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看?”

魏太太琢磨了下,目前也只能这样,于是再向老爷子征求意见。

“唉,也只能这样了,”魏老爷叹口气,真是丢人丢到家里来了。想他魏某人,一向清白做人、规矩行事,临老临老的却被一个粗鄙的匠人唾弃,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

“老三家的,你觉得呢?”

魏太太揉揉太阳穴,最后问向胜男——事情是在人家的别院发生的,陈燕姐儿算计的又是人家的产业,如论如何也要听听人家的意见呀。她这个当婆婆的,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真够失败。

“老爷和太太的决定,媳妇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委屈了三少爷,”胜男面无表情,用委屈的口吻说着,“我和三少爷都要去县城当差,可三少爷名下一栋房子都没有,而媳妇娘家虽然比不得魏家阔绰,还是陪嫁了南山作为嫁妆。本来媳妇想着自己已经嫁到了魏家,自然就是魏家人,我的嫁妆三少爷也能住。”

“所以,我们也没有其他想法,便一起临时住在南山。可是没有想到,南山的稀罕作物却引起了别人的觊觎,主意都打到客人头上了。这次董大少勾引的是陈燕姐儿,如果我们还住在南山,下一次就不知道他想算计谁了…”

“胜男说的没错,”魏良见魏大少的两只眼睛都要立起来了,忍着笑接过话头,“那天,董大少也想纠缠秀姐儿,还好胜男养的猫守住了秀姐儿,这才没有让董家的人得手。可防了这次,却防不了下次。这次是秀姐儿,下次还指不定是谁呢。”

“正巧咱们魏家不是在县城有一套房子吗,我看面积不小,不如先让我们临时住在那里,反正我也住不长,年后就要进京赶考,那时胜男再搬回来,也是一样。父亲、母亲,您看这样如何?”

“梅水县城的房子?”魏老爷子听了这话,想了半天,捻着胡须点点头,“恩,那套房子面积还真不小。你们住的话,也不是不成,太太,你看?”

“这、这不成,”魏太太气得只咬后槽牙,她难看的裂开一抹笑,“房子老大已经租出去了,收了人家三年的房租呢,现在要是中途毁约,咱们还要赔不少钱。”

“没错没错,”魏大少暗地里把小三儿两口子骂了无数遍,要不是他和小三儿是一个祖宗,估计早问候魏良的祖宗十八代了,他听到老娘的帮腔,连忙说道:“其实南山也挺安全的,只要别去什么闲杂人等,然后再请上几个壮硕的家丁,也没有人敢捣乱。三弟呀,你要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哥哥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呵呵,谢谢大少爷的美意,只是您介绍的人,我们可不敢要,”胜男发觉这次真是敲到他们的痛处了,魏大少心疼的两个腮帮子直哆嗦,便火上加油的插了一句,“我可是听说,大少爷和董家的关系莫逆,上个月刚从董大少手里接过来五十亩水田和一家铺子,万一——”

“老大,还有这事?”

魏老爷子一听,火气更大,看来和外人勾结的不止陈燕姐儿呀,还有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唉,他为了得到儿媳手中的玉米和地瓜,把牵制魏良最后的法宝都让了出去,这才得到宝贵的秧苗。

而董家肯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无非就是想要南山的那些种苗。五十亩地外加一个铺子,这是多大的手笔,董家肯定从老大那里得了不少好处,估计南山的事端,老大也有份。

“那个,那个…”

魏老大冷汗直流,他突然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魏老爷分产

“唉——”魏老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对地上跪着的人摆摆手,“来人呀,把他们先押下去。另外,去前院,把二少爷夫妻叫来。”

底下的人答应一声,连忙照老爷的吩咐办。

“老爷,您这是?”

魏太太很少见到老爷子如此疲惫的一面,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她诺诺的问道。

“这些不肖子呀,”魏老爷子虽然不大管家里的琐事,但并不意味着他老糊涂了,今天看到老大和老三的反应,便知道有些事,他必须得下决心了,“太太,咱们也老了,还是趁着现在头脑清醒,把家分了吧。”

“分家?”

魏太太心里暗喜,魏家的八成产业已经悉数归到两个嫡子手里,她还担心等哪天老爷子离世后,老三疑心账面上短缺的财产,会仗着举人的身份闹腾。如今老爷子肯先提出分家,那只要她把分寸把握好,老爷子亲口说定的事,老三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对呀,反正小三儿已经成家立业了,老大、老2也不小了,趁着咱们的身子骨都还硬朗,还能教教他们,”魏老爷子有些失落的拍了拍椅背,想起前些日子在历城县参加的老友丧礼,他分家的想法更加强烈,“哼,省得哪天我一闭眼一伸腿的去了,这些不肖子为了瓜分家产,连我的后事都耽误。太太,儿子大了,总归是要分家的,晚分不如早分呀!”

“母亲,既然父亲主意已定,那咱们就把家里的账目清一清,好好商量商量!”

魏老大听了老爹的话,一扫刚才的阴郁,忙迭声附和。瞧他那架势,恨不能今天就把家分了,明天他就把自己昧下的产业好好整理整理。

“就是就是,”大少奶奶见自家男人的脸色终于转晴了,也连声附和。

过了没多久,二少爷夫妇满脸凝重的来到正房。刚才在路上,他们已经从下人的嘴里听说了,今天老爷子要分家,唉,怎么这么急呀,再有三四天,他就能把靠近祭田的二十亩地“转到”老婆名下,他手续和契约都弄好了,只能去县里转文书,结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分家。

哼,肯定又是老大两口子煽惑的,否则老爷子每天小日子过得正滋润,哪会想到分家?!

虽说心里极为不乐意,可老2两口子也不敢耽搁,生怕自己来晚一步,少分了一丝一毫的产业。

“爹,娘,这么晚了叫我们过来有什么要事吗?”

老2进了屋,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当他看到老大满脸喜色的时候,心里一沉,暗忖道:果然是老大做得妖,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先坐下说话,”魏老爷抬手指了指座位,然后看向家里的账房,“徐先生,你把家里所有的账务都拿过来,另外把田地、农庄的契约也统计统计。”

徐账房扎着手,答应一声便抱着一堆账册过来。

“爹,您这是要查账?”

魏老2心里闪过一丝不妙,难道是老大把自己变卖田地的事捅了出去?应该不会吧,他手上也不干净呢。

“不是,你们三兄弟也各自成了家,我决定现在把家分了,你们各自去过日子吧。”

魏老爷子见老2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再次叹口气,无奈的说道。

这时,徐账房已经把魏家所有的产业统计了出来,他拿着一张誊抄好的白纸,躬身来到魏老爷身侧:

“老爷,这是家里所有的房产、田地和商铺,您看看!”

魏老爷子接过白纸,逐字逐行的看着,越往下看脸色越阴郁,看到最后,他啪的一声把纸张拍在桌子上,“不肖子呀,不肖子,这就是你们办的好事?”

听到这话,心中有鬼的老大和老2,噗通跪在老爷子脚边,一人抱着一根大腿,“爹,孩儿鲁钝,不善经营,没能繁荣魏家的产业,还请父亲千万别生气,您的身子骨重要呀。”

两个人像串了词儿一样,异口同声的说着求饶的话。

“老爷,现在世道艰难,家业不振也不能全都怪儿子们呀,”魏太太见老爷子真生气了,便装模作样的拿过白纸看了看,看到上面记录的和儿子们私下向她汇报的差不多,心里大定,忙劝慰道。

“…”老爷子长长舒了口气,目光从三个儿子脸上扫过,两个嫡子哭天喊地的说自己没用,唯一有出息的庶子却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最后,他定定的看向老伴儿,见她还在为两个儿子说情,无奈的闭了闭眼,说道:“算了,还是按单子上的产业分吧。”

“老爷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儿子没意见!”

魏良自从进门后,除了请安的话,便坐在下首一言不发。刚才他接触到了老爹探究的目光,也从老爹的叹息声中听到了某些提示,觉得该是自己表态的时间,低声说道。

“好,那我先念念单子上的产业,”老爷子听了老三的话,这才又从太太手里接过白纸,念道:“魏家一共有八家店铺,梅水三家,玫瑰五家,田地共三十五顷,玫瑰园六十亩。房产一共三处,除去现在住的祖宅,梅水、玫瑰各有一套房子…”

正房里非常安静,三个儿子和三个儿媳一言不发,竖着耳朵听老爷子讲话。当他念到多少多少产业时,老大和老2各自在心里算着私帐。只有魏良两口子,像看戏的观众一样,不甚关心。

“产业呢就这么多,你们兄弟三人有嫡有庶,虽然生母不同,但都是我的儿子,都是魏家的子孙,所以我不会偏着哪个人,也不会亏待了哪一个。房子呢,每人一套,老大以后要继承家主的身份,还是住在祖宅,等我哪天死了,祖宅归老大;田产嘛,除去祭田二十顷,剩下的十五顷,每人五顷;商铺呢,除去我和太太嚼用的两个小铺子,剩下的六个,每人两间。小秀儿还没有出嫁,我单独留给她五百两嫁妆银子。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老爷子一鼓作气的把话说完,表面上看着,如此分派非常公平,所有的产业都是一分为三,每个儿子一份。不过,只要是熟悉魏家的人便知道,老爷子手上的这纸统计,根本就不是魏家所有的产业,因为很多房子和田地,已经变相的落到老大和老2的手里。

唯有老三魏良,他手上没有沾过魏家丝毫的好处。

“呵呵,没意见,没意见,”老大听完老爹的分派,脑子里已经迅速的把自己捞到的好处盘算了一番,恩恩,只多不少呀,他对目前的结果非常满意,率先出口赞同。

“大哥既然没有意见,儿子也没有意见。”老2也把私帐算了算,虽然少了二十亩良田,但已经吞到肚子里的东西也不少,至少是那个野种的四五倍,他也还算满意。

只有魏良,他们夫妻默默相视了一眼,还是一言不发。

“怎么,老三,你不同意?”

魏太太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老爷子不追究她们私下的小动作,分给魏良点产业,她也就忍了。可没想到,这两口子居然不表态。难道白得了这么多财产,他们还不满意?

“老爷的分派很‘公平’,我没什么可说的,”魏良面沉似水的回道,只是说到‘公平’二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太太,媳妇进门的日子尚短,并不知道魏家的产业究竟有多少,”胜男见老公开了口,她故作疑惑的说,“只是,常听镇上的乡亲说,咱们魏家家大业大,光良田就有上百顷,怎么现在只有这么点儿?”

“唉,没办法呀,现在世道艰难,家里花销大,可进项少。尤其是最近几年,不是旱灾就是冰灾,难呀,”老2一听这话,忙为自己辩白。

其实吧,魏家原先的确有良田上百顷,只可惜七八十顷地已经进了他的荷包,剩下的可不就是三十五顷?!

“恩,二哥说得好像蛮有道理。田地少,可能和最近的天灾有关,”胜男还是不依不饶,这次她把矛头指向老大,“但商铺不应该就这么几间呀,我小时候听人说过,玫瑰镇有‘魏半镇’的说法,据说玫瑰镇县城的商业街有一半都是魏家的呢。怎么现在只有八间?!”

“唉,没办法呀,头前儿暴民作乱,打砸了不少商铺,咱们魏家的损失也不小呀。”

老大一听胜男找上自己,连忙解释道。经过董大少的事,他终于知道这个弟媳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生怕她查出什么,争取今天把所有的事情敲定。

“这样呀,哼哼,大哥、二哥真是辛苦了,”魏良端着脸,还是不见喜怒,只是话里若有所指。

“哦,对了,田姨娘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魏太太见状也担心老三夫妻把事情闹大,他们既然已经怀疑数据有假,只要稍加调查,便知道老大和老2动的手脚。李胜男真要是拿到证据,闹到族长那里,恐怕还要多分给老三一部分财产。想到这里,魏太太思索片刻,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说起来,田姨娘在咱们魏家也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要分家了,她的卖身契我拿着也什么用。老三,要不交给你如何?”

“好,谢谢老爷太太!”

魏良见目的终于达到,这才露出微笑,点头答应。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初见方讼棍

魏良松了口,事情便顺利了许多。老爷子把家产大概的分派完,神情落寞的独自回了房间,剩下的具体事项就由魏良三兄弟协商。

魏太太见状况比预期的要好很多,心情大好,便守约的把田姨娘的卖身契拿来给魏良。

魏良仔细的看过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然后和两位兄长讨论分家的细节。

按照魏老爷子的意思,魏良一共分得两个小铺子、一套房子和五顷地。田地好说,只是商铺和房子并没有定好具体是哪间。虽说胜男和魏良对这些并不怎么看重,但谁也不嫌钱多呀。再说了,小秀儿以后还要嫁人呢,田姨娘身无恒产,铁定不能帮小秀儿添补嫁妆。魏良和胜男作为兄嫂,一定会帮忙添补,不过要是能有名义上的父母给置备嫁妆,名声也好听些,小秀儿嫁到婆家也不会让人瞧不起。

魏良夫妻早就商量过,在魏家分得的家产,他们会留给秀姐儿,算是魏良帮本尊为家人尽点儿心意。

魏老大和魏老2对老爷子的分派很满意,他们之前已经沾足了魏家的光,也就没有在具体铺子上和魏良太过纠缠。两间铺子都是盈利的铺子,一间在梅水,一间在玫瑰;宅子呢,也是之前魏良看中预备从魏老大手里借住的那一套,加上前面的门头房,市值也有个三四百两;田地就更好说了,直接在魏家的田产边儿上,划出五顷地给魏良。

兄弟三个爽快的当夜就谈妥,第二天禀明族长后,纷纷在族里的长辈、总甲和保人面前签了字,把契约过了户,古玩玉器分割完毕。至此,魏家三兄弟正式分家。

“唉,不容易呀,总算是熬到分家了。”

魏良坐在马背上,看着曾经的家,颇为感慨的说道。

“不错,效果还不错,”胜男住进来的时日尚短,满打满算的也没有在魏家大院住够一个月。她瞧了瞧身后马车里的嫁妆和简单家私,满意的笑道:“还以为咱们会净身出户呢,没想到还能分一些财产。呵呵,这就不少啦,还要啥手表呀。”

“恩,没错,”魏良拍了拍胸口的卖身契,长长舒了口气,“这个才是最主要的,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过日子咯!”

“好,走吧,咱们一宿没有回去,小秀儿和姨娘会担心的。”

胜男用力的点点头,衙门里的捕快经过她的一番敲打,行为都收敛了许多。而老爹的旧伤也康复的差不多了,平时他会帮自己在衙门盯着,剩下的时间,她要好好收拾收拾家里,正儿八经的把南山的庄园彻底整理妥善。

“你先回去吧,”魏良调转马头,向胜男解释道,“咱们这趟不是回来收账吗?魏家的债算是清了,董家的那一份我还没有要呢。南山不是菜市场,绝不会任由闲人随意出入。”

“恩恩,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呢,行,你去吧,我就先回家安置了哈!”

胜男一脸恍然,连连赞同道。

“好,你回家后先别告诉姨娘卖身契的事,呵呵,我想亲口对她说。”

说话间,夫妻二人在路口别过,胜男带着马车队朝南山开进。魏良则单人骑着马,慢悠悠的朝董家大院而来。

按下魏良夫妻不提,再说一说倒霉的董管事。今天一早,魏家的管家便板着脸送来两个人,董家的管事一看,居然是大少爷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家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己侄子。再看看他们一个个顶着黑眼圈,眼中充满血丝,面色苍白,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心里更是心疼不已。(那啥,心疼的是他侄子哈!)

而最让人头痛的,则是人家魏管家的脸色,一张本来就长的马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话也拿腔作势,似乎董家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一般。

“呵呵,老董呀,这事你也做不了主,还是把董老爷子请来吧。”

魏管家端着架子,一屁股坐在偏厅的椅子上,粗胖的手指轻轻抿着唇上的短须,斜睨着对董管家说道。

“哎呀,什么大事呀,魏老弟还给我打埋伏?”董管家压下心里的担忧,笑着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亲手递给魏管家,“您看这大清早的,我家老爷子还没有起呢。有什么事,您就吩咐我得了。是不是这两个兔崽子得罪您啦,有什么不自在您尽管说,我收拾他们!”

魏管家揭起茶杯盖,故作文雅的抹了抹茶叶梗儿,摇头,“唉,我又不是上得了台面上的人,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还不是他们把手伸到我家三少爷的南山,让三少奶奶抓了个正着?!本来呀,照我们三少奶奶的脾气,早就让人把这两个兔崽子捆了送官,还不是我们家老爷子,念着和董老爷同年的情谊,硬是压了下来,否则,就不是我老魏来喝茶,而是捕快们上门咯!”

南山?董管家听到这话,双眉一挑,忙追问道:“您是说,这两个兔崽子跑到魏举人的南山闹事?嘿,好个混小子,这是从哪里喝酒喝迷了心呀,居然敢去南山闹腾。瞧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说着,董管家抄起一把红漆椅子,闷头就向两个摊成一堆的家丁砸去。

“哎,哎,老董,你这是干啥?”魏管家见他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的椅子却偏偏砸向一侧的地面,连忙拉住他,“我家老爷还有一封信带给董老爷,让我亲自交给他。要是董老爷实在没空,我见见大少爷也成。”

大少爷?!切,大少爷现在还包得跟个粽子似地,在床上直哼哼呢。

“这个,哎呀,老魏,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要不这么地,您把信和这两个兔崽子交给我,等老爷子起来后,由他老人家处理?”董管家似乎知道魏管家话无好话,怎么都不肯让老爷子露面,他放下椅子,喘着粗气站在魏管家身侧,悄悄的把袖子放在他的膝盖上,一锭银子瞬间转移到了魏管家的手上,董管家挤了挤眉毛,“恩?!给老哥个面子?”

魏管家拢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捏了捏银块儿,面露喜色,刚要同意,门口传来门子急促的声音:

“管家,魏举人来啦,说是要拜见老爷和看望大少爷!”

听到这话,魏管家的笑容顿时凝结,他气馁的把银子退给董管家,“老董,不是小弟不帮忙!”

董管家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喀吧喀吧嘴,然后颓败的点点头,“唉,老哥懂!小李子,先把魏举人请进正堂,我这就请老爷和少爷去。”

魏良并不知道魏管家也来了董家,他下了马,跟着门子走进正堂,一进门就瞧见脸上裹着白棉布的董大少,正满眼畏惧的缩在董老爷身后,根本不敢和魏良对视。

“呵呵,魏举人清早来访,老朽未曾迎客,失礼失礼!”

董老爷见魏良进来,虚抬了抬手,向魏良客套道。

“哪里哪里,”魏良抱拳向老爷子施礼,“前些日子,小侄出了趟远门,家里只剩下老弱,还多亏了董大少关照呀,小侄特意来向董老爷和董大少‘致谢’!”

“魏举人真是羞煞老朽了,”董老爷知道魏良这是来者不善,他面露愧色的拍了拍椅背,转头向儿子呵斥道,“逆子,你还不向魏举人请罪!”

董大少听到老爷子“啪”的一拍椅子,他双膝发软,哆哆嗦嗦的从父亲身后走出来,腆着满脸的白棉布,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那个,魏举人,都是我没有约束好下人,这些没规矩的东西,居然敢去您的南山闹事,我、我饶不了他们!”

“嗳~,董大少太客气了,魏某此次除了致谢,还要为我家猫的暴行向董大少谢罪呢,”魏良冷冷的扫视了他一眼,嘴里却说着虚伪的话,“只是,魏某很是纳闷,我家猫是如何袭击大少爷呢,还望大少爷把情况说清楚。您放心,如果是这只畜生犯了错,魏某绝不轻饶…”

“魏举人,魏三少爷,都是我的错!”

董大少顾不得脸上和身上的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几步来到魏良脚边,哭着喊着向魏良求饶。

“您的错?呵呵,您有什么错呀?!”

魏良见状,悠闲的把脊背靠进椅背里,凉凉的问道…

场景切换,我们再把目光投向满载而归的胜男。

胜男骑着悍马,满脸笑意的和马车里的李锁柱聊天。

“唉,自从进了九月,这天是一滴雨也没有下呀,要不是东家您提前挖了蓄水池,咱们南山的秋种也得耽搁。”

“哦,我们走了以后,附近还是滴雨未下?”

胜男闻言,轻轻皱起眉头,看来来年的年景不妙呀。

“可不,咱们南山有蓄水池和水车,小麦早就种好了,”李锁柱一双粗糙的手扒着车窗,眉头紧锁,“可其他的地方就惨咯,光是为了抢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冲突咧。”

“恩,我在衙门也听说了,”

胜男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官道两边的农田,如今小麦刚刚下种,地里还没有绿色。

两个人正说着,后面叫叫嚷嚷的赶过来一辆牛车,车上坐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还有几个穿着粗布短衫的汉子。

“咦,这是怎么啦?”

胜男瞄了一眼,发觉似乎不太对劲,牛车上的人群中,好像有一个受伤的,脖子上吊着胳膊,脸上也有青紫色。

“那个书生好像是方举人,”李锁柱伸手罩在眼眉上,放眼看了看,喃喃道:“有这个人在,估计又要打官司。”

“方举人?打官司?”

胜男这是第二次听到方举人的大名,在县衙棍打李大头的时候,好像听谁提过一次。

“东家,你不知道,这个方举人呀,上个月刚来咱们梅水,”李锁柱目送牛车远去后,小声的说道,“他好像是杨知县的亲戚,考科举不成,专门替人打官司!”

“打官司?那不就是讼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