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愤地拽回自己的手继续往上走。

楼下的龙阳却不以为然地嗤笑,“喂,警告过你了,被伤了心可是你自己自找的。”

才走到门边,她就知道了龙阳的“好意”,卫晨暮还站在一侧,只是眸有深意地看着她,而她则只敢轻靠在门边默默听着屋里的动静。

李宸景把外衫罩在柳蓉蓉的身上,敛下眼眸看着她暴露在外的白嫩脚踝上挂着被潘庸折腾出的红肿,脑中撞出几个画面,好似这样救她已经不是第一次……

“我家被抄的时候,宸景哥哥你也这么救过我,你还记得吗?”柳蓉蓉坐在地板上,轻轻地啜泣着,“那时候有个当兵的想碰我,是宸景哥哥赶来,一脚将他踢开,把我带回家的,你还记得吗?”

所以他在看到潘庸压在她身上后,才会下意识地抬起脚,下意识地将潘庸踢开,下意识地脱衣服披到她身上?

“我不知道。”他心虚地别开眼,害怕心里的想法被她看穿,可她却偏偏不依不饶地倾身搂住他。

“可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来救我的,就算你想不起我来,你也还是喜欢我的!”她扁着嘴的样子已经快要与他脑海里某个模样重合,可他却还是推开她。

“老实跟你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救你。”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疑惑,甚至夹着懊恼,“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救你!”都怪你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怪你让小八误会我,都怪你让我竟然松开小八的手,你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死死地拽住我吗?你知道我根本不想管你的死活吗?你知道我要是不见了他会有多难过吗?

“你能不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的话让门外的朱八福心跳漏了一拍,这样态度的话让她突然有了一点点勇气探头向屋里看了一眼。

少公子站在露台边背对着门口,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为什么?”柳蓉蓉的声音让她歉疚的低了低头,那声音听起来挺难过的,好像是被抢走了很重要的人。

“因为我不想再做任何一件让小八担心的事。”

“所以,见到我,你就会做让他担心的事?”

“……”

“那不是正说明在你心里,我比他重要吗?”

“你没有他重要!”

“我比他重要!我一直比他重要!你找他当我的挡箭牌,你怕你父亲对我不利,我报复你进青楼,你明知道身份不合适却还是为了保护我不时进出青楼,甚至我处境危险,你也是丢下他第一时间来找我!为什么你就不承认呢!”

“砰”

他一掌拍在露台的杆栏上,打断她唧唧歪歪的话,手指一抓,指掌间沁出血来,他瞪视着她,清澈的眼眸可以称得上凶狠,“我最后一遍告诉你,我不是‘他’,就算你对‘他’最重要又如何?你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安全感就像个无底洞,无论怎么填也填不满。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有什么忐忑不安的呢,龙阳说的不对,少公子才不会做什么让她伤心的事,那些都是李宸景残留在少公子脑子里下意识的动作,李宸景没有回来,他还是小八的少公子……

她安心地走进屋内,正要向少公子开口,只见一直晕在旁边的潘庸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站起了身,咧着摔歪的嘴,一个箭步冲到露台边的少公子身后,“妈的!这种小□□既然玩不到,那就去死吧!”潘庸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露台上的两个人推过栏杆,这突如意外的转变让别开眼的卫晨暮来不及反应。

“少公子!小心!!”

她想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却只撕到一片残破的布片。

身体越过栏杆,她只看到两道人影快速地掉落下去,少公子不会游水,她得去救他。还不待卫晨暮先行下水,她越过栏杆直接跟着跳了下去。

“龙大人,少公子他们被潘庸推下水了,快救人!”卫晨暮狂奔下楼。

龙阳吐着烟雾,“呛两口水说不定还能学会泅水呢。”

“朱大人也跟跳下去了!”

“嘶——来了!还真是麻烦!”龙阳小声的嘟囔,这个该死的女人还真把自己当爷们使了,“来人,先把那个潘少爷给我打个半死!”晕了还能整幺蛾子!

“咚”声落水……

朱八福的口鼻灌进几口水,靠着狗爬式,她四处胡乱地摸索着,龙阳宽大的外袍扯住她的手脚,她不协调地往下沉,直到一只手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肢,她回头对上少公子的眼眸,一瞬间偷笑出来呛了水,她以为他会想起什么,她以为他会下意识地先去救柳蓉蓉……

她的气息在溜走,他毫不犹豫的揽过她的头,将唇里的空气渡给他,直到自己胸口气息全无也舍不得离开她的嘴唇,泡沫在周遭咕噜噜地冒,他贪婪地吮/咬着她的嘴唇,眼眸渐渐失了焦……

脑海里的记忆跟周遭的水一样淹过来,不容他拒绝地要占据他全部的思绪,他却还死赖在小八身边不肯走。

小八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甩开头不让他继续亲吻他,小八捧着自己的脑袋,好像在叫他看自己,可是他好累啊,身体像被记忆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软绵无力……

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要走了……

小八,你答应过,不会忘记我的,对吧?

可如果我要是不见了,如果我变回那个讨人厌的李宸景,如果他是一个会让你难过伤心的李宸景,如果他不是把你看得最重要的李宸景,那就忘了吧。

一口水从肺叶里吐出来,朱八福一阵深刻从地上爬起来,她顾不上身边的龙阳用大外套将自己裹起来,顾不上自己女儿身份会不会被人发现,她只想立刻爬到少公子身边去……

“朱大人,你没事了吗?”卫晨暮看着她滴着水踉跄地跑来,“少公子的水已经吐出来了,没事了。”

“他醒了吗?!”

卫晨暮皱眉点了点头,侧过身,露出被他的背影挡住的少公子,他正坐在池边发着愣,长发滴着水遮住他的双眸,听见她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一缕长发滑过面颊,露出他黑沉沉的双眸,那双困惑的眼眸里有她惊喜的脸庞,薄唇轻轻抿着,扯出一条细缝,熟悉的声音溢出他的双唇,唤得却是陌生的名号——

“朱院生?”

“……”

她的血液凝固了,表情像被瞬间冰冻了一样僵住,嘴唇打着颤,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少…公子,你叫我什么?”

为什么不是小八?为什么不叫我小八?朱院生是谁?我才不是什么朱院生……

“晨暮,蓉蓉没事吧?”他没注意她僵化的表情,转过头去开口问身后的卫晨暮。

“柳姑娘呛的水比较多,不过已经没事了,属下现在就送她回春分楼。”

“不,把她带回府里。”

“可丞相那边……”

“……有我在,你且去办就是。”

“是……”卫晨暮起身走开,经过还愣在原地的朱八福身边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少公子他想起来了……”

“……”

“朱大人?”

“……”

“你没事吧?朱大人……”

朱八福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好痛好痛。

她在想,要是她也能失忆,该多好……

若他是个让她伤心难过的李宸景,她能不能干干脆脆就把他忘掉呢?

“晨暮,你且先送朱院生回去。”

“管好你的柳蓉蓉就好,用不着你多管闲事。”龙阳弯身横抱起昏过去的朱八福,故意走到李宸景身边转了一圈,“怎么不跟刚才一样把我推开了?”

“……”

“刚才那个你可是很爷们地把我一掌搥得老远,搂着我怀里的这个家伙在本大爷面前亲得难舍难分呢。”

“……”

“喂,李宸景,你该不会是又忘记你失忆这段时间的事情了吧?”

“……”他长长的沉默,就在龙阳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慢吞吞地启唇溢出三个字,“我没忘。”

“哦,那就太好了。”龙阳将怀里家伙献宝一样地横展在李宸景眼前。

她侧颜枕在龙阳的手臂上,湿软的长发低垂下来撩拨到李宸景的手背,他低眸盯着那截软发在他手背上滑来滑去,侧身,想不着痕迹地拉开与她的距离,可无奈手却僵着动弹不得,直到龙阳站起,将她整个人纳进自己怀里,不让他再看到半分。

“姓李的,你听好了。虽然你纠缠了人家很久,不过,从现在开始,这家伙跟你没关系了对吧?那么……这家伙的事以后都归本大爷管了。回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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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尼玛QAQ为啥又被锁了,我好无辜!努力解锁中=。=本来只想更半章,可是被二七一拾肆君的长评大大激励到,于是!怒更五千!让你们一口气看爽!

然后QAQ看着空荡荡没有存稿WORD,抓脑袋了!!!!嘤嘤嘤嘤嘤!长评什么的,好可怕,感觉身体被掏空~~

今天在微博上报告了《家有喜事》也就是《天降贤淑男》的编剧思路,一片哗然,哈哈,其实认真想想,某樱还真是没有写过什么纯种霸道总裁的男主。

而这本的男主嘛~~嗯,我严重的在考虑,基本上,某樱是1V1的忠实簇拥,目前文里这三只男主,我表示我以前好像都没有写过这种型,就算写过也没有像他们这么渣过!!

要么肉体渣,要么精神渣,要么肉体精神都很渣,这尼玛,八福简直不知道什么命~=。=受着吧,谁让你是我写过最漂亮的女主捏~~~

第74章 卷二第三十二章

丞相府少公子的房内烛光摇曳,李宸景整个身体浸在热水浴盆里,眼眸盯着静无涟漪的水面出神,直到厢房门轻响他才稍稍抬眉,隔着烟波淡荡遥空碧的屏风,传来卫晨暮的声音。

“少公子,丞相那边已经交代过了。柳姑娘可以暂留在府上。大夫看过,已经无事睡下了。”

“嗯。”李宸景应声,继续发着呆。

卫晨暮扯下挂在屏风上的软巾,“您的烧还未全退,手掌上还有伤口,别泡太久。”

“晨暮,我说过,你不是我的侍从,你不用这样服侍我。”

“自从少时当质子被送进京城,你救下我后,我的命就是你的。这是我们部族的规矩。”卫晨暮一边说着一边服侍李宸景起身穿衣,“丞相为何突然同意收留柳姑娘在府中暂住?”

“父亲要试探陛下的反应,为保潘家独子。”这种时候潘家如果狗急跳墙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情,又被罪证确凿的抓住,那即便是当朝权相,也回天乏术了,所以,最好让柳蓉蓉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且是安安全全地待着,最好能让她亲口说出她并没有被做过什么,只是请她去弹奏一曲,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李宸景的话让卫晨暮擦拭水渍的手略停,这番思绪敏捷贯通朝政的话语才是少公子该说出来的话,可他竟有些不适应。

“晨暮,你且去打听一下陛下打算处置潘庸。”

卫晨暮一边包扎着李宸景手掌上的伤口,一边说道,“潘庸意图染指天子的女人,即便是柳姑娘身份特殊,也只有死路一条。朝堂皆知,潘大人乃相党肱骨,陛下这次应该不会再给丞相面子了。”

李宸景抬手看着纱布一圈圈地缠住他掌心的伤口,他记得很清楚这道伤口怎么来的,也记得很清楚他弄伤自己的时候说了什么话——“我不是‘他’,就算你对‘他’最重要又如何?你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东序府下次例会是何时?”李宸景忽然开口。

“两日后。”

李宸景看着包扎好的手掌,那道伤口被封得密不透风,再也看不到,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疼痛提醒着他,它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抬起手背擦过自己的嘴唇,唇肉陷进齿里,细细地磨出血滋味。

我——不是“他”吗?

那就没什么好尴尬的了。

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把我忘了吧……

如果我变回那个讨人厌的李宸景,你就把我忘了吧……

如果我不喜欢你了,你就把我忘了吧……

小八……

朱院生——

“少公子!”

朱八福一声冷汗从床榻上坐起来,心口被方才的梦里的声音揪得生痛,她掀开被褥正要下床,一只瓷杯递到她的面前。

“陛下?”她这才注意到床榻边坐了个人,不知已经注视她睡了多久。

“微臣参见陛下……”她急忙下地跪倒行叩拜大礼,等了半天就听不到他说一句平身。

“这种时候还忘不了跪朕?”陛下的语气有些怪,“这么喜欢跪朕,那就跪着吧。”

“……”

她有些奇怪,却没力气辩驳,就这么听话的跪在他跟前不言不语,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她又做了一场奇怪的梦,忽然她听到一声叹息——

“你是不是完全忘了我们俩约好的事了?”

“朕说过你以后失恋了,由朕来安慰你。朕说的是认真的。”

所以,一切都不是梦,那是真的,连陛下都知道,少公子他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是冷冰冰的东序首辅、丞相公子,他想起他们之间根本毫无关系,他想起自己心里真正想保护的人。

陛下弯身将手里的水杯递到她唇边,却被她别头躲开。

“我不渴。”昨天她喝了好多水,好多好多苦水。

“你会渴的,等你哭完以后。所以,先补点水。”他的声音像在哄一只不合作的小猫。

“……是谁告诉陛下我要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过不去的,男儿有泪不轻弹……”

“男子汉大丈夫就不可以哭了?朕没有下这种严苛的律法吧?”

“所以,男子汉大丈夫也可以哭吗?”

“嗯……哭到男子汉大丈夫高兴为止。”陛下的声音听起来比方才温柔好多倍,手掌轻拍在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像在顺着猫儿的毛,让她自己觉得像一只被人遗弃的猫,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挺惨的,有装可怜的资格,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陛下会理解的……

“但是,朕有条件。”

她的眼泪已经挂在眼眶边打转了,这种时候跟她谈条件?

他停下顺毛的手,将她从地板上捞起搂向自己,抚住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要哭,到这里来。”

她顾不得陛下这些奇怪的举动,她顾不上她现下看起来是不是像个十足的女孩子,她顾不上不可在九五之尊面前失态,再也憋不住的眼泪溢出眼眶,那泪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扯住他的衣袍她开始发出难听又压抑的啜泣声。

“他叫我把他忘掉……”

“他就这样随随便便叫我把他忘掉,那我忘不掉怎么办?”

“我是不是要学他,去水里泡一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怎么可以这么狡猾,他凭什么叫我把他忘掉!”

“我不想当朱院生,我想当小八……”

她忙着大声哭,大声嚷,没有注意到发烫的耳廓被人轻轻地吻住,两片始终带着浅笑的唇轻贴在她耳边,静静听着她发泄般的哭喊……

嗯,就这样在他身边,别再像个小儒生一样那么遥远的对待他,再像女儿家一点,再把他当一般男人看一点,她要的安慰也可以再多一点……他准备了那么久那么多,她不统统要完,他留着还能给谁呢?

赵凰璞走出朱八福的房间门时,胸口湿哒哒的一片,脸上却带着桃花沁春风的笑,门口蹲着两只小正太,一只满眼嫌弃地看着他,一只满眼担忧地瞪着他。

“参见陛下,我家兄长还好么?”朱晓久满面愁容地看向里间,昨天夜里抱家姐回来的竟然是龙阳大人,依着那位大人的脾气,就算家姐晕倒了,不是也应该对她踩上两脚,吐两口唾沫,骂句“娘炮”就走人了么?还没等他和家姐对个口供,陛下大清早就赶到年府里来探望,把他这个亲弟弟的隔在门外,自己冲进去端茶倒水伺候人,这一个个的都见了鬼了……

尤其是家姐那死鸭嗓的哭声,她是觉得自己扮演的男人还不够娘炮吗?竟然在陛下面前扯开嗓子嚎?卧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朱家香火已经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