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想得很单纯,似乎只要到了贵人身边,那立刻高人一等了。

可是伺候的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并不是每个伺候主子的人都能风光体面。

温氏身边最倩重的,就是泰荷了。

满儿的失落潮生明白。

府里头现在就两个主子,既然温氏那里没指望,满儿当然想另找各路。

可是 。

潮生送走了满儿,然后一直琢磨这件事。

书房是肯定不成的。

但是府里现在也没有别的主子,能给满儿提供一个发挥施展的位置。

过了午天阴了下来,起了风,只怕眼看就是一场大雪,四皇子回来得也比平时要早。

潮生沏好茶端来,四皇子接茶时,两人手指轻轻擦过。

“手这么凉?”

潮生说:“刚从外头进来。”

她不觉得有多凉啊?

四皇子嘱咐一句:“多穿些,近来时气不好,病得人多。”

“是,谢王爷关怀,我记下了。”

四皇子抬头看她一眼。

四皇子这一年来变化极大,尤其是去了潞州沧州回来之后。

他脸庞轮廓显得比以前更加挺拔俊秀,眼睛浓黑。潮生也说不上来原因,但总是不敢和他对视。

潮生正按四皇子的吩咐,把他带因来的一迭书札放在架子上,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潮生往外看了一眼,门半掩着,也听不太清楚。过了好一会儿小顺才进院子,脸色不太好看。

潮生掀帘子出来,正好两人碰个对面。

“刚才是谁?”

小顺没好气地说:“是那位亲家表小姐。”

“何姑娘?”

她又来了?

呃,这也不奇怪。

这些天何姑娘来得特别勤快,说是来探病。温氏只差没有明白直接地说:“你别再来了,不知道自己惹人烦哪?”

可惜温氏不能这样说。

也不知温家的人为什么不劝着这位何姑娘一些,由着她一个姑娘家天天往外头跑。

也许这位表姑娘姓何不姓温,温家不好十分严厉。

也许有什么别的原因。

何姑娘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天真、不懂事、爱玩闹这些都不能算是理由。

“对,就是她。刚才过来说想进去找本书,我说王爷正有事儿不方便,她还说什么反正不是外人,正好和王爷说说话,撇开丫翼就要进来。还好秦荷来了才把她给劝走。”

呃“

潮生也呆了。

何姑娘的作派真是“呃,不狗小节。

看她也不象是爱书的人,干嘛非这会儿进书房?

再说,四皇子回府,她真不知道啊?

何姑娘是不是有别的什么盘算?

小顺抱怨几句,看看潮生的样子:“你琢磨什么呢?”

“哦,没事儿。”潮生说:“今天满儿来找我,还说想到书房来伺候。”

小顺嘿的笑了一声:“哎哟,书房什么时候那么随便了,谁想进就进啊。”他笑完了马上赔罪说:“你别恼,我可不是冲你啊。”

“我知道。”

潮生当然不会多心。

回头还是和满儿实话实说吧,她应该会理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裙子

刮了一夜北风,雪也下得极大。第二天不等潮生去寻满儿,满儿先来找她了,脸色煞白,两眼直愣愣的,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

“潮生,你,你救救我!”

潮生让她这画模样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满儿哇一声哭了出来,把怀里的包袱递给她:“我,我闯了大祸了。”

潮生接过那个包袱,掂起来应该是条裙子。

打开系结一看,里面是一条裙子。

潮生只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裙子的料子潮生认得,是最最贵重的贡品绸缎。

大红颜色,上头绣着无比精致的花样,这是温氏的裙子。而且潮生知道,这是温氏过年时进宫赴宴的行头。

可是现在这奈本应该锦绣辉煌的裙子上头,正中间烧烂了一个大窟窿。潮生在浣衣巷待得久了,经过的大事小情无数,当然认得这是烫熨衣裳的时候出了岔子。以前在浣衣巷的时候,有人实在困倦,火斗搁在衣上半晌没移开,衣裳嗤嗤响着,只片刻就冒起了烟,从中间烧坏。

可是那时候从没有人烧坏过如此贵重要紧的衣裳啊!

“这是怎么弄的?你且别哭,先说话啊。”

满儿忍着泪,抽抽噎噎地说:“是,是我烫坏的。”

满儿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潮生也听明白了。

满儿因为以前在浣衣巷做过,所以正屋里还有人拿这个讽刺过她。满儿又一心想巴结往上,这次因为裙子绣好了送来,在包袱里压出了些褶子,所以需要烫整。满儿找了机会在泰荷面前揽下了这活儿,还打了包票的。谁成想刚才她熨衣裳的时候,火斗底子忽然漏炭了,裙子见火就着,她紧扑慢抢的,已经烧了一个洞了。

“怎么会漏呢,我…我明明看过,怎么会漏了。”

火斗潮生也是用过的,铜底很是厚重匀实,要说这个会漏,那真不能说是满儿的错这谁能想得到?

就算潮生,也想不到火斗底子会漏了啊。

“这裙子那么紧要,我,我怎么办…”

潮生先安慰她,又倒了杯茶来。

可是一时间潮生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这裙子破洞实在太大了,而且那破洞的边缘都焦了,这种料子很不经热,没焦的地方也已经受热绉缩变形,再不可能还原。

若是小洞,还可以想法子织补。

这么大的洞,潮生也没有办法。

这又不是在现代,成衣店里的衣裳弄坏了,再买一件赔给人家。这衣裳怕是得手最巧的绣娘赶一两个月才绣得出来,这一时间上哪儿张罗去?离过年可就这么几天了。

再说,就算有地方买,这裙子用的绸缎是贡品,绣工更是无价,把她和满儿一起卖了也买不起这一条裙子啊。

“这事儿旁人知道吗?”

满儿摇了摇头。

潮生耐着性子问:“是你不知道,还是旁人不知道?”

满儿犹豫了下:“应该没有人知道,我自己在屋里熨的,一见坏了,我什么也没想,就跑来找你了…”

找她咖

潮生直想苦笑。

她也无力回天哪。

她既没有办法把这奈裙子复原,也不可能在这短短几天内能变出一条裙子来给满儿交差。

“已经如此了,王妃迟早会知道的。”

满儿一脸惊恐:“不成,不能让她知道!我会给打死的!这裙子这么贵重,“不行,不行,不能说!潮生,你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是啊,这条裙子实在太贵重,而且是温氏过年进宫要穿的礼服。

要是一般的衣裳,烫坏了打几下,罪月钱也就算了。

可这个…

潮生犹豫了下:“好吧,我再想想办法。裙子你先收好。”

满儿马上摇头:“不不,我不能拿回去,那屋里人多眼杂,拿回去肯定会被人知道的。先放你这里吧,求求你了潮生,你一定要救我。”

潮生只能点了点头。

外面果然已经下起雪来,满儿来时失魂落魄的,走时也心神不宁。潮生见她不管不顾就往外走,忙拉住她,递给她一把伞。

满儿一步三回头,潮生安抚地朝她点了点头,满儿才慢慢走。

唉,这可是个难题。

潮生把那条裙子抖开来细看,多好的裙子可是烧了碗口大的一个洞出来。上头绣的是如意牡丹团花。

前幅的花已经烧没了,但后幅还好。满儿烫裙子的时候幸好没有前后幅叠在一起,不然后幅也肯定被烧坏。也幸好这裙子的式样是前后对称的,所以潮生能从后幅的样子,判断出前面来。

后幅还完好,倒是还可以用。

倘若能弄到一样的料子,再比着后幅赶着绣出来到时候把后幅改缝在前面,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去。

潮生拿定主意,先去找小顺。

“梁红锦?”小顺想了想:“府里不知道有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潮生对小顺当然信得过,就把这裙子的事说了。

小顺也吃了一惊:“怎么出这样的事?火斗怎么会漏?”

“现在想这些也晚了,能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说。”

潮生也想了,火斗是不是被做了手脚?有人想陷害满儿?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正院里的丫鬟间厮杀争斗也很惨烈,不比宫中逊色。

可是私底下争斗也就罢了,现在这事儿已经关系到温氏年宴的休面了,搞不好四皇子也要丢面子的。

会有人把手脚动到这上头吗?

“你也是,怎么就把这事儿揽上了?要是弄不好,小心连你一起折进去。”

“满儿以前和我…”

满儿曾经在她危难时照应过她,端汤送药,潮生怎么能在这时候撇下她不管?

小顺摇摇头:“你这人就是。”

在宫中待久的人,再笨都得学会趋吉避凶,明哲保身。

潮生这样做,小顺当然觉得她实在愚笨。

可是换一步想想,若是自己落了难,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不计得失的对待自己。

如果自己有难,潮生肯定也会这样做的。

小顺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手:“书房里有一本册子,内库里的东西上面前记着,咱们去翻一翻。”

“这成吗?”

“怎么不成的?”小顺说:“王爷待咱们是没得说,几尺锦怎么会舍不得?要是咱们府里没有,我托以前的相识在宫里求求,但是那就未必来得及了。”

“是啊。”

两人把那本册子翻出来。

潮生颇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