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废柴一看人走了,忍不住呼扇了两下手,微微撇了嘴,丫的,手真疼。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果然不容小觑,果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回廊那边一条人影闪过,鲁泰带着笑意走开,他就知道主子不会那么算了。一连几天在外面走动,看似无心,却在不知不觉中就把碧烟平时的行踪看了个七七八八,今儿就故意撞了上去找茬儿了。

两边丫头都挨了打,但双方主子没打招面,各自相安无事,这就是粉饰太平。

九福晋给她一个下马威,废柴立马回她一个杀威棒。

礼尚往来,彼此彼此!

隔天请安时,大家还是一派太平,姐姐妹妹友爱非常。

“是碧烟这丫头不懂事,妹妹的用度开支是爷专门吩咐过的,我一时疏忽倒忘了知会她了。”福晋颇是自责。

“福晋说哪里话,爷只想让我恢复得快些,用度上便一时大方了些,这一不注意倒把府里的规矩给打乱了,妹妹刚恢复神智,于这些偏生不知,倒是无意中就扎眼了,以后还是照规矩来就好。”废柴也一点儿不含糊。

“别别,毕竟是爷吩咐过的,还是照爷的吩咐。”

“那妹妹就等爷回来让他不用特殊照顾了。”

“…”

结束了请安,废柴一回自己院子,扑到榻上就挺尸了,打官腔好累啊!

“主子,您不舒服吗?”冬喜小心翼翼地问。

姐郁闷死了,都是那该死的某九,娶一堆爱拈酸吃醋的老婆,多吃几两肉也来跟她过不去。

废柴扭过头看冬喜,伸出打人的手,出示证据,“手疼。”

冬喜扑过去,抓过主子的手轻揉,嘴角有些微抽,主子你昨儿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说,今天倒喊疼了。

知道主子为她出了气,心里感动死了。以为主子就那么算了,毕竟主子一直是不爱惹事的,可没想到主子竟然就敢明目张胆地把福晋的大丫头给打了,她是又高兴又担心。

“主子,您以后别这样了,会得罪人的,为奴婢这些人不值得。”

“胡说八道,我是为你吗?那死丫头差点儿毁我容,我是靠脸吃饭的,毁了容我是生不如死,别说吃肉了,到时候恐怕连喝汤都成问题。别的事可以不计较,吃饭这事不能马虎。”废柴一本正经地说,表情极是严肃认真。

冬喜:“…”

门口的小冬子、小陈子:“…”

蹲在窗外花圃装拔草的鲁泰:“…”

“不过,主子我爽了,你们最近可就得夹紧尾巴做人,福晋怎么说也是一家之主,你们就别给自己过不去了。”

废柴的话很漫不经心,听着不太着调,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请大家谨防某人事后报复,毕竟人家是握有大权的。

仇报了,过场走了,官腔打了,也给下面的人提醒了。于是,废柴继续歪在自己的软榻上看小说,一副与事无争,温良贤淑的德性。

但郎侧福晋这次彪悍的行径无论如何也在某九的后宅投下了一粒不大不小的石头,那水波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还是很有几分美感的。

以前郎侧福晋傻的时候也就罢了,那就在她自己的院里自得其乐,整天跟在陪嫁丫环的身后像没断奶的孩子。这清醒了的郎侧福晋,仍然在她那院子里自得其乐,完全一副与事无争的样子。

结果,贴身丫环被打了,开始无动于衷,风平浪静,然后突然地就打了福晋一个措手不及。事后又是送药,又是赔情,礼数周到,言辞合适,手段之老练让人不禁侧目。

郎侧福晋无害,前提是你别招惹她。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要真对废柴本人做什么,她可能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只要不危及生命,哈哈一笑也就过了。但她自穿过来后冬喜就一直跟在她身边,那感情很微妙,在看出这丫头心眼实诚后,自然就归入了自己的保护圈,谁碰跟谁呲牙,那没商量。

打人事件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某九后宅一片风平浪静。

转眼过了二月,三月草长莺飞的时候,大富人家的女人们就会借着踏青的名头出去放风。

然后,城外的各庄子上便到处姹紫嫣红起来。

废柴的手边带着一本书,有时候不是为了看,其实就是一道具。

看着冬喜在田野上放风筝的欢快身影,废柴的心情也很愉悦,明明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么,在另一个时代还是个孩子。

“主子,你看,飞得好高啊。”

废柴笑着点头,握着书负手而立。

“主子,您站半天了,到那边亭子歇会吧。”小东子很有眼色地说。

废柴摇摇头,“不用,出来就该多跟大自然接触一下,没那么娇贵。”

她朝不远处的一块大石看了眼,信步走了过去,哪帕子轻拂了两下,便要坐下。

“等等,主子。”小东子急忙从怀里扯出一只帕子,恭恭敬敬地铺了上去。

废柴心里叹气,只得在铺了帕子的石头上坐下。

放眼望去,四野烟绿,淡淡袅袅的,树抽新芽,一派生机勃勃,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轻快了起来。

废柴突然对以前跟同学朋友结伴踏春旅游的往事缅怀了起来,都说人开始回忆就代表老了。

呸呸呸…她老个屁,姐正青春,现在还萝莉了,虽然是个伪的。

旁边不远处有一条路,此时有一队人打马经过,在看到那个歪歪坐在石上人时不经意地缓下了步伐。

烟绿丛中,一抹素淡的身影歪坐在石上,眉梢眼角带笑,侧脸温柔而恬静,握书的手轻轻地放在身前,头上的一枝珠环在风中轻晃,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幅仕女画,不经意间就勾动了人心。

第 30 章

“爷?”身后的人轻声唤他。

胤俄立时收敛心神,若无其事地用马鞭朝着废柴那边一指,“那是谁家的?”

“回爷,是九爷家的。”随从里有认得的回答。

“九哥家的?”

“是。”

这个时候,突然冬喜的风筝在空中断了线,就朝这边缓缓飘坠了下来。

无巧不巧的,胤俄一伸手就接住了那随风飘荡的风筝。

冬喜快步跑过去,上前行礼,“奴婢给十阿哥请安,十阿哥吉祥。”

“你的风筝?”胤俄明知故问。

那边废柴看到情形,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现在不傻了,有些礼数就不好废,真是傻子才幸福的年代啊。

“奴婢给十爷请安,十爷吉祥。”在外面,废柴也就省力气不给他行跪拜礼了,唉,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啊,不是嫡的给这些数字请安问好都得行跪拜礼,NN个熊。

胤俄看她过来了,便将手里的风筝还给了冬喜,笑道:“原来是郎侧福晋啊,难怪看着有几分面熟。”

废柴浅笑而立,没回话。

“九哥府上的都到庄子上了?”

“是的。”

“怎么没看到九嫂?”

废柴默默黑线了下,“奴婢不知,许是在别处看景吧。”

“侧福晋看什么书?”

废柴看了下手里的书,回答:“《封神演义》。”

“喜欢这样的话本啊?”

“打发时间罢了。”废柴实话实说。

“爷还有事,先走了。”

“奴婢送十爷。”赶紧滚蛋吧,没得破坏姐踏春的心情。

目送某十离开,废柴直接吩咐:“咱们换个地方。”这里离路有点近了,难免会碰到一两只偶尔路过的人,这附近基本都是皇亲国戚的封地,还是能避就避了。

主子说话,下面听差自然是照办。

于是,废柴就领着自己的几个人寻了个风景也差不多,离那路又远得很,且在某九地盘上的地方继续去吹风看景放风筝去了。

对于经常无声般站在自己身后的鲁泰,废柴的感觉只有一个——沉默是金,中南海保镖的素质就是过硬。

冬喜放她的风筝,废柴就找了棵向阳的大树底下坐着看小说去了。

纣王妲己跟武王姜子牙那点事吧,以前看的太多了,可是,返璞归真,现在静下心看话本,重新感觉也还不错。

“主子,快晌午了,该回去用饭了。”

废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懒得动弹,便头也没抬地说:“让小东子回去把吃的拿过来,简单点的,凑合着吃点就行了。”

“嗻。”

没多久,小东子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然后废柴一看,立马就佩服了。要不说干一行专一行呢,瞧人这当下人的,她只说拿点吃的来,人家不但把吃的拎来了,还拿了毡毯、披风、靠枕等等一系列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当然了,这些东西小东子一人是拿不了的,所以他又叫了庄上的几个人帮忙。

照例地冬喜拿些小钱打赏了那些人,然后服侍自己主子吃饭。

对于钱这东西,废柴看得很开,在这个时代在她这个圈子里想过得平安点舒服点,钱是一定要舍得的,况且守着某九这个大财主,她觉得底气那是足足的。

省啥也别给某九省钱,让他不和谐!

等等,废柴拿着筷子想:虽说上次某九赞助的银票剩下的不少,可坐吃山空终究不是个事儿。所以不和谐归不和谐,他再来不来和谐她的时候,钱还是得想法捞点的,反正他凯么!

“主子,饭菜不合口吗?”冬喜看主子不动筷,不由问了句。

“不是,想事情。”废柴笑了笑,下筷吃饭。

废柴吃饭向来不行细嚼慢咽那一套,干脆利落才是她的风格。

废柴一吃完,把筷子一撂,就继续歪那边看自己的演义去了。

冬喜几个人这才去吃自己的那份儿。

春风三月天,杨柳青青,青山隐隐,天上不时有鸟雀飞过,坐在毡毯上,靠着大树,倚着软枕,旁边还有人伺候,这日子那真是不是神仙赛过神仙。

废柴手托着腮,望着远处的青山,笑眯了眼。

冬喜一直有一个错觉,总觉得主子恢复神智后跟以前的生活状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现在会时不时地看点书,其他的倒是和以前一样。

冬喜并不是一直伺候郎萍,而是在郎萍傻了之后也就是废柴穿过来后才进府伺候的,所以她不知道以前的郎萍是个什么性情,自然就会觉得如今的废柴跟以前没什么差别。

四福晋领着几个丫环嬷嬷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废柴无比悠闲惬意的状态,不由得会心而笑。

“妹妹好兴致啊。”

废柴一愣,再打眼一看,是某四老婆,赶紧从毡毯上起身,穿好了花盆底鞋,请安问好,“四福晋也出来踏青啊。”

“嗯,天儿不错,就在庄外到处走走,不想就碰到妹妹了。”

“福晋要不嫌弃就一块坐儿吧。”

其实废柴就是客气地让让,不想四福晋笑着点点头,“好哇,正好我也走得有点儿累。”

废柴表示很无语。

“妹妹平时就看书打发时间吗?”

“我那针织女红难登大雅之堂,好在还些许识得几个字,便寻了几本话本看,也就装装样子,哄弄哄弄不知情的人,内里根本就是一包草。”

四福晋因着她的说辞掩帕子笑了,“妹妹这是过谦了,妹妹这从上到下透出的书卷气,怎么能是哄人的。”

废柴赶紧抬起袖子闻了闻,一脸茫然地看四福晋,“不会吧,我怎么闻不到书的味道?”

四福晋笑说:“妹妹你真是…”

咱不配合您嘛,是真不知道要同古代贵妇聊啥呀,废柴内心很纠结。这可是未来大清的国母呀,四四的嫡福晋,她跟这样的主儿说话那能不小心再三嘛,太伤害脑细胞了。

“四福晋请喝茶。”冬喜在旁边倒了茶奉上。

四福晋伸手接了,像废柴一样看着远处的青山,说:“这样坐着看风景,确实很舒服。”

废柴心说:那是,要不我也不能窝这儿半天懒得动弹了。

小暖风吹着,软绵绵的小抱枕靠着枕着,懒骨头的废柴同学在春风的爱抚下渐渐困倦,最后终于禁不住诱惑投奔向周公的怀抱。

瞌睡这东西有时候是会传染的,所以后来四福晋也倚着一只软枕昏昏睡着。

两边伺候的人一看,赶紧把随身带的披风啥的给俩主子披盖上,然后小心站在一边伺候着。

向来举止谨慎端庄的四福晋第一次跟废柴见面,被她挑衅佛祖忍耐性的许愿逗笑了,第二次碰面,被懒骨头的废柴诱惑得失仪了。

事实证明——废柴同学那实在是个危险的个体!

阿米豆腐,但愿以后,尊贵端庄贤淑的未来大清国母不会再遭遇废柴。

貌似弘晖的存在,让这种希望看来很渺茫…

这段小插曲,自然会有消息流出去,各府间的小道消息向来都是互通有无的。

当然,废柴对这些是不在意的,她踏青之后仍旧一如既往地宅在自己的院子里。

所以当某一日,某四府上的小厮过来说自家主子请废柴过去吃茶时,废柴忍不住瞪圆了眼。

吃茶?

亲娘喂,快饶了她吧,她不知道跟未来国母说啥呀,上次就闷得睡着了,怎么国母大人就这么不吸取经验教训呢?还找她去作陪啊?

可是,人家四福晋下帖子请了,她没那个大脸拒绝啊,废柴于是脸一抹,换了衣服出门窜门了。

本来废柴想,人家是嫡福晋,她只是侧的,身份上不对等。后来偷偷跟冬喜一打听,敢情今儿九福晋也出门窜门了,所以人四福晋完全有说头,找不到正的,找个侧的说说话呗。

果然,这些人那都人精儿!

后院女人总不过是说些家长里短啥啥的,但因为她们这些人的身份特殊,所以家长里短也很难敞开了说。

所以说,废柴憋屈呀。

针织女红别人能讨论,她两眼一抹黑,顶多在外求学时自己缝过扣子,这个自然是没法跟人家正经古代大家闺秀出来的说的,人家能把她甩到太平洋去爽。

“也不知道妹妹喜欢吃什么,这几样点心妹妹要不喜欢我就让人拿下去换。”

“不用不用,我什么都吃。”废柴这说的是实话,以前她朋友就鉴定评判过——废柴这家伙好养活,只要能吃饱,吃啥都行,前提你给她做好了。

四福晋做着手上的针线,眼神透着慈爱。

废柴知道,那是做给弘晖的,她上次有问弘晖长多高了,就算这衣服可能弘晖根本没机会穿到,她做了也是个念想。

可怜天下慈母心啊!

废柴于是说:“衣服做得大些,长高了也能穿。”

四福晋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废柴朝她身后的丫环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