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事,已经睡下了。”陛下笑眯着眼回道。

“陛下哄他睡下的么?”站在一旁的年有余凉凉地插话。

“怎么?年爱卿吃醋?”陛下挑了挑眉,“朕对臣下一向都这么友善啊。”

“不。只是觉得您还真辛苦,连臣子睡觉都要哄,还哄得衣衫全湿。”

赵凰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湿漉一片,笑道,“没想到她这么会哭,眼泪还真是多,叫厨房准备些米粥,她起来以后应该吃不下东西,喝点米粥暖胃。刚刚摸过她的额头,好像没有发热,只是折腾一宿有些累了。比起小景子,这家伙还真是个健壮的男子汉。”

“……陛下这样关心我长兄,晓久在此谢过了。”

“不客气,一家人嘛。”

“……”卧槽!谁和你是一家人!你是拆我家的人吧!

“话说,龙阳大人还在等您回复,您的小舅子该怎么处理?”年有余看了一眼朱晓久如遭雷劈的表情,转而对上赵凰璞,提醒他别忘了正经事。

赵凰璞摸了摸下巴,“龙阳给定了什么罪名?”

“意图染指你的女人。”

“这么大的罪名呢?”他吃惊地眨了眨眼,复思量了片刻,“潘大人似乎就这么一个独子对吧?先打个五十大板丢进牢里听候发落吧。”

“……染指你女人的成本还真小。”年有余冷冷地哼,就算不直接拖出去砍成肉酱,也应该宫刑伺候吧?

“是不大啊。不然,年爱卿也试试?”

“太麻烦,没兴趣。”年有余抬抬手,“那臣就这般传口谕给龙阳大人知晓了。”

“嗯!”他阳光地点点头,复又看向一脸戒备地盯着他的朱晓久,桃花眼眯起,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开口道,“朱晓久……你不用这样看着朕。朕也不是对每个小舅子都打得下去的。”

“……”他打不打小舅子管他什么事啊!别杵在家姐的房门口,快走人,放他进去看家姐啦!卧槽,从小到大第一次听到她哭得那么凄惨好嘛!

作者有话要说:

诶,果然是更文一时爽,码字火葬场啊!QAQ检查了两遍就找出一个写错了的地方,先发了,我怕一会儿想着想着又开始改,没完没了了ORZ

第75章 卷二第三十三章

两日后,东序府例会堂内,皇上领着各部统府齐聚会堂,满室静谧充斥着奇怪的气氛。

倒茶的小厮倒好茶水统统作鸟兽散,只留下偌大的殿堂上回荡着陛下拨弄茶盖的声音。

年有余拨着算盘,卫晨暮敛眸沉默,龙昂一袭男装,龙阳心不在焉。

李宸景束冠朝装端坐不言,目光一瞬不眨地看向对面空荡荡的位置。

“听说圣上的母猫顺利生产,特此恭贺。”龙昂率先开口。

龙阳却冷哼一声,“更要恭贺我们的首辅大人总算恢复正常了,不再纠缠着男人到处秀恩爱了哈?”

“说到纠缠,怎么一直被小景纠缠的朱大人竟敢缺席例会了?他不是一向怕出错掉脑袋的么?”龙昂随着李宸景的视线,看向身侧工部统府的位置,“这么怕尴尬啊?”

赵凰璞瞥了一眼依旧一言不发的李宸景,捻开茶碗吹着热茶,“她不舒服,朕特准的假。”

“哦?那圣上也准臣告假几日如何?”龙昂笑着刁难,“臣写了一夜的诏书,很辛苦呢。”

赵凰璞挑眉,也不问龙昂请假要去干嘛,直接咧唇笑道,“不准。”

“偏心也用不着这般明显吧?”

“如果爱卿也失恋了,朕自会特准你告假。”

龙阳轻嗤一声,没好气地抬脚踹在李宸景的椅把上,“啐——那也能算失恋?跟这种东西算什么爱?一张死人脸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不如之前那样敢放狠话,敢跟他抢女人,敢在他面前表演强吻的家伙有趣呢!

“小阳,你也体谅一点吧。如果我要是失忆后再想起来,我搂着一个男人又亲又抱又疼又爱的,我也会很尴尬的。对吧?小景。”

“陛下,潘庸杀不得。”

这是李宸景进屋后的第一句话,与所有人的话题都无关,却让赵凰璞饶有兴趣地扬高了眉头,他还以为,小景子会说,立刻把折辱了蓉蓉的潘庸拖出去砍了呢……

“敢碰朕的女人,不杀难道留着过年?”赵凰璞浅饮下一口茶。

“只怕杀了,陛下不好过年。”

砰!

茶碗重重地砸在桌案上,赵凰璞眯起眼眸瞪向李宸景,“这话是你说的,还是相父说的。”

“臣与家父都这么说。”

赵凰璞紧眯起眼眸,鼻腔里溜出几声冷哼,“所以,朕连想护个女人都不行吗?难道姓潘的小子对朕的女人随意□□,朕还要为他鼓掌加好,就因为潘大人是相父的心腹?”

“陛下是想护女人,还是想斩断朝堂上的无形之手,陛下自己心里清楚。”

赵凰璞起身走下主位,站定在李宸景面前,李宸景表情始终未变,连眼神都始终停留在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上,这个细小的动作让赵凰璞更加不悦,他忽然伸手揪住李宸景的衣襟,“你不许看着那边,你给朕出来!”

留下一屋子各有心思的各部统府,他们俩面面相觑地站在殿堂外的走廊上,赵凰璞背对着李宸景,双手负背,口中冷笑道,“呵呵。相当会猜度人心呢。”

“这不是猜度人心,而是审时度势。”

“……是说朕很天真很看不清楚这天下现在谁比较有权势吗?”

“是说陛下你不会邀买人心。臣以前告知陛下的话,陛下都忘了吗?天下归你管,但天下的人心不归你管。”他走前一步,与赵凰璞肩并肩却没多看他一眼,只是目视着前方,“龙昂那件事你不是做的很好么?怎么换了个对象,您就不会玩了?”

“……你什么意思?”

“杀了潘庸,对你有什么好处?”李宸景轻轻问他,“他既不在朝堂,也不在军队,不过是一纨绔子弟。你以为这能伤得了潘大人还是我父亲分毫?”

“……”

“倒是能让你树个满朝堂的敌人,再给你扣个为了女人杀害近臣的帽子。况且……臣也不觉得,家父会让你动他。既然最后可能还是要放了潘庸,为何不顺水推舟?”

赵凰璞似乎瞬间懂了什么,“小景子的意思是……朕亲自下旨放了潘庸。”

“打也打了,关也关了。陛下此时放了他,既博个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好名声,又得到潘家感恩戴德,不值当么?”

自然值当,不只值当,简直就是把本要硝烟四起的朝局泼上一桶冷水,让他们所有人都静上一静。他本想借机斩了潘庸,给潘家敲山震虎的震慑和威胁,可却忘了会树多大的敌人,如果留着这位无所作为又可以肆意抓到小小辫子的潘家少爷,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即便这一举,潘家的人心不全归他收买到手,碍于相父情面权势,可能也不会完全站在他这边,但至少从此以后,潘大人得在朝堂上夹着尾巴做人,一声不吭,装聋作哑好一阵子。

既不用和相父硬碰硬,又得到了朝廷一名大员的心……呵,呵呵——

那个一直既不属皇党也不属相党的李宸景真的回来了……这计策是他一贯的风格——君臣平衡,各让一步,四两拨千斤,扫去所有前朝后宫所有的剑拔弩张,把所有人的利益平衡到最佳。

赵凰璞舒展开紧锁的眉头,兄弟般地勾住李宸景的肩头,“本来朕还有一丝疑虑,看来朕的小景子当真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朕有多寂寞。”

熟悉的味道从陛下的身上传进李宸景的鼻子里,“不是有人替代臣帮你出谋划策了么?”

“嗯?你是说——小八吗?”赵凰璞故意拉高尾音,清楚地感觉到李宸景浑身一震,“她的伎俩如何能和宸景公子相比?她只会一味地站在朕这边,为朕一个人考虑。不像小景子永远顾着大局大势,分寸拿捏刚刚好,既不少也不过。”他话里有话,强调着他和小八的关系匪浅,在他李宸景不知道的时候。

“不过,你知道你回来了,她有多难过吗?像只被人丢弃的流浪猫一样趴在我这里哭了很久很久。现在这里还有一点湿呢。”赵凰璞指了指还残留泪痕的胸口,像勋章一样展示给小景子看到,故意告知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如何蹭来的。

“所以,小景子不用担心,就交给朕吧。”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深深蹙起,唇缝绷成一条线,包扎好纱布的手掌微微颤动。

“这么多年,总是小景子帮朕处理一个个的烂摊子,难得小景子也有搞砸的事情,朕当然义不容辞。”他像在宣布诏书一样郑重其事的语气在李宸景耳边轻轻说道,“小八——就交给朕吧。”

李宸景久久不语,就在赵凰璞又想开口说些什么才轻轻启唇打断,“陛下,臣可否先行告退。”

“不想跟朕谈论小八?”

“……不想。”

“觉得尴尬?”

“……是。”

“那以后碰面怎么办?”

“……尽量不见。”

“你若想避着他,朕倒是可以成全你。不过……小景子,你得先告诉朕一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上她?”

“……”

“小景子?”

“……臣不会对男人有这种无聊兴趣,也奉劝陛下不要有。”

他说罢,拱袖行礼转身就快步离开了,那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的速度让赵凰璞蹙起了眉头。

只是对男人没有兴趣啊?那万一她不是男人呢?

朱八福匆匆忙忙下了马车,三步并着两步往六部例会堂里赶。

虽然小九说陛下给她准了假,可是她着实也并没有怎么样,既没有生病也没有发烧,就这样窝着在年府傻吃傻喝不干活怎么好意思呢?

“说得好听,你是想见那个人吧?”临出门前,小九这样戳穿她。

她在马车边顿了好久,回头看向朱晓久,有点委屈地小声咕哝着,“不可以吗?”

“你这张表情,我能说不可以吗?”朱晓久搔搔脑袋,“有种见完以后别发出那么难听的哭声啊。我怕你惊着皇上,把我们脑袋给摘了。”

说到她的哭声,简直把她的性别露馅的可以,她自己都觉得快要装不下去了,陛下竟然毫无察觉,兄弟般地拍着她的背脊,一如既往地安慰着她。

不得不说,陛下虽然不太靠得住,但真的是个体贴的好人,愿意当她发泄的垃圾桶,真够兄弟。

“哎!你们看到今日的李宸景大人了么?”

“我瞧见了我瞧见了!他绝对是想起什么来了!跟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那个冰冰冷的表情才是东序首辅该有的样子嘛!”

“可是他之前不是还和那个新晋的工部统府朱大人断袖么?还在我们面前这样那样的亲过……光想到那画面我都快吐了。”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东序府首屈一指的首辅公子,脑子进了水才会跟那个姓朱的小子搞不清楚吧?现在人家的病治好了,也该回复正常了。”

“难怪,我也觉得那要么是怪病,要么就是疯了。估计是丞相大人请了名医,终于给治好了吧。”

“李宸景大人的病是治好了,就不知道那个朱八福大人会不会还搞不清楚状况,自己贴上去哦。”

“哎?不会吧?两个大男人玩真的多恶心啊!”

“不然你以为她工部统府的头衔怎么混来的啊?一个新晋小院生,家族也不见得多有势力,不就仗着自己长得一副娘们唧唧的样子,靠肮脏龌蹉的手段献媚邀宠来的呗。”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朱八福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八卦唧唧的几人组,果然是王奇他们几个大嘴巴,还是避开他们走吧。

她故意离开大道,从蜿蜒的石子小曲径绕远往会堂处赶。

一阵小跑绕过无人的回廊,转角处,她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尴尬一瞬间就杵在她的面前,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少公子。

她呆呆地望着他,忘了所有想说该说的话。

他似乎也很惊讶,瞪大了黑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少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她是为了要避开闲言闲语才走的小径,他也是么?

糟糕——她压根没有准备好要跟他说些什么话,只是想见见他。

他不打算说点什么话吗?以前,他们俩在一起时,都是他负责叽叽喳喳,突然这么沉默,她应该开口对他说些什么才好。

“柳……柳姑娘没事吧?”她是脑子有问题吗?第一下开口竟然去问她心里的那根刺。

“她很好。”正常的回答,没有起伏的语句。

“那,你呢?”她小心翼翼地问着,“……没有发烧了吧?已经退烧了吗?”

“我也很好。有劳朱大人挂心。”

他这样叫很好吗?她觉得他一点都不好。陌生的口吻,有礼的说辞,拉开的距离,都在告诉她,他们之间很不熟。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码字到半夜,最后又是删删改改的还是不甚满意,果然写虐的时候自己也要被虐得哭唧唧::>_<::

第76章 卷二第三十四章

“朱大人,我府里还有杂事,先走一步。请。”李宸景拱袖朝她作揖,擦肩而过她的身边,就要离开。

广袖被一只手拽住,她背对着他,却突然倔强起来,不肯放他这样轻易离开。

“朱大人,请放手。”

“……”他不会叫她朱大人,更加不会对她说放手两个字。

可他不在了,在她面前的,不是他。

“朱大人,放手。”

真的不是他吗?明明长得一样啊?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啊?为什么会落差那么大?为什么会有完全不同的态度对待她?

“放手。”

她渐渐松开手,袖口就要溜走的一瞬间,她忽然转过身踮起脚来捧住他的脸,张开唇咬住他的嘴唇。

她想她是疯了,可她就是不愿意相信少公子已经不在了,他明明就住在这副身躯里,他不会消失的,看到她这么努力去唤醒他,他就会醒过来,笑着对她说,“小八,你终于肯主动亲我了,你果然是越来越喜欢我了,对吧?”

对啊!她就是越来越喜欢他了,所以,不要和她玩抓迷藏的游戏了,就从这副身躯里出来吧,说之前都在同她开玩笑,说他只是没有安全感在试探她,试探在她心里有几分他。

“啪”

她被重重地推开了,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背脊撞上回廊的柱子,痛得告诉她这不是做梦。

他竖起眉头,黑眸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绑着纱布的手背使劲地擦拭着刚刚被她碰过的嘴唇,好像觉得很脏,被她碰到很脏,被一个穿着男装的家伙强吻很脏很脏。

她低垂着脑袋,不再敢多看他一眼。他的双眸再也不会疼惜地看着她,再也不会讨好地看着她,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朱大人。看来,有些话我们应该说清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了呼吸,再正经地发言。

她一点也不想听他说任何话,因为,她知道,绝不会有她想要听话的。

“你我都是男子,先前为了一些事情,我提议过奇怪的事,但我对断袖之癖一向无奇怪的兴趣。”

“……”

“当然,我没有失去之前的记忆。我很清楚,之前那个我做过什么。”

“……”双拳攥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