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骑着白马的清俊男子,眉眼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润如玉,似乎亲切的双眸,转动之间却又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沿途不时对着百姓和熟人微笑示意,那笑容却并未传入眼底。

那般冷漠与慈悲的奇异气质萦绕在他周身,那一身锦红喜袍也无法遮去他丝毫的光芒。

他微微抬头,下一瞬,唇边的笑意却僵住了——只因他的目光,终于触及到那一片肃穆的衙门。以及旗杆上悬挂的伤痕累累的女子。

日头逐渐西坠,金芒逐渐变得柔和,照在碉楼上,倒映出虹霓一般的华光。也染得那一身灰白囚衣上熠熠淡彩,鲜血的色彩更加明艳妖异,看在他眼中,却宛如万千芒刺,狠狠的刺入心间!

原本因麻木的心,此时却突然颤了一下。

夕阳逐渐西坠。傍晚的风穿过长街,拂起他的袍角,也让小古身上的囚衣飘然飞扬。

他任由骏马往前,一步步的,却是盯着她,目光深邃宛如幽潭,犀利宛如鹰鹫。

她也这般凝视着他,碧清妙目之中,似喜似怨,似憎似怜,复杂得似乎蕴含这世上所有情绪,却又好似虚无空寂,不含半点波澜。

两人就这么出神的看着彼此——恍惚间,小古想起从前的说笑戏谑:他曾经说过,要跟父亲一样,少年高中,走马御街,欢饮琼宴。

那时候的她,懵懂羞涩的笑着,轻声问道:“那你要送我什么礼物来庆贺呢?”

他不禁失笑,轻轻捏了捏她娇俏的鼻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古时有状元簪花的习俗,状元手捧那一簇花,奉献到最美的小娘子跟前,如此经常成就一段佳话。”

“那你是要送给我了?”

小小的如郡叉着腰看着他,软软的圆圆的完全没有腰身可言,却偏偏要做出戏文里绝代佳人的风姿,微微用扇子遮了脸,半是羞怯,半是调皮的问道:“我真的是此地最美的小娘子吗?”

小古至今还记得,景语先是愕然惊奇,随后爆发出毫不客气的欢愉笑声,“哈哈哈哈,当然是,骗你的…”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好像是赌气嘟着嘴不理他了,于是景语马上投降,哄着她道:“是我胡说,如郡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当然是这条街,不,是整个京城最好看的小娘子!”

她迟迟不肯破涕为笑,景语拉了她的手,郑重其事道:“我跟你在此击掌约定!”

那三下巴掌,拍得她掌心发红,却是牢牢记住了他诚挚温柔的双眼,那样含着笑的,那样把她看成世上最要紧宝物的眼光。

小古就那样凝视着他,看着他鬓边的那一蕊嫣红,却见他也好似感应到她的目光,摘下了这蕊花,随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向天空抛洒。

似乎无意的轻手一扬,那簇花被风吹得曼然轻飘,飞舞而上,竟然朝着那锦衣卫的碉楼顶端而去。

下一刻,花朵似乎长了眼一般,插在小古乌黑柔亮的发髻上,竟然不动了!

长街上的人们大都看不到这么清楚,只是纷纷叹息:可惜状元郎这一簇花了。

景语含笑凝望着她,目光在鬓边那一点嫣红上停留了几瞬,唇边的笑意却渐渐变的苍凉——

第三百二十二章 簪花

他也记得那少年时的戏谑,虽然稚嫩,却是他肺腑之言,也是冲天之志。

只是…他不曾告诉她的是,状元所赠的簪花,一般有相悦的旖旎之意,女子接过便表示订下终身。此风在道学之士的非议之下,渐渐不再,但这个典故却是流传下来了。

时隔多年,终于将这朵花,擦到了她的发间,彼此之间却已是隔着天堑之远…无论是身,还是心。

她被五花大绑施刑悬吊,而罪魁祸首是他。

他要在这大明的京城掀起万丈惊澜,她却偏偏要阻止!

这就是命运的相遇吗?

她的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近乎透明,身上的衣衫半幅被鲜血染红——今天的一刀好狠,竟然让她伤成这样!

他心中的痛意更甚,目光中隐约有哀伤忧悒,却偏偏不肯露出半分,只是微微笑着,任由此情此景在心中凌迟着自己。

那般倔强,无望,然而骄傲,却又是无比的胆怯。

胆怯的不敢去承受她眼中的恨意!

他着了魔一般的看着她,已经引起众人议论纷纷,都以为他是对锦衣卫衙门有什么不满,却不曾想到,他所凝视的,所执着的,只有那一道倩影。

终于走到最近的一点,两人的视线对上,她的双瞳晶莹闪亮,宛如磁铁一般牢牢吸住了他,其中似乎有万千情绪,却偏偏没有恨意。

是的,她并不恨他!

这个认知让他激动得浑身轻颤,却强忍着恢复了平静,只是拼命压抑住眼中的激动,只化为冷光一瞥,随后,漫不经心的掉过头去,跟身后半个马身处的榜眼说话。

小古凝视他的目光逐渐黯然下来,鬓边有些痒,想要摘下那朵花。却因为五花大绑而不能动手。

不期然的,吹起了一阵狂风,那花蕊颤动了下,终于还是被风卷起。在半空中四分五裂,化为花瓣随风轻舞,有残下的一两瓣,落下来轻点在她额头,带着清雅香味。却是让她莫名的鼻酸!

眼角刺痛得厉害,渐渐开始沁出泪来,眼眶逐渐模糊,而那人的身影,也渐渐远去,化为长街尽头的一片喧闹背景。

小古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不知是因为方才有花还是什么,一只野蜂嗡嗡的飞了过来,停在她身上。随即又拔空而起,悄无声息的朝着状元郎远去的方向无声飞去。

她看着这小小生灵,眼中闪过一道异彩,随后终于忍不住眼前的晕眩和昏沉,彻底失去了意识。

景语已经走了大半,身后却似乎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他回身去看,只见那锦衣卫衙门的碉楼上,似乎有一群人簇拥着那旗杆——瞬间,他的心纠成了一团。

她终于因为伤重昏过去了吗?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拉着缰绳的手有些僵硬。浑身的力量都似乎被攥在掌心,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回头。

可他终究没有回头,而是应和着大家的欢呼声,完美的扮演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状元。骑着他的白马向前走去。

远处,也许是通天大道,也许是幽冥不归路,但他已经无法再回头。

夏日的深夜,重重乌云掩盖住天幕,阴霾堆积越来越厚。空气变得憋闷烦热,到了夜里亥时,风声渐渐呼啸起来,把树木都吹得东倒西歪,随后闪电霹雳之下,紫亮光芒之后伴随轰隆雷起,整个金陵城都笼罩在大雨里。

大雨将江堤打得泥泞一片,城郊河岸边不远处的荒野里,却有一处灯光在大雨滂沱之中闪耀着。

那是一座荒废了的河神庙,原本附近有几个村子香火也不错,但在元末时候遭遇兵灾,本地的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本朝洪武年间又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洪灾,因此整个村子彻底分崩离析,这庙就逐渐荒废下来,时至今日,这里常常成为水道河工临时的休憩处所。

暗夜里风雨袭来拍打着残破的窗板,河神庙的大殿当中却是灯火通明,鸦雀无声,正在等待为首那人说话。

常孟楚这时候也换了一身行头,一身黑色英雄氅,脚上穿着牛皮靴,头发扎得利落,一副码头混饭吃的精干模样,目光看向底下几十人——这些都是金兰会中的中层人物,虽然都是混迹底层,但都是经验丰富又有人脉,下面带的小弟们可不少。

左边十个是他的人,只要一声吩咐下去,绝对没什么问题,可第二排的几个,却是卜春来在衙门里的暗线——这些人可都是墙头草,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动摇,实在是靠不住。

至于第三排的…他皱起眉头,这些人都是十二妹小古的人手——这个名字让他产生一种微妙的颤栗,好似庙外头的雷电劈中的正是他本人!

这些人都是散布在各家府邸的,见识广而且各个聪明伶俐,很少有蠢人,再加上是小古的手下,更加是难以拿捏——但这次行动,却需要他们在各家主人家里趁机作乱,调走主家们私兵。

常孟楚咳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终于开口,“诸位,今日请你们来,是有一桩大事发生了。”

他看了一眼众人,沉声道:“我们金兰会出了叛徒,就是七弟和十二妹他们两个。”

这一句好似晴天霹雳,把众人吓呆了,常孟楚不等他们有喘息思考的时间,用急促的语气说道:“没时间了,各位天亮之前务必传达到各自的下线,朝廷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必须行动起来自救!”

这种严肃冷峻的口气更加刺激了众人,衙门那边的人面露惊慌之色,有些人甚至吓得两股战战,而各家府邸的奴婢下人们却是震惊不能相信,纷纷交头接耳,终于有个伶俐些的仆妇出来道:“我清楚十二姑娘的为人,她不可能背叛组织!消息是从哪来的?”

常孟楚厉眼一扫,对方微微一颤,却强撑着没有退却——奴婢之中竟然有这种人才,这让他暗暗称赞,却是更加严厉,沉声喝道:“消息千真万确,是会首亲自确认的——十二她自甘堕落,跟锦衣卫指挥使不清不楚,已经把你们大家都卖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妖言

他嗓音放缓,说的话却更让人心惊肉跳,“你想想,她本来就是冰雪聪明的人,一旦有机会攀上高枝,不仅能脱去奴籍,还能嫁入豪门,这样的条件又怎会不心动呢——况且那小子也生得极俊,你们各自府上最近也都在说这事,应该也听说了吧?”

那几人面面相觑——沈家庶子不仅袭了济宁侯的爵位,竟然还是皇帝秘密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事最近闹得甚嚣尘上,各家主人褒贬不一,这种劲爆的八卦实在是没理由不知道——据说,那人不仅位高权重,还长得极为俊美,目前是各家看好的良婿人选。

有人不由的半信半疑,那仆妇咬着唇,不死心的问道:“那有切实的证据吗?”

“再拖延下去,朝廷就要来这,把大家一网打尽!”

常孟楚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中的森然让人不禁要打寒战,他目光梭巡过众人,尤其是那几个目光游离不定的衙役和小吏,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各位的性命,在加入金兰会的哪一天起,就是紧紧拧成了一股绳,若是有人贪生怕死去投靠朝廷,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别的不说,曹国公李景隆的前车可鉴,朱棣对投靠他的叛徒,向来是过河拆桥的!”

李景隆原本也是建文帝的重臣,发觉局势不妙匆匆投靠朱棣,他是兵马大元帅,开金川门迎敌,直接导致了金陵城战的溃败,可算是大功一件,但朱棣先是封了他高官侯爵,随后不久就编造了罪名,导致他生生饿死在家中。如此惨痛的结局,让众人心头一颤,那几个衙役吓得面色惨白,却好似咬着牙横下了一条心。

“因为十二娘等人的背叛,所以我们必须紧急行动…你们几人的人物是偷出主人的私印,调走府邸的私兵,就说是在北固山紧急练兵。务必让他们赶紧出城!”

常孟楚看向几人。吩咐的语气无可指摘,“朝廷的兵马我们会另外设法,你们只负责这一块就好。”

那几个人被他吓得心神慌乱。只有那仆妇仍然目露怀疑之色,“各家府上的私兵最多只有八百一千号人,就算调走也只能一两天的功夫,我们能顺利占据整个京城改朝换代?这可不是儿戏啊!”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棘手!

常孟楚脸色一沉。盯着她的目光犹如实质,突然嗓音转为冰冷:“你推三阻四。难道是要去给十二通风报信?”

没等她回应,他冷笑道弹指在腰间佩刀上,顿时一声清响宽刀出鞘,宛如怒海狂涛一般指向她眉间。“我早就知道十二妹有心腹在金兰会中潜伏,没想到竟然是你!”

只要杀了这只出头鸟,剩下的人被他恩威并施一顿磋磨。必定心神大乱,只要他们愿意协助。明日的计划就彻底没有破绽了——城中守军也被调开,各家私兵也临时去“练兵”,整个京城将陷入前所未有的空虚!

就在他心神电转、宽刀砍下的这一瞬,只听当的一声,好似有什么重物击中了他的刀刃,单手发麻虎口开裂,顿时宽刀脱手而出!

闪电划过窗边,照得雪亮刀刃刺眼耀目,当啷一声落地后,下一刻,伴随着一声惊雷,破旧的庙们被用力推开了!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然就是——小古!

“十二妹,是你!”常孟楚捂着受伤的手掌,瞪向来人。

“十二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惊魂未定的仆妇身子瘫软,急急追问道,其他人想起“叛徒”之名,纷纷面露疑虑朝后退了几步。

她不是被箭射成重伤了吗?怎么还能行走自如?

小古一步步的走了进来,步履沉稳完全不似受伤的模样,她看向常孟楚,目光清冷淡漠,“怕谎言露馅就要杀人灭口,你这招也实在不算高明。”

那仆妇听到这身子一颤,看着小古熟悉的面容,咬牙做了选择——却是勉强站起身来,走到了她身后,“十二姑娘,别人的话我都不信,就信你一个!”

小古目视于她,微微一笑点头,却是宛如繁花初绽,明灿皎美,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这才发现,原本都是普通少女打扮的小古,洗净了伪装的铅华油灰,竟然是如此美貌娇艳。

“哼,果然是跟锦衣卫那小子搞在了一起,这么眉目生春的!”

常孟楚冷声说道,小古眼中利芒一闪,不怒自威,“嘴巴放干净点。”

“对你这种靠着男人出卖组织的人,根本用不着客气。”

常孟楚不愿跟她多说,宽刀一挥,顿时就有数十人从破烂的神龛背后跳了出来,手中弓箭上弦,冰冷箭头对准了小古。

“这本来是防备朝廷鹰犬的,用在你这个叛徒身上也算是意外之喜!”

常孟楚眯眼凝视着她,这一刻是真正动了杀机的:这个女人真正不能留下,因为她,好几件事功败垂成,因为她,会首那颗冷硬的心也有所动摇——别人不知道,但他是看出来了,景语那一箭射中了她,原本可以补上一箭,却因为她挡在那姓沈的小子怀里,他犹豫了一下,并未继续!

十二妹,对不住了!

他心中默念,下一瞬,却发觉不对——冰冷的剑锋从身后掠过,气定神闲的搁在自己的脖颈上!

“你们谁敢动一动,他的脑袋立刻落地!”

身后之人说着冷酷的言语,嗓音却是无比悦耳好听。

“秦遥,是你!”

常孟楚身子一震,正要挣脱,剑锋却毫不迟疑的在他脖子上划过一道,留下清晰的血痕,温热的缓缓流下,“四哥,别乱动,这可不是在唱戏——我真的会杀人的。”

众人看着这一幕,扣动弓弦的手都僵住了。

常孟楚还真是个角色,一咬牙喊道:“不要管我,你们赶紧射死他们——”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达到目的,自己的生命也毫无吝惜!

话音未落,只听叮当之声连作,他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圆了——那些弓手竟然各个手脚瘫软,手中长弓落地。

“抱歉了,四哥,我用了点药。”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劫

小古看着脚下微微蠕动的蚂蚁,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袖子里的那只药瓶,这次真正的空空如也了。“你竟然用毒…”

常孟楚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大家快走,朝廷的人马上就到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众人面色大变,各自往后退就要飞速撤离,下一刻,几声熟悉的嗓音让他们停住了脚步,“各位,不可听信这厮胡言乱语!”

“是”

“竟然是他们!”

人群发出惊喜的嗡嗡声——这几人在万花楼失陷那一夜就行踪不明,本以为他们被朝廷抓去了,却是打听不到半点消息,如今竟然好端端的出现在眼前!

“常老四,你跟大哥真是狼心狗肺,这是要我们命啊!”

老五嘶哑着嗓子喊道,不复平日的儒雅矜持。

常孟楚心里咯噔一沉,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你们跟朝廷的爪牙沆瀣一气,是要背叛金兰会吗?”

“你、你,简直是贼喊捉贼!”

老五简直要气得厥过去,一旁的老十商庆老谋深算,拍了拍他的肩,提声喊道:“各位,你们是上当了!”

他用手指着常孟楚,高声道:“他和大哥是要跟朝廷作对,但他们密谋的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说说清楚吧。”

他想起小古的话,心有余悸的低喊道:“他们是要引长江水淹没金陵城啊!“看到众人吃惊瞪圆的眼,商庆又补充道:“不信的话,你们问问九哥,他们藏的包袱里,这些瓶子是做什么用的?”

大家都知道聂景是大夫,从前几乎没见过真人,此时却见一个俊秀文雅的青年越众而出,扇了一点药水轻嗅,朗声道:“这些是王水。”

顿时全场哗然,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却露出愤怒之色,小古盯着常孟楚的神情,目光冷然让人无所遁形,“说说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秦遥手中长应声指向他的咽喉。常孟楚感觉到那一点冷冽和刺痛,却丝毫不愿开口,小古微微一笑,脆生生说道:“这些都是用来腐蚀江堤的,江堤原本就年久失修。用上大量的王水,会快速腐蚀,然后加上他们新筑的堤坝导向,江潮就会横灌冲出,转换方向。”

众人哗然一声,都是浑身颤抖,大家虽然被朝廷折磨得够呛,但引水覆灭整个京师金陵,却是想也不敢想的。

“剩下的这几个小瓶就是砒霜,大概是给诸位吃的。”

小古火上添油一句。顿时引得满场激愤,众人纷纷瞪着常孟楚,恨不能把他拎起来质问。

“她胡说,这是用来给工匠们吃的——”

常孟楚受不了污蔑,愤然脱口而出,随即却发觉自己上当了,顿时张口结舌,面色变得铁青。

“哦,我听明白了,这不是给大家吃的。是用来毒死工匠的——你们蛊惑人家截断江水引潮,到头来就这么杀人灭口!”

小古冷冷一笑,嗓音因为怒意而提高——

“你让自己手下的亲信去腐蚀江堤,又让槽帮的苦力去修筑新堤。他们都是不懂水利的粗人,因此没人看穿你们的计划,你又蛊惑金兰会的其他人去调走城内守军,一旦大水淹入,满城没有得力兵马搭救,根本无人可以存活!”

小古的神情森然冷冽。看向他的目光宛如火焰,“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会如此丧心病狂!”

常孟楚咬牙不语,突然嘶声喊道:“我们只是想拿回属于中间的一切!”

“要拿回什么呢?是自由,是平安喜乐,还是你们过去享有的钟鸣鼎食、奢华岁月?”

小古这一问显得异常尖锐,看向常孟楚的目光带着冷然嘲笑,“若是现在是建文帝或者懿文太子别的子孙即位,你们就可以恢复太后母家的尊贵身份,是吗?”

常孟楚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随即释然,阴冷着嗓音道:“我倒是忘记了,你跟锦衣卫首领勾搭成奸——”

下一刻,他的嗓音止住了,剑锋宛如暗夜的鬼火,在昏暗中飒然一闪,整齐的陷入他咽喉皮肉一寸,温热的鲜血洒出,清新的雨和草木气息,混合着这股腥甜,让他脊背上一凉,再也不敢造次。

“再有这些污言秽语,你就可以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身后的秦遥沉声说道。

“七弟你也被她迷惑了吗?明明你的亲生父母也是死在朱棣那逆贼之手!”

他嘶声喊道,身后传来清冷淡漠的嗓音,“朱棣该杀,但用水淹死全城百姓,这般残暴狠毒,跟他又有什么两样?”

他顿了一下,又低声而坚定道:“这也是我们跟你们最大的差别。”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全家都死绝了,可我常家,却有好些人都在岭南受苦!”

“还有你!“常孟楚咬着牙,双目圆睁看着小古,几乎是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爹对你母女都不好,所以他被剥皮吊在宫门口,你都不怎么伤心——你这等目无家族,自私自利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