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小顺也说了,一看就是从里面开裂的。

问题还是应该出在温家那边。

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唉,这叫什么事儿…

大喜日子,人生中的头等大事,竟然遇到这么堵心的事儿。

别说古代人这么讲究这个,就算潮生这个现代人来想。

你要结婚了,精挑细选一张豪华大床,拉回来发现裂了缝好么,这你也不能忍啊,多闹心啊。找商家麻烦是一定的,但首要问题是,婚期迫在眉睫,换货只怕来不及了。

这时候可没地方买现成的床去,木料,花样,尺寸,做工…这些统统是要讲究的。讲究一些的甚至要做上两三年。

这张床潮生虽然没见过,但是既然是温家长女,那嫁妆怕不从小就开始预备了。这床肯定也没少花工夫。

现代的床坏了,换一张。这时代哪有那样的方便?

潮生摇摇头。

这问题不是她和小顺这样的小人物能过问的,更不要谈解决。

“对了,你叫我来做什么?”

小顺一拍腿:“都忘了,这几口箱子里的东西是你和小肃装的,我可不知道哪一样东西在哪口箱子里头,还得你来办呀。”

“不是有清单吗?”

“诶,”小顺一笑:“你就帮帮忙吧,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旁的事做,犯不着和那些人在屋里头大眼瞪小眼的。”

“净胡说,李姑姑那里可缺人手了。外面虽然有大厨房,可是咱们这些人吃的也得费力呀。”

话是这样说,潮生还是把清单找出来,对着箱子上的甲戌、丁丑号数开始找东西。

小顺在一旁打下手,要搬搬抬抬的他就抢着做了。

“不搬不知道,咱们的零碎儿还真不少。”小顺说:“连我都有两个大包袱呢,平时用不着,一搬吓一跳。”

“嗯,是啊。”

小顺都如此,她们这些人还多一些东西。而皇子殿下…那就更不用说了。

四皇子的家当不少。

当然,大多数都是值钱,但不能换钱的东西。

比如,因为他读书好,各种文房四宝,皇帝赏的,内侍监按例送来的,其他人赠的等等,光这些东西就装了三四口箱子。不说砚、墨、笔,光各种不同的纸就是海量啊——

还有四皇子衣裳,这些搬过来时更加麻烦。因为有的衣裳不能折,平时都是挂在架子上和柜子里头,把这些打包运来,再拆包安置也是浩大工程。

不管古代现代,搬家都是一项超强体力+脑力劳动啊。累不说,一个不慎就丢东西了。

书房靠东墙的地方有架子隔断,后面铺了一张床,还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这里就是四皇子昨天起居的地方了。

得,有了自己的新家了,可是新房却不能去住。

就算以后,那正屋也是四皇子妃的地盘——

就象这时候其他达官贵人们一样,正房是老婆住的,东西院儿是小老婆们住的,他们可以随着心情换地方住,但是要说真属于他们自己的地盘,一般都是书房。

潮生把四皇子惯常赏玩的玉石屏风什么的摆在案头,转头时却看到一道人影儿,把她吓了一跳。

再一看,原来是架子后头嵌了一面镜子,她看到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

真是…

把镜子装在这儿,也不怕晚上睁眼吓自己一跳。

不过红楼梦里,好象也有说过,镜子就装在卧房里头。

潮生对着镜子照了一下,顺手抚平了袖上的褶。

她有好久没这么照过镜子了。

里头的人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动,镜中人也动。

可是潮生又觉得镜中的分明不是她。

小顺在外面问:“这个也是放书房的吗?”

潮生忙应了一声出去。

那张床的问题估计很棘手。

修补的话,肯定能修。

但是这件事太不吉利了。

皇子成婚,哦,你给弄张破床,再敲敲砸砸的整修。就算修好了,这人心里不跟吃了苍蝇一样?

可是换床?那来不及了。就算能弄张现成的来,尺寸未必合得上。就算尺寸合得上,也不一定就合乎四皇子、温家的身份,合乎这桩婚事的规格。

潮生直到午后都没见着春墨,不过,满儿来寻她了。

潮生一直等在屋里,有些心神不宁的。满儿在外头敲了下门,声音有些忐忑:“潮生?”

“我在。”

她跳下床去,三步并两步到了门边,将门打开。

满儿显然有些紧张,先左右看了一眼,才迈步进屋。

“这屋子…跟我们那边儿不太一样。”

“都是暂住,等主子分派了差事,只怕还都得调换。”

潮生给她倒了茶,还拿了只方白梨攒盒出来:“喏,有你喜欢的蜜饯。”

以前在浣衣巷,一年到头难得吃到一次的。

满儿果然两眼放光,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狠狠咬了一口:“真甜。”

潮生问:“你中午吃的什么?”

“一个白菜,两小块儿腌肉,饭吃了一大碗呢。”

看来她们吃的不是小厨房的饭。

四皇子不在,小厨房中午也不会认真张罗饭食。潮生中午吃的煎豆腐青菜汤,也和满儿差不多。不过小厨房不管是卫生,还是口味上,都肯定比大厨房要强。

四皇子去了崇文馆。

虽然婚期将至,四皇子还没获准放假,学还是要去上。

潮生问满儿她们分别之后事情。

满儿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唉,别提了。我还以为离了浣衣巷那地方,总算不要天天洗衣裳了。结果分派完差事,我还是要洗衣——只是洗得不那么多。足足洗了大半年,才换了差事…还需要另外学规矩。我觉得我规矩不错呀,你以前也教过我,我也都知道。可是还是挨训挨罚,后来我才知道,新到一个地方,都会借着学规矩啊做事啊被收拾一顿,给个下马威,以后就服贴了。”

这个潮生也是知道的。

那时候春墨不也想给她下马威么?

不过秋砚那时候在,多少替她折挡了…

想起秋砚,潮生有些恍神。

满儿说:“我之前想得可好啦,出了浣衣巷,还以为就能服侍贵人,能出人头地,能攒下私房…我们在的那处宫院十分冷清,里面住的都是不得志的人,一院子十来个女子,进宫三四年了也没见过皇上一面,说不定皇帝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些人…那里头虽然不象浣衣巷那么累,可是是非却多,三五不时就有人吵嘴,相互使绊子,有时候我半夜里醒过来,看着其他人安睡的样子,觉得特别害怕。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在心里算计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

这些经历,潮生也都有。

她安抚的握住满儿的手。

她的手因为现在一般不做粗重活计,茧子已经不那么多了。满儿的手上却还都是茧子——

想必苦没少吃。

“现在可好了,咱们又在一处了。”满儿冲她笑:“我觉得简直跟做梦一样。以前我跟老天爷,跟神佛菩萨许了那么多愿,都没一个灵验的。结果一这次竟然灵验了”

她也不能久坐,潮生把蜜饯什么的装了起来给她带回去。

满儿有些犹豫。

想带,可是带回去了,难免要分给其他人。

这她可舍不得啊。

潮生看她认真的皱着眉头为个苦恼,不厚道的偷笑了。

送走了满儿,潮生去了厨房。离晚饭尚有一个多时辰,还不到忙的时候,李姑姑抓了一把葵花子给潮生。

“看来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李姑姑说:“真是…竟然出这样的蹊跷事。”

潮生知道她是在说那床的事情。

“是啊,也不知道这事儿要怎么抹平。”

李姑姑低头着想了一会儿:“这事儿真想不出来——谁会和咱们殿下这样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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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橙子有作业了==

他爹陪他做作业,讲了大半小时话口干,狂灌一通水…感慨的说,当老师太不容易了,当初真应该多体谅尊敬一下他的老师们~~

第九十八章 夕阳

潮生摇摇头。

她觉得,这床被人动了手脚,未必是和四皇子过不去。

既然问题应该是出在温家,那么更有可能的是动手脚的人是和温家过不去——进不步说,是和温家的大小姐过不去。

那就应该是温家内部的问题了。

“对了,姑姑,我遇上了一个熟人。”

李姑姑有点儿诧异:“熟人?在这儿?”

“嗯,就是内侍监拨来的人手,里头有一个满儿,是我在浣衣巷时就认识的。当时我挨了杖刑,她照顾了我好些天呢。”

李姑姑嘴张得老大:“竟然这么巧?在西边小院儿的那些人里头?”

“对。”

李姑姑点点头,一片瓜子壳沾在嘴角,半天都没掉。潮生忍着笑,伸手去替她摘下来。

李姑姑拍拍她的手背,没有说什么。

春墨晚上才回来,一脸倦容。

她们两人现在暂住一间屋里,潮生替她打了热水来,春墨顾不上说谢,投了手巾,烫烫的往脸上一蒙,叉着手瘫在床上不动,好半天才吐出口气来:“嗳哟,真跟死了一回一样。”

潮生替她把脸上的布取下来淘了,又递给她。

春墨接过去擦脸擦手:“有吃的没有?”

“给你留着了,就在桌上。”

春墨硬撑着爬起来,打开笼盖,把里面的饭菜端出来。

“还是你想着我。”春墨说:“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潮生替她端汤,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儿?结果怎么说的?”

“温家来的人一开始还嘴硬着呢,话里话外都说肯定是我们这边搬家什碰坏的,还好齐总管让匠作监的人也来了,说这是木料的问题,那边的人才没话说了——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把床头拆了去补。”

“补?”潮生的手顿住:“这样也成?”

春墨摇头说:“反正齐总管和他们商议的,要是殿下也同意…那自然行得通。反正现在再现打一张床是来不及的。”

可是这样做,未免太不吉利。

好端端一桩喜事…

四皇子和新娘子心里,会不会都有疙瘩。

春墨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扫了大半,点头说:“隔壁屋子也收拾好了,你今天挪过去还是明天挪?”

“明天吧。你今天太劳累了,我在这儿还有个照应。”

春墨点头说:“也好。”

床的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少,但也不算多。起码没有谁敢往外张扬,温家将床头拆下修补好,又悄悄的送来安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婚事已经定了,现在把这事儿掀出来,让四皇子和温家都面上无光,对谁也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