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在前堂跪接帝后的赏赐,这一次不再是小气的十万宝钞了,帝后赏了金银、布帛,皇庄,还有各种名贵的药材是,给儿媳妇压惊。

徐妙仪卧床喝着安胎药,三个孩子好奇的看着她的小腹。

朱高炽两眼放光,十分兴奋,说道:“已经有两个妹妹了,这次我想要个弟弟。”

永安郡主瞪了一眼,“女孩不好吗?大哥偏心。”

朱高炽说道:“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有了弟弟可以一起打老虎。”

好强的永安郡主挺了挺小胸脯,“我也会打老虎。”

长子长女为了打老虎争论不休,三岁的永平郡主瞪大眼睛看着徐妙仪,“母亲,我以前也在这里住了十个月吗?这里好挤啊。”

徐妙仪被孩子们吵的头疼,三个孩子就够操心了,没想到第四个孩子无声无息的来了。

朱棣打发走了天使,回到卧房,看着儿女绕膝的徐妙仪,一时百感交集,成亲九年,夫妻之间聚少离多,他亏欠妻子太多了。

第一个孩子出生时,他和岳父一起出征,临走时徐妙仪是娇羞的新嫁妇。回来时徐妙仪抱着快要满月的朱高炽迎接他。

第二个孩子,又逢征战,走时徐妙仪刚显怀,回来时是朱高炽迎接父亲,徐妙仪还没出月子,身边襁褓里是雪娃娃般的永安郡主。

第三个孩子,还是打仗,回来时朱高炽已经开蒙去了大本堂读书,永安郡主抱着着妹妹永平郡主午睡,看着两个女儿的睡颜,他的心都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年夫妇又要秀恩爱虐狗了。

东宫的败局,是各种因素造成的。宫斗的逻辑不能用在朝堂。

第241章 万全之策

朱棣见徐妙仪娥眉微蹙,知道三个孩子太吵了,他对长子说道:“炽儿,今天的剑练了没有?”

朱高炽低着头,灰溜溜的走了。

又对长女永安郡主说道:“父王给你从太仆寺要了一匹西洋小矮马,要不要去试骑?”

小姑娘爆发一声欢呼,抱着父亲亲了亲,“父王最疼我了!”

言罢,一阵风似的往马房跑去。

小女儿永平郡主最好打发——奶娘用一盘子奶糕就将她哄走了。

卧房里只剩下夫妻,喧嚣全无,岁月静好。

徐妙仪娥眉微微舒展,叹道,“难得耳根清净,三个孩子就吵着这样,将来第四个出来,那得闹成什么样子?”

徐妙仪喝完了安胎药,朱棣端着蜜水给她漱口,又捻了一块蜜饯塞进嘴里,“我常年在外打仗,多几个孩子在家陪你,叽叽喳喳的才热闹呢。早知道你有孕在身,我就不和你带着府兵演习攻山了,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万一伤着孩子,岂不因小失大。”

徐妙仪嚼着甘甜的蜜饯,“我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上身的,倒也来的巧,我如今有孕,东宫那边估计会收敛一阵子,对了,你怎么从太仆寺弄了西洋小矮马?听说那小东西极其珍贵,很难配种养活。太仆寺卿马全是东宫朱允炆的岳父,他倒是很给你面子啊。”

朱棣说道:“马全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东宫和藩王之间的摩擦,他佯装不知,小矮马是他主动示好,送到燕王府的。”

徐妙仪赞道:“真是人才啊,难怪连马皇后都默认他是马氏族人了。听说马全以前想把女儿推上太子妃的位置,无奈遇到了吕侧妃这样的劲敌,把女儿磨成了老姑娘,差点耽误了嫁期,都没能踏入东宫半步。”

“马全这个人不仅没有记恨吕侧妃,反而与她和好,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吕侧妃,将女儿马氏嫁给了小其三岁的朱允炆,从河蚌相争,变成了两强联手,东宫庶出更加强势,我看如今东宫嫡脉危机重重啊。”

朱棣又递给妻子一个蜜饯,说道:“太医叮嘱过了,孕中不要多思,放松静养便是。你自己也当过大夫,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其实东宫嫡脉一直处于弱势,不过有开平王府常家这个外家做靠山,最近常家的舅公蓝玉也风头正劲,是大明最出色的青年武将,军中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岂是吕侧妃在东宫兴风作浪就能撼动的?朝廷有朝廷的规则,后宫没有那么容易影响到父皇的决定。”

徐妙仪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或许我多想了。不过呢,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我从小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和背叛,免不了疑神疑鬼的,尤其是当了娘之后,看着小小的生命一点点长大,不想让他们也经历我小时候受过的磨难和痛苦。”

朱棣轻轻拥着妻子,“不会的,有我在呢。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我们的孩子。”

徐妙仪靠在丈夫温暖的怀中,“我知道你会,不过我是母亲嘛,也有保护他们的责任。东宫将来若是嫡子朱允熥立为世子,成为国储,我娘家徐家和常家是世交,将来我们没有可愁的,为大明守护好燕地,尽到藩王的职责就够了。就怕吕侧妃作妖,颠倒了嫡庶,朱允炆成了国储,到时候就…”

徐妙仪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喃喃道:“我外祖全家惨死,还有表哥的父亲朱文正之死,归根到底,都因为皇权的归属。皇权之下,任何血缘亲情,任何君臣之谊都不堪一击,我真的很害怕历史重演。”

朱棣安抚着拍着她的背,“我明白,保护你们,绝不能寄期望任何人的仁慈,我会有所准备的。”

经历了李善长事件,朱棣已经连亲爹洪武帝都不敢相信了,皇权面前,任何人都是螳臂当车,唯有…

安胎药有助眠的功效,徐妙仪在丈夫怀中睡去,朱棣轻轻给妻子盖上薄被,悄悄走出房门,来到书房,负手看着墙上挂着的舆图。

马三保进来了,低声说道:“殿下,奴婢托了宫里的关系打听清楚了,王妃是从御书房出来才晕倒的。”

朱棣双拳一紧,“可王妃自己说,她是和胡善围在御花园散步时眩晕的。我就觉得父皇母后兴师动众赏赐了这些东西有疑问,原因就在这里,看来王妃在御书房受了父皇的责问,动了胎气,父皇心中有些愧疚。”

朱棣北伐凯旋,洪武帝只赏赐了宝钞十万。徐妙仪生朱高炽等三个孩子时,都没有这样丰厚的赏赐。父皇突然变得如此大方,朱棣本就多疑,觉得有异,便命马三保暗中打听。

有的时候,你对一件事有无数个猜测,而猜测的那个最坏的结果,往往就是现实。

徐妙仪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和胡善围一起说了个谎言敷衍过去,可这个谎言犹如一记重拳,打在了朱棣的心口。

朱棣觉得,自己刚刚做出的各种承诺太可笑了,他分明连妻子都没有好好的保护住。父皇始终对徐妙仪有成见,一旦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父皇就会疑心她的立场。

倘若坐视下去,徐妙仪恐怕会沦落到和外祖父谢再兴一样的结局。

马三保伺候朱棣多年,知道主人动了怒气,可对方是皇上,父子生隙终究不好,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王妃如今并无大碍,此事——”

“等到有大碍的时候做什么都晚了。”朱棣面沉如水,看着墙上挂着的舆图,“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马三保猛地抬头,“殿下是说…”

朱棣点点头,“准备好海船和火炮,暗中招募人手,组建海军,将来万不得已时,我们可以继续张士诚当年没有实现的计划——攻下琉球国和南海诸岛。”

最坏的打算,就是带着徐妙仪和孩子们远走高飞,占地为王。

妙仪许了他一生一世,他定不辜负她的深情。

马三保说道:“奴婢手下的商队已经陆续从葡萄牙人手里买了佛郎机大炮和□□,正秘密送到一个孤岛,还有一批匠人在那里日夜效仿铸造我们自己的火器,殿下放心,无论将来发生何事,燕王府都足以自保。”

马三保得了沈万山的藏宝图和海航图,远走海外数年,加上朱棣暗中支持,回来时成了海上巨贾,手下有庞大的商队和海船,马三保在沿海一带是鼎鼎有名的马百万,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燕王府的大管家。

八年前马三保尚不会游泳,八年后他已经是海上一方霸主了。

朱棣点头,冷冷说道:“太子这些年过的太自在了,是时候给他制造一点点麻烦,让他回去解决自

己的家事。”

没过几天,八月初一大朝会上,有官员上奏,说东宫嫡子朱允熥已经十二岁,应该立为东宫世子,以明国本。

立刻有御史反驳道:“广泽郡王才十二岁,秉性未定,此时立世子尚早。”

提出奏本之人冷笑道:“早立国本,是为明嫡庶,稳定朝局。当年东宫太子不到八岁时就立为吴王世子,如今广泽郡王已经十二,忠厚仁德,礼贤下士,可立世子。”

御史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皇上常年在外征战,当然要早立国储。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况且东宫太子就是国本,有了太子,何必再立世子。”

御史的靠山是吕氏家族,他当然反对立朱允熥为东宫世子,自以为辩驳的理由无懈可击,岂料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跳出来一个口无遮拦的官员,犹如投进一块巨石,搅混了水。

那个官员说道:“广泽郡王才学平庸,若立其为世子,必殃及大明江山社稷。东宫皇长孙朱允炆年轻有为,天纵奇才,忠孝仁义,实乃国之幸也,堪为国储!”

轰隆!

仿佛朝着一锅沸油里泼了一盆水,朝野上下当即炸开锅!连吕大人和马全两个朱允炆最强大、最忠实的支持者都暗暗着急:这种话你心里想想就行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就再也糊不上去去了啦!

再观其相貌,面白无须,应该是刚中进士的年轻人,想要升官,急于表现自己,可惜太着急了,反而好心办坏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即有人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大声骂道:“呸!广泽郡王是东宫唯一的嫡孙,外祖是为大明打江山的开平王常遇春!也就你这种不认祖宗的两姓贱人会颠倒嫡庶,枉顾论理纲常!”

无论暗中支持谁,都讨厌此人口无遮拦,从此搅合得朝野东宫永无宁日,便一哄而上,将讽刺毒舌对准了此人,一拥而上,撕咬蛰杀。

吕大人低声问马全,“这人是谁?为何都骂他两姓贱人?”

马全八面玲珑,人脉颇广,立刻道出了此人来历,“他叫做杨士奇,幼年丧父,母亲迫于生计,给了一个罗姓人做妾,他就改姓了罗士奇,叫后来罗家人见他读书有些天分,就容许他改为生父的姓氏,故他们都骂他两姓贱人。”

吕大人低声道:“我观此人临危不乱,面对群臣围攻,唾面自干,倒也是个人才,就是太缺心眼了。”

马全说道:“年轻人嘛,又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尴尬出身,急着出人头地,总想一鸣惊人,犯点错无所谓。以后暗中培养他,会是一条不错的忠犬。”

扬士奇一石激起千层浪,早朝前所未有的热闹,龙椅上的洪武帝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围攻一个年轻的小官员。

过了许久,洪武帝抬了抬手,身边的太监叫道:“肃静!”

洪武帝问坐在下首听政的东宫太子朱标:“太子,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爹,这是一道送命题。

扬士奇是朱棣的人,也是个传奇人物。

第242章 世子之争

这是个两难问题,若同意嫡子朱允熥为世子,顺应了礼法,可是太子朱标的心偏向庶长子朱允炆。他若说要立嫡,那么朱允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尤其是小舅子郑国公常茂看着自己,小舅子的小舅子——青年大将蓝玉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朱标不敢说他想立朱允炆为世子。

朱标说道:“儿臣觉得孩子们还小,秉性不定,此时议论立世子,为时尚早。”

强压之下,朱标选择逃避,先帮朱允炆拖延着,将来或许有所转机。

洪武帝面无表情,他又指着一直保持沉默的郑国公常茂说道:“常爱卿,你以为如何?”

常茂久经沙场,威压之下,泰然而若,说道:“回禀皇上,自古以来,无论皇族还是民间,选择继

承者都是一样的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若年岁相同,择贤者立之。”

亲妹妹在东宫为太子妃,被冷落多年,痛失长子朱雄英,最终抑郁而终。郑国公常茂当然明白太子偏宠吕侧妃,偏向庶长子朱允炆。可是千百年来,普世大众认定的就是有嫡立嫡的规矩。

凡是违背这个规矩、颠倒嫡庶的、枉顾伦常的,朝廷必定经历动乱,甚至遭遇灭顶之灾。太子被吕侧妃迷惑,误入歧途,但洪武帝是明君,他不会犯这种错误。

何况还有父亲常遇春昔日的君臣之谊在,常茂觉得吕氏家族、马全还有他们的附庸们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常茂自信洪武帝肯定站在亲外甥朱允熥这边,被群臣喷得狗血淋头的“两姓贱人”杨士奇又不怕死的站出来说道:

“元人进犯中原,礼乐崩坏。大明建国以来,皇上崇尚古礼,修大明会典,重祭祀礼仪。既然皇上可以法古建邦,分封诸王,为何不能效仿上古五帝时代的禅让制,择贤能者当政呢?臣觉得皇长孙朱允炆就是天纵奇才,千百年难得的贤德之人,不用拘泥嫡庶常论。”

古代皇权继承,最初是贤者得之的禅让制,上古五帝尧舜禹皆是如此,并非以血统为主的世袭制。洪武帝建立大明,为表示正统地位,效仿上古尧舜禹等圣贤,实行“三请三让”的礼仪,登基之前群臣们请求他当皇帝,他三次推脱。群臣三次请求,才“为免其难”的登基为帝,其实他不可能将皇权旁落,所谓效仿古礼,只是类似祭祀的政治表演而已。

轰隆!早朝又是一片哗然,此话不仅乱了嫡庶、还推崇他们一直反对的法古建邦,简直大逆不道,是读书人的耻辱。

群臣们轮番上阵,痛骂杨士奇,恨不得活剥了他的皮。常茂和蓝玉都懒得回头看杨士奇一眼,更别提和此人争论了,简直辱没了他们尊贵的身份。

杨士奇唾面自干,岿然不动。

这次大朝会过后,杨士奇立刻被贬到西北某个偏僻的县城当小县官去了,但是他搅合拨乱的东宫世子之争也由此开始,永无宁日。

东宫,吕侧妃听闻朝堂的乱局,顿时大怒,拍案而起,“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上赶着巴结你,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和你外公说,找个借口夺了杨士奇的官,压得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朱允炆说道:“外公和岳父说杨士奇是个人才,远远打发出京城当个小县官,避避风头,慢慢调/教磨砺,以后会是一条听话的好狗。”

吕侧妃问道:“皇上下朝后有没有问你同样的问题?”

朱允炆淡淡道:“问了,我说弟弟是嫡子,我无意和他争什么,我和弟弟从小就感情极好,无论外面如何诋毁,如何挑拨,都不会影响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吕侧妃有些失落,“如此一来,皇上会不会觉得你没有进取之心?”

朱允炆瞥了母亲一眼,说道:“在这个时候,不争就是争。何况皇族这些皇孙,有谁能够和我比肩?我是最优秀的皇孙,根本不用刻意在皇上面前表现什么,皇爷爷最欣赏的人始终都是我。”

吕侧妃始终觉得心悬,“朱允熥有没有疏远你?”

朱允炆给母亲倒了一杯茶,“从他出生开始,我就无微不至的关心他,爱护他,母亲还觉得我多事,现在明白我为何这么做的吧?朱允熥始终在我的掌控之中。母亲,还是那句老话,您只要抓住父亲的心,千万不能让父亲迫于压力,开口立朱允熥为世子。其他的都不用您操心,我自有谋断。”

不知为何,吕侧妃不敢喝儿子倒的茶,她接过茶杯,做样子沾了沾唇就放下了,“你父亲的心始终在我这边,不会立朱允熥为世子的。否则他早就松口续娶太子妃,马氏就是你的新嫡母。”

提到新婚妻马氏,朱允炆没有一丝动容,就像说别人家的妻室,“只盼望马氏肚皮争气,能一举得男,皇爷爷和皇后定更加欢喜。我知道皇爷爷今生的遗憾是皇后生的儿子夭折,如果有一个马家血统的重孙,我们就多了一个重要的筹码。天生日久,水滴石穿,慢慢让皇爷爷不再坚持嫡庶。”

朱允炆冷静的分析现状,“母亲,我们不要奢望皇爷爷现在就立我为世子,我们只需拖着皇爷爷不立朱允熥为世子就行了。将来父亲继位,一切都会是我们的。您要有耐心,懂吗?”

对结发妻马氏,对疼爱他的皇爷爷,甚至对于亲生父母,朱允炆只是当做问鼎皇权的工具,长子的冷酷无情,像极了吕侧妃。但是吕侧妃又怕这样的长子,她能操控丈夫,却对长子束手无策。

她希望长子能够像丈夫一样,对她有情感的依赖,这样操控起来才能得心应手,可是长子的情感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她对长子唯一的焦虑就是常槿,哪怕这个女人已经远走西南,依然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吕侧妃观察着儿子的神色,试探着问道:“允炆,那个常槿…若知道朝中世子之争,会不会从西南回京城帮着朱允熥?到时候你如何应对?”

朱允炆冷冷的看着吕侧妃,“其实母亲是想问,常槿视朱允熥为亲子,倘若她回到京城,站在朱允熥这边,儿子会不会心软,将世子之位拱手相让?”

吕侧妃被说中了心思,尴尬的嗫喏片刻,说道:“母亲是想提醒你,你早就走向了一条不归路,要么登顶,要么落入万丈深渊。朱允熥现在依赖你,信任你,但他终究会长大,会觉醒,迟早和你反目成仇。到时候常槿也护不住你。”

提到常槿的名字,朱允炆的瞳孔一缩,再睁眼时,已平静如古井,“我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我。朱允熥是我养的宠物,宠物不听话,反噬主人,扔掉就是了。”

吕侧妃不相信,她抓着儿子的手,“你不要小觑情感的力量,它会使人失去理智,否则你父亲怎么会对我言听计从?你现在信誓旦旦说什么都没用,只要常槿回到京城,一切都会改变的。除掉这个软肋,你以后就没有任何弱点了。你若不忍心,为娘会替你动手。”

朱允炆甩开母亲的手,“除了杀人,母亲就没有其他方法吗?杀了常槿,朱允熥形同丧母,他会怀疑我的。”

吕侧妃说道:“那就连朱允熥一起除掉。”

朱允炆指着御书房方向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母亲当锦衣卫是摆设吗?毛骧是个厉害人物,母亲想要自毁长城,就尽管去杀吧。”

朱允炆拂袖而去。吕侧妃在身后喊道:“我真的会杀了常槿!”

朱允炆停下脚步,侧身说道:“随便。”

吕侧妃叫道:“我不是随便说说。”

朱允炆无言离开,不再理会母亲。

回到书房,朱允炆对心腹太监说道:“盯紧母亲那边的人手,若有任何人往西南方向而去,格杀勿论。”

八月十五皇家家宴,徐妙仪在燕王府养胎,没有进宫,朱棣带着三个孩子给父皇母后请安。秦王朱樉还在鸡鸣山皇陵思过,缺席家宴,倒是秦王妃王音奴被大张旗鼓的接到宫里,就坐在马皇后的下首,额头上戴着华贵的珍珠璎珞抹额,遮掩住了蜈蚣般的伤疤。

没有太子妃,二皇子妃王音奴要代长媳之职。

皇上要怀柔北元降军,马皇后夫唱妇随,对王音奴的态度转暖,这幅珍珠璎珞抹额是马皇后赐的,颗颗都是高丽国进贡的上好东珠,闪烁着温润的、淡金色的光芒,王音奴五官生的极好,举止大气温婉,配上名贵的首饰,顿时艳压群芳,人到中年,依然将诸位比她年轻的王妃都比下去了。

不过没有人嫉妒她,她越完美,人生就越悲剧…

“王爷,轮到我们向父皇母后敬酒了。”周王妃冯氏低声对朱橚说道。

“好。”朱橚站起来,随手扶起冯氏。小夫妻并肩走到龙椅凤座前敬酒,王音奴就坐在马皇后身边。

时隔八年,这一次是最近的距离,朱橚似乎被她额头东珠的光亮闪了一下,润湿了双眼。

不远处东宫吕侧妃席面上,朱允炆细心的挑去鲥鱼上的鱼刺,递给母亲,“您最爱吃的鲥鱼。”

吕侧妃食欲全无,低声说道:“你是不是杀了我派去西南的人?”

朱允炆低声笑道:“母亲要发疯,我就陪您一起疯。”

作者有话要说:母子爱好很相似,都爱杀人。

第243章 重返朝堂

丈夫儿女都进宫赴皇家家宴,在家养胎的徐妙仪备了一桌精致的罗汉斋,去万寿寺和义父道衍禅师一起过中秋。

徐妙仪一片孝心,道衍很是欣慰, “妙仪啊,皇上前天问了我东宫世子之位的归属。”

道衍是洪武帝十分器重的高僧,时常召他入宫,有时候谈佛论道,有时也问一些政事。

徐妙仪将面筋做的素螃蟹夹给义父,“哦?义父是如何应答的?”

道衍说道:“我说东宫已有国储。”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考虑世子的事情,把太子培养好是正经。中庸的标准答案。

徐妙仪笑道:“我最近在家休养,闭门谢客,错过了东宫世子之争的热闹。吕家也太着急了,为了推外孙上位,居然提出什么以上古五帝尧舜禹禅让为依据,真是荒谬。”

道衍说道:“依我看,杨士奇未必是吕家的人。”

徐妙仪问道:“那义父以为他是谁的人?”

道衍顿了顿,说道:“我觉得他是藩王们的人,或者是吕家和常家的政敌。虚虚实实,就是为了搅乱东宫这趟浑水。因为在这个时候议论东宫世子归属,提前暴露了矛盾,对朱允炆和朱允熥其实都不利…朱允炆是庶出的弱势,朱允熥年幼平庸的缺点都显露无疑,两人都太容易被人攻击。”

徐妙仪赞道:“义父真知灼见,我很佩服。”

道衍说道:“皇上还说藩王们就藩,会派高僧跟着去藩地建寺庙,教化当地百姓。”

徐妙仪大喜,“真的?义父一定要主动请缨去北平,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道衍笑着点头,“皇上已经答应了。”

徐妙仪正在孕中,情绪容易激动,此时居然热泪盈眶,“太好了!这真是今年最好的消息!”

道衍递过帕子,给她擦泪,“比燕王凯旋归来的消息还好?”

徐妙仪重重点头,“那当然了,我亲情缘太薄了,小时候就失去整个外祖家,失去母亲,后来失去

义兄,和唯一的表哥朱守谦相隔千里,好容易和父亲相认,冰释前嫌,又很快失去了他,现在即将就藩,连那些隔了母的兄弟姐妹以后都见不着了,唯有义父一直陪着身边。”

道衍看着她微凸的小腹,有些悬心,“估计今明两年要去北平就藩了,你挺着肚子,将来舟车劳顿,北平冬春两季多风沙,要吃一番苦头。”

徐妙仪连连摇头,“不苦不苦,和义父一起去北平,我一点都不觉得苦。”

徐妙仪和道衍禅师初遇时互相算计,互相利用,但在艰难的岁月里,他们被迫互相扶持,渐渐有了真挚的父女情,到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彼此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