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妃梁氏一直没什么表情。今天她本来不想来,可是不来,在家里看着那些人,也够恶心的,陪房婆子也劝她出来转转,做皇家的媳妇,哪能样样随着自己的心意性子来?王爷称病不来,她怎么能也不来?不说大公主是皇帝爱重的长女,就是妯娌、姑嫂之间,也原该走动联络。

可是今天一来她就后悔了。尤其是一看见那襁褓,梁氏就觉得有刀子往心里扎。那孩子又白又胖,就跟自己那孩子一样——也是这么大的时候,也是长得这个样子,那会儿她抱着孩子,只觉得心里怎么都爱不过来…

可是孩子死得不明不白的,她抱着孩子整整一夜…一夜啊…

娘家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只有儿子…可是儿子却让人害死了…

满月酒也吃过了,喜也道过了,一众宾客纷纷告辞。待出了二门,看到昌王身边儿的宦官迎上来,说昌王爷在车边等王妃一道,心里更刺得难受。

十公主跟着出了门,疑惑地问:“咦?嫂子,怎么站这儿了?”

梁氏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十公主又问:“嫂子打算给潮生添箱送些什么礼?我们这些没嫁的,不知又是怎么个规矩?”

梁氏冷笑着说:“你倒是上心,不知道还以为那要嫁是你是亲姐妹呢。添什么添?有大公主在,用得着你多事?”

十公主被堵得脸发白,不过她也知道梁氏从丧子到现在,一直都这样死气怪样的,也不同她吵。

十一公主却在琢磨旁的,上了车,她撩起帘子往回看了一眼,日头大,何家的大门灰扑扑的看着并不起眼:“哎,这位何姑娘的嫁妆该怎么办啊?”

“这话怎么说的?”

十一公主细声细气地说:“何将军尚了驸马不错,可是这宅子什么的,不都是大姐姐的陪嫁么?难道何姑娘出嫁,也拿了大姐姐的陪嫁东西当她自己的嫁妆?”

十公主也疑惑起来,这倒也是啊。这何家被抄…早年的事就不说了,何将军之前不过是边军的小官儿而已,能有什么家底?何姑娘之前还做宫人的,可见家里是没什么钱的。这嫁入王府,嫁妆可不能薄了。

不过她并不附和十一公主的话。这个妹妹…反正总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

虽然同住在晖苑,也都是姐妹,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都在皇后面前讨好,谁不战战兢兢?十一公主看起来脾气最好,可是十公主也绝不敢在她面前松懈,露什么破绽,让她拿着自己的错处去当讨好皇后的本钱。

“反正是父皇赐的婚,咱们天家娶媳妇,娶的是人品才德,难道还图女家的钱财不成?”

十三公主正吃果子,闻言点头:“十姐姐说的是。”

十一公主脸上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又撩起帘子朝后望了一眼,这已经走远,看不见何家的大门了。

好不容易把这些贵客们送走,潮生累得一动也不想动弹,拆了簪环躺下歇了一会儿,听着外面有人走动,淡淡的草烟味传了进来,日头快要下去,外头又在熏蚊虫了。

红豆把点燃的草束塞在墙角,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芳园看了一眼:“你这是什么法子。”

“这墙角,草里头藏蚊子才多呢。”红豆笑着说:“在这儿熏肯定更见效验。”

芳园打小卖到昆州,又成了公主身边的奴婢,昆州蚊子可不多,这熏蚊子,大概还真没有红豆来得内行。

“真的,那我去那头儿也试试。要真行的话,一夏天也能省好些功夫呢。”

“春光她们几个呢?”

“前头事儿多,她们也去帮着洒扫收拾了。今天来得客人真不少,都快赶上驸马公主成亲的时候了。要不是搭棚子,哪能摆下那么些桌酒席。”

红豆小声问:“芳园姐姐,咱们姑娘,真要当王妃娘娘了?”

“那还有假的,圣旨都下了。”

红豆说:“小时候看戏,那戏台上的王妃娘娘都可尊贵啦,说话特别管用,谁都得听她的…”

芳园心想,这丫头多半把王妃和皇后皇妃的弄混了。王妃虽然也是贵人,可是也没到说话谁都要听的份儿上。再说了,戏文上的事儿,能当真么?

“今天咱们院儿里来的,不是好几个王妃么?你不都见了?”

红豆点头,老老实实地说:“嗯,那衣裳头面比戏台上的可好看,看得眼都花了。对了,芳园姐,那咱姑娘要是出嫁,还要咱们伺候么?”

芳园怔了下,点草的那火捻差点儿烧了手,忙用力甩了甩,把火苗甩灭了:“这个不是咱们琢磨的事儿,一切要看主子怎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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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送修了,本本打的字,不是很习惯,可能有错的。

么么大家,这是算昨天的第二更,还是算今天的第一更捏

第二O一章 嫁妆

何云起提起一桶水,从头顶直浇了下去,哗啦啦的好不痛快。

潮生站在井边看着,抿着嘴笑。

何云起胡乱抹了一把脸,指着阿罗说:“你小子服不服?”

阿罗瞪他一眼:“我这会儿力气没你大,可不是本事不如你。”

何云起哈哈一笑:“行,那我等你再长几岁,咱们再比过。”他接了护卫递过来的布中擦了擦:“妹妹,你跟我来。”

潮生点了下头。

刚才阿罗说要和何云起比试,大公主可没有空陪他们胡闹,把潮生给叫来做见证。其实要潮生看,两人的功夫显然是如出一辙,阿罗是何云起教出来的,套路都一样。但是师博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十个人照着一本字贴临帖,写出来的字也是十种样子。阿罗没有何云起刚猛,可是比何云起要是灵活。

“哥,我们去哪儿?”

“去库房看看。”

外院有库房,内院也有库房。

可是何云起这会儿去的是练武场后面的一排矮房,这几也是库房?

何勇迎了上来:“少爷,姑娘。”

潮生也招呼一声:“勇叔。”

何自摸出一大串钥匙,开了门上的锁,推开了门。

何云起的个儿高,进那门的时候得略低下头,不然脑袋可能就要碰到门框。

屋里码着一口一口的箱子,上好的结实的樟木箱,铜角铜钉,上头都挂着一把把的锁头。怪不得何勇那钥匙是一大串,想必就都是开这些箱子的。

“打开来看看。”

何勇点了下头,对了一下钥匙上的号数,开了右手边最上头的箱子。

那口箱子比其他的略小一些,里面码着整齐的金钱,看得聘为成色极好比官库金并不差分毫。

再打开一口,箱子里头散乱的填满了各种颜色瑰丽的玉石,玛瑙,祖母绿,猫眼石,绿松石,珊瑚,还有的她认不出来是什么石头,这些有的已经琢磨过有的还是未打磨的粗胚,静静的躺在一起。

“还有香料,宝石,珍珠…还有些毛皮、织金料子什么的。”何云起抓起一把石头,摊开来看了看又松开手,珠玉个当的滑落回箱里,声音低沉而悦耳:“这些东西我攒了好几年了,那会儿我就想着,等将来我回京,找着妹妹…这些东西可以给她当嫁妆。喏,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潮生伸手拿起一块石头来,这一块有两个巴掌那么大,黄澄澄的象抹了一层蜡,拿在手里滑不溜手。

地轻声问:“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有跟商队换的有的是缴沙匪的时候抄来的,给你的那个镯子还记得吧?象那样的首饰还有不少…”何云起含含糊糊一句带过,潮生猜想,大概有些东西,来路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那屋里还有些东西,是当初…母亲留下来的。”

潮生抬起头来,何家当初不是被抄家了么?

何云起揉揉她的头发:“母亲之前已经料到可能出事…所以提前转移了许多细软,我带你去看看,回来清点清点,看看哪些合适能派上用场。姑娘家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自己有钱就不用看别人脸色。”

潮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珠宝金玉。

这几间不起眼的屋子里装的东西,多得超乎她的想象。

可是奇怪,她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那些东西,沉甸甸的,压得她难受。

不管是何云起积攒的那些还是当年…父亲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沉得让她负荷不了。

从那边回来,潮生坐了半天,没有出声。许婆婆轻声问:“姑娘?”

潮生抬起头来:“婆婆…”

“韬哥儿带你去瞧那些东西了?”

潮生轻轻点了两下头:“嗯,看见了。”

许婆婆在她身边坐下来:“姑娘别想太多。韬哥儿这会儿妻儿俱全,姑娘也终身有托。眼看着,姑爷当年的冤屈也能平反了,姑爷和小姐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潮生低下头,泪珠从眼眶中落下,打在手背上,热得很。

“当年小姐闹时就常说,这样东西要留着将来给韬哥儿的媳妇,那样东西要留着给姑娘出嫁时当嫁妆…好在这些年,东西一样也没丢,我也算对得起小姐当初的托付了。”

“这些东西,是婆婆一直保存着?”

“嗯。”许婆婆望着窗外,嘴角带着一丝钱浅的笑,额头上的皱纹象是一道道浑浑的沟壑:“小姐持家有道,嫁入何家数年,当初的嫁妆又翻了一番呢。姑娘要做王妃了,这嫁妆当然不能简薄,得好好儿备起来。”

潮生连着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睡得很浅,躺在那里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

惦记着她,怕她没有嫁妆的,不光有她没有见过的父母,也不光是哥哥嫂子。

还有一个人哪。

潮生写字时,芳景悄悄的进来,将一封信放在潮生的手边。

潮生抬起头来,芳景已经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潮生放下笔,拿起那信封。

信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

她拿剪子剪开口,从里面抽出几张薄薄的纸。

不是信,是地契。

三张加起来,足有百十顷地,还有一处宅院的文契,一处店铺的契书。

潮生是看见诚王府的账册的,这地契不是当初分府时给的,也肯定不是温氏带来的陪嫁产业。

应该是四皇子后添置的。

当初,温氏婶进来的时候,温家好象也没有陪送这么丰厚吧?嫁妆是一百零八抬,但是田地没有这么多。

潮生把契纸又装回信封里。

这些,应谖是四皇子出宫开府这几年挣下的全部身家了吧?

是怕她没有陪嫁,会被人挑剔看轻,所以才遣人悄悄送了来?'

潮生忍不住笑了。

这人也真狡猾啊。

这举动是格外体贴,这时代的男人,能做到这样的,只怕没有几个。

可是,他也没吃亏呀。

这些东西交到她手里,出嫁时还是要带到王府去的,只转个手,还是回到他自己的口袋里,又妆点了两家的面子,又讨好了老婆。算算账,他不但没损失,何家还是要贴一付嫁妆的。

潮生早就知道这个人绝不象他平时表现的那么方正,那么君子。

老实都在脸上,其实一肚子主意。潮生想一想,这人好象就没吃过什么亏。

这可不是巧合,也不是运气。

唉,怎么就被给他哄骗到手了呢?

潮生拿着那薄薄的信封,脸上热乎乎的,顺手扇起风来。

要是她现在悔婚,还来得及不?这些东西嘛,就昧下来不还他了,看他会不会吐血。

红豆端着茶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姑姑笑得象偷吃了腥的猫,很是纳闷。

电脑确定是显卡坏了,芯片烧掉了据说。返厂修,至少两周…

第二O一章 嫁妆2

潮生把那几张薄纸放在一个盒子里,压在枕头底下,这天晚上倒是睡得特别香。

说起来也奇怪。

哥哥的东西,父母的遗物,潮生都觉得那不是自己该得的。纵然收下,也难以心安。可是四皇子送来的这些,她却觉得十分理所应当

怎么她就一点不和他见外呢?

是因为,他们实际相处的时间更长吗?

许是的。父母她从未见过,何云起也是分别多年,在重逢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而这些年里,她都是和四皇子在一起,他的衣裳,书札、饮食、还有一此要紧的东西,都是她保管。不知不觉,她和他,早就分不清楚界限了。他的就是她的,潮生真是一点儿都没拿他当外人啊。

也可能是因为,这东西反正还是会回到诚王府去的,暂时由谁保管,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套句现代的话说,我的就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反正现在这些归她所有,要不要交到他手里…那就再说吧。

何月娥这些日子平静得很,圣旨传到何家,那么大动静,她不可能没有听到。但是她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这很不寻常。

何月娥一直以来对四皇子抱的心思,差不多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要说她知道了这消息之后会毫无反应,潮生不信。

可是现在忙得很,潮生根本顾不上她。

事情既然敲定了,备嫁妆的事儿就要放到台面上来了。虽然之前也在预备,可那会儿毕竟没过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