小古强忍住笑咳嗽了两声,只见碧荷又拿出一只荷包递给她。里面装了满满的铜钱。甚至有十多个碎银角子。

“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她说你免不了要跟大厨房打些交道,那些人都是一双势利眼,不给他们些好处会找你麻烦的。”

倒是很能认清形式,做事也很是妥协。如瑶这个唐乐院里,倒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小古心中暗暗忖道。

接下来的几日,她在唐乐院中适应得很好,每日安心给如瑶小姐做起了厨娘。

柴炭都是足足的,引火的木柴是秦妈妈的面子去搞来的,以前她管着大厨房的柴炭,这点老面子还是有的,小古眼尖手快,只要注意风向也不怕什么浓烟。

说是下厨。其实也只是把汤热一下,把热菜甄别一下,丢弃一部分再加葱酱蒜醋和糖重新过一下。

大厨房送来的饭食确实是半热不冷,且菜蔬多有残坏不新鲜,小古做了两日。就发觉丢掉的倒是有一多半,主仆一院子人吃起来简直是捉襟见肘。

更不妙的是,大厨房那边好似觉察她们用茶炉热了饭菜,竟然干脆送来一些烧焦烧烂的叶菜,这种一加热简直是变本加厉,根本难以入口。

这简直是存心折腾人啊。

小古觉得,二夫人王氏倒是没必要这么跟侄女过不去,但她现掌着家,自动会有人苛待挤兑如瑶来给她手下的几个陪房献媚讨好,小人作耗最是难缠,让你难受却说不出来。

要怎么解决这事呢,小古自己当然是不止有一种方法,但她却不动声色,静待如瑶的解决办法。

她要从这件事看看这位大小姐的秉性。

如瑶果然出招了,而且一出手便是无比凌厉。

一连好几天,小古送去的餐盘里都是干净没有剩下,她却对着盘子若有所思。

蓝宁见她端详着盘子,不禁笑道:“你要把那盘子看出花来吗?”

小古神秘一笑,答道:“我在看如瑶小姐的花招。”

蓝宁微微一愣,想起自己昨天晨间在庭院里见到如瑶请安归来——淡金色晨光之中,她的脸色惨白,两腮的肉都凹陷进来,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要迎风飞起。

“她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小古仍然笑眯眯的端详着盘子——盘子上实在是过分干净了,连点汤汁都没有点滴。

这不是人吃剩后的盘子,倒像是被倒了精光,一点不留。

小古慢慢放下盘子,眼波闪动着看向蓝宁,唇角微微勾起弧度——

“她没什么病,是饿的。”

这一日一大早,就有太夫人那边的丫鬟来请如瑶过去,说是有客到了,让她也去见见。

如瑶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

碧荷扶着自家小姐走向萱润堂的时候,感觉她手上冰凉无力,脚步蹒跚几乎要跌倒,惨白的额头却滑下一颗颗细汗。

她心如刀绞,低喊了一声小姐,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若是夫人还在,看到大小姐她受这么大罪,不知该多么心疼呢!

一旁的青漪狠狠拉了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一行三人走进了太夫人的宣润堂,穿过假山和养鱼的池塘,踏上曲折木廊,脚下的绣鞋一步一步,踩出空洞的响声。

木廊蜿蜒到了正房屋檐下,这般别致的设计,据说是四老爷派来的江南匠人画了图督造的。

还没到正房门口,就听见里面隐约有欢声笑语,站在门前的丫鬟也多了几名,各个穿得虽然簇新齐整,发髻上还簪了花。

如瑶的心跳略微快了些,握一握身旁两个丫鬟的手,彼此对视一眼作为鼓励——这一次,定然不能出了岔子!

见她们前来,丫鬟们目不斜视,直接卷起了帘子,让如瑶迈入房里。

进屋就是一阵热意,混合着清雅馨宁的香味,让人头脑为之一清,精神也振作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医女

房内光线有些暗,她行礼请安后,才来得及好好打量周遭人等。

太夫人坐在上首,身穿五福捧寿纹样的织金紫云霞纹大氅,头上戴着貂绒抹额,中间缀着一颗硕大红宝,越发显得面容安详和蔼。下首只坐了二夫人王氏一人。

一旁的矮榻上坐着二房的如珍、如思、如灿众女,各个都是簪环明灿依衣着华美。

如瑶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客座之上那人,心中总算一颗石头落了地,却偏偏装作羞涩懵懂的模样想要行礼,惹得客座上那位夫人笑了起来,“好孩子快过来给我看看。”

如瑶莲步轻挪到了近前,那位夫人一身玫红镶银线竹叶纹的交领长袄,下配雪青色马面裙,雪白如玉的面庞含着笑,耳边翠玉明铛微颤,本是八分的相貌,却因为上挑的眼角而显出几分凌厉之意。

“这是如瑶吧,都这么大了啊。”

她亲密的握了如瑶的手,笑问道:“还记得我吗?”

如瑶心中明白她是什么人,却装出懵懂思索的模样,那贵妇拍了拍她的手,“也难怪你想不起来了,上次见时你四岁不到,还没有我超过我的膝盖呢!”

如瑶演技非常逼真,眼中闪过喜悦濡慕的光芒,“您是五姑母吧…我记得的,当初您给我佩了一块羊脂白玉,玲珑剔透,我一直好好珍藏着呢。”

五姑母的秉性最喜受人吹捧,这么一句恭维虽然直接,却正合了她的脾胃,于是笑意更盛,“哟,小小年纪记性真是好,大概是随了大嫂的缘故!”

这位五姑母嘴里的大嫂,只能是逝去的张氏无疑,虽说陈夫人今日有事没来,但这么大咧咧的提到。却是让太夫人和王氏都面色一僵。

仿佛感受不到她们的不悦和尴尬,五姑母笑着拉了如瑶不放手,上下端详着,却是轻声咦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你这孩子是病着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众人这才发现,如瑶不仅面色惨白,面庞凹陷神色憔悴,简直是气血不足憔悴支离之态。

如瑶微微抿唇。美眸氤氲好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低下头。低声道:“劳姑母动问,我只是略染风寒,养几日就好。”

一旁的王氏凝视着这一幕,突然不易觉察的皱起眉来。随即化为一脸慈爱担忧,开口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过懂事娴静了,身子不舒服也不说,没的让长辈担心,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现在就让人去寻大夫来。”

如瑶低着头看了她一眼,波光盈盈中却是透出一道慧黠之色,她屈膝福礼正要离开,却被五姑母喊住了。“且慢。”

如瑶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临,面上却是一派恭顺平和,等待吩咐。

五姑母对着王氏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唇角,“二嫂到底是侯府掌家理事的帅才哪,日理万机繁忙得紧。倒是贵人多忘事,忘记了我家夫君也是杏林中人了。”

王氏眼中闪过一道阴霾,面上却是笑意自如,“五妹夫乃是堂堂医官,晚辈小小一场风寒哪里要劳动他呢,我们府里常请的大夫医术倒也不坏,离这里又近——”

五姑母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倒是不用我家老爷亲自出诊,我自嫁他以后,夫唱妇随也学了些望闻问切的功夫,还是让我来把把脉看看病情吧。”

王氏本能的感受到一种危险——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却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想要婉言推辞却实在寻不出什么理由,上首的太夫人却好似听出了她们言语之中的锋芒,笑着嗔道:“好好一个七品孺人,一照面就要给人把脉看病的,你这痴迷的劲头,简直可以选进宫里做女医了。”

太夫人是五姑太太的嫡母,她这么说语气柔和带笑,倒像是在嗔怪调皮不懂事的小女儿,但五姑母却听出她话中的不悦和讥讽。

七品孺人!

五姑母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眼中闪现难堪怨恨的光芒。

她的夫家姓夏,乃是御药局一位尚药副御,却因为不受皇宫贵人们的青睐,连进宫诊脉的机会也没有,只能碌碌无为混日子,受人排挤嘲笑之下,索性埋头专研药典,成了个地道的书呆子。

五姑母虽说是庶出,却也是侯府千金,议亲的时候原本是可以选一家新科举人或是官宦人家的次子,却被太夫人吹了枕边风,被许嫁给这位仕途平平的夏太医。

而王氏跟她也有冤仇——原本张氏夫人在时,送去夏府的三节六礼都是极为丰厚的,也是张氏体恤这个小姑子家底不厚,暗中照应的缘故。但自从王氏掌了家,送来的节礼全部是些寻常不值钱的物件,五姑太太气了个倒岔,从此对王氏也是怀恨在心。

至于什么选进宫做女医,更加不是什么好话——自永乐元年以来,内廷数次甄选医婆入宫伺候后妃,但选中的就很难再出宫,因此中选的要么是家道中落生计无着之女,要么是医药之家的寡妇。

五姑太太原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人,因为丈夫的仕途、娘家的冷淡早就积蓄了一肚子邪火,看着眼前太夫人和王氏一身锦绣辉煌,自己却连整套的上等头面都险些凑不齐,顿时恨得咬紧了牙,冷笑道:“母亲夸赞,女儿实在是承受不起——我家老爷医术一般得很,连自己家亲眷得了急病都不愿找他,我这个为人妻的就更不会有什么岐黄妙手了,母亲和二嫂信不过我也是应该。”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直接说的就是上次广仁广瑜被假山砸伤的事——当时侯府满世界寻觅良医,却偏偏放着自家姑爷夏太医不闻不问,好似没这个人一般。

王氏脸上闪过一道尴尬之色,拢在袖中的双手绞紧了帕子——当时沈源也曾想要去请夏太医,却被她阻止了——在王氏看来,夏太医这种庸医连宫门都进不去,堂上根本是门可罗雀,去找他只是延误孩子的病情。

她勉强露出笑容,“五妹妹实在是多心了,我们当时是急昏了头,正好我娘家送来一个——”

话音未落,却听侧边的丫鬟们发出一声惊叫——随之而来的,却是重物摔落的声音,连同一只瓷瓶倒下摔成粉碎!

“不好啦,如瑶小姐昏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饿晕

不知哪个小丫鬟喊了一声,伴随着瓷器落地碎裂的清脆响声,满室里顿时陷入了死寂!

太夫人和王氏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时,却见如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旁满地都是碎瓷片和散落的花瓣。

她坐的圆凳压在身上,乌黑长发披散着遮住脸,整个人好似昏死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

太夫人最是惜命,瞬间就想到,该不会是这丫头染了什么春瘟吧!她这下可真是急了!

五姑太太一看这场面却没什么惧怕,大约真是得了夏太医的真传,她快走两步上前,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扶起如瑶,两指搭了她的脉搏,闭目凝神一阵,再睁开时,却是神色古怪。

“如瑶侄女倒是没染上什么时疫。”

她慢吞吞的说道,看向太夫人和王氏的眼光显得分外诡异,嘴角的笑意也让两人心头一颤,“她是饿晕过去了。”

这一句简洁明了,却是让所有人都震惊当场。

在场的丫鬟仆妇都吓得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堂堂济宁侯府,煊赫勋贵的朱门望族,竟然会有千金小姐因为极度饥饿而晕倒的事发生?!

这是何等惊人的丑闻奇谈!

满室寂静之中,只听得五姑太太的嗓音哽咽着哭喊道,“怎么会这样!!我苦命的侄女,你怎么饿成这样了啊…你醒醒啊,这是要让姑母心疼死吗?”

她随即抬起头,急声命令道:“快去端碗稀粥来!”

丫鬟们都愣着,碧荷和青漪哭得满面是泪,忙不迭点头要去,结果忙中出错。青漪脚下一软也跌了一交。

“真是没用!”

五姑太太骂了一句,却瞥见这丫头也是面有菜色体态瘦弱,于是缓和了语气。对着一旁王氏的陪房姚妈妈冷哼了一声,“这些小丫头都不中用。倒是你这位妈妈看着富态有福气,劳驾你跑一趟厨房吧。”

姚妈妈讷讷答应着却不就走,看着王氏眼色,王氏此时已经清醒过来,沉声道:“妈妈还不快去?!”

于是姚妈妈迈动着肥短双腿疾步而去,不经意间却被如珍拉住了,如珍低声说了几句就让她离开——由于众人都围着昏倒的如瑶。倒是没人注意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五姑太太阴阳怪气道:“我难得回一趟娘家,倒是见识了这么些怪事,正牌的小姐饿得面黄肌瘦,这起子黑心的贱人倒是吃得满面红光!”

王氏面色一僵。显得格外阴沉,看着五姑太太和她怀里的如瑶,眼中闪过冷厉光芒,却是强撑着辩解道:“我们府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兴许是五妹妹你弄错了。”

“你的意思是我把脉都把不准了?”

五姑太太自觉拿住了这嫡母和二嫂极大的把柄。气势如虹冷笑一声道:“可怜这孩子没了亲娘,亲爹也是个不晓事的,在后宅之中不知受了多少磋磨!”

王氏听了这话心中惊怒交加,正要争辩却听上首太夫人咳嗽了两句,随即垂手侍立听她吩咐。

太夫人慢腾腾的咳嗽了两句。看向如瑶和五姑太太的目光却是犀利如电,“世上病症繁多,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不能打包票说自己绝对不会错诊。”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五姑太太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却听太夫人语重心长道:“小五,你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真要把自己娘家闹得鸡犬不宁吗?”

她的眼睛周围满布细纹,却偏偏有一种雍容端华之态,望定了五姑太太,目光中的震慑和警告却让她背上起了一阵冷汗。

“我…”

五姑太太出嫁前是尝过太夫人狠辣手段的——那时候太夫人刚进门还没生下七姑太太,她虽然是庶出却是家中唯一的女儿,颇受老侯爷的喜爱,性子不免骄纵了几分,对眼前这个填房继室未免有些不恭敬,谁知却被按上了几个确凿的错处,连她姨娘带她都被行了家法罚跪祠堂。

眼前太夫人又露出峥嵘之态,五姑太太不禁有点胆寒,此时却听旁边有人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小姐!!”

却是碧荷再也忍不住悲愤,抱住昏迷的如瑶低声啜泣。

“把她给我拖出去!”

太夫人沉喝一声道,宛如晴空霹雳让在场众人吓得身子一颤。

“太夫人容奴婢禀上一声,便是立刻粉身碎骨也甘愿。”

却见青漪拉了碧荷跪下,朝着太夫人和五姑太太咚咚磕了三个头,顿时额头鲜血直冒。

青漪此时是真情本色演出,嗓音哀婉又口齿伶俐,一一叙说了她们这一院受尽厨房和针线等处的排揎慢待,说道激愤之处更是添油加醋几分。

她的嗓音已经哭得嘶哑,“因为我们用小茶炉热了下饭菜,那起子龌蹉小人却是变本加厉,拿些馊的臭的来给我们吃,我们本就是卑贱下人,强忍着混了个半饥半饱,如瑶小姐却是金玉冰洁之身,实在不愿吃下这些秽物——她已经四五天不进米粒了!”

太夫人越听脸色越是阴沉,炯然目光停留在青漪和碧荷身上,这两个丫头也是胆大,居然顶着她目光的压力说完了。

既然已经张扬开来,那便只能好好算账了!

太夫人面色阴沉已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砰的一声将挂在襟前的十八子手串丢在地上——那是用极为名贵的凤眼菩提串起的,此时猛烈摔打之下丝线端开,咕噜噜滚了一地。

王氏的脸色发白——这菩提手串正是她孝敬太夫人的,此时被摔成这样,就好似她的脸面也随之摔得四分五裂了!

她连忙请罪,“这都是媳妇管家不严,没有详加监督这些下人…”

“哼,原本说你能干贤惠,如今连这种事都闹出来了,真是丢人现眼!”

太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语气也变得尖刻犀利起来,“你倒是说说,这些奴才你是怎么管的,一个个竟然眼大心空,飞扬跋扈得连家中主子都敢欺凌——我们沈家好好的门风都被你败坏了!”

第一百五十章 对质

此时一碗热腾腾的稀粥已经送来了,青漪碧荷扶起如瑶小心喂她,一旁五姑太太指点着吩咐道:“别喂太快了,大半碗就行——她胃里空空身子还虚,不能多吃。”

随着热粥灌了下去,如瑶的脸上出现了一层微薄血色,人也幽幽转醒。

五姑母上前一步抱住她,又探了脉搏和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大碍,这就是饿的,喝碗粥吃点宣软的馒头皮就行。”

这话哪是安慰,简直是火上浇油——堂堂侯府小姐,先前竟然喝碗粥都难以办到,太夫人的目光好似淬了毒一般射向王氏,后者脸色苍白却目光幽静,仍然没有失去冷静。

先前是不敢移动病人,如今早有丫鬟们把如瑶抬到矮榻上让她躺平,太夫人慈爱的看着她,叹气道:“苦了这孩子了,去把我的燕窝粥给瑶姐儿送去,今后每日一盏,直到她恢复为止。”

王氏站在纷乱的人群背后,脸色铁青,而姚妈妈递上粥碗后,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站在旁边,看这情形却踮起脚尖,拉了下她的衣袖,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王氏脸上的阴沉渐渐散开,一丝笑容竟然浮上眉间——那一瞬间闪过的冰冷和得意,却是让一旁坐着看戏的五姑母吓了一跳。

她上前一步,笑吟吟的拦住了太夫人道:“母亲,我看您还是让瑶姐儿好好回去休息吧,什么燕窝粥之类的倒也不必,没的折了她的福分,只需着下人看牢她用三餐便是。”

“胡说!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对侄女如此不慈——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居然修来这样的儿媳妇!”

太夫人一摔衣袖,痛心疾首之下咳嗽连连。

顶着众人的目光。王氏依然不惧,跪地请罪道:“母亲,儿媳惹您生气。真是万死莫赎,但唯独这不慈之名。我实在不敢领受——我、我真是清白的!”

她说到这里,也激动落泪了,一旁的姚妈妈也跟着跪下,顿时磕头如捣蒜,嘶声道:“太夫人您明鉴,可别冤枉了我家夫人,她可是一片菩萨心肠。什么时候都是掏出一片心宽仁待人…”

她膝行几步上前到了太夫人跟前,哭告道:“老奴刚才去厨房,已经问遍那里的厨师杂役,顿顿都是按时给她们唐乐院送去的。七个盘子八个碟子的每日不重样,哪里会像她们说的这样呢!”

一旁的碧荷忍耐不住,尖声道:“大厨房上下都是听二夫人和你的,就算你让他们说盐是甜的也都会齐声答应,这种舔腚溜须的货色。说什么都不可信!”

她还要再骂,一旁的青漪拉住了她的衣袖。

只见太夫人脸色阴沉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沉声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个家里居然这么没规矩了。”

这话既是骂姚妈妈更是骂碧荷,仔细一品却又似在说王夫人一手遮天。整个厨房都对她惟命是从。

王夫人长跪在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自嘲道:“看来,我这个黑心婶娘是做定了!”

一旁的如灿早就忍耐不住,哭叫一声正要冲过去,却见眼前倩影一闪,竟然是如珍提起裙裾疾走两步,跪在嫡母身旁,无比坚决对着太夫人道:“祖母明鉴,母亲绝对不是这等狠毒之人!若您要责罚母亲,如珍愿以身代之!”

“你…”

太夫人原以为如珍对王氏只是面上情,素来庶女跟嫡母都是有三两心结的,冷不防看见她冲出来求情,一时不知该如何斥退她。

“如珍,我的好孩子!”

王氏一把搂住如珍,母女两个抱头而泣,整个场面倒像是太夫人在欺凌儿媳和孙女一般。

如珍哭了几声,轻轻替王氏掠起散乱鬓发,对着太夫人道:“孙女斗胆建议——既然两边说辞不一,那就请如瑶妹妹房里的人都出来对质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