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是自己特意为她买来,小古接在手中却感觉柔滑细腻,宛如美人之冰肌玉肤,仔细一看确实用料不凡,造型简洁,自己也颇为喜欢。

她抬头正要插上,却正好看见他合上木盖,一眼瞥去里中是另一支同款的。

这是一对啊!

想起方才看见的并蒂莲花纹,不知怎的,她的脸上也一阵热烫。

“你怎么了,又发热了吗?”

广晟担心之下,不由分说的将她搂住,用手试了试额头,发现还算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趁着天色未暗,你们赶紧出城去吧。”

说是这么说,但他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就这么靠得极近,轻笑着凝视着她。

第一百九十五章 登堂

他的眼睛很美,是那种微微挑起的凤眸,眼中波光宛如暗夜里最深的妖魅,让人情不自禁的陷入。

两人靠得这么近,几乎连鼻尖都凑在一起,小古的呼吸有些乱了。

他的手握上她的,隔着帕子,冰凉遇上温暖,那种隐约朦胧的触觉,却让他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从她的手中取过簪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插好,左右端详着,觉得她原本平凡的面庞也变得更加闪亮动人。

“你喜欢吗?”

“嗯…”

小古的表情有些呆朦,好似被眼前的容颜蛊惑,广晟看着她清澈的杏眸,突然心中感到得意和愉悦,“自己小心保重。”

他沉声吩咐道,想要放手却又不舍,终究还是展开双臂,将她紧紧的抱了一下,这才放开。

他匆匆走进侯府大门,小古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味陈杂,一时竟然呆愣在那里。

她看得太过入神,因此没有发觉,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着宽袖襕衫的儒雅青年,正死死盯着这一幕!

正是前来探望虚实的薛语!

他就那么站在街边,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对男女,躲在不易觉察的拐角屋檐下,态度亲昵的私语、拉手,把簪子插上她乌云似的鬓发——直到最后,他们紧紧的拥抱!

这一幕好似烫红的烙铁,狠狠的印在他心上,他整个人瞬间呆住了。眼前什么也看不真切,只剩下耳边嗡嗡作响!

他眨了眨眼,却见那济宁侯已经离开,而小古却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她居然如此惦记,依依不舍!

他的神智在此时终于恢复了,随之而起的却是满心的酸涩和愤怒!

眼中的怒火冰冷而炽热,宛如九天之上的雷光,若是让人看见。只怕要吓得魂飞魄散!

过了一刻,府里有马车出来,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跳下了车,跟小古说了几句,两人一起上车,马车辘辘的远行而去。

薛语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激动情绪都压在心头,振了振了衣袖,朝着侯府大门而去。

没等门口家丁动问。他递上了自己的名帖,“劳驾,请帮我递给沈学士。就说后学晚辈求见。”

家丁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儒雅可亲的青年,最近上门的宾客,几乎都是冲着新任侯爷来的,这个人却是来找二老爷的。

京城的家丁最是耳聪目明,看他的衣着不算华贵却气度昂然,再加上这文绉绉的用词。就知道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于是请他稍等,自己匆匆进去向二门管事禀报。

沈源最近心情郁郁却又无法排遣,只能整日闷书房里练字、研究邸报。

最近局势混乱,风声鹤唳众说纷纭。人人自危之下,就连他这个随侍帝侧的清要学士。都有些迷惑不解。

先是太子被弹劾告密,东宫被围,随即又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被抓,自己这个庶子莫名成了济宁侯…乱相纷杂之下,连他也是一头雾水。

府里这几天的欢庆宴席,让他心头颇不自在——虽然平时装得云淡风轻,但他却对皇帝的这个赦命颇多腹诽。

他和沈熙、沈轩都还在,却越过他们,把这个世袭的爵位赐给了那个小畜生——他本来就猖狂忤逆,这次成了全府之主,还不知要怎么趾高气扬!

而他这个做爹的,却隐隐晟了寄人篱下?

每次浮现这个念头,他便是满心懊恼不平。

按礼法来说,儿女听从父母简直是天经地义,但府里如今这个局面,却让他的理直气壮显得有些尴尬了。

想到这,沈源又喝下一口苦涩的六安瓜片茶,压住了心头的烦躁。

突然门外有亲随来报,有客人来访。

沈源看了一眼送来的名帖,虽然对方写得谦恭,但这位薛语中举时的座师,却正是自己恩师之侄,按辈分来说,他也要称呼自己一声师伯。

文官们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最是紧要,沈源立刻把他请入了花厅,分宾主坐下。

那薛语气质儒雅俊秀,举止大方,言谈有物,沈源立刻起了爱才之心,论起师门来更有亲切之感。

两人闲聊起近况,沈源这才知道,原来他正在大理寺参赞供职。

薛语笑容略见羞涩,却仍然落落大方,“其实是因为我囊中羞涩,京城居大不易,这才去大理寺谋了个职位,抄抄写写好歹谋些银钱,也不算有辱斯文。”

出身清贫却又如此磊落说出,毫不躲闪避讳,才华横溢却又勤奋上进,再加上谦恭有礼的举止,沈源对他更加赞赏,再听到“大理寺”这个关键地点,他目光闪动,不动声色的开始试探询问前几天的事。

薛语态度诚挚,居然直截了当就把当时情况都说了,除了一些皇家秘辛以外,竟是知无不言,沈源听得目眩神迷,这才知道其中内幕远超自己想象。

他心中却有奇怪:他跟薛生只是初次见面,为何他如此交浅言深?

薛语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恩师在上京前就叮嘱过,京城人心复杂,唯有一位师兄崖岸高峻,是可以托付信赖之人,要我有什么难处就找您——这些话旁人也许听不得,对您我却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沈源顿时释然,他座师当年为了学派意气之争,得罪了黄子澄,连累他被贬至燕王府做了个属官,谁知反而因缘际会成为今上心腹,顺利替老师翻了案。老师全家从此对他很是感激看重,薛语年少单纯,一心一意仰慕他当年风骨,也是该然之事。

这种少年英才,他也是着意笼络的,因此两人整个下午都相谈甚欢,到了晚间掌灯时,沈源干脆留他下来吃饭,薛语推辞婉拒道:“我暂住在城北的空林寺客房里,路程不算太近,若是晚了只怕要撞上夜禁。”

沈源一听便知:他为了省钱借住在偏远破旧的寺庙客房。他心中一动,劝说道:“住在那里满耳都是和尚念经,你要如何温习功课,眼看这一科就要下场,你应该找个清静地方住下准备。”

见薛语面露难色,他干脆提议,“你既然叫我一声师伯,那就不算外人——不如你搬来我家住一阵子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良婿

“这怎么好打扰…”

薛语作势要辞,沈源却打定了主意:笼络少年才俊乃是一件惠而不费的事,这薛生谈吐举止都是聪慧不凡,趁着他科举未成施恩结好,将来朝中也多一二助力。更何况,家中广仁也要这一科下场,彼此切磋温习更能进益。

他还有些隐秘的小心思:家中几个女儿都将及笄之年,虽然还没跟夫人议定良婿的人选,但也必得是世上英才,不能嫁些纨绔废物,这薛生才貌双全,若是有缘做东床快婿,也不辱没了他沈源的一世清名。

“你我同出师门一脉,不算什么外人,何必以俗礼拘之?你就住下来吧,我家那个孽障广仁略大你两岁,比起你却是差之多矣,你若有闲暇也可指点他一二。”

薛语辞让了几次,见沈源坚持,也就落落大方的同意下来,“广仁世兄乃是当世俊彦,晚生愧不敢当,只怕还要劳世兄给我讲解提点呢。”

沈源见他谦恭有礼,心中更加赞许,“你们年轻人互相切磋,一起下场,宜早不宜迟——你今天就收拾行李搬过来吧。”

又喊来管事,让他派几个外院小厮去帮忙搬运。

薛语与他再三称谢后告辞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沈源唇边微露笑意,“倒是可以跟夫人说说。”

家中几个女孩,如珍、如思连同大房的如瑶都是庶出,王氏嫡出的只有一个如灿…这薛语才华横溢,若是这科中了那就更是锦上添花。却也不知王氏是否中意?

他当即匆匆去了后院,跟王氏商量起了这事。

“人我是考量过了。确实是才貌双全当世俊彦,这么年轻就中了举,在大理寺临时参赞书办也很得看重,竟能参与机密,唯有一点却是遗憾——他出身寒门小户。父母双亡,也没什么家产。”

沈源把此人情况都介绍了,看王氏皱眉不语,又道:“你要是真看不中,不如考虑一下如珍如思吧,左右也是个庶女,未必能嫁得多么高。”

谁知王氏却横了他一眼,嗔怪眼神中带着妩媚。“谁说我看不上了!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话虽然有些夸张,却也不无道理。读书人最是清贵,一旦中了进士又选了庶吉士,再遇上好的机遇青眼,只怕就要一飞冲天了。”

房中只有她跟丈夫两人,她也就不再装“女子无才便是德”,侃侃道:“现在天下承平。圣上虽然宠信武臣勋贵,文臣的地位却是悄无声息在上升,再看那太子身边聚集的都是文人贤者。就知道接下来是要文臣压过武将的。”

这话正说到沈源的心坎上了——他家父辈济宁侯是靠军功得爵,他本人却是弃武从文,自己拼出一条青云之路。但他随即想起了自己的隐忧,“但太子本就摇摇欲坠,现在还被禁足东宫不知生死,若是汉王上位。他一向喜欢骄兵悍将…”

王氏微微抿唇,眼角笑意剔透而冷厉,她靠近丈夫耳边,低声道:“汉王就算是谋反上了位,他要治理天下,还得依靠文臣啊。”

这话吓得沈源打了个冷战,欲要斥责妻子,却又深深觉得有理,但他目前所虑的是自己该如何站队,才能保持地位不坠,甚至能有“从龙之功”。

这种烦难棘手之事想起来就头疼,他叹了口气继续论及薛语此人,却又想到一点:这薛语没有父母亲族,在京城全无根基是一大劣势,但他肯定不会跟这些拥立之事扯上干系,女儿若是嫁给他,富贵尊荣眼前是看不到,但是必定能安然无恙吧。”

他把这心思说了,却也引得王氏目光熠熠,心中顿时十分矛盾——这薛语听丈夫说来,竟然是十全十美的好,但为人父母,都却希望儿女嫁入富贵繁盛之家,此人毫无家世亲族,在京城人脉根基浅薄,灿儿若是嫁了过去,只怕要操心操劳不已,况且就算他科举得中,也得从六七品小官熬起——这清苦滋味自己当初过了二十年,又怎么忍心让女儿重蹈覆辙呢?

但丈夫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让如灿嫁入那些公侯之家,看着是尊荣体面了,但府里几层婆婆妯娌,腌臜污糟的事不知有多少,如灿是个直肠子爆炭性儿,只怕应付不来这种勾心斗角的后宅争斗。

从这点来说,这个薛语实在是合适不过。

王氏就这么患得患失的想了半天,脸上表情忽愁忽喜,心中却是矛盾纠结不已。

“也不知道如灿喜欢什么样的…”——王氏突然又想起,如灿这个孽障,竟然好似对自己二姐家的那个萧越十分在意,多次旁敲侧击的问“越表哥什么时候来探望我们“。

小夫妻过日子,彼此之间的恩爱才是最紧要的…若是她不喜欢薛语这种文弱书生,而是喜欢越哥儿那般英雄小将,那可怎么好?

沈源见王氏眉头深皱,以为她是真的不中意薛语,于是道:“如灿若是不行,如珍怎样,她性子温柔大度,饱读诗书,配一个少年进士也是投缘。”

他说者无意,王氏却本有心病,听他两次说“不如配给庶女”,又提了如珍的名字,顿时面色沉了下来,冷笑道:“如珍的婚事我自会料理妥当——老爷这么说,是疑心我要刁难刻薄她,把她许给下三滥的人吗?”

沈源没想到会激起妻子如此反应,吓了一跳之后却又心又不悦,“平时见你们母女两人亲密无间,如珍侍奉你也算恭谨,所以想着如灿若是不合适,换上如珍也不算辱没门楣…”

王氏冷笑着瞥了他一眼,眼中光芒奇异而刻毒,“我待她好是因为她是你的亲生骨血,她对我恭谨是因为世上还有礼法二字——但你若是把她许得太好,只怕到时候后悔的不是我,而是你!”

“这话怎么说的?”

沈源心中咯噔一声,已经有些明白,却仍是颤声反驳王氏。

王氏微微一笑,用银簪挑动灯焰,顿时只听噼啪一声灯花爆开,满室里一暗之后恢复了明亮,却照得她眼波灿亮而冰冷,让人如坠冰窖一般——

“你也不想想,她生母是谁,又跟我们有着什么样的冤仇——到时候她得势了知道真相要报复,只怕我们几个儿女都要遭了毒手!”

第一百九十七章 罪孽

这话又狠又准,宛如一把利剑刺入心窝,沈源身上一颤,心中满是惊怒,“你、这是什么话?!”

“我说错了吗?”

王氏睁大了眼,明丽眼角因为激动而略现细纹,“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再也没什么人记得,更没人敢提起,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她的唇角勾起讥讽冷笑,“不仅是她,就连你那个好儿子广晟,我每次见到他都是提心吊胆的——如今他已经是侯爷了,我更是日夜担惊受怕,就怕有一天,他知道了什么…”

她说到这,嗓音都哽咽了,沙哑得说不下去。

沈源心中好似被大石震了一下,看着原本知礼贤惠的妻子露出这般神情,心中却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愧疚和恐惧化作藤蔓缠绕心间,他低声道:“都是我害了你…”

“为了你,我甘之如饴。”

王氏含着泪水的眼睛凝视着他,恍惚间,他好似回到新婚燕尔的那一夜,她就是睁着这般漂亮黑眸,明媚而大方的笑看他。

他闭上了眼,沉重而略带疲倦的说道:“就算是天大的罪孽,也该由我这个男人来承担,你就不必多想了。”

他看了一眼含着眼泪忧心忡忡的妻子,放柔了声音道:“你是孩子们的嫡母,他们的婚事都该由你做主,你若是不同意,谁也越不过你。”

王氏听了这一句,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暖十分熨帖,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柔声道:“也是我杞人忧天,每日胡思乱想,才这么失态…”

这一句是变相的对丈夫道歉了,她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珍孝顺我这么多年,才貌性子都是上上之选,她的婚事我也一直记挂心间。”

她越是这么明理贤惠,沈源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既然你觉得这孩子好。那就由你给她觅一个好夫婿吧,家世和才干都没什么要紧,只要性子老实温厚,能善待于她。”

这明显是说,同意她把如珍低嫁了!

王氏眼角闪过一缕得意的喜色,却是低下头,讷讷道:“这么着,我却又担心委屈孩子了。”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是个好的,乖乖听从便是。哪有什么委屈?若真有什么痴心妄想,那还算什么大家女子!”

沈源断然说道,随即似乎有些疲倦,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端起了早就送上的清茶,一口气喝尽了。

王氏这才发现他眼底带青。好似多日没睡好了,不由的心中更加愧疚——自己不该拿这些内宅之事来吵扰他。

她毕竟是官宦望族之女,略一思索便知道他仍然在揪心朝政,想起他方才所说的,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她默默替丈夫添了茶水,低声道:“夫君,太子那边已经如此凶险了吗?”

看着妻子担忧焦虑的目光,沈源叹了口气,安慰她道:“也没这么严重。虽然太子失势被禁,但圣上却甚是疼爱太孙,这几日赏赐络绎不绝,看来是在替太孙撑起面子。”

王氏垂眸不语,许久才低声道:“太孙再怎么受宠爱。他父亲若是被废,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的声音幽幽凉凉,“我知道那群文臣拉你跟他们站成一队,去保什么正朔,你可千万不要掺合进去。”

沈源皱眉不语:太子倚重文臣,儒生们又有维护正统的大义名分,站在他这边是责无旁贷,虽然如今圣上大怒无人敢出来说话,但文臣中间,一股暗流正在形成——众人口耳相传,都说太子是受人诬陷获罪,谋逆的另有其人!

他身为文臣一员,若是跟大家立场不同,只怕立刻就要被孤立,但若是敢站在太子一边,只怕立刻就要遭到皇帝和汉王双重的雷霆之怒。

人生在世,并不是旁人以为的不偏不倚就可以,这样的人,若是做小吏尚可,若是位在中枢,只怕两边都容你不得!

他叹了口气,终究没有跟妻子再说下去,只是道:“你也不用着急,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起锦衣卫那边的惊悚传言,他沉声道:“若是太子能解开这个误会,也许父子还能和好如初,若是再出现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只怕…”

下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他闭上了眼,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夕阳西坠,天边的云彩变得暗金流灿,最后一丝红霞渐渐的黯了下来,熙熙攘攘的街头人流逐渐稀疏。

广晟在常服外披了黑色大氅,悄无声息的出了侯府角门。

他的小厮沈安牵了坐骑就从巷角悄悄过来了,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广晟脸上顿时一变,“那个薛主簿要住我们府上?”

“据说是老爷同门师弟的门生,也算是师侄。”

“真是巧了…”

广晟目光闪动,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他们两人趁着将黑未暗的暮色,很快来到大理寺前的一条街上。

这里挂着酒肆的幌子,一盏昏暗的气死风灯来回晃悠着,里面的酒客已经在散场付钱了,乱糟糟的热闹之中散发着酒菜的香味。

广晟使了个眼色,沈安就挤进人群,左顾右盼好似在找寻他家老爷,还大叫大嚷撞了人,把残酒泼到人身上,险些引起一场斗殴,引得站在屋檐下的掌柜都进去劝解。

广晟趁着这个机会,身影宛如轻烟一般跃入酒楼二层,蹲身在雅座旁的屏风后——那里有一扇窗正对着街面。

渐渐的,人声安静下来,连伙计打烊的声响都清晰无比,广晟蹲在屏风后,甚至能感受到小伙计的抹布从鼻端擦过。

终于,楼下连最后一丝灯光都熄灭了,留守的伙计好似打了个呵欠,就发出微微鼾声。

夜幕降了下来,街上的打更声遥遥传来,混合着风声和犬吠,广晟耐心的等着,终于等到了细微的马车辘辘之声。

他探出头,小心偷看,只见一辆普通的马车轻快驶过,从外表看不出什么端倪。

就是这辆!

车里装的,就是那个叫做红笺的女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劫囚

夜色暝迷,宽阔的青石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车快疾驶过的声响。

广晟拿出手中的小镜片,借着酒肆的残灯之光朝对面射去,对面也有白光一闪,好似在回应他。

一切准备就绪,广晟蒙上了黑巾,从窗边一跃而下,在随风飘扬的幌子下无声无息的落地。

马车快速前行正要驶离此地,下一刻,寂静无声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沉闷巨响,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只见路面上爆裂炸破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内中冒出阵阵青烟,青石条砖已经碎裂成片,散落在周围。

“小心刺客!”

马车周围环伺的黑衣男子高喝一声,拔出了佩剑,暗夜里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尖利阴柔,不辨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