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晟攥紧了拳头,一旁的薛语却似乎还嫌不够,他凑近广晟,声音柔和低沉,却是连最上首的皇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莫非沈大人对那女贼怜香惜玉,一丝一毫都不舍得伤到她,因此这么瞻前顾后?”

广晟蓦然抬头,看向他的眼神锐利而凶狠,薛语唇边带笑,瞳孔深处的浓黑却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僵持了一会,广晟看向他的目光锐利而凶狠,宛如华丽猛兽正在择人而噬,“薛先生慎言,你果然擅长用臆断为人定罪,东厂要是这么做事,只怕民怨鼎沸指日可待!”

他冷冷一笑收回目光,随后向皇帝保证道:“锦衣卫一向遵命行事,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这样就好,你跟薛卿都是朝廷栋梁,今后可以互相切磋往来。”

这话简直三个人谁都不会信,朱棣却这么面不改色的谆谆教诲,两人齐声称是,薛语却是目光一闪,笑着禀道:“其实这次行动也算成功了一半,万花楼是金兰会的大本营,这次能顺利捣毁,都是锦衣卫行动得力,不过那里毕竟是他们老巢,我担心再有密道这类的东西,因此斗胆建议,沈大人应该多派人手驻扎,以防有漏网之鱼。”

“理当如此!薛卿心细胆大这点,小沈你要多学学。”

朱棣却不去理会他们的暗潮汹涌,挥了挥手,“朕乏了,今日就到这吧。”

暗夜沉沉,熏炉里的天水香却仍然沉燃着,为夏夜减去几分闷热烦躁。

广平侯内院的书房里,袁槿直挺挺的站着,已经维持了一个时辰。

书桌对面传来一声叹息,“我素来知道你正直坦率,为人重情义,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沉不住气,这么的…轻率无脑!

一声沉喝,广平侯袁容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怒,蓦然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每个字好似从齿缝中吐出,“他们不过是一群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而你…你是何等尊贵重要的身份!竟然如此冒险去救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心魔

即使年过四十,袁容仍然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一身松江布做的细软道袍,在书房里乍一看甚至显得仙风道骨,唯有他眉宇间的锐利刚毅,在神色激动时才偶露峥嵘。

因为来回骑马往返,袁槿衣衫有些凌乱,周身气质却仍然那么清贵轩昂,他目视袁容,温和却绝不肯退让,“这是个阴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朝廷手里——说到底,他们的亲人…都是为捍卫正统大义的名分而牺牲的!”

“你简直是榆木脑袋不可救药!”

袁容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正要绞尽脑汁说服他,却听袁槿低声道:“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义父您——金兰会的会首景语,是否跟您熟识?”

袁容心中咯噔一声,看向养子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深邃,“为什么这么问?”

袁槿轻叹一声,有些愧疚的看着他,“我让七弟偷偷去给你送宵夜,却发觉你跟他在秘密商议。”

他目光温柔哀伤,却带着坚定的质问,“此人奸诈险恶,为了一个计划可以牺牲结义手足——义父,您跟他…也有什么瓜葛吗?”

虽然心中有所揣测,但他仍然想亲口从袁容嘴里听到真相。

袁容心中一惊,对上养子澄澈的眼神,万般复杂心绪,在这一刻却化为苦涩的叹息,“这些事,你都不要管,也不必去管,你只要专心自己的军职就好——你屡次立下的功勋都是实打实的,又去地方卫所历练了一圈,历次考评都是上上,上头有意调你去神机营中去做监枪统领,这个位置可算是实权在握。一旦坐牢了,有多少人都要仰你鼻息——你好生去做,不要去管其他闲事。”

“义父!”

袁槿沉声唤道,眼中闪着犀利而明亮的光芒,“我听公主殿下说了,你原本是想让我去三千营中做坐营官。”

永安公主对他向来不错,去宫里又勤。听说了一点风声。就回来讲给他听了,还体贴询问他的意向。

他眼中闪动着不安与惊疑,“三千营都近在天子脚下。唯有神机营有几个军、司为了演练实弹,是驻扎在郊外的——你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或者说,是想把我远远支开?”

袁容被逼问到这份上。却是皱起眉头,不悦道:“你在瞎想什么呢。神机营那边可是大有前途,我好不容易才为你谋到这个缺——”

“义父!”

袁槿的低喝打断了他的解释,一时之间,书房里静默无声。

良久。袁容才低叹道:“你还年轻,去那里历练也是一种机缘——最近京城这边杂事纷繁,公主殿下和我都希望你出去避一避。”

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变相承认京城风雨将至。

袁槿看着他,袁容却站起身来。看着桌边的巨型羊皮地图,沉声道:“总之这里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那些金兰会的人更是不要再去接触——”

他不愿去看养子的眼神,低声继续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记了,有多少人在你身上投注了一切!”

袁槿听到这一句,双手微微发颤,却是强忍着情绪上前拦住要离开的袁容,“父亲,你说的我都懂——可正因为这样,我不能看着你误上贼船!景语此人阴谋诡诈,你跟他合作是与虎谋皮啊!”

袁容垂下眼,叹息道:“我何尝不知道——为了他的计划,轻易就把自己的兄弟手下全坑进去——但我们和他,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除掉朱棣,恢复正统!”

他握住养子的手,语重心长道:“放心吧,你义父我也不是任人哄骗的蠢物,他的计划我已经听过了,确实可行,依计行事胜算可达九成,而且他需要我调兵协助,主动权在我手上!”

“您不觉得,那个人眼中的恨意,宛如幽绿鬼火,又似野火一发不可收拾,世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复仇的工具而已——我觉得,他不仅恨着朱棣,也恨着我,还有您…”

最后一句,袁槿的嗓音低不可闻,袁容听在耳中却是心中咯噔一声,诧异道:“何出此言?”

袁槿摇了摇头,想起景语上次约见自己时的情形:从头到尾,那人都是儒雅含笑,眼神淡然毫无波澜,可他却分明感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背后,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好似他幼时惹怒了草丛里的毒蛇,那般让人惊悚的盯视!

“你想得太多了,景语就算要翻脸,也要等杀了朱棣再说,那时候我兵权在手,又岂会怕他?”

袁容对景语不是不忌惮,却更为相信自己的实力,他拍了拍袁槿的肩头,吩咐道:“你先回去歇息吧,整理一下行装,后天就出城。”

就算胜券在握,他这一着都是险棋,是赌上了性命和所有,若是真有个万一,袁槿在郊外也来得及跑,不用担心全家被一锅烩了。

袁槿体味到他的良苦用心,眼眶微微湿润,看向他的背影却是矛盾而担忧,以及更多的不赞同!

午夜时分,小古正在闭目假寐,突然牢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灯光被巴结的狱卒捻亮了,小古觉得刺眼,不由的侧过头用手遮挡,却发觉广晟眉心郁结,眼神阴郁充血,周身漾着凛然冷意。

好似酝酿着怒气却发不出来,看向她的一瞬间,神色却渐渐变得柔和。

“晚饭吃了吗?”

半晌,他才问道。

小古仰头看着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荡在这阴森恐怖的囚牢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每次来都是问这句。”

广晟有些尴尬,脸上更是铁青扭曲,转过头自己却也忍不住勾起唇角,自嘲道:“好像我每次在你面前,都是笨手笨脚的。”

他想起两人昔日相处的点点滴滴,眼中的光芒更加温柔,耳畔却回响起皇帝冷酷的命令——

此时此刻,更是心焦如焚,拢在袖中的双拳悄悄攥紧:就算她气死人不偿命,就算她欺骗了他,他却终究无法狠下心!

第二百九十五章 喝醋

小古敏感的发现他情绪有异,禁不住偷偷打量他的神情,低声问道:“出事了?”

她瞬间想到在逃的秦遥等人,心头一紧追问道:“你们抓到人了?!”

“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在想着别人!”

广晟突然开口,周身冷意更盛,负手背向着她,不愿看见她的容颜——他怕自己下一刻就要崩溃怒吼!

“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古追问道,换来的却是广晟低声一句,“如郡,我还能这么喊你吗?”

他的嗓音干涩嘶哑,却似蕴藏着世上最痛的纠结和怒气,让小古也愣了一下,静静道:“可以。”

“我希望你写一个招供悔过的词状。”

他低声说道,换来的却是她断然否定,“我之前就说了,我不会出卖金兰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燥怒,沉声道:“陛下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小古倚靠在墙角,含笑讥诮道:“他对人一向酷烈,把我爹胡闰剥皮实草了做成人偶,挂在宫门上好几个月——既然落到你们手上,我就没想过有善终!”

“可我不希望你这样——更不希望,这事由我来执行!”

广晟终于怒吼出声,恨无可恨,一拳捶在铁栏上,骨节处顿时血肉模糊。他却好似浑然不觉,转过身狠狠的看着她,眼中竟然有血丝晶莹,“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会舍得伤你!”

他嗓子更加嘶哑,凝视着她,低声道:“如郡。你真狠心,你们都舍得逼我到如此境地!”

小古听出他话中含义,心头一颤,“已经有诏令旨意了吗?”

广晟点了点头,将之前那一场对话都说了,却看到小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竟然…这么提议?!”

这样残忍的言语,竟然是景语提出来的——小古浑身发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早就知道。他因为仇恨而心性大变,不再是昔日那温柔正直的阿语,虽然早就觉悟到。他有层出不穷的诡诈阴谋,甚至早就见识到,他牺牲同伴的冷酷手段,但是她从来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对待她!

“他竟然,这么恨我吗?”

她眼中闪过颓然痛苦的光芒。失神喃喃问道。

看到她这般模样,广晟的心中顿时酸涩更甚,痛苦化为妒意的毒汁,更加让他失去理智。他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古听出他话音不妥。但此时她心力交瘁震惊过度,已经无力去计较这些。“他是我们的会首大哥。”

“别把我当成傻子!”

广晟此时想起景语先前屡屡在他面前提起小古——那种神秘而挑衅的微笑,此时此刻想来,简直让他更加光火,他咬牙道:“到现在你还要替这个卑鄙小人遮掩!”

他转过头,将小古从床上拎起来,想要质问、怒吼,却在下一刻,看到她眼中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

那泪水宛如冰雨,狠狠浇灭他的烦躁怒火,却让他心头更痛,他感到心头空落落的,低声问道:“你因为他而哭了?”

那样坚强到近乎顽固的她,连酷刑和死亡也怡然不惧,却因为那样一个卑鄙小人而哭了?

他缓缓伸出手,擦去了那泪滴,咸涩的水痕流过皮开肉绽的指节,顿时让他痛得皱起了眉!

小古眨了眨眼,突然朝他绽开一道微笑,沙哑着嗓子道:“你吃醋了?”

“没有!”

广晟几乎要恼羞成怒,嘴上却是狠狠道:“你还笑得出来?那个男人让我每天戳你一刀,吊着你的命让你承受痛苦——知道千刀万剐是怎么来的?”

小古低叹一声,深深看入他瞳孔深处,“他这么狠心,你却舍不得伤我,是不是?”

广晟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古却是继续道:“我估计,他这么做的意图不是为了害我…而是在逼你!

她的眼神澄澈而明亮,好似看进他心间,“他赌的是你这份不舍得,这样你就会为了我违逆君命,立刻就是落马失势!”

“他对我们锦衣卫,果然是恨之入骨啊!”

广晟咬牙,想起先前纪纲绝望凄惨的死状,心中怒火翻涌。

“他不姓薛,他姓景,名叫景语…他父亲景清是死在你们锦衣卫手上的。所以他才这么恨你!”

小古低声解释道——心中却是百味陈杂,从感情上,她能理解景语的所作所为,如果有人敢伤害她最重要的人,她必定要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追索偿还,但景语的报复,却是如此疯狂淋漓不留余地,甚至连她也要一并牺牲…

“他也杀了我的前辈纪指挥使!”

广晟眼中有痛苦无奈,更有无穷愤怒,他粗喘了两声压下心头愤怒,却因为她眼中的恍惚迷离,再次产生异样的感觉——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

踌躇再三,终于问出了口,“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都到这地步了,小古也不想瞒他,目光幽闪后平静说道:“他与我结识在幼时,母亲曾经有意将我许配。”

“什么?!”

就算早就猜到,但广晟此时仍然感觉浑身血脉冲上脑门,他顿时失去理智,低吼道:“你娘把你许配给这种禽兽?!”

“他没有收下庚帖,因此婚事是不作数的。”

小古低声答道,却换来他更猛烈的怒气,“就算婚事没成,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略微清醒的脑海里,醋意又蹿升上来,简直要汪洋成海,但因为怒气更盛,所以继续道:“都是这样的情分了,他居然能拿你的性命来做筏子坑我?!他还是不是男人?!”

他喘了口气,眼中升起杀意的阴霾,“说他是禽兽,简直是侮辱了禽兽——这厮就是个冷血怪物!”

他随即看向小古,逼问中有他也不曾觉察的酸涩,“他这样待你,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

小古看见他眼里仍然直冒火星,似乎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心里虽然伤感,却是好笑又暖暖的,“已经习惯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牺牲

景语的个性,自从遭逢朝倾家亡后就变成如此偏激,他已经习惯牺牲所有人,从前,她曾经问他,也问自己:如果有必要,连我也是你牺牲的棋子?

这个问题,如今终于有了答案,是她意料之中,纵然痛苦伤心,也早是注定的结局。

“这也能习惯——不知是你心胸太宽大了,还是…”

鬼使神差的,他问出了口,“你心里还有他?”

小古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我对他已无任何期待。”

广晟先是松了口气,随后看到她眼中隐藏的痛楚,心中暗暗把薛语那厮千刀万剐!

他看着灯光下小古鸦翅般的乌黑鬓发,低声道:“等下我设法找个机会让你出去,你走吧。”

这一句终于说出口,他心中清楚的知道,这轻轻一句,就意味着辛苦得到的功名前途,全部化为泡影——而且,在皇帝的雷霆一怒之下,只怕他也没法幸免。

但奇异的是,他感到心头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连昏暗阴森的牢狱,看在眼里也没那么沉重了。

他看着小古震惊的双眸,低声道:“你的身份文书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其实,前天我就想告诉你,却因为公务匆匆跑了出来,一直没来得及——我已经找了刑部的人,设法为你脱去贱籍,三天后,也就是明天就能拿到文书…”

小古听到这一句,身子一颤,眼眶里热辣辣的酸涩,想要抬头去看他,却终究只能看到。微弱光线里那挺拔轩昂的身形。

广晟苦涩一笑,“我先前就告诉过你,等我帮你脱了籍,设法在外地给你找个身份,两三年后,我们就可以成亲——可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听着他怅然若失的言语。小古心中又是一痛。眼中热辣辣的,她拼命眨眼,不让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却终究还是有些狼狈的低下了头,嗓音有些干涩,“终究还是累你白忙一场…”

“这个身份籍书还是有用的。”

他走近端详着她,在她睁大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的身影——那般沉毅而坚定。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宁静——

“明日清晨时分守卫换值,我会设法制造事故。让沈安带你离开这里——出了诏狱不要停留,立刻去西城门口,那里有一家运盐的车队,他们有官家盐引。城门那边一般不查——车上有个包裹是给你的,离开这里以后,立刻按照里面的地图去蜀中——那里天高皇帝远。道路崎岖政令难达,以你的易容术。躲过官府的缉拿应该很容易。”

“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

她震惊,然而又困惑,最后剩下的只有满心暖意和愧疚,“我要是跑了,你怎么办?”

“放心吧,我总有办法脱罪的!”

他的手捏住了她的,递给了她一个小而薄的东西,冰凉凉倒映出寒光,“这把刀虽然小,但可以藏在鞋底,你自己小心!”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要露出一个笑容,却终究化为一声叹息,“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也不要再参加什么金兰会的逆党,好好在西南呆着,那里风物殊胜,别有一种滋味,你等我几年,也许我能…”

突然,他说不下去了,眼中的光芒更亮,看着她的神情却更加柔和,“如果三两年我没来,或者你路上就接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你就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吧,或者再等几年,会有别的男人恋上你,如果人不错——”

下一刻,他的唇被她的掌心用力掩住,黑暗中,她的眼眸更加明灿,却带着危险的激烈,“我不许你这么说!”

她狠狠的瞪着他,眼神中有着前所未有的耀眼美丽,“如果非要你牺牲性命,我不会走的!”

“你不走,我更加活不了!”

广晟在她耳边坚决道:“那个姓薛的混蛋逼我每天刺你一刀,你明明知道,我忍不下去早晚要爆发的——他这是看准了我的软肋往上捅啊!”

他贴着她的鬓发,低声喃喃道:“看不见你,我会难受,娶不到你,我会伤心,但我仍然能活着——如果非要我眼睁睁看着、甚至是我亲自下手,我还不如死了呢!”

这一句宛如火热的岩浆,低沉而压抑,滚烫而决绝,从他唇齿中迸出,小古整个人都是一震,眼泪终于盈满!

“别哭,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走,好好的活着!”

他匆匆说完这句,就起身离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黑暗一片的囚牢中擦干了眼泪,双眸却因为泪水而更加晶莹!

露出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笑容,她喃喃道:“我答应你。”

清晨的薄光还未穿透诏狱的天窗,狱卒们带着半睡半醒的惺忪,打折呵欠起身查点人数——这是例行的规矩。

进行到一步,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吵闹声,有人好奇凑过头去看,正好看到一个英俊美貌的年轻男子穿着蟒服华衣,脸上满是傲气,嗓音却有些尖,身边站着的是却是一脸冷漠的沈指挥使。

“沈侯你的手下真是好大派头,连我们东厂的人都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