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今天…好看!”

李姑姑心想算你识相,老娘今天被又拉又扯的折腾了半天,你要敢说句难看,今晚就睡院子吧。

她站起身来,自顾自坐到梳妆台前,把头上钗子簪子拔下来,假髻也给拆下来了。

何勇站那儿愣愣的看着,李姑姑吩咐他:“让人给我打盆水。”

“哦,好。”

水打了来,李姑姑把脸也洗过了。擦净了水一转脸,何勇觉得,这一下又是那个他熟悉的人了。

他也放松下来。

“你还得出去吧?”

“啊,前院有两桌酒。”

“那你去吧,少喝点儿。”李姑姑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个小纸包来:“这个给你。”

何勇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解酒药,你先吃两丸,等喝了酒,再把剩下一丸吃了。”

何勇点头答应了:“你也歇会儿,要渴了饿了就吩咐一声。我…我就回来。”

“行了知道了,快去吧。”

何勇攥着那纸包出来,心里头美滋滋的。

瞧,媳妇多贴心,多能干,这才刚进门,就给他备下解酒药了。

有了这药垫底,何勇状态大好,几个军中的兄弟轮番上来灌他都没把他灌倒。还是其中一个老成些的过意不去,替他拦了一下:“哎哎,意思到了就行了,真想把新郎倌灌趴下啊?当心新娘子回头扎你们的小人儿。”

兄弟几个笑呵呵的,果然放了他一马。

何勇倒是一点儿不在乎,他觉得他现在力大无穷,充满了勇气,别说三斤酒,三十斤酒都能接下来。

等他回新房的时候,一推门儿,一股浓烈的酒气就跟着扑进屋了。

李姑姑差点儿没给呛个跟头。

这人!

都嘱咐他少喝点少喝点了,怎么还喝得这么多!

“我…回来了。”

李姑姑脸板了起来:“你还知道回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后面有热水,你去洗一洗吧。”

她开了柜门,找出一套替换的衣裳,结果一回头,鼻尖差点儿没撞到他身上。

李姑姑吓了一跳,这人怎么悄没声息站到她身后的?

“你…去洗呀,再不去热水要凉了。”

何勇瞅着她嘻嘻笑:“玉檀…”

他这回喊李姑姑,就比刚才那一声要自然多了,一点儿都没打愣,象是喊过了许多次一样谙熟。

“什么事?”

何勇没出声,脸又凑近了一些。

李姑姑有一种危险临近的感觉,背上的寒毛好象都竖起来了。她想再退一步,可是身后就是柜子没处可退。

“嘿,我真娶了你?”何勇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是做梦的吧?”

李姑姑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他脑门儿敲了一记:“你是做梦的,快醒醒吧。”

可手伸出去容易,要收回来就难了。何勇一把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朝下一抄,直接把李姑姑给扛了起来!

“啊——”

突然间头下脚上,身体悬空,李姑姑吓得尖叫一声,伸手紧紧抓住他。

“你干什么?快放下来?”

何勇大踏步的走到床前,把她一提再一横,李姑姑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何勇重重的扑上来,压得她差点儿背过气去!

“你混蛋…呜…你干什么…”

外面听墙根儿的人一个个捂嘴偷笑,一个小个子说:“何大哥这憋了三十多年的童子鸡要发威了,不知道李姑姑明天还能下床不?”

另一个要接话的时候,忽然抬头望了一眼:“有人来了,快走。”

“怕什么,新婚三天无大小嘛…”

这几个都是王府的护卫,还没成家。

“快走吧你,小心新人过后找你算账。”

小个子被硬拉走了,还不甘心:“只要你们不说,谁知道今天晚上的事儿啊?再多听会儿嘛…”

一个年纪大些的拍了下他的头:“瞧你那没出息样儿。回来你休沐的时候,哥带你去逛院子,什么样儿的女人没人啊?”

小个子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谁,谁没出息啊…”

当然这些对话,那对新人是不知道的。

新郎倌儿逞了半宿威风。说他是借酒装疯也好,高兴的过了头儿也好,反正何勇的确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做了一回大丈夫——可惜一早儿起来,就变成小男人了。在恼羞成怒的李姑姑面前,何勇做小伏低,任打任骂…

李姑姑可不是不懂人事儿的小姑娘。以前伺候严妃,皇帝来了,他和严妃不睡,李姑姑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不能睡。当时她还懵懂,寻思着这种事儿有什么妙处,屋里头严妃那个腔调,哭不象哭笑不象笑的,哼哼唧唧听得人真难为情。

后来年纪渐渐大了,有时候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听着外面不知哪里的猫在叫春,一声接一声的,挠得人心里发颤。

很好,她现在总算知道了。

男人这上了床一脱衣裳,那就成了头牲口了!

李姑姑觉得身上那个酸啊,好个疼啊,腰跟腿当时好象就不是自己的了。现在眯了一觉醒来,全身都跟要散了架一样。

当年她挨板子,干粗重活儿,被人欺负的那些时候,好象还没这么难受呢。

“来,你喝点儿粥吧…”

李姑姑没好气的把勺子夺过来:“我自己会喝。”

一早起来人总是干渴的,这粥还是咸的,李姑姑喝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

“这谁煮的啊?”

何勇忙说:“这个,肯定没有你的手芑好。还有芝麻糊,要不我去给你盛点儿?”

“行。”

何勇果然又去端了碗芝麻糊来。芝麻糊刚出锅的,香、甜、糯,烫,李姑姑喝了大半碗,肚里暖和了,人也缓过来了。

潮生那边儿也起来了,正用早饭。虽然早饭不是李姑姑看着做的了,但是味道还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分别。

四皇子今天也难得在家一天,两人用了早饭换了衣裳,何勇和李姑姑已经过来请安了。

潮生笑着说:“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别的亲人了,咱们就都串一把,娘家婆家主家一起兼了吧。”

这人成了亲,变化是肯定有的。

何勇倒不大显。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只埋头做事,今天脸上却一直带着笑意。李姑姑呢,那个表情说喜也不是喜,说恼也不是恼,反正不象平时那么大大咧咧的,那么坦然。

好吧,准确的形容一下就是——害羞了。

潮生真心替他们高兴,也十分乐意观赏一出难得一见的西洋景儿。李姑姑以前在宜秋宫,现在在王府里,那都是母大虫一样的存在啊!

母大虫居然害羞了!

这要不赶紧的瞅,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

他们向四皇子和潮生行礼时,李姑姑的动作有点儿不自然,何勇赶忙的要扶,李姑姑还不领他的情。

潮生强忍着笑。

瞧瞧,不管年纪,这新媳妇总是脸薄面嫩的。

四皇子和潮生说了几句“百年好合”的吉祥话,潮生已经准备了见面礼。知道李姑姑讲究实用不爱虚头巴脑的东西,潮生也没送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李姑姑又问潮生今天吃的怎么样,十分关切。

潮生笑着说:“我好着呢,早上吃了一碗半粥,还有水晶糕什么的。你就放心踏实的歇两天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累着你,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他们两口子还要去见许婆婆,就辞了去。潮生捂着嘴笑了半天,才说:“哎呀,以后是不是不能叫她李姑姑了,得叫何家的了?”

四皇子也笑:“没事儿,你怎么习惯怎么叫吧。”

潮生觉得,李姑姑这么好强的人,多半还是喜欢旧称呼。

何家的,听听,把女人原来的身份一笔抹煞,从此成了男人的从属附庸了。就象潮生,从她成了亲之后,人人都管她叫王妃,只有许婆婆老了,还固执得总按旧时习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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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标题没和以前重复吧?

咳,这个,我想李姑姑的洞房就没必要详写了对吧…

今天出门了,办了好多事儿,还给儿子采购了口粮牛奶什么的…结果回来时又晕车了,好难受…

第二三九章 过年

许婆婆看着面前请安的一对新人,笑着说:“快起来吧。”

虽然是笑着,可是却觉得心酸,拉起袖子来擦了下泪。

何勇刚来时,瘦得跟柴禾一样。又矮,又不吭气。一到灾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孤儿太多了,何孝元捡到这孩子的时候,他正和野狗抢食儿。野狗啊,荒年都吃死人肉的,眼放绿光,跟狼一样。这孩子被咬了好几下了,还是抢下来一小块儿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肉。

何孝元觉得这孩子很有一股子狠劲儿,把他给带了回去。何勇这名字,也是他后给起的。

经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雨,总算是成了个家。

许婆婆本来对李姑姑还是不满的——最不满的就是年纪。

现在看着两个人很是恩爱的样子,许婆婆也想开了。

算啦,想那么远干什么?传宗接代?人能把自己这一辈子过好就不错了,还想着儿子孙子…操得了那么多心吗?

“你们两个,也不是小孩子了。道理呢,不用我多说。勇子,以后你就是有家的人了,要再遇到上什么事儿,可得先想想,家里人等着你回来了呢,可不能动不动就豁出命去啊。可不能混吃酒欺负老婆,玉檀从小进了宫,一直熬到现在,也是苦过来的,你要体谅她。”

何勇点了点头。

“玉檀呢,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何勇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你就提点他,帮着他些。”

“是,我记下了。”

送他们出去,许婆婆觉得很是疲惫。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老了。

韬哥儿成家立业了,姑娘也嫁了人,马上要当娘了。连何勇现在也有媳妇了…

几十年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就象一场梦。

一晃眼就到了年下。

潮生借着怀孕,在家里躲了快半年的懒。可过年时,总是要进宫的。

潮生自己还没什么,四皇子却如临大敌,嘱咐了好几遍:“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能一个人落了单。”

“我知道了。”

“还有,芳景很妥当。”

潮生看了他一眼。

芳景当然妥当,魏公公那种老奸巨滑的角色一手栽培的人能不妥当么?

话说回来,魏公公是很老辣,可是魏公公还是四皇子的人呢,这么一推断岂不是自家男人更奸滑腹黑?

两人一道进宫,在银汉门前分开。四皇子去见皇帝,潮生去椒房殿见皇后。

椒房殿不愧是中宫的居所,宏阔华丽,前后加起来有数百间宫室,两侧还有花园。再瞧瞧妃子们住的地方,就拿烟霞宫来说,既偏僻又陈旧,里面除了陈妃住正殿外,还有徐才人啊黄美人啊等等几位住在那里,每人的屋子也就是小小两间。更不要说掖庭宫里还有许多做为美女被选进宫来,却连皇帝一面都没见过的女子,甚至要和宫人一样做杂活儿,有的活着还不如宫人有体面有实惠。

所以宫里的女人都要往上爬。不为了中坚力量的,就算只为了生存,或是改善生存条件。在底下的想上去,在上头的不想掉下去。僧多粥少,能不干架么?你得到一分,就意味着别人失去一分。

潮生和昌王妃打了个照面儿,十分吃惊。

昌王妃怀的月份比潮生要小,可是肚子看着比潮生要大。而且她脸色十分不好,虽敷着粉,支能看出来脂粉下浮肿泛黄的脸。

相比之下,潮生的气色好得令人发指啊。脸色白里透红,皮肤滋润有光泽,只看脸庞根本不象有孕的人。的确是,潮生除了肚子,身上几乎哪儿都没长肉,而且她的肚子也不是横着长的,从前面看、侧面看,当然看得出有孕。要从后面看,只是腰身稍稍粗了些的样子,一点儿不臃肿。

五皇子妃郑氏很会说话,不着痕迹的奉承了昌王妃一番,说她这怀相一看就是宜男之相。

昌王妃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笑着说:“那就借五弟妹的吉言了。”

郑氏笑着看了潮生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肯定觉得潮生这怀的是姑娘。

潮生也听说过什么“美女丑男”的说法,很多人都这样说。说怀的若是男胎,孕妇也会变丑。要是怀的女儿就显得容光焕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