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大伯子这样说,鲁二嫂转身一口吐沫吐到老鲁脸上:“真是一家子不要脸,还真想赖在我这里,我告诉你,没门。你要是个男人就带着你这一家滚出去,别指望去老娘家里骗吃骗喝。”

鲁婆子缓过气听到这话就跳起来去撕鲁二嫂的嘴:“你这没良心的,我撕烂你的嘴,看你怎么说。”鲁二嫂比鲁婆子要年轻些,身手也要灵活,轻轻一闪就把鲁婆子闪在一边,嘴里还不依不饶:“说破大天去,那产业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是自己争的。并没分给哥哥的理,你到哪里去也没管你。”

鲁婆子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妯娌,又要冲上去打,这下拳头正正落在鲁二嫂身上,鲁二嫂大怒,伸出手就往鲁婆子面上重重打了两耳

作者有话要说:鄙视我自己,太爱写这种打架了。

、倔强

这两巴掌打的鲁婆子头晕眼花,更是恶向胆边生,也不去管老鲁和鲁掌柜在那跺着脚喊她们不要打了,伸手就往鲁二嫂胸上抓起,嘴里还骂:“你这眼里没有尊长的东西,人都说长嫂如母,你倒好,打起老娘来。”鲁二嫂怎能让她抓到,一边抵挡一边骂个不停。

她们在这打的热闹,老鲁和鲁掌柜两人想上去拉架也不好,况且年纪小些的孩子都在那里哭个不停,又要哄又要骂,堂屋里一下十分热闹起来。此时老鲁怕的是自己媳妇骂的嘴快,就把汪太太牵扯进来,把小女儿往大儿子身边一推,想了想上前抱住自己婆娘的腰:“你也消消气,要说什么,回去再说。”

鲁婆子这腰一被抱住,鲁二嫂趁机伸手往她脸上抓去,一下把鲁婆子脸差点抓花,鲁婆子从来管丈夫都管的极紧,这一被抱住回身就往他面上打了两耳光:“呸,你一个男人,看见别人欺负你媳妇,你不敢上前帮忙倒也罢了,这个时候你还来让老娘回去再说,呸,到底要回哪里去,这连个地方都没有。”

老鲁这举动倒提醒了鲁掌柜,他忙把手里抱着的孩子塞给旁边那个大丫头,自己也上前去把自己婆娘两个手紧紧拉住:“还有外人在呢,你们就打的这样热火朝天的,说来总是我们一家子的事,你又何必把这事闹给外人知晓?”

鲁二嫂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平日给鲁掌柜吃的苦头也不少,听到丈夫这样说,双眉一竖就道:“什么一家子?当初分银子的时候他家要多分一些,那时怎么不说一家子,你现在倒一口一个一家子,我呸,没见过这样只会扯后腿的一家子。”鲁婆子心头的火气本来就大,听了这话在自己男人怀里挣扎着骂:“你这不知足的小蹄子,你当没有了我们夫妻,就能有这两间店面?我们夫妻提着性命做这件事,难道不能多分一些?”

见她们又吵起来,老鲁和鲁掌柜唉声叹气,老张正待说话,一直在旁看着的老鲁的长子开口了:“娘,二婶,你们都别吵了,人都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也十三了,以后我去外面找事做,不就是千把两银子,哪能挣不出来?”

这话让鲁二嫂冷笑一声:“听到没有,大侄子倒是个有志气的,大侄子,做二婶的就等着你拿银子回来。”鲁婆子急得不和鲁二嫂理论这个,甩开丈夫的手就走到儿子跟前:“你当你跟着二爷上了这几年的学,就真的什么都知道?这银子哪是这么容易赚的,不然,”鲁婆子看着旁边的老张,终究不敢把实话说出来,只是含糊地道:“你就算要出外,也要再长大些。”

大儿子长出一口气:“儿子就是知道了些道理,才晓得娘您错了。”说着跪下给鲁婆子夫妻磕一个头:“儿子这就走,娘,您和爹也不用挂念儿子。”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见儿子真的要走,鲁婆子急忙追出去拉他,大儿子甩开自己娘的手:“娘,您不用劝我了,我已下定决心。”说着快步跑出去。

鲁婆子还要去追,身后的鲁二嫂已经冷笑着道:“大嫂,你有了这么个好儿子,以后何晓愁?以后啊,说不定侄儿子发了大财,我们还要沾光呢。”说着鲁二嫂的眉又是一竖,腰一叉:“现在,大嫂你还是带着你这些人走吧走吧。”

鲁婆子见鲁二嫂又提旧话,还待再和她说,老张已经咳嗽一声:“鲁嫂子,大爷已经收回了这两家店,留我在这也是看鲁掌柜收拾东西的,你们的恩怨还请到外面说,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鲁掌柜,你们还是赶紧收拾吧。”

鲁婆子这下悲从中来,也不去追儿子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怎么这么狠,让我们没地方去。”鲁掌柜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对老张拱手:“这就来,这就赶紧收拾。”说着让还打算吵架的鲁二嫂赶紧把东西收拾起来。

鲁婆子在那哭了半响,老鲁在那唉声叹气,鲁二嫂的东西倒已收拾好了,叫起丫头,抱上儿子,鲁掌柜又去外面叫了辆车,一家子这就准备离了城回乡下。老张也走到鲁婆子跟前准备让她离开,鲁婆子突然爬起来,扯着鲁二嫂的衣衫:“你家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鲁二嫂甩了几下没甩开,喊自己丈夫:“你是死人啊,还不快些把你大嫂拉走。”鲁掌柜叹了一声,看了看自己哥哥,终于开口却是一句:“先回去吧,现在大侄儿也被你撵走了,先回去吧。”

听了这话鲁婆子面上顿时有得意洋洋之色,鲁二嫂气呼呼地上了车,鲁掌柜兄弟和老张拱一拱手,两家人挤在那辆车上就回家去。

车去的远了,还能听到车里传来吵嚷声,不是鲁二嫂骂丫头,就是鲁婆子在那说鲁二嫂,倒惹的来往人群纷纷往车上看去。老张侧耳听了听,唤来伙计赶紧把这里收拾好,看看天色已近黄昏,还要赶在城门没关之前赶回去和汪枝回报。

老张赶回家时已是掌灯时分,他娘子接着他不由嘀咕两句:“人家采买,你也采买,怎么就人家成日闲着还在那油水多多,你就被大爷使?”老张狼吞虎咽吃下两大碗饭,倒杯茶喝了才对自己娘子道:“现在大奶奶比不得太太,她是个精细人,我们自然也要好生服侍了才有这好处,不然像老鲁家,你瞧瞧,前些日子还那样得意洋洋,今儿鲁嫂子真是连脸面都不顾。”

老张娘子瞅他一眼,外面已经传来丫鬟的声音:“张婶子,张大叔回来没有?”老张娘子急忙道:“是桃花吧?快进来坐,你张大叔回来了,洗把脸就往上头去呢。”桃花也是这次新买得的小丫头,掀开帘子进屋对老张娘子笑笑,接了老张娘子递过的芝麻糖就和老张一起往前面走。

汪枝已用过晚饭,正在灯下看着雨萱做绣活,还在那教成业写几个字。雨萱做几针就对汪枝道:“爹我也要学写字。”不等汪枝说话,黄娟已经开口:“等你会绣一整朵花了,那时就不光是学写字,还要从经书开始学。现在你连一茎草都不会绣,学什么写字?”

雨萱顿时不服,眼看向汪枝想让汪枝为自己说话,汪枝想了想就道:“听你母亲的,女孩子家女红是很要紧的,总要先学会女红,再来学写字。”雨萱的泪顿时要滴落:“可是,女儿这些日子学绣花学的手都疼了。”

说着雨萱把双手送到汪枝跟前,汪枝看了看,见上面确实扎了不少针眼,虽用了药但那针眼叠针眼看的人一阵心疼。汪枝不由握起女儿的双手往她手上吹吹:“萱姐儿,不哭啊。”雨萱还待再撒娇,黄娟已经递过一条帕子,对雨萱道:“这是那日我拣点东西,寻出来的一条帕子,上面的针线活是你亲娘做的。这小牡丹花绣的多好。你现在懈怠了,难道要等到你长大了,别人笑话你连个绣活都做不好?”

雨萱最吃不住这个,拿过那帕子瞧瞧,的确绣的很好,于是唇高高撅起:“哼,我娘做的就是比你做的好。”

黄娟低头看着成业在那写字,嘴里漫不经心地说:“是啊,人人都知道你娘比我绣花绣的好,等你长大了要绣不好,人家只会笑话你学艺不精,可不会怪我教的不好,到时丢的可不是我的脸。”

雨萱最经不起激,把那条帕子小心翼翼藏好才说:“我一定不会丢我娘的脸。”汪枝已经听出黄娟话里的意思,并没阻止而是笑了笑,雨萱看到汪枝的笑就对他嚷道:“爹,我是我娘的女儿,我一定会绣活管家样样都做的好,爹你说是不是?”汪枝低头拍拍她的脸:“是,你说是就是。”

雨萱得到肯定,小下巴不由一翘,得意地看黄娟一眼,爹心里还是娘最好。这倔强的小模样让黄娟笑了笑,纠正一下成业写的错字,门外桃花已经道:“大爷大奶奶,张大叔回来了。”

这是要讲正事,汪枝叫进春儿让她把这两孩子都带下去安排睡觉,这才让老张进来。老张进来把汪枝走后鲁家的事都说了。黄娟倒真的没想到鲁婆子夫妻就这样咬紧牙关不把汪太太露出来,眉微微皱起,也不和汪枝说自己的疑惑,毕竟那是他的继母。见汪枝说老张辛苦,就笑着道:“你这几日做的很好,这里有一匹布,你拿回去给你孩子做衣衫。”

老张没想到黄娟还有赏,忙磕了个头抱着布欢欢喜喜走了。汪枝这才伸个懒腰:“总算把这内贼除了,以后日子就安稳了。”本以为黄娟会接自己的话,可是黄娟没说话,汪枝正要相问,黄娟已走到妆台前卸妆:“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我明儿回娘家一趟,顺便带孩子们见见舅母。”

、见面

话题跳的太快,汪枝惊讶地看向黄娟,黄娟回头一笑:“我现在嫁了你,自然我的亲戚也要来往。”汪枝做个明白的手势,眉头紧皱地道:“成业倒罢了,雨萱性子有些倔强,明儿若有什么冲撞?”

黄娟卸完妆走回去:“就算真冲撞了,难道我嫂嫂还会说她一个孩子不成?况且没娘的孩子总要多带出去让她见见人,性子才会开朗,长闷在家里也不好。”汪枝伸手握住黄娟的手:“你这番苦心,也不知道雨萱能不能放在心上?”

黄娟又是一笑:“孩子总归是孩子,要因材施教,天下哪有性子原原本本一模一样的孩子?”至于雨萱能不能明白,放不放到心上,黄娟并不在意,行事只要无愧于心就好,别人的议论就由他去。

次日黄娟收拾好了,安顿好家事,前去和汪太太辞行,听到儿媳要回娘家,汪太太哼了一声:“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媳妇,婆婆还病着呢,就打扮的花红柳绿地回娘家,真真叫人…”黄娟已让丫鬟服侍好汪太太,这才转身道:“婆婆,医生已经说过,您要宽心,什么事都放在心上,颠倒四五个过子总是不好。”

汪太太被噎住又待再说,黄娟已经微微挑眉:“难道婆婆以为,媳妇不该劝婆婆宽心?”汪太太恨的握一下拳头道:“走吧走吧,别在我面前碍事。”黄娟这才应声退出。

听到屋外黄娟和成业说话的声音,汪太太的眉头皱的死紧,现在鲁婆子不在了,自己没了膀臂,原本打算娶黄娟回来收拾这两个小的,可现在瞧来这路行不通,还有什么法子呢?汪太太坐卧不安,猛的想到方才雨萱进来时候,明显眼里有不愿意去黄家的神情,对,还有雨萱,这孩子从小跟在自己身边。到时寻个机会再让雨萱回到自己身边来,那时就看雨萱是听自己的还是听黄娟的。

汪太太再次得意洋洋,只可惜身边没有可心得用的人,再多的得意也无法说出口。

成业难得出门,一路上只是趴在窗口叽叽喳喳问黄娟话,雨萱虽同样想瞧瞧外面的景色,可是想到汪枝说的做人要端庄,眼斜斜地看黄娟一眼,那眉就皱紧,自己的娘才不会像黄娟一样,掀开窗边的帘子指着外面的田野在那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黄娟看一眼坐在那一本正经的雨萱,勾唇一笑和成业说的更热闹了,雨萱的小眉头皱的更紧,喊了几次成业,但成业怎么肯听,还是和黄娟说个不停,雨萱只得依旧泄气坐下。

一时到了黄家,黄二奶奶迎出来,成业不等黄娟开口就叫了声舅母,喜的黄二奶奶登时笑开:“这是业外甥?长的可真好,教的也好。”雨萱听到黄二奶奶赞自己弟弟,心里又得意又恼怒,得意的是弟弟被赞,恼怒的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叫黄二奶奶为舅母。

黄二奶奶已拉了成业的手往里走,黄娟笑着对雨萱道:“我在家说的话你忘记了吗?出门若不讲礼貌,丢的可不是我的人。”说着黄娟就往里走,雨萱的眉头又皱起,还是别别扭扭进了门,到了大厅又正式给黄二奶奶磕头见礼,接了黄二奶奶送的见面礼。

见雨萱这别别扭扭连声舅母叫的声音都不大,黄二奶奶只是一笑,这么小的孩子这样别扭也是常事,再说自己小姑是个有主意的人,今日既能带过来,想来也能让他们不失礼。

只当没瞧见雨萱的别扭,笑着叙两句寒温就对丫鬟道:“请大姑娘二姑娘出来见见表弟表妹,可别忘了见面礼。”丫鬟应声后很快就带着巧娘姐妹出来,黄娟让雨萱姐弟上前去见巧娘姐妹。

除了舅母,还要认表姐妹,雨萱心里的不满越来越深,站在那不动,黄娟把手里茶杯放下,笑着对巧娘道:“你这妹妹年纪还小,礼节上难免…”巧娘已经笑着上前拉起雨萱的手对黄娟笑着道:“姑姑我明白。”

雨萱想把巧娘的手打掉,可是黄娟那话,很明白的在说自己礼节上有欠,这可丢的是汪家的脸,只得任由巧娘拉着。黄二奶奶不由看的一笑,让巧娘带他们姐弟去后院玩去,这才对黄娟道:“我让人请你回来,一来呢,是你二侄女的亲事已快定下,这二来,是有人想见你。”

有人想见自己?黄娟看自己嫂嫂一眼:“这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劳动你去请我?”黄二奶奶伸手拉起黄娟对身边丫鬟道:“我们去你七奶奶家,等厨房饭做好了你去那里寻我们。”

丫鬟应是,黄娟这下摸不到头脑:“这怎么说,七嫂嫂难道又学会很厉害的针线不成?”黄二奶奶携着她出了门,回头道:“你到了就知道了。”

黄七嫂家在黄家后边第三家,她家也曾富过,曾祖父时盖起整个族内最大的一所宅子,豪言这一房永不分家,结果曾祖父刚去世,几个儿子就开始争产,争的弟兄们老死不相往来,各自搬离那所大宅子,现在只剩下黄七嫂家和另外一个堂兄弟家在这住着。

虽然祖父时候争产闹的很凶,这两家处的还好,约着在镇上开了个小店铺。平日里男人们不在家,黄七嫂是个能干人,想着这宅子那么大,这村里又不能像城里把这空着地方租出去,索性就召集了这族里的姑娘嫂子们在这宅里学绣花,有绣的好的也能拿到店铺里面去寄卖。

做这一行日子久了,不光是这族里的姑娘,连这附近的姑娘都有来学绣花的,每日宅子里总有二三十个少女在那叽叽喳喳,十分热闹。黄娟没出嫁时也在这里学过,此时故地重游,不由笑了:“嫂嫂竟是怕我十分想念这里。”

黄二奶奶瞧着她笑一笑,径自领着她进了门,院子里有四五个少女边晒日头边在那做绣活,看见黄二奶奶姑嫂进来,有上前喊嫂子喊婶子喊姑姑的,黄二奶奶招呼两句就道:“我是来寻你们九婶子的,她在不在?”

有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已经笑了:“二伯母好奇怪,怎么今儿就要寻九婶婶,难道不能来寻侄女们?”黄二奶奶点一下她的额头:“就你嘴巧,你姐姐不该叫巧娘,你才该叫。”

这说话时候,黄七嫂已经走出屋门,笑着把黄二奶奶姑嫂请进屋里喝茶,黄二奶奶按住她的手:“七弟妹,今儿就别客气了,常来常往的,今儿我小姑难得归宁也不用叙别的。”黄七嫂听了这话瞧黄娟一眼就叹气:“我还算着,也该来了,说好的那边只肯送过来五天,今儿都第三天了。”

那边?黄娟的心不由紧紧提起,难道是灵儿?黄二奶奶拍拍小姑的手:“你这要谢谢你九嫂嫂,她那日回娘家的时候特地去瞧了外甥女,说外甥女虽被下人们照顾的还好,可是外甥女说很想你,你九嫂嫂设法说动了那姓赵的,让她放这孩子过来黄家几日。”

自己的女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黄娟的眼眨了眨,黄九嫂的声音已经从后面传来:“哎,不过是点点小事,我瞧那姓赵的是巴不得让灵儿过来黄家呢,毕竟现在娟妹妹已经嫁了,她啊,只怕成日在灵儿面前说嘴,说她娘不要她。呸,不是姓赵的这个不要脸的在中间横插一杆子,灵儿哪会如此?”

黄娟根本听不到黄九嫂背后的话,只是瞧着随黄九嫂一起进来的灵儿,伸手把她抱进怀里,用手摸着她的脸,这脸上现在没那么瘦了,身上也有了点肉,一双大眼还是忽闪忽闪的,只是曾经的无忧无虑已经消失。

灵儿乖乖地被黄娟抱在怀里,伸出双手搂紧她:“娘,我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那个人说的话,都不能放在心上。”黄娟用手捧紧她的脸:“我的儿,有你这句话,娘就是下刀山火海都甘心。”

这话让屋内别的人都垂下泪,黄二奶奶用帕子点一点眼角,正准备上前劝她们母女。屋外已经响起黄五婶的声音:“七侄媳妇在吗?”黄五婶儿子没考上举人之前,也曾在黄七嫂这里接过绣活来做,算来族里这些人家,黄五婶算是和黄七嫂最熟了。

黄七嫂的眉不由一皱,这五婶子守节这么多年,最恼的就是妇人别嫁,更何况是黄娟这样与人和离又另嫁的。这些日子黄五婶也在黄七嫂面前嘀咕过几句,黄七嫂是八面玲珑的人,嘴里只是敷衍着,此时听到黄五婶进来,正准备让黄娟母女往后面去。

黄五婶已经掀开帘子走进屋,看见黄娟母女,面色顿时一沉。黄七嫂心里叫声不好就忙开口打圆场:“五婶子来的正好,昨儿有几个新花样,五婶子来瞧瞧。”说着就上前准备带她往后面去,黄五婶把手一甩看着黄娟道:“娟侄女,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黄五婶这种自以为自己是道德化身的,真是最难对付的了。

今儿同学来,陪她出去逛街,回来晚了,写的也晚了。

、母亲

黄五婶总是个长辈,黄娟不好登时翻脸,只得笑着道:“不知五婶子还有什么要教导侄女的?”黄五婶伸手掠下鬓边的发看一眼灵儿才道:“娟侄女,休说我说话不好听,你也知道我为人直爽,当日你离开林家已是让我黄家全族蒙羞。幸得汪家不嫌弃你,你又另嫁,既嫁了就该对汪家那边尽心尽力才是,而不是和前头人生的女儿再有来往,毕竟若人知道她还和你来往,以后要寻亲事,总是难的。”

黄五婶说话时候,灵儿紧紧偎依在黄娟身边,眼里流露出惊恐。黄七嫂几次想打圆场,都被黄娟止住,黄九嫂的眉皱的更紧,怎么这五婶子越来越背晦了,当着人家女儿就说这样的话?

黄二奶奶担心地望着灵儿,想把灵儿带下去可是黄娟还是紧紧拉着女儿的手,等到黄五婶说完黄娟才瞧着黄五婶一笑:“灵儿是我生的,走到哪里都是我的女儿,难道就因她爹对我不好,我就连女儿都不认了?五婶子这话,若当真好,我做侄女的自然要听,可您这话,分明是要我做个狼心狗肺之人,我做侄女的怎能听?”

黄五婶没想到自己这番话竟被黄娟这样解释,眼瞪大同时说出的话也有些抖:“你,你不识好人心,我不过劝你好好过日子,哪有…”黄娟又浅浅一笑打断她的话:“好好过日子?若让人知道我连自己生的女儿都护不住,只怕被笑话的人是我吧?”

看着黄娟唇边有些挑衅的笑容,黄五婶正待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黄娟又缓缓地道:“再说我嫁到汪家不过两个来月,除开回门这日,今儿还是头一遭归宁,两个月归宁一次也算不上老往娘家跑,难道嫁出去的女儿都不能归宁?再说,”黄娟的眉微微一挑:“还不知道是谁在五婶子面前嚼蛆,说我过不好日子的,倒还请五婶子把这人说出来,侄女去问个究竟。”

黄娟咄咄逼人,黄五婶无话回答,黄七嫂忙笑着道:“五婶子,今儿还有新花样呢,你快请进去瞧瞧。”说着就推黄五婶进去,快进到门里面时,黄七嫂对黄娟悄悄竖了下大拇指。

黄娟会意一笑,低头看着灵儿,灵儿的眼还是睁的很大,方才黄五婶说的话虽是些昏话,可是难免会有些人在灵儿面前说些什么。黄娟蹲下看着女儿:“灵儿,娘不会不要你,而且,娘离开林家,并不是娘的错。”

黄九嫂已经过来道:“四嫂嫂,”叫了这声就改道:“小姑,你放心,侄女总是个姑娘家,又不像男娃娃成日要出外玩耍。纵再有什么流言,难道还能传到她耳里?况且我四婶当日吃过苦头的,恨那姓赵的还来不及,她在族里也算说的上话的,哪会容下这种事。”

灵儿也点头:“娘,我不怕,妈妈对我很好,那两个丫鬟也很照顾我,只有爹…”说着灵儿停口不说。黄娟摸一下她的头,就知道林世安不会对灵儿有什么好言语,偏偏那是她的父亲,偏偏自己又不能把她从林家带出来。

但是灵儿很快抬头,脸上带上笑容:“娘,不过我见到爹的时候也不多,而且每次妈妈都在。”张妈妈的脾气黄娟是知道的,况且已经预先说过,不算是林家的下人,这个后顾之忧没有了,真要吵起来,还不知道吃亏的谁。黄娟把女儿搂一下这才放开:“我的灵儿这样懂事,谁不爱呢?”

灵儿笑的眉眼弯弯:“娘,我长高些了,你看见了吗?张妈妈每顿都让我吃一碗饭,对了,我还在学针线。”此时的灵儿才有了点小女孩的活泼,黄娟看着她又欣慰又难过,但还是含笑听着她在那比比划划地说学了些什么东西,偶尔黄娟插一句话。

中间黄五婶看了新花样子出来,见她们母女这样,黄五婶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走出去。黄七嫂本还想说几句圆场的话,可见灵儿和黄娟说的很开心,又拿起一副绣活做起来,偶尔看她们娘俩一眼,和黄二奶奶她们交换一个微笑。

灵儿足足说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停下口,已经有些气喘,黄娟端过茶来喂她一口,还用手拍着她的后背:“慢点喝。”灵儿喝完才伸手抱住黄娟的脖子:“娘,我好想你,可是妈妈说,要我努力学、努力长,一点不能给你丢脸。”

黄娟抱着女儿抱的更紧,往她脸上亲了亲:“我的好灵儿。”别的话就再说不出。黄二奶奶这才停下和黄九嫂说话笑着上前对黄娟道:“你啊,见了灵儿这么久,糊涂了,都还没谢谢你九嫂嫂呢。”

黄娟这才把女儿放开,走到黄娟嫂面前道个万福:“九嫂嫂,多谢…”黄九嫂已经把黄娟稳稳托住:“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只不过不忍心看你们母女分离,看这孩子在后娘手里受苦。再说,要不是那赵不要脸的,你们母女又怎会分离?”

林家的人,颇有些很愿意看赵氏吃亏的,只是赵氏现在怀了孩子,被林世安当做宝贝样,赵氏也不出门,不然一出门也会受到些奚落。黄娟了然一笑,黄九嫂已经道:“再说那赵不要脸的,也着实把自己当成豆腐做的了,谁没怀过还自己,就她怀这个,听说隔三差五就请医开方,还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呸,赵家虽也富过,可那是前三十年的事情了。她今年不过十七,下生后家里连下人都用不起,现在装什么娇。”

黄七嫂咳嗽一声,黄九嫂这才想到灵儿在旁,忙摸一下灵儿的脸:“好侄女,方才的话只当没听到。”灵儿甜甜一笑:“五姑妈,侄女什么都没听到。”黄七嫂不由笑骂一声,众人也笑了。

说笑一时,黄家的丫鬟来说午饭已经备好,黄二奶奶想一想就道:“原本该让丫鬟把饭送给来陪嫂嫂们一起吃的,只是我家里还有几个孩子,总不好把他们撇在那。”说着黄二奶奶已对丫鬟:“你回去和厨房说一声,让他们送一份饭过来这边,让小姑和你七奶奶在这用饭,我回家吃去。”

黄娟虽有心带灵儿回家去,但想到雨萱又把这心思压下去。雨萱这孩子性格过于倔强,还要慢慢扭过来,黄二奶奶这主意是最好的。

灵儿已经道:“娘,我昨儿已经见过两个表姐了,那边,那边,我,”灵儿年纪毕竟小,不知道该怎么说。黄二奶奶把心里的叹息压下,用手摸一下外甥女的脸:“你啊,什么都别想,今儿和你娘好好吃顿饭。”

灵儿点头,对着黄二奶奶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黄娟看的心内不由一酸,要是雨萱也有灵儿这么乖巧,就能省很多心了。可随机就想,同胞姐妹还性格不一,更何况是继姐妹?

黄二奶奶送来的午饭十分丰盛,还盛了两大盒子的点心散给那些来做绣活的姑娘们吃。这顿午饭吃的黄七嫂妯娌十分欢喜。吃完午饭,黄娟再舍不得也要和灵儿分开,又叫出陪着灵儿来的那个丫鬟,赏了她一些碎银子,又叮嘱她要照顾好灵儿,这丫鬟的身契本就在黄娟手上,连连点头应是。

黄娟这才又抱了抱灵儿回黄家,离开时看着灵儿眼里的不舍,黄娟心里更加舍不得,只有狠心转身回去。黄九嫂看着灵儿,拍拍她的肩:“灵儿,进去吧。”灵儿看着娘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自己眼里,嗯了一声转身进屋。

回到黄家,黄娟就去寻雨萱,竟见她乖乖地坐在那听宛若说话,这倒十分稀奇。黄娟的眉挑一下:“怎么今儿这么乖?”雨萱的小下巴又扬起:“我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而且宛若表姐懂那么多,我也要像她一样。”

这倒合了雨萱的性子,黄娟没在多说,转身出门和黄二奶奶说过宛若定亲的事,也就收拾起来带孩子们回去。

回到汪家,自然还要去见汪太太,汪太太见雨萱去了趟黄家,口里满是黄家的表姐怎样能干,自己也要学她一样能干时,听的十分不喜欢,想开口提醒雨萱还有她亲舅舅家呢,但黄娟在旁汪太太只得忍了。

坐了会儿,黄娟就以汪太太病着要静养,带着雨萱他们回屋。自己病着,又怎好让雨萱来自己身边?汪太太咬一下唇,看来只有让病慢慢好起来,可真要让病慢慢好起来,那不就少了个拿捏他们的手段?汪太太左思右想,用被子蒙住头,罢了,当务之急,只有先把雨萱要到自己身边教着她和黄娟作对才成。

过的数日,汪枝听说汪太太的病渐渐好了,还能在白日出屋晒晒太阳,倒十分惊讶:“原本天气转冷,母亲的病就加重,可是今年怎么就反好起来?”黄娟顺口就道:“看来这次换的药好。”

汪枝点头:“母亲这病慢慢好了,你也能省一些心。”省心?黄娟淡淡一笑,只怕更烦心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赵氏的日子,真心不好过啊。

、理由

不过黄娟并没说出担心,只是瞧着汪枝道:“婆婆病情虽慢慢好转,但她常年生病,这身子骨总要慢慢养才是。”汪枝点头看向妻子:“你说的是,倒是我糊涂了。现在那两间店我听的生意还好,以后银子多宽裕些,你也不消发愁。”

黄娟不由惊讶地看着他:“也,什么时候,我们汪秀才,晓得银子怎么挣了?”黄娟话里的取笑汪枝听的很明白,用手摸一下鼻子有些怏怏地道:“上回去收店的时候总也看了些帐,再说现在是自家生意,比不得原先把铺子租出去,每年只收些租金。”

听他这样老老实实承认,黄娟倒不好再取笑他,只又笑着道:“那也是你请的那个掌柜好。还多亏了你那同窗,就快过年了,这年礼可要多给他备些送去谢谢人家。”上次收回店,虽说要继续做,可总要有掌柜,拖延了两三日。

恰好汪枝一个同窗来访,闲聊中说起这事,这同窗就说有个远房表亲原本是在南京当伙计的,现在回乡娶了妻,也不愿再离开家乡,想在这里寻个事做。

汪枝听的有这么恰好的人,就请同窗请那人过来,详细问了问,觉得这人确实不错,又进去问过黄娟意思,黄娟听说时已悄悄掩在窗外见了,见这人面相忠厚,汪枝问的时候也有一说一,并不是那种夸夸其谈之徒。于是点了头,就请这人做了掌柜,每年六十两银子,年底依照生意照样有分红。

经过这件事,汪枝也觉得不该再像原先一样一味只苦读书,闲了时也该问问家事。毕竟功名虽要紧,但家计才更是迫在眉睫的事,这家里的事哪能全推在妻子身上而自己从不过问?

这样的改变黄娟是乐见的,毕竟学问虽重要,但男子也要有自己的担当。夫妻还在说话,春儿就在门外道:“大奶奶,太太那边派人来传话,请您和大爷去一趟呢。”果然这婆婆,病稍好一些就要折腾儿子,黄娟应了心里就在想,婆婆这次是要说什么事?

仔细思索黄娟真没想出来,鲁家被撵出去之后,黄娟又请老林荐了一家人来。这家姓柳,据说原本是在京城里服侍当官的,只是这当官的倒了霉被罢官发配。柳家也随当官的一路服侍过来,刚走到这里,那家当官的就得了病一命呜呼,此时官员的家产早被抄的差不多,身边只剩下两房下人,那官太太没了法子,只有把下人都打发了,好换成银子来操办丧事。

老林带这柳家人过来时候,还很叹息了一会儿,说柳家对前主人如何忠心,只是当不得如此困境,总要寻些银子去操办。只是整家要买这买的起的人家也少,若见他们家人分离又舍不得。黄娟也听的叹气,见柳家一对夫妻带了两个男孩子,毕竟曾在官府里做过事,那举动和平日乡里的那些人并不一样。

也就点头要了柳家,让老林送去三十五两的身价,又加了五两银子当做奠仪。和那官员娘子立了身契,把人买了过来。那官太太还哭着对柳家的说本不能做这样的事,只是穷途末路没法子,让柳家的不要怨他。

柳家的又磕了头,说定会好生服侍新主人,让太太一路扶灵回去,必要小心。倒惹的黄娟和老林在旁边也陪了两滴泪。回去后就让老柳家的去汪太太身边服侍,老柳就补上守门的缺,那两个孩子大一些的让他在汪枝书房服侍,小那个就陪汪栋上学。

月兰的婚期还早,汪栋虽在挑媳妇,但汪太太也是个挑剔的,她挑剔,黄娟也就乐得让她去挑。

黄娟想了一会儿已到了上房,老柳家的已迎出来,她虽是在官家服侍过,黄家这样比起官家那是怎么都比不了的。但老柳家的并没半点不满,为人也十分和气,并不因自己是从京城来的而带些傲慢。

老柳家的笑吟吟给黄娟夫妻行礼道:“大爷、奶奶来了,今儿太太多进了半碗饭,用完饭也没去歇午觉,晒了会儿日头萱姐儿来瞧太太,祖孙正在屋里说话呢。”说着老柳家的已把帘子打起。

雨萱?看来这事是要应在雨萱身上,黄娟心里下了结论,迈步进屋果然看见汪太太坐在那,雨萱坐在她下面,手里还拿着个荷包:“祖母,我做的,好看吗?”汪太太笑眯眯地道:“好看,我们萱姐儿越来越能干了。”

雨萱面上顿时有得意神色,冲着汪枝又比一比手上的荷包:“爹,好看吗?”汪枝只看了眼就对雨萱道:“祖母病才好了些,萱儿不要太缠着祖母。”汪太太坐在那儿笑眯眯地:“你这话就不对了,萱姐儿来陪陪我,我身子骨都觉得松快些,再说大奶奶毕竟事忙,你妹妹又要做嫁妆,倒是只有孙女能陪我了。”

雨萱被表扬,小脸上又添上些得意,汪枝无奈地摸摸女儿的脸才对汪太太道:“母亲说的是,儿子疏忽了。”汪太太已直接开口:“方才我也说了,大奶奶事忙,你妹妹又要做嫁妆,我这身子骨最近松快多了,觉得这屋里寂寞,想把雨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和雨萱相处了这么几个月,虽则这个倔强的女孩偶尔会让黄娟憋气,可黄娟知道她毕竟是孩子,本性又不坏,只要好好教就会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可真要被接到汪太太身边?黄娟可不像汪枝一样认为坏事全都是鲁婆子一家干的,汪太太毫无所知。要知道鲁婆子几乎是日夜都和汪太太在一起,身边心腹人的举动她竟半分都不知道?

汪枝先看一眼黄娟才开口:“母亲这话好是好,可是您身子才刚刚好些,若让雨萱搬过来到时打扰的您不能歇息好,病情重新加重,这才是儿子的罪过。”汪太太已经拍着身边雨萱的背,声音十分慈爱地对雨萱道:“萱丫头,你不会打扰祖母的是不是?”

雨萱当然希望和祖母一起住,毕竟祖母平日对自己可是十分和蔼,虽说黄娟并没对雨萱说什么做什么,吃穿用度比起以前甚至更好。可是雨萱看着黄娟,脑中又记起原来还在祖母身边住的时候,睡着时候醒了听到祖母叹气和鲁婆子说的话,怎么说来着,天下继母有几个好的?哪个不是把前房的儿女当做眼中钉?

当时祖母还说,原本不想娶黄娟过门,偏偏汪枝非要娶这么一个过门,一个和离的女子,还不晓得怎么泼辣。雨萱听了这话,当时就大哭大闹起来,不要自己的爹娶后母,还被爹训了一顿,当时又是祖母百般安慰,还叮嘱雨萱不要把这话对继母说,不然她心里有了芥蒂,到时不晓得会怎么折磨。还说要遇到什么事,只要来寻祖母就好。

雨萱想到这些,马上偎往汪太太,伸手抱着她的脖子:“我一定不会让祖母烦心的,而且晚上睡觉可以给祖母捂脚。”汪太太笑的更欢喜,看向汪枝:“听到没有,萱姐儿一片孝心,你们啊,就答应了。”

黄娟知道汪枝一开口就会答应,抢在他之前就道:“婆婆,晓得您心疼孙女,可是做媳妇的还是不能答应。”雨萱的嘴顿时撅起来,看向黄娟有些气愤地喊:“凭什么,你凭什么不答应。”

汪太太虽拉了雨萱一下:“别这么没规矩。”但脸上的不满明明白白看的出来,黄娟又怎会害怕这样的不满和雨萱的愤怒,飞快地道:“媳妇知道,婆婆是为媳妇分忧,可是婆婆您仔细想想,婆婆这不仅不是为媳妇分忧,反而是陷媳妇于不慈不孝不义地步。”

黄娟说的这样严重,汪枝都吓了一跳:“娘子,没这么严重吧?”在汪枝面前,只有拿出书上的道理才可以说服他,黄娟浅浅一笑:“一来,都晓得婆婆病了这么多年,方才好了一些,我们就把雨萱送过来。知道的呢,说是雨萱和婆婆感情好。不知道的,难免会说是我们不孝,不肯带孩子,婆婆方好一些,就慌慌张张把孩子送来打扰您。这二来,都晓得我是继母,我嫁过来这些日子,自问对萱姐儿的吃穿用度并无亏欠,平日也照顾有加。萱姐儿在我身边这么几个月,现在冷不丁又送回来,外人只会当我这个继母不慈,容不下前房儿女。容不下前房儿女,那不是对丈夫的不义?”

黄娟一篇话说完,汪枝也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点头道:“娘子说的有礼,母亲,您要想萱姐儿,就让丫鬟经常送她过来陪伴您就是。”汪太太嘴皮子可没有黄娟利索,也说不出这样的理由,身边的雨萱已经眼中含泪,对汪太太叫声祖母。

汪太太正待安慰她,黄娟已看着雨萱:“萱姐儿,难道我当真对你不好?”

、流年

这话顿时问住雨萱,雨萱为难地看了看汪太太,想从汪太太那里得到些支持,可是当着众人面,汪太太又怎会做出恶婆婆的样子,倒是汪枝的眉微微皱了皱:“萱儿,你母亲一没打你二没骂你,还带你去你舅母家,哪里不好了?”

这句话倒让雨萱想到理由了,眼里的泪顿时落下来,对汪枝道:“爹对我不好了,以前从不这样。”说着扯着汪太太的衣襟开始哭起来:“祖母,鲁妈妈说过,有后娘就有后爹。”汪枝是从没想过自己女儿会这样反将自己一军,刚要再瞪下眼睛,黄娟已经笑了:“萱姐儿,你是不是想所有的人都喜欢呢?”

这话让正被汪太太安稳的雨萱抬起头,黄娟又问一遍,雨萱这才点头。黄娟的眉一挑:“那好,我再问你,是温柔懂事什么都会的人讨人喜欢呢,还是刁蛮任性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撒赖的人讨人喜欢?”

这说的有点复杂,雨萱的眉皱紧,黄娟用手拍下额头:“那我这样问你好了,那日我带你去你舅母家,你觉得是喜欢你宛若表姐呢,还是喜欢我们在路上见到的那个大哭大闹还打人的小女孩?”这下雨萱回答很快:“当然是喜欢宛若表姐,她知道的那么多,还对人那么好。”

黄娟双手一拍:“这不就结了。你在家中,自然是人人都让着你,你爹又疼你,怜你年幼失母,怎舍得多说你一句?你祖母体弱,也没多少精力教导你。我是后母,管严了呢,难免有人会说闲话,可要不管你,萱姐儿,你想想你会成你宛若表姐那样的,还是成大哭大闹无礼耍赖的那个女孩?”雨萱又不笨,低下头不说话,汪太太还待再说,黄娟已对雨萱道:“我知道,你是怕我这个后母两面三刀,面上对你好,背地里就折磨你,可是萱姐儿,你祖母也是你爹的继母,这些年她可曾这样做过?有这样一位婆婆在前头做着对比,难道我还要学那些无知妇人吗?”况且,黄娟轻叹一声道:“我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她还在她后母手下受苦,我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苦,难道又舍得折磨别人家的女儿?”

祖母也是爹的继母?雨萱还是头一次知道,倒没注意黄娟后面的话,不由看向汪太太。汪太太的眉一皱,汪枝还是头一次听到黄娟提起和前头生的那个女儿,感觉到她话里的悲伤,不由悄悄握住黄娟的手。

黄娟感觉到丈夫手心传来的温暖,心头也是一暖,轻轻抽出手对眉头紧皱的汪太太道:“婆婆休要恼媳妇提起这事,全是因为婆婆这个继母做的人人夸赞,媳妇才想到拿婆婆做个比方,并不是故意要婆婆和相公之间母子生分的。”黄娟这顶高帽一戴,汪太太的话就全被堵在喉咙里,要发火就坏了自己平日的形象,只得吞下这口气对雨萱道:“萱儿,倒是祖母疏忽了,你还是住在你爹娘那边,空了时,再过来陪祖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