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没骗你,真是帅小伙儿。身高超过一米八,浓眉大眼、玉树临风啊。”乔母唯恐女儿情绪不佳,命其他人先行离开。

“可我不喜欢大眼睛!”

“大眼睛、双眼皮多好啊,不管日后生男生女都漂亮。”

乔芊侧头叹气,越说越不靠谱。

“妈妈,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真的不愿意嫁……”

话未说完,乔母已捂住女儿的嘴,“你想都别想,亲家偕亲朋好友全来了,又是现场直播,必须嫁。”

乔芊始终摆出一副死鱼眼,这些日子被长辈们逼着学法语,法语啊,Bonjour(你好)、merci(谢谢),她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家中佣人敲门请走母亲,美甲师替换而来,进行最后一道修饰,红色水晶指甲。

“乔小姐今日真是艳光四射,新郎好有福气。”美甲师真诚地说。

“我要是男方我也高兴,可惜我是女人,高兴不起来啊。”

“为什么?莫非如外界谣传那样真没见过面?”真不是炒作?

乔芊摇头不语,思绪飘到安静的角落,对着墙角又捶又打又发飙。

这时,钟玄德敲门而入,乔芊漫不经心地问:“联系上郝佑鸣了吗?”

钟玄德据实以报:“各大酒店都查过了,没有相关住宿记录,出境记录中查到程露锦与林依娜的出境信息,我估计,郝佑鸣已离开本市。”

乔芊无谓地应了声。自从那日与他离别之后,她仍是对他的伤势有所担心,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便请钟玄德返回公寓照料郝佑鸣,怎料郝佑鸣已离开公寓,并将她的手机留在公寓里。她又恳求钟玄德联系程露锦与林依娜,但二人也未开机。直到今天,他依旧渺无音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说,他会不会又遇上麻烦了呢?”

“大小姐,容我说句自信的话,只要在本市之内,发生任何一起刑事案件都不可能逃过我的追查,所以我可以确定郝佑鸣没有发生意外,答案就是他已经离开。”

乔芊当然相信钟玄德的办事能力,但没联系上郝佑鸣本人也是事实,所以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今天是大小姐的大喜之日,不要去想那些与结婚无关的琐事了。”钟玄德今日一袭正统黑色西服,既酷帅又低调。

“你见到我的未婚夫了吗?”

“我在很久前已知道是谁,只是不能确定对于大小姐而言算不算惊喜。”

“很久,有多久?惊喜又代表什么意思?”

“半年前。至于惊喜的问题,当大小姐见到对方之时自有答案。”钟玄德身为乔家的第一保镖,通常会执行最艰巨、最秘密的工作。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乔老爷也在追查郝佑鸣的下落,并且向他下达最高指令——只要郝佑鸣出现在本市,必须在第一时间将他投进大牢,不惜动用任何关系。一面是救命恩人的命令,一面是誓死效忠的小主人,所以钟玄德期盼乔芊不要卷进这场商战风暴。

不过,郝佑鸣很聪明,并未在本地逗留。

乔芊知道钟玄德属于口风很紧的人,虽然满心好奇,但决定不再追问,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想嫁也得嫁。

演播厅里——

主持人伫立舞台之上,对于今晚的直播活动进行简单的表述——准新郎与准新娘各持等同一千万的筹码,每一局底金各为五十万,竞技项目为:梭哈。

此次梭哈比赛本来就不是为了赢房子、赢地,所以赌金走走形式就好,谁先输光台面上的筹码便代表自愿被纳入对方旗下。换言之,待两家长辈移交董事长之位时,任何一项工程或投资项目,皆要以今日胜出一方的最终决定作为准则。因此,隐藏在这场赌赛背后的资金才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

位于舞台斜上方的贵宾包厢里传来朗朗笑声,乔正天与廖睿风正举杯畅饮。

“正天啊,咱俩这一别也有三十个年头了,你这身体还是这么硬朗!”廖睿风拍了拍老友的肩膀,笑容中透着欣慰。

“想想各自接手家族事业那会儿,我们也就三十出头,如今都老了不中用了,是该让他们年轻人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乔正天看向赌桌,不由得感慨,“廖尘继承了你的优点,谦和有礼,谈吐不俗,”他又想到某人,继而怒哼,“比起那些诡计多端、两面三刀的人的后代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你看你又来了,人都死了,什么仇也报了是不是?大喜日子,别让这些事扫了你的兴致。”廖睿风帮老友斟上酒。

“他不该死吗?这就是报应!背信弃义!我宁可把那块地卖了,也不会让他郝家称心如意!”乔正天一想起郝弘文在背地里干的那件龌龊事,就恨不得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痛打一顿。

——郝弘文是郝佑鸣的祖父。

“哎哟气大伤身,放心吧老同学,我廖家加上你乔家的保镖将近一百来人,正死死守在电视台门外,我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何况郝佑鸣压根就不在本市,那孩子自小就叛逆,十五六岁就敢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十年,与家里人的感情原本就不深,再加上绑架那事一吓唬,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合作协议书》中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未在规定时间内到场就算自动弃权。”廖睿风笑着附和,一同望向赌桌,只要乔正天心甘情愿“割爱”,那么他永远是乔正天最坚强的后盾。

安静片刻,总导演的命令贯穿于整间大厅:“各机位注意!灯光音效准备!距离主角登场时间还有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会场逐渐肃静下来,乐团指挥站上指挥台,全体人员各就各位……

倒计时完毕,白色追光首先停在右侧出口处,就在主持人的介绍中,帐幕缓缓开启,身着旗袍的乔芊款款而来,靓丽的外表,稳健的台风,令旁观者无不赞叹其秀美端庄之容。

而后,追光在右侧出口处亮起,音乐从婉约急转为震撼有力,加之霓虹光效的视觉冲击与主持人的渲染,不止伫立舞台之上的乔芊好奇满满,就连坐在电视前的观众也是翘首以盼,因为男主角的出场,将揭开本场直播的第一个大悬念。

“真漂亮,我这孙媳妇也太漂亮了吧!哈哈。”廖睿风满意抚掌,虽然见过乔芊的生活照,但显然经过一番打扮的乔芊更加美丽动人。

乔正天低沉地应了声,惴惴不安地问:“Amanda重病住院肯定过不来,不过,郝佑鸣真走了吗?为什么查不到他的最新动态?我这心里总感觉不踏实。”他几日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唯恐出现不可预知的变故。而他口中的Amanda,就是郝佑鸣的祖母。

“我派去监视Amanda的人,亲眼见她被推进手术室急救,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没走又能怎样?他还能插上翅膀飞进来?”廖睿风爽朗一笑。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螺旋桨噪声,顷刻间震颤了演播厅的外墙……

………………

乔正天与廖睿风不约而同站起身。乔芊闻声望去,只见一架架软梯由高处垂降窗外,紧接着,全副武装的“天兵天将”从四面八方拥入会场,又火速列成两队各站一边。带队人一声令下,“天兵们”齐刷刷行礼,气势排山倒海。

见状,钟玄德跳上舞台护在乔芊身前,乔芊不明所以,于是躲在他身后怯生生观望。

俄顷,由银色荧光灯装饰而成的软梯垂在窗前,明黄色的光束从高处释放开来,光芒四射,瞬间点亮的漆黑夜空。此刻,一部分擅于捕捉镜头的摄像师已将镜头对准窗外。

黑色皮鞋,黑色西裤,黑色西服,逐渐进入所有人的视线……

倏然之间,一记优雅的跳跃,怀抱大捧玫瑰花束的郝佑鸣赫然出现!虽然他的发型仍旧带着不羁的朋克风格,但今日所穿的西装格外正统。他朝乔芊俏皮地眨了下眼。

而乔芊持续呈呆滞状,下巴快掉了。天啊!知道郝佑鸣爱胡闹、爱出风头,但今天肯定不是他胡作非为的场合啊!怎么办,爷爷会不会杀了他啊?这笨蛋还不逃命,更待何时?!

郝佑鸣却是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态,首先举起一个纸卷,朝乔正天的方向挥了挥。乔正天与廖睿风定睛望去,本欲发作的情绪硬是被这泛黄的纸张压了回去。

既然两位老人家再次入座,郝佑鸣岂能让场子冷下去?他从保全队长手中接过无线麦克风,利用丰富的舞台经验,熟练地找到正对自己的镜头,礼貌俯首致意,面带笑容地说:“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我是郝佑鸣,我想正在收看此次直播的观众朋友对我并不陌生,没错,我就是今晚的男主角之一。下面,有请另一位主角入场。”

手持武器的保全人员,在保全队长的命令下,做出整齐划一的调整动作。良好市民听到这动静不害怕才怪,于是摄像师立马将镜头转向右边出口。

帐幕升起来,廖尘怒视郝佑鸣,握紧双拳,四平八稳地走了出来。

如果说郝佑鸣的出现足以令乔芊口吐白沫的话,那么廖尘的现身就得让她口喷鲜血。她再也承受不住一波接一波突如其来的“惊喜”,顿感双腿发软,眼前发黑。

钟玄德及时扶住她,又看向位于高处的乔正天,在后者目光的授意下,立刻将乔芊送至后台休息室。同时,身经百战的主持人走上台稳定局面,随后插入大量广告,直播暂时停止。

第54章 两个未婚夫

此次直播关系到乔氏的信誉,所以不可能说中止便彻底中止。但是摆在乔正天面前的问题又是客观存在的,郝佑鸣既然有备而来,就不可能轻易离开,何况郝佑鸣手中握有那份由乔正天亲笔拟定的《合作协议书》,这份协议书在三方见证下接受公证,具有法律效力。

思及此,乔正天铿锵有力地说:“你的祖父郝弘文已过世,至于协议书是否还具备效力,待律师到场再做定夺。”

郝佑鸣则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悉听尊便。

廖睿风捋了捋山羊胡,笑盈盈地说:“正天啊,咱们果然都老了,传说中的‘Ace小王子’转眼间也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小伙子。”

这一则故意重申的信息立刻引起乔正天的警觉。叱咤赌场多年的廖睿风,对于活跃在赌桌上的高手总会特别关注。于是在不久前,他为保合作事宜万无一失,特意向乔正天透露了“Ace小王子”的真身,所以乔正天才会找来郝佑鸣的纸牌魔术影集进行研究。最终,经一流魔术高手亲临现场观摩以及对视频的分析来看,郝佑鸣在表演“观众指向哪张暗牌便报出正确牌面”的过程中,确实没有在纸牌背面动过手脚,似乎真的拥有过目不忘的“特异功能”。

乔正天蹙紧花白的浓眉,“郝佑鸣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带武器进场?知法犯法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进监狱?!”他怒指一干持枪闯入的保全。

郝佑鸣粲然一笑,打个响指,全体保全人员将枪口指向天花板,食指移动,放置于扳机处。,队长高举一面鲜艳的发令旗。见状,在场人员抱头鼠窜,尖叫连连。然而,当所有人都惊恐万状之际,枪口内打出五彩斑斓的彩带——他们手中的根本是仿真玩具枪。

乔正天捂住心口气得浑身哆嗦,绝不!绝不允许乔家后代的血管中流淌郝家的血!

廖睿风扶住老友摇摇欲坠的身躯,“廖尘!还不快点将郝佑鸣‘请’出去。”

廖尘正有此意,走到郝佑鸣面前,无奈地说:“实不相瞒,我也是近期才知道未婚妻正是乔芊。不要再胡闹了,我和她早就有婚约,乔芊也不可能跟你走。”

“有些真相你并不是完全清楚,不如稍等片刻,我先去接个人。”语毕,郝佑鸣在保全人员的保护中径直离开主会场。

一刻钟之后,在郝佑鸣的陪同之下,一位气质出众的老妇人步入会场。老妇人虽然即将步入古稀之年,但精气神仍保持着健康良好的状态,妆容简约得体,白色西服套装衬出她的干练与果敢,一颦一笑丝毫不见衰老之气。

乔正天刚刚在私人医生的照料中吞下降压药,惊见来者,不由得手抓护栏再次站起身,神态中可见复杂的情绪,“Amanda?你不是躺在重症室吗?……”

此位老妇人正是郝佑鸣的祖母Amanda。她朝嗔目结舌的乔正天与廖睿风望去,展开双手旋转一周,“好久不见哦,怎么?两位老帅哥不打算走下楼来迎接一下我这位老朋友吗?”

哼!如果她没有表演重病不起的大戏,恐怕无缘出席今日的盛会了!

不经意间,乔正天的嘴角弯起一抹浅笑,廖睿风见他挪步欲迎,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正色提醒道:“你可要保持冷静,别忘了站在你眼前的女人是谁的妻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乔正天驻足,扫视媒体的方位,摊开一手,严肃地说:“请郝夫人移步会议室。”

Amanda拍了拍郝佑鸣的手,“放心,奶奶才不会傻到拿出协议书原件,你只管安心赢得赌局,必须抢走他老乔家的女人!”

郝佑鸣见奶奶劲头十足,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他并没违反《合作协议书》的条款,所以今晚在众人的见证下,光明正大地“抢钱抢粮抢女人”。

余光中闪现出廖尘的身影,郝佑鸣朝奶奶的秘书勾勾手指,秘书小姐信步上前,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协议书复印件送到廖尘的手中。

这是一份签署于半个世纪前的《合作协议书》。

甲方代表:乔正天公司:乔氏国际地产

以下乙方、丙方并列

乙方代表:郝弘文公司:Luck-99 Hotel(主营:商务酒店)地点:美国新泽西州大西洋城

丙方代表:廖睿风公司:Casino Royale(主营:贵族赌场)地点:摩纳哥公国蒙地卡罗

合作条件:甲方承诺,在五十年之内收购完成位于拉斯维加斯黄金地带的适用于建造赌场度假酒店的私有地产。

未来二十五年建造规划:六星级酒店(包括260间房间以及50间华丽套房及堂皇别墅)、十余家餐厅、三家赌场、保龄球场、羽毛球场、网球场、大型健身美容沙龙与购物中心、四家娱乐中心与表演厅,以及水上游乐场。

因施工周期较为漫长,所以将建造执行权与进度监督权赋予甲方之第三代。

又因并列双方财力与家世不分伯仲,在甲方心目中不分轩轾;

所以经三方协商,合作方式如下;

甲方一经收购成功,立即执行以下方案:

第一条若甲方第三代继承人为男性,并列双方第三代继承人同为女性;

那么三方以纸牌类竞技形式进行公平竞争。

胜出者一方与甲方第三代继承人联姻并启动合作工程。

第二条若甲方第三代继承人为女性;并列双方第三代继承人同为男性;

合作执行方式同第一条。

第三条若并列双方第三代继承人性别相异;

甲方则按照第三代继承人性别直接婚配并合作,不得争议。

——为保证本协议的公平、公正,限制条款如下,并列双方第三代继承人违反任何一条按自动弃权处理:

并列双方三代继承人不得在未谈及婚嫁之前相识甚至是相恋。

1.不得在婚前出现任何影响企业形象的负面新闻。

2.可以与异性正常交往,但是不得出现包养情人、嫖娼等作风问题。

3.不得吸食、注射违禁品。

4.不得涉及刑事案。

附加条款:

若符合第一条、第二条之内容却无故缺席者,按弃权执行。

……

……

——签订协议的那一年,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大学同窗及患难与共的挚友;他们是刚步入而立之年的新一代企业家。那一年,乔正天硬着头皮接过濒临倒闭的乔氏地产,郝弘文掌管落成不久的酒店生意,廖睿风则子承父业经营赌场。

那时,郝氏只是纯粹的酒店,直到七十年代后期,郝弘文预感大西洋城将进入蓬勃发展的时代,于是以超前的经营理念,率先建起今日的赌城酒店。而后,果然不到十年光景,大西洋城便成为拉斯维加斯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位居全球十大赌场之一,并且大有后来者居上之势。

如今的Luck-99 Hotel在同行眼中,已是羡慕嫉妒恨的吸金大财团。

廖尘阅读完毕,说实话,内心着实受到不小的震撼。因为整件事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在拉斯维加斯建造一座属于自己的赌场是每一位赌界人士穷极一生的梦想,而乔家刚巧在这块寸土寸金的领土上拥有实现梦想的权杖。

从这份协议书的内容来看,郝佑鸣不仅不是来闹场的,并且完全具备争夺土地与配偶的资格。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就赌桌上见吧。”郝佑鸣自从那日与乔芊分别之后,就上了游艇驶入公海,这便是所有人都查不到他踪迹的原因。不过这段日子他也没闲着,边养伤边恶补赌场经营之道,每当累的时候,钓钓鱼,琢磨琢磨新魔术,想想乔芊见到他时的画面。

本以为她会欢呼雀跃,怎知直接晕菜了,不知这会儿醒来没?

他边移步,边考虑顺利溜到乔芊身边的方法。

“等一下,郝佑鸣。”廖尘唤住。

“说。”

廖尘沉了沉气,走到他的正面,“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手。”

“最后一刻指什么?”

“乔芊自愿嫁给你。”

不管是这个女人还是这项工程,他都没有说服自己退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