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里将我慢慢放下,就在他可以越过我看见我身后的紫琼时,我发现他的表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是惊讶,而且是欣喜更多于惊讶的表情,虽然我不知道紫琼会怎样,但我估计应该和松鹤里差不多,因为,此刻,四周变得出奇的寂静,寂静得可以听见松鹤里和紫琼微弱的颤抖的喘息声。

松鹤里随意地将我扔在地上,慢慢绕过我向我身后走去,而我也终于可以好好地喘气了,忍不住咳嗽起来,我的咳嗽很不知趣地打破了这份寂静。

"紫琼!是你吗?紫琼!"身后传来松鹤里哽咽的声音。

我缓缓转过身,看清楚了紫琼的表情,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看来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她果然就是松鹤里的妻子--紫琼。

紫琼显然情绪异常激动,身体和嘴唇颤抖着,她的脸上却是怨恨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你六年前不下来找我?为什么?"紫琼质问着。

松鹤里懊恼万分,一把将紫琼拥入怀里,任由她捶打踢踹,只是沙哑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道是离别苦,却是重圆感心腹。看着他们相拥而泣的场景,我不禁也流起泪来……

突然,松鹤里扶住紫琼,一手指着我正色说道:"那人,我是非杀不可的,她害死了辰辰!她是叛徒!她……她……"松鹤里愣住了,莫名其妙地说,"她怎么变成女的了?"

就在松鹤里愣神的工夫,紫琼狠狠打了一下他的头,我暗叫:打得好!接着,紫琼怒道:"没想到,六年前,你好坏不分;六年后,你依旧好坏不分。要不是她,我们的女儿,辰辰,早摔成肉饼了!哼!"

松鹤里一愣,紧紧地盯着我,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辰辰的身影,辰辰一看清自己的爹爹,便快跑起来,大喊着:"爹爹--爹爹--"松鹤里立即回转身,惊喜地将辰辰抱在怀中……

又是一番感人景象,这个世界仿佛只是他们的世界,而我,是多余的。苦笑一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身上湿乎乎的,山风吹来,不禁一阵哆嗦,得赶紧换衣服啊,否则好不容易退掉的烧又要来了,想着,一拐一拐往屋内挪去……

就在经过他们三人时,松鹤里拦住了我,张了张口,却终未说话,怀疑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感激。

我苦笑两声,"我没出卖你们,是踏雪,信不信由你,我要休息去了。"

紫琼听罢,立刻说道:"我相信你!"随即狠狠地瞪了松鹤里一眼。

紫琼的话,使我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意,"谢谢你的信任!"忽然,觉得这话好耳熟,不正是阿泰和影子对我说的吗?原来人在江湖,信任却越来越少。

由紫琼扶着回房,在她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即使如此,身体亦是到处疼痛。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定是松鹤里。

紫琼一开门,辰辰就扑进了紫琼的怀中,只喊着:"娘亲--娘亲--"看来松鹤里已将紫琼的身份告知了辰辰。紫琼将辰辰拥在怀中,久久不愿放开。

松鹤里来到我的床边,眉头紧蹙,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对不起!冤枉你了。"

"没关系。"我摇了摇头,道,"反正你向来对我就没什么好感。"

松鹤里尴尬地笑了笑,紫琼则是幸灾乐祸似的偷乐。松鹤里抹了把汗,最后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踏雪?"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一阵一阵地疼,于是将踏雪是如何将我迷晕,又是如何跟林飞天交代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听得松鹤里捶胸顿足,仰天长叹一声:"瞎眼啦……"

紫琼冷哼一声:"你的眼睛啊,就从没亮过。"

松鹤里听罢,又是一阵尴尬,虽然我不明白紫琼的话是何意,但已隐隐感觉到,松鹤里曾经也看错人?那会是谁?

松鹤里叹了口气,道:"其实知道有人伪造你的字和遗书,我就该想到是她啦,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将你的字模仿得形神兼备了。"

我立刻哑口无言,松鹤里这话怎么听也怎么觉得是在说我字差。

"你放心,等我回去就帮你平反!"松鹤里的眼神中满是愧疚,与此同时,我却发现紫琼的表情突然变得木然,眼神呆滞地望着地板,我似乎有点明白紫琼的想法。

我抓住松鹤里的胳膊,缓缓说道:"松鹤里,你必须知道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松鹤里疑惑地望着我。

我定了定神,紧紧地盯着他,道:"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松鹤里惊愕地表情中掺杂着嘲笑,"我不好好活着吗?"

我偷眼瞄了紫琼,她正以无比惊讶的表情望着我,那惊讶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猜到我的想法。

我捉着松鹤里的手加大了力度,然后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你已经死了,而且紫琼也死了,辰辰也死了,你们一家三口都死了,这世上,再不存在你们松鹤里一家!"到最后,我几乎是喊出来的。松鹤里愣住了。

第86节:第二十八章 松鹤里的殉情(2)

突然,松鹤里露出释然的表情,笑了笑,"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林飞天何以会微笑着死去,并且在死之前说那样的话。"

"什么话?"我和紫琼齐声问道。

松鹤里看了看我,随即望向紫琼,将紫琼拥入怀中,轻声道:"能死真好……"

瞬间,泪从紫琼眼中落下,紫琼欣慰地笑着,重复道:"是啊,能死真好……"

是啊,能死真好,对于林飞天,对于松鹤里,对于紫琼,对于所有东厂、西厂或是锦衣卫下面的人来说,能死真好!

我忽然明白林飞天死时的微笑了,结合踏雪和林飞天在废屋前的对话,明白了林飞天真正的想法,也明白了灾银案的前前后后。

林飞天负责将灾银运出京城,然后与元胖子会合,调包后到了黑风林,但凭林飞天和十二个飞贼的身手怎么能对付得了山贼?于是,龙豹参与了,至于龙豹怎么会加入曹吉祥的队伍,看来另有隐情。最后,任务还是失败了,那就都得死,这是规矩。

而他们的任务并不仅仅是带走灾银,还有就是除掉松鹤里,看来松鹤里的身份已然暴露。

至于林飞天,虽然道不同,但也是条汉子,自杀,太郁闷了,那么,就是让敌人杀死自己,而他心目中最憎恨也是最佩服的敌人,就是松鹤里。

但松鹤里为人冷静,条理清楚,并不是想让他杀就会杀的,若没有足够惹怒他的原因,松鹤里定是将他捉回拷问,最后,反而会被厂卫暗杀,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于是,林飞天选择牺牲辰辰,终于将松鹤里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却了他的心愿。说不定在他死的那一刻,却是对松鹤里的无限感激。

这对生前的敌人,在死后,却成了心有灵犀的朋友,天意真是难测啊。

回过神,想问问龙豹和之后的情况,居然再次让我看到非常郁闷的一幕,就是松鹤里紧紧地抱着紫琼。太过分了,实在过分之极,我怒道:"拜托你们别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故意刺激我是吧!我告诉你们,刺激我,后果很严重!"

松鹤里和紫琼也发觉有点失态,迅速分开,遮羞的遮羞,咳嗽的咳嗽。紫琼一转身,抱起正在一边发愣的辰辰道:"我去拿点水果来,松,你看着宁妹子,别再让她乱动了。"遂离开了房间。

松鹤里目送紫琼离去,回过头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倒想知道,后果怎么个严重法?"

我坏坏地笑了笑道:"我就故意赖着不走,我病好了也不走,你们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你们进房间,我就在房门口蹲着,我……"

还没说完,松鹤里就求饶道:"好好好,我的姑奶奶,服了你了,行不?"

我得意地大笑起来,忽然想起心中的疑点,随即问道:"对了,龙豹是怎么死的?还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松鹤里一皱眉,"中毒,对方下手太快,我们赶到时,龙豹已经中毒,还喊着林飞天的名字,因此我们才知道林飞天没有死。不过听你刚才的叙述,根据踏雪和林飞天的对话,似乎龙豹又不是他们杀的,那的确有点怪了。然后就是我回到衙门,发现了林飞天给我的字条,之后的事你也知道。"

"那再后来呢,就是我们落崖之后?"

松鹤里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人都不愿意回忆悲伤的往事,"我就疯啦,杀了所有人,最后昏死过去,睡了三天,醒了过来,心想该了的都了啦,我也该和紫琼和辰辰团聚了,因此,就来跳崖,没想到……"

我嘻嘻一乐,道:"没想到死不了,哈哈,跳崖的都死不了。那我娘呢?阿泰呢?"

松鹤里摇了摇头,是啊,他昏迷了三天,又怎么知道呢,突然,松鹤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在我醒来的时候,听见莫无闻和三娘提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

"好像是……皇上,对,是皇上,他们说要去给皇上送行的,而且在来断背崖的路上,我也看见了豪华的送行队伍,当时求死心切,也没什么想法,现在细想,着实有点怪异!"松鹤里皱着眉头,似乎正打算怎么搞清楚事实,我忙打断他的思路,道:"记住,你已经死了,上面的事再也与你无关!"男人,事业心重,尤其像松鹤里这种极为负责的人,更是如此。

松鹤里听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要让他安心隐居,还需花点功夫。

说话间,紫琼已拿着水果走了进来,辰辰已经捧着个苹果大嚼起来,那苹果远比她的脸大,让人看来忍俊不禁。

不过,话说回来,紫琼盘子里的水果的确比普通的水果大出许多,我看着手中硕大无比的苹果,满脸狐疑。

紫琼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道:"这谷里就产大水果,奇怪得很,连蚂蚁都比外面的大,还好没有凶猛的毒虫,否则,就不好对付了。"

仙谷啊,我心中叹道,可惜自己行动不便,不然定要出去瞧个清楚,说不准,还真能让我找到武功秘笈什么的,然后,练就盖世武功!然后……哇哈哈哈,越想越离谱,不禁大笑出声。

第87节:第二十八章 松鹤里的殉情(3)

我猜我当时的笑容应该是异常邪恶和淫荡的,因为就在我意淫之后,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暗自感叹:今后的日子,就要在谷底度过啦,还真想娘亲啊,对了,还有阿泰啊……

有道是:山中方一日,世上一千年。可我现在却是度日如年,身边是卿卿我我的一家三口,每天恩恩爱爱,这让我怎么受得了。若辰辰大点,说不定四个人还可以打打马吊,解解闷。唉,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尽快离开这里!

京城御书房内。

朱祁钰正翻看密函,眉头紧蹙,没想到他不在的这两个月,曹吉祥收罗了不少能人异士,他想干吗?造反?呵,这老家伙蓄意已久了吧。本想将他在扬州除掉,然后谎称病危,这主意确实不错。

可惜他派来的人被自己全数歼灭,他便不敢妄动,看见自己活着回来,他一定非常失望。若是宁儿,肯定要笑翻天了。宁儿……心头一阵揪痛,眼神渐渐黯淡,手中的密函被朱祁钰狠狠揉紧。

"哇……我亲爱的皇上,您这是要杀谁啊?"一个不要命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

朱祁钰迅速收起所有表情,冷冷地看着来人,那折扇轻摇,一副无赖相的男人,正是逍遥王朱宇轩。有时朱祁钰真想掐死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总是来炫耀一下他的自由和潇洒。

"你来干什么?"朱祁钰沉沉说道。

朱宇轩收起折扇,将所有人像赶鸡鸭一样赶出御书房,随即趴在朱祁钰的龙案上笑道:"我是来汇报扬州的情况的。"

"扬州?你找到宁儿的尸体啦?"朱祁钰一把揪起朱宇轩的衣领,焦急地说道。

朱宇轩折扇一拍,"那可是断背崖啊,谁能下去找尸体啊。"

朱祁钰颓然坐回龙椅,没想到生前不能给宁儿一个名分,死后更是没有找回她的尸首,朱祁钰啊朱祁钰,你还做什么皇帝,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朱宇轩看着朱祁钰哀伤的神情,感慨万千,他虽然高高在上,却不如自己开心快乐,罢了,不逗他了。于是道:"尸首是没找到,但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哦?"朱祁钰的脸渐渐扬起,恢复平静。

只见朱宇轩脸上布满疑云,"那日你走后,唐家突然撤去所有丧灯,而且还大鱼大肉,唐家老夫人的精神,更是一天比一天好,你说怪不?"

朱祁钰不以为意地道:"人总会慢慢恢复的。"

"可这也未免恢复得太快了。我还发现,起初的几天,会有一只飞鹰时常落入唐家,于是我觉得奇怪,便暗地跟踪,你猜这飞鹰飞往何处?"朱宇轩卖起了关子。

朱祁钰拿起案上的茶杯,淡淡问道:"何处?"

朱宇轩神秘一笑,"断背崖底!"

"哐啷!"朱祁钰手中的茶杯顿时倒翻,水溅湿了案上的奏折。

朱宇轩笑着,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后来,那飞鹰不见了,于是,唐老夫人每日都会到断背崖边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从那下面上来,你猜会是谁?"

"宁儿!"朱祁钰欣喜地站起,"太好了,宁儿没死!她没死!"但随即他又冷静下来,这一切不过是猜测,但朱宇轩毕竟给他带来了希望。是的,他一直觉得宁儿没死,他相信她一定没死!

可是,她没死又能怎样?宁儿会甘心入宫做她的妃子?呵,她不会。宁儿篝火边的话回荡在耳边,"如果那个皇帝真的爱我,就该放手。"无奈地笑了笑,轻叹着:"只要她平安就好……"

朱宇轩眯起双眼,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提醒道:"再过两个月便是中秋,有些事情是不是该准备起来?"

刹那间,阴沉再次浮现在朱祁钰的脸庞,他又再次戴上面具,那个皇帝的面具,"嗯,把他们都叫来。"

"是!"朱宇轩晃着扇子走出了御书房,那些宫女太监再次涌进书房,两旁站立。

朱祁钰望着外面洒满院子的阳光,却觉不出半丝温暖,果然,没有她,这个世界异常寒冷,宁儿,只要你活着就好……

第88节:第二十九章 当年血案(1)

第二十九章 当年血案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转眼已是一月,大概是一月吧,因为到今天,我整整画了六个"正"字,而这三十天,我对松鹤里一家的嫉妒也是日益加深,再加上身体行动不便,整天除了看花草,就是望天,无聊至极!

原先还能用鹰儿给母亲捎信,可就在三天前,我再怎么吹哨,鹰儿也不再出现。

其实,也是自己笨,有一天,我没吹哨,两只鹰儿却落在我的肩头,跟我撒娇,现在看来,应该是跟我告别。那么,鹰儿的离开就说明了一点,三娘已经离开了扬州。

三娘走了,那百媚楼呢?解散了吗?踏雪的身份很明显,一开始她就是西厂的人,被安排在了松鹤里等人的身边,从她与林飞天对话的口气就可以判断出。

现在真的好想百媚楼的姐妹啊,她们现在怎样了呢?

舒展了一下筋骨,小腿和左臂上的木板已经取下,骨头虽已复原,但还不能落地与用力。松鹤里也在这一个月里,给我做了一个木轮椅,自从他心定下来后,就对木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不,他正在制作云梯和绳索,助我出谷。

转着轮子再次来到潭边,潭的对面便是一片花海。这个谷,说不出的神秘与漂亮,清晨,花海上总是盖着淡淡的薄雾,蝶儿满天遍野,翻飞跳舞,因此,紫琼姐给这个谷取了个名字叫"彩蝶仙谷"。

在潭边的崖壁上,是翠绿的藤条,紫琼就是利用这些藤条,飞过深潭,进入"彩蝶仙谷",摘花,养蜂,取水果。

几只蝴蝶振颤着翅膀,飞过深潭,落在我身边的石桌上,它们,是我的新朋友。说起来惭愧,当初看见它们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因为它们的个头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里的蝴蝶,躯体大约六七厘米,但双翅展开,却足足一尺有余,停在我的头上,双翅一展开,完全可以帮我遮住太阳。

当人与自然融为一体,世界就变得和谐,任何事物都可以成为朋友,就像这些蝴蝶。那日,我看见它们吓了一跳,随即便将它们画于纸上,后来,蝴蝶经常来,我也经常画,慢慢地,我和蝴蝶之间便有了一种超越常人的友谊。

看着蝶儿翻飞,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对面的谷成了我时时刻刻记挂在心头的特大问号?那里究竟有什么?曾听紫琼说过,她也仅仅在果林走走,深处却从未去过,因为有一次,她看见了一个庞大的身影,深知危险,便再没接近。那庞大的身影会是什么?好奇中……

"在想什么?"紫琼姐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看了看翻飞的彩蝶,"又在画蝴蝶,不过真没想到,宁儿妹子你字不怎样,可这画却是惟妙惟肖、独具风格啊。"

又说我字差,我尴尬地笑了笑,"当初父亲命我练字,觉得枯燥,便用笔乱画,没想到却练好了画,家父见我颇有绘画天分,便不再强逼我练字,呵呵。"

"听你这么说,你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呀。"紫琼惊讶地看着我。

我苦笑了一番,道:"何止书香门第,家父还曾任扬州知府。"多年尘封在心底的往事被翻了出来,这些事闷在心里久了,会发霉,对身体不好,我真的很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既然紫琼姐问起,索性与她说说,可我却没想到,我还真找对了对象。

只见紫琼惊愕地望着我,突然,她的双手紧紧扶住我的肩头,"什么!扬州知府?谁?不会是唐元培大人吧?!"

我一惊,怎么都知道我父亲,于是惶恐地看着紫琼,轻声道:"我爹……没欠你钱吧。"

紫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怯声说道:"那……你的真名是……"

往事再次涌上心头,是啊,已经有十年没用过真名啦,我缓缓说道:"唐香楹。"

多么温婉的名字啊,可惜在我身上糟蹋了。因此我才取了"楹"的谐音,改名为唐宁。真是好久没用的名字了,都快不记得了,呵呵。

说完望向紫琼,我愣住了,只见紫琼一阵晕眩,脚,趔趄地退了几步,忽然一个转身冲进了里屋,许久之后,一家三口提着剑,直奔我而来……

我一看这阵势,心一凉,暗道:完了完了,真的欠了钱啊,爹爹啊,你究竟欠人家多少啊,怎么还提着剑要砍我啊,现在残废了,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啊!

只见松鹤里与紫琼抱着辰辰急急奔到我的面前,紧紧地盯着我,而辰辰则是满脸莫名其妙,还伸出双手要我抱抱。

突然,松鹤里和紫琼单腿一屈,跪在了我的面前,痛苦地说道:"宁儿妹子,我们,我们对不起你!"说着,将剑一举,举在我的面前。

我,懵住了,忙伸手搀扶,"你们这是作甚?"

松鹤里将剑塞于我的怀中,不敢正视我,牙一咬,大叹一口气,"天意啊!天意!宁儿妹子,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断背山的事?"

十年前?断背山?心,停止了跳动。那件事,我怎么会忘记?我怎么可能忘记?清晰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仰天,将泪生生地咽了下去,"十年前……我怎么可能忘记!"

"宁儿妹子,那群刺客,便是……便是我们!"

这不听方可,一听,我立刻抽出宝剑,高高举过头顶,心,开始滴血……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现在才知道真相?为什么让我和他们有了感情之后才知道真相?老天爷啊,你这样的安排搞得我好迷茫啊,你到底是让我报仇还是别报仇啊!

"哇……"一声孩子的啼哭,唤回了我的思绪,是辰辰。

松鹤里将辰辰搂在怀中,祈求地望着我,"宁儿妹子,你杀了我们,我们毫无怨言,只求放过辰辰,她是无辜的……"

看着辰辰哭泣的脸,我长长叹了一口气,罢!罢!罢!我怎能为了一己私怨再去制造一个新的悲剧?手一软,剑"当啷"一声,缓缓落在了地上。我木然地垂下了手,仰望着天空:父亲,你也会赞成我的做法吧……

第89节:第二十九章 当年血案(2)

"宁儿妹子,你……"松鹤里轻声问道。

我低下头,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可心却在哭,"你们已经死了,不是吗?紫琼六年前就死了,而你,松鹤里一个月前也死了,都是死人了,还怎么死呵……"

松鹤里和紫琼惊愕地望着我,泪水倾泻而下,松鹤里擦了擦眼泪道:"宁儿妹子,我们一家欠你的太多了,你总得让我们做些什么补偿啊?"

"补偿?"我木然地看着他们,他们能补偿我什么?他们什么都补偿不了!随即说道:"那就告诉我真相,告诉我你们知道的一切!"

松鹤里听完,看着紫琼,紫琼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两人站起身,坐在石凳上,开始了他们的叙述,而他们的叙述让我大吃一惊。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二人居然就是"皇家十二杀"的成员。而且,更让我惊讶的是,他们并不完全听从于谦的命令,相反,他们有一个神秘的头目,名为:龙头老大!

而十二杀成员也是时时更新,因为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有损失,便会找新的补充实力。像他们和莫无闻之类就是新的成员

根据他们所说,当年接到追杀我父亲的命令时,有部分老成员并不知情。当时执行追杀令的有七个人,结果在执行任务时,出现了另一拨人,并组织刺杀行动。回想起来,当时的确有两拨人马。

而这另一拨人,便是十二杀的另外五个人。松鹤里告诉我:所谓的"皇家十二杀"并不代表绝对的正义,他们也是政党之争的棋子。只不过,他们做的事相对正义一些。也就是那次任务,让他们明白,他们只不过是"龙头老大"排除危险的工具而已,而刺杀我父亲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父亲知道了"龙头老大"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连十二杀成员也不知道"龙头老大"的身份。听完他们二人的叙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人生如棋,究竟谁才是下棋的人?

松鹤里和紫琼说完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各自掏出一个锦囊,"这是在"十二杀"解散后于大人交给我们的锦囊,说若见到唐大人的后人定要交给她。"

我接过锦囊,果然与信云子给我的一样,当时也没拆开好好研究过,现在一看,锦囊果然精巧,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用牛皮制作的隔水袋,保护着里面的东西,细细一摸,似乎是张纸,是什么东西,保护得如此之好?我正欲拆开,松鹤里突然阻止道:"于大人也交代了,要在十二个锦囊收齐后再拆。"

这是为什么?不过不拆也好,免得哪天掉了一张麻烦,于是一点头,将锦囊揣于怀中,抬头再次看着松鹤里和紫琼,他们似乎异常紧张,满脸愧疚地瞪着我,瞪得我浑身不舒服,为了缓和这种怪异的气氛,我微笑着看着辰辰,"辰辰,你饿不饿?"

辰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道:"嗯,饿了。你们,不吵架了吗?"

松鹤里和紫琼尴尬地笑了笑,继续瞪着我,我随即一笑,"你们这父母怎么做的?辰辰饿了,我也饿了,听见没……"

两人恍然大悟地相视一笑,急急向屋子里跑去。

我仰望那遥不可见的天空,那我又是什么?是那下棋的人,还是棋子?呵呵,说到底,我们都是棋子,命运的棋子……

转眼又是一个月,自从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后,松鹤里和紫琼对我愈发地好,好得简直让我难受,何以这么说?因为,他们实在太好了!

而这一个月,他们简直成了我的"父母",不许我这样,不许我那样,一旦发现我有较大的动作,直接给我一招:点穴!因此,在我心中,他们渐渐变成了恶魔,不,比恶魔还恐怖,就是--唐僧!!!(此处指《大话西游》中的唐僧)

"嘿咻!嘿咻!"我正努力做着松鹤里教我的强身健体操,两个月下来,身体已经恢复大半,这谷中的奇物,加上这套体操,使我恢复的速度更加迅捷,而我能动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深潭对面的"彩蝶仙谷"。

我看着我的目标,先给自己鼓了鼓气,大喊了三声"耶!耶!耶!",然后紧紧盯着那些藤蔓,以前看紫琼姐姐飞过去好像很容易的样子,于是,我也准备效仿。

正准备出发,突然一只小手拉住了我的衣服,低头一看,原来是辰辰。我甩手将辰辰拨向一边,"去去去,别闹,你宁姐姐我要做一件大事。"

"辰辰也要去!"辰辰鼓着脸,再次拉住我的衣服,我一瞪眼,将她拨开,然后迅速向藤条跑去,一跃,上了一根藤条,再一跃,又是一根,虽然藤条不比木桩,但我的"遁走神功"也倒可用,于是又跃了一根,突然,脚下一紧,暗叫不好,人已然倒挂在空中,引来辰辰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