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为什么要自尽?”

“小姐她…若不自尽,也会被逼死。女眷要发卖为奴,夫人怎么能…”许婆婆叹了口气,脸转向一旁,不愿再说。

覆巢之下无完卵,她要是不被偷抱出来,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那盏茶放在那里,潮生也忘了喝。第二天再看,杯子上已经结了一圈浅浅的茶渍。

天气愈热,大公主的日子就难捱了。她怀着孕本来就比往日更怕热,可是不能用冰,也不敢吃凉的。心气一浮躁,连外面的蝉声都更觉得扰人,胃口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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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一到冬天好象食欲更好了,总想吃东西,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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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瓜熟

天气愈热,大公主的日子就难捱了。她怀着孕本来就比往日更怕热,可是不能用冰,也不敢吃凉的。心气一浮躁,连外面的蝉声都更觉得扰人,胃口也不太好。

宅子里差不多已经忙忙碌碌的准备起来了,为着大公主即将临盆。

七月底八月初,天气最热的时候…赶得真不巧。暑热难耐,这会儿生孩子,坐月子,可都是苦差。

可是偏赶这时候了,也没得挑拣。大公主总不能和肚子打商量:喂,要不你再等一个月,过了中秋节,八月底你再出来?那会儿天气可就凉快多了,起码坐月子的时候不会捂到身上发臭啊…

不能开窗,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不能刷牙,不能下地…又摊上这样不动也不是一身汗的天气…

潮生深深同情嫂子。

而且,现在担心坐月子,还早了些。

首先要担心生产的问题。

大公主这还是头一胎,总是要费力。按这时候的观点看,她的年纪又偏大。

太医和婆子们是早就在何家住下了。

所有人在焦虑与期待中,等着瓜熟蒂落的那一刻。

结果…算着到日子了,大公主那儿还没有动静。

又等了几日,还是四平八稳。

众人难免担心,赵婆婆安慰大公主:“这贵人要是迟到些的,小少爷必定不是寻常人。”

太医也说不碍的,再等等。

潮生以前没生过孩子,不过听生过的人说,预产期前后半个月,也都算正常。可是再晚的话可能就不行了。

许婆婆早晚在佛前上香祷告,发愿吃斋。潮生虽然不太信这个,可是人在这种时候,有个寄托,总比空着急要强。

许婆婆站起身来,轻声说:“姑娘也来了?”

“我也拜一拜吧。”

许婆婆忙摆了垫子,潮生上了柱香,端端正正跪了下来。

隔着袅袅香烟,佛龛里头佛像的脸,显得温和而慈悲,眼睛微微眯着,象是什么都不在意。又象是什么都看在眼中。

潮生双掌合什,默念祷告,又拜了三拜。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说出声来,可是把心里的祈愿说出来之后,还真觉得轻松了不少。

外头传来红豆的声音:“婆婆,姑娘…要生啦!”

要搁在平时,许婆婆非得再训红豆一顿不可,怎么教都白搭,红豆这丫头就是不会说话。可现在却顾不上,忙问:“真的要生了?”

红豆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喘着气连连点头。

许婆婆快步就往外走,潮生忙说:“婆婆当心脚下,红豆快扶着婆婆,别摔着。”

妇人生产,是一场漫长的煎熬。大公主发动时,不过刚吃完午饭,断断续续的,一直到夜里才算是真正开始。

大公主这几天一直脾气暴躁易怒,这会儿事到临头了,反而显得比别人都镇定。潮生是姑娘,不能进产室陪她,只能听赵婆婆许婆婆她们传话。大公主黄昏时分还吃了些东西,又喝了鸡汤。

她的镇定让产室外面的人也都慢慢平静下来,尤其是何云起,刚才一直想往屋里闯,被硬拦在外头。赵婆婆气急败坏:“驸马!这产室男人进不得!您又是武将,这真触着了,是大不吉利的!”

何云起气沉声说:“这有什么?那些破规矩都是胡说八道!你们听说谁进了产房然后倒霉了的?谁听说过?我还给母马接过生呢,这有什么了不得!太医,你见识广,你说说!”

太医讷讷的说出不话来,也尴尬得不行,何云起拨开稳婆就要进去,里头大公主却尖着嗓子说:“不许进来。”

何云起脚步顿了一下。

大公主喘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次:“不许他进来。”

何云起咳嗽了一声:“阿徵,我进来陪着你,你不要害怕。”

“滚你的!”大公主毫无风范,悍气十足的吼了一声:“谁说我害怕了!你给我老实等着!”

潮生明明也担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笑。

大公主雌威不减,何云起已经迈进去的一只脚,只能又慢慢缩了回来。

潮生上来劝他:“哥哥坐下吧,咱们一块儿等着。嫂子一向身子康健,这里有两位太医,还有这么些人照看着,嫂子一定能平安顺产。对了,哥哥可娶好了孩子的名字了?”

何云起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嗯,下一辈该是明字辈了…已经拟了好几个了,还没定。”

那当然定不了这么早,还不知道男女呢。

潮生只是想引着何云起说说话,让他分一下心,别这么紧张。

话说,潮生还是头一次看见哥哥这样。

好象整个人只剩了一半精魂了,另一半已经切了下来,自动的跑进了产室屋里头。嘴唇颜色发白,拳握得紧紧的,眉头皱着,表情忍耐而不安。

…不知道的还以为吃苦捱疼的人是他呢。

何云起虽然是坐在那里,却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姿势,仿佛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一样——随时都可以跳起来冲进门去。

这时节,女人生产极为凶险,一只脚算是踏进了鬼门关。哪怕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守着,几个经验丰富的婆子围着,潮生也放心不下。

大公主并没象一般妇人那样,叫得撕心裂肺的,事实上,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喊叫,稳婆们也都说大公主难得。一般的妇人,尤其是头次生产,总是忍不住疼,也不知道该往哪使劲儿,往往还不到紧要的时候,就又哭又叫又流泪的把力气耗空了。大公主却只是咬着布帕忍着,就算疼得狠了,也不见她喊出声。

何府彻夜灯火通明,远处传来鸡啼声,催促着黑夜快些过去,黎明早些来临。

听着屋里婆子们喊着:“好了好了,快了快了。”又喊:“公主,吸气,使劲推…”

潮生忍不住站了起来。

好象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屋里传出一声婴儿哭声。

那稚嫩而响亮的声音让潮生心里一松,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腿一软,差点儿就地坐倒。

稳婆大声报喜:“恭喜驸马爷,恭喜公主,是位少爷!”

何云起牢牢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潮生以为他高兴傻了,推了他一下:“哥?你当爹了!你有儿子了!”

何云起僵硬地点了点头:“小妹…你喊人扶我起来,我腿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圣旨

大公主体格的确比一般的贵妇人好太多了。大概是之前一直在西北生活的缘故,那边民风骠悍,女子也放牧、骑马,饮食习惯也和京城不一样。大公主生完孩子,仍旧很有精神,喝了一碗汤,又让把孩子抱来看。要换成一般人,这会儿肯定是撑不住。

潮生刚才从乳囘母怀里把孩子接过来,落地已经大概擦洗了下,用襁褓包裹好了。刚出生的孩子并不多好看,脸有些红皱,胎发都粘在一块儿,显得脏脏的,眉毛是压根儿没长,脸很小,感觉还没有潮生半个巴掌大呢。

孩子哭了几声就睡了。毕竟生产大人累,这孩子被生出来也不易,累得不行,睡得那叫一个香,在众人手上传来传去,身边的人又是说又是笑,门外还在放鞭炮,他依旧睡得结结实实的。

大公主抱着亲生儿子,那是怎么看也看不够。还是赵婆婆上前一步,把孩子接了过去:“公主歇一会儿吧,小少爷这儿您只管放心,两个乳娘都在外面伺应着呢。”

要办的事儿多着呢,打发人各处去报喜,府里头人人忙得脚打后脑勺,潮生照应完大的,又不放心小的——何云起实在没用,回过神来除了傻笑还是傻笑,再加一个阿罗在人堆里添乱,钻进钻出的,他自己倒没事儿,可别人给绊倒了好几个。

“咦?小娃娃呢?”

“睡啦。”

阿罗笑得嘴快咧到耳边去了:“对了,这娃娃是喊我舅舅,还是叔叔?”

潮生想了想:“还是该喊舅舅吧。”

“那是喊你姑姑?”

潮生点了下头:“您真是明白人,说得再对也没有了。”

阿罗再单纯也听出她话里的笑意:“我这不是…以前没什么亲戚么。嘿,我就说姐姐要生个男孩儿吧,我这几天做了两把竹弓,还削了一把木刀…”

潮生笑着听他说。虽然这些东西一时间都派不上用场,可是将来总能用得着。

忽然屋里头大公主喊了一声,潮生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进里屋去,大公主已经醒了。

“嫂子刚才喊人了?”

大公主摇摇头,低下头看了一下肚子:“刚才半梦半醒的,忽然发觉肚子空了,吓得不轻…原来已经生过了。”

潮生一笑:“是啊,怕扰着嫂子睡觉,所以乳娘抱了在西屋里呢。要不让人抱过来与嫂子在一处?”

“好,快让人抱过来吧。”

丫鬟替大公主换过褥垫,天气热,屋里又关门闭窗,大公主却好象一点儿不觉得热,两眼不移地盯着孩子看。

太医开的方子,煎了药送来,大公主虽然经过了生产这一番折腾,又失血,可是看着气色和精神都很好。

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驸马来了。”

话音没落,何云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这人生得太英武了,他一进来,屋子顿时显得窄了。潮生很识趣:“我去厨下看看。”

她这边还没出门,已经听见何云起在说:“哎哟,瞧瞧我这大胖儿子…”

潮生和芳辰一起捂着嘴笑,潮生有些感慨——哥哥这媳妇也有了,儿子也抱上了,前途也好,要不是还有当年的事儿悬而未决,这人生也算没缺憾了吧?

只是一想起过去的事,潮生心里就象压了一块大石头,总也轻快不起来。

仇家如此显赫,要是自己真的嫁了…皇后也就算是她的婆婆了。

芳辰却是很羡慕。

她伺候了公主好几年,公主和驸马之间的事情,大概再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公主并不是柔婉的性子,也不算很美貌,前头还已经嫁过一次,却能寻着这么好的良人。别的府上,就算公主出身尊贵,驸马也总有那么几个妾侍,通房。可是大驸马这儿,可是一个没有。公主有孕直到生产这些日子…

赵婆婆唤了一声,芳辰连忙过去应着。

“宫里赏赐送来了,去请驸马出来。”

“是。”

皇帝可不是头一次抱外孙了,但是这次的赏赐格外丰厚,不仅赏了药材,补品,如意,长命锁、锦缎布匹这些,重头戏却是给孩子的爵位。

刚落地的外孙,皇帝就荫封了骑都尉。而听说其他公主的子女,尚无一人有荫封恩赏的。

何云起笑呵呵地抱着儿子:“瞧瞧,咱爷俩都沾了你囘娘的光了。等你会说话了,可得去谢谢你那位皇外公啊。”

大公主笑着嗔他:“你净胡说。”

不过虽然皇上如此厚待,大公主却并不见得特别欢喜。

满月那日何家宾客盈门,嫁在京里的几位公主都来了,连宫中未出阁的十公主她们也来了。皇子那边,除了二皇子没来,其他人也都来了。

潮生有很久没见着寿王妃了,记忆中这个女子还是神采飞扬华贵端丽的模样。可是现在看,虽然打扮妆饰不落人后,可是精气神儿比从前简直象是换了一个人。说着说着话,突然就发起呆来。

婆子将新生儿抱了出来,大公主和何云起给他起了个乳名叫虎哥儿,和刚出生时的模样可是大不相同了,眼睛乌溜溜的,显得很有神。鼻子象何云起,嘴唇微微翘着,下巴象大公主,倒很是秀气。被众人抱来抱去传看,一点儿也不怯生,左看右看的,仿佛在认人一样。

寿王妃的眼神儿就直了,旁边七公主看得分明,忙打了个岔:“瞧大姐姐这气色真好,人也没发福。我生了两个,现在腰身儿可比过去粗了一倍有余,跟水桶似的。诶,想当初我也是柳腰纤纤啊。”

席上的人顿时都笑了,七公主这人没什么架子,和谁都能说得来。她这么打趣自己,连五公主都忍不住说:“你这腰才是水桶么?别忒谦虚,我瞧都赛水缸了。”

七公主不依,上来要拧她。两人都不是小姑娘了,可是这么一闹,还能依稀看出当年的影子来。

寿王妃眼神儿有些呆滞,旁人笑的时候,她也不笑,也没怎么吃东西。

席上的人都知道她有丧子之痛,原以为她今天可能不来,结果寿王没来,却是她来了。

大公主穿着一件袖金线撒花薄衫,头发挽得高高的。因为出了月子,总算把自己从头到脚好手打理拾掇清爽了,看起来脸色红囘润,容光焕发,在座的王妃,公主们都比她年岁小,可是这么比起来,大公主可显得比她们还年轻。

女眷们在后院,和男客是分开的。这边刚开席,就窜来一个不速之客。

八皇子九皇子小兄弟俩流窜过来了,姐姐嫂子的一通乱喊,大公主笑着问:“你们怎么不在外头,跑我们娘们儿这来做什么?”

八皇子头一扬:“前头没意思,又不让我们喝酒,五哥还说我们——大姐姐,听说你家里有个练武场啊?”

“你们就惦记这个啊?这会儿日头这样毒,可不能乱跑,坐下来再吃点儿面。想去练武场也成,等下阿罗来了让他带你们去。”

八皇子瞅了瞅,拉了张凳子过来,就在潮生身边儿坐下了。

“殿下。”

八皇子摆摆手:“我听人说起来,还有些不信呢,原来真是你啊。”

想起一起捉蝉的时候,好象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潮生样子没大变,只是出落得更齐整秀美,八皇子却长高了许多,脸上肥嘟嘟的肉减了好些,已经不是一副孩童模样了,有了少年的雏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