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萱被这样说了一番,也只有点头应是,但还是小小叹了口气。汪枝不由伸手摸一下雨萱的头:“别叹气了,你母亲除了心直口快之外真的是个好人,以后你就知道了。”雨萱嗯了一声,但面色还是有些怏怏的,汪太太拍一下雨萱的背:“好了,今儿你就先在我这用晚饭。”

提到用晚饭,黄娟起身道:“方才有人送了塘里新出的藕,媳妇这就让人炖出来。”说着黄娟转身出去吩咐,汪枝这才对雨萱道:“萱姐儿,有些话之前我从没说过,现在爹和你说,你是女孩家,日后是要出嫁的,女孩在婆家总要靠娘家撑腰的,明白吗?”

雨萱点头后才伸出双手搂住汪枝的脖子:“那爹你也不能不对我好。”汪枝拍拍自己怀里女儿那软软的小身子:“怎么会,你是爹亲生女,你母亲方才说不要把她想成无知妇人,那你也不能把爹想成无知人。”雨萱这下才真心实意地笑了,汪枝捏捏她的耳朵:“还是做姐姐的,这样怎么给弟弟做榜样?”

雨萱吐一下舌笑了,汪太太知道这时再不能说什么继母会对儿女不好的话了,毕竟自己也是继母,也只得陪着笑一声,心中涌上郁闷,难道就这样放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黄娟在这家里如鱼得水?

汪太太觉得无比胸闷,但已说了病渐渐好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装心上不爽快。等到月兰进来时候,见月兰和黄娟也有说有笑,汪太太这郁闷更深一些,自己生的女儿怎么就不向着自己?反而向着一个嫂嫂,哎,当初就该告诉女儿实情,而不是瞒着她,结果现在就生分了。

可当初怕的就是孩子们嘴不严才没告诉他们实情,汪太太想了半日,竟再想不出个法子来,现在身边的婆子丫鬟全都是黄娟嫁过来后才来的,对她们汪太太也无法信任,虽然这些人服侍的很周到也很恭敬,可汪太太心里就是防着她们。可惜了自己忠心的鲁婆子啊,汪太太长叹一声,也只得看见雨萱在这里用完晚饭后被黄娟带走。

老柳家的进来服侍汪太太睡下,见汪太太睁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劝了一句:“太太,您病方好,还该好好保养,别想的太多。”汪太太翻个身把后背留给老柳家的:“大胆,我的事要你管吗?”

老柳家的在汪太太身边服侍这些日子,也适应了汪太太这人前和气人后恼怒的脾气,只是放下帐子就吹灭灯走出去。她是做惯下人的,晓得这种事还是放在心里不要告诉当家奶奶为好,免得到时又起什么风波,毕竟有一层婆媳名分在上面压着。

汪太太把雨萱要到自己身边的目的没有达到,那将好的病情又这样慢慢拖下去。这样时好时坏的,汪枝之前就已习惯,除了让下人照顾好汪太太,又和医生商量着换过几贴药之外,似乎也没有再好的办法。

,黄娟当家理事,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做的干净利索,那两间铺子的生意现在已经越来越好,每个月曹掌柜都亲自送账本和结余的银子过来让主家盘点。算下来,这两间铺子一年能赚到上千银子,这有了银子,家用也趁手,除多添了几亩地之外,黄娟又给月兰和雨萱各添了一个丫鬟。

见老柳家的见识比起普通下人来要好很多,性子又平和,黄娟索性把老柳家的配到雨萱身边,让她提点着雨萱,平日还让老柳家着意调|教着那些小丫鬟,好让小丫鬟们别那么畏畏缩缩,来个客人什么的也能进退有据。

在外人看来,黄娟嫁过来三年,汪家的家业是越来越兴旺了,铺子的生意蒸蒸日上,田地又多添了两百亩,家里的下人也从原来的三房翻了一番,丫鬟更是十来个,纷纷称赞黄娟果然是当家过日子能旺夫的妇人。

这家业越兴,汪太太的心里就跟搁了坛酸醋一般,家业兴是好事,但是这家业不握在自己手里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事,可当日已经说过让黄娟掌家,难道又开口要回来?

汪太太一心想寻出黄娟的错处好把这当家理事的事情给拿过来,可是黄娟还真寻不出什么是非来。对雨萱成业姐弟,吃穿用度都比当日他们亲娘在时还要好一些,特别是成业,入族学读书之后,被先生赞了又赞,说他毫无顽童习气,六岁的孩子比那些大孩子还坐的住,见了人也是礼数周全。

汪太太的药饵这些就不用说,别的供给,也都是上好的,服侍的人现在也添了,身边的卢妈妈一口一个太太不离口。管家理事这些,黄娟更挑不出错来,族中来往,也人人都赞。

汪太太心里的郁闷越来越深,再这样寻不到黄娟的是非,只怕自己就真要得病。可要往何处下手,汪太太还真是没有法子。

月兰的婚期已到,亲友们自然聚齐汪家来恭喜月兰。汪太太再称病,自己女儿要出嫁也不能躲着,收拾了出来陪亲友们。

亲友们说过恭喜之后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些家事,有人对汪太太笑道:“嫂嫂嫁了女儿,明年这时候就等着抱外孙做外祖母,说到嫂嫂的福气,我们族里可都是头一份的,儿女孝顺不说,连讨两个媳妇都是孝顺的。”

这样赞扬的话听的汪太太心里一阵阵发苦,面上笑容还是没变,刚要接口就听到旁边一个人笑了:“说起来,这位侄媳妇过门也三年了吧,怎地还不开怀?虽说前房有儿女,可只有一个男丁,未免太单薄了些,表嫂,这种事你做婆婆的可要放在心上。”

没开怀?这话如同给汪太太指了盏灯,怎么忘了当初贞儿那丫头呢?算来她今年十六,也是正当年了。

、议论

汪太太正想接过话茬,又有人笑道:“三表妹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这种事总是小夫妻之间的私事,况且前房媳妇已经有儿子,虽说一个男丁单薄了点,但现在那孩子已六岁,念书又聪明,得一个聪明儿子可是胜过有许多愚笨儿子的。做婆婆的又何必要出来问一句讨得大家都不欢喜?”

按说话都说到这份上,谁也不会再揭当家奶奶的短了,可今日这位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看着人就道:“四表嫂,晓得你们是这家里的人,凡事要指着那位侄媳妇多照看点。可再怎么说她也是晚辈我们是长辈,哪能事事都看她脸色?再说一个女人,怎么也要有个亲子在身边傍身也好,实在不行就该为夫君纳妾,妾生下孩子本就是主母的。这种事情难道还见得少了?”

方才出言阻止的人见这位三表妹越说越过,不由收了口,倒有人很奇怪地问:“说的也是,这侄儿和前房有儿女,侄媳妇在前面那家也是生过的,怎么进了这边三年都没消息?”三表妹把眉一耸就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侄媳妇在那家的时候曾小产过,听说当时十分凶险,好了后医生就说伤了身子本,以后再难生育。不然前面那家怎么会在外重新寻一个?为的不就是儿子吗?”

这在主人家说主人家的不是,除了原来劝的人,也有人望一下三表妹,有些迟疑地道:“这总是传言,做不得数。大嫂你说是不是?”汪太太听了三表妹说的这秘辛,恨不得立时就把黄娟寻来问个究竟,然后再做主让她给汪枝置上一房,到时等那妾生了儿子,自己好在后面悄悄地挑唆着,让她们两败俱伤,自己从中取利。顶好就是把贞儿给了汪枝,这个在自己手里用过的小丫头,比在外面买的要好拿捏。

听到问自己,汪太太才想到怎么说自己家也是主人,这三表妹说的事算来已经十分下自家的面子,这才咳嗽一声:“三表妹也是一片好意,只是这种事情,总是各家的私隐,今儿都是自家人在这里坐着,已经可别往外传。”

在座众人自然个个保证,三表妹见汪太太并不是十分生气,本还打算就着话把自己婆家一个守寡的远房表侄女给推出来给汪枝做妾,可汪太太很快就说起别的事来。三表妹只得闭口听着别人说话,猛听得有人夸月兰长的一副宜男之相,三表妹忙又急忙开口:“说来,这娶妻也好,纳妾也罢都为的生男丁。我婆家有个表侄女,十六出嫁,三年就生的三个儿子,有一对还是双胞胎,乡里都说她好一副宜男像。”

这谁家媳妇生的儿子多,众人自然是关心的,开始说起来,三表妹见状又叹一声:“只是她命不好,刚生下小儿子没出满月,男人过河时候被河鬼捉了去,她婆婆托我给她寻个人家,可这样已经嫁人生过孩子的寡妇,不外就是嫁给那些老光棍,她婆婆又嫌那些人出不起财礼。要有那样想纳妾生子的人家,倒是一头好婚事。”

这话就差直接明说要把自己婆家这个远房表侄女给汪枝做妾了,座中人多是乡村之人,听不大出来这话外之音,但汪太太有什么不明白的,那眉不由皱起,她算计别人可以,但别人算计她她哪能容得。

开口就有些不客气:“这世上,只怕那种九代单传到现在都没生养的人家才会想着纳这种生过几个孩子的寡妇为妾。三表妹,你要为你表侄女寻亲事,还是去寻那种有几亩田地的死了老婆的鳏夫去吧,多寡有几两财礼银收。”

汪太太这话一说出来,座中人都明白三表妹这话什么意思,有人窃笑起来,三表妹一张脸顿时通红,但还是笑道:“表嫂,我不过是说个闲话罢了,晓得您认得的人多。”见三表妹服软,汪太太也顺势道:“大家都是在说闲话,你那表侄女,若真生的好又有宜男之像,想是不愁嫁的。”

三表妹只得应着彻底打消把自己表侄女送过来做妾的念头,她们闲话一时,黄娟从外面进来,挨个招呼了又笑说招待不周。虽然方才也说了几句黄娟的闲话,但看见黄娟进来,三表妹脸上笑的像朵花似的,数她吹捧黄娟吹捧的厉害。

应酬这些人黄娟自有一套,况且也算长辈,陪她们说几句话,让丫鬟进来把茶果点心又换过一遍,也就告辞说要去外面看酒席好了没,请诸位宽坐,等会儿酒席好了再请诸位长辈出外坐席。

黄娟来去都似一阵风,众人自然也要评点一番黄娟的行为做派,有人已啧啧赞道:“这侄媳妇,原来只听过没见过,今儿见了才晓得这落落大方的劲儿啊,比起知县太太也不差。”顿时有人笑了:“知县太太?这侄媳妇也不过是待客有礼处好了些,哪能比得上知县太太?再说你往哪里去见知县太太?”

先前说话的那人撇下嘴角:“你没见过知县太太自然不晓得,去年知县太太不是出门去进香,回来路上路过我们村,我男人是里正,就在我家做了下处暂时歇一歇。我去给知县太太送茶,那个做派,真是啧啧。”

汪太太的嘴角不由微微一撇,族里的人大都是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不过一个知县太太就这样视若神明,要是自己儿子读书成器,到时当了官,自己可是比知县太太还要大些。一想到这,汪太太就咬牙,一定要为儿子把这份产业争下来,对黄娟的赞叹越发听不入耳,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好了,你们夸的我这个婆婆都快不好意思了,还是省着点儿夸,等会儿还有戏呢。”

今日竟然还有戏,屋里一半的人都睁大眼睛:“怎么先前都没听说?”汪太太得意地弹下袖子:“听说还有名角呢,虽只唱半日,但这不年不节的,能听下戏也是好的。”说着汪太太不由叹了口气:“可惜这戏台搭的小了些,有些热闹戏演不了。”

管它戏台大还是小,能有戏听就是极好的事,众人也忘了称赞黄娟,开始议论起戏来。等酒席备好,被请去坐席的时候才看见客堂面前果然垂了湘妃竹帘,对着的果然就是个戏台。这酒菜好,戏班虽不是什么大班子,但比起平日请来的那些乡下野班子的戏又好很多,众人顿时觉得今日又有好酒菜又有戏听,只怕这城里的大户人家嫁女儿也不过就是这样。

三表妹心里更加艳羡,巴不得把自己表侄女赶紧嫁过来做妾自己更能沾光,鼓起勇气凑到汪太太面前:“表嫂,其实呢,我那个表侄女,也才十九,还是好年华。”汪太太的眼从戏台上转过来看着三表妹:“纳妾纳个寡妇,我丢不起这个人。看戏吧,别说了。”

三表妹这下是真的丢了脸,旁边有人笑一声,三表妹只得拿酒席上的酒菜出气,夹了块鸡肉狠狠咬着,又伸筷子把半碗夹沙八宝饭拿了半碗过来。吃饱不算,又拿出个布口袋来,把那些炸果子全倒进去,还丢了好几块熏肉熏肝之类,把口袋全装满,心里才觉舒爽些。

虽说这出来做客,常有人带些吃不完的食物回去给家里孩子解馋,可像三表妹把整个口袋全装满的还是极少,一时和她一个席面上的人都停了筷子看着她。倒是老柳家的看见这幕,她现在算是半个总管,忙让丫鬟把这桌的残肴撤了,端上新的来,还笑着道:“厨里尽有,大家可千万要吃好。”

三表妹见端出新菜来,倒后悔方才倒的炸果子倒的太多,应该多夹几块肉进去,但后悔也晚了,总不能再把炸果子倒出来吧?于是又夹几块肉进碗里,倒了杯酒一口肉一口酒吃的香甜。

汪太太见了三表妹这样行径,眉不由皱紧,自家现在家业可比原来要兴旺,再说儿子读书聪明,真要考中当了官,有些穷亲戚的举动岂不是惹人笑话,以后再有什么事,有些人可千万不能请了。

众亲眷来坐着吃了一天酒,看了半日戏,到傍晚时分新郎花轿上门接了月兰,汪太太也要叮嘱月兰几句,看着她上了花轿等到回门那日再请人来吃一顿这嫁女儿就算完了。

此时临近黄昏,众人酒足饭饱,纷纷带了回礼告辞而去,黄娟打发走戏班子让人收拾完了已是半夜,次日未免多睡一会儿。知道她劳累,汪枝也没吵醒她,轻手轻脚出门去了。

黄娟睡的正香,耳边就传来春儿小心翼翼的呼唤:“奶奶,太太请您去呢。”黄娟坐起打个哈欠,看着外面已是太阳高照,忙梳洗了往汪太太上房来。

进了上房方行礼没说话汪太太就道:“晓得你辛苦,今日多睡会儿也是应该的,只是有几件事我要和你说一说这才让人把你叫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三姑六婆我就兴奋。。。

、针锋

黄娟抬头看着汪太太:“婆婆叫媳妇是应当的。”虽然汪太太对黄娟心里有各种算计,但当了众人的面她还是十分和蔼的,笑着让黄娟坐下才道:“昨儿你妹妹出嫁,亲戚们聚齐了说起来,我才晓得你三婶家前年嫁出去的堂妹,今年儿子都已一岁,肚里又怀了一个,这才没来。算起来,你还去吃过她的喜酒。”

黄娟是聪明人,怎会听不明白汪太太话里的意思,但黄娟也只笑一笑就道:“三婶做外祖母的时候,还来媳妇这边寻了三十个鸡蛋,说要带去给堂妹补补身子,当时媳妇还送了匹棉布当贺礼。婆婆怎不记得了?”一提这个,汪太太就想说黄娟几句,平日过日子对待这些穷亲戚未免有些太大方了,遇到族里有什么喜事,送的礼总比别人家要重一些,这样可怎么行?

话刚到嘴边,汪太太猛地想起今日的目的,把话咽下去才对黄娟道:“今儿叫你来,不是来说别人家的闲话的,你嫁过来也有三年了,怎么还不见有喜。虽说你姐姐有两个儿女,可是这做女子的,总要有亲生子在身边傍身才好。”

黄娟听到汪太太终于把目的说出,身子微微直起看着汪太太道:“婆婆也说了,姐姐已有了两个儿女,汪家已无需再行开枝散叶,这有儿女本就是缘分,缘分到时自会到我腹中,若缘不到,那媳妇也只能叹一声奈何。”

汪太太又被噎住,想了想才又开口道:“媳妇,你我都是女人,这总要亲生子才能傍身,若无亲生子…”黄娟已浅浅一笑看向汪太太:“婆婆这话媳妇就斗胆驳一驳了,相公也不是婆婆的亲生子,可是相公待婆婆、婆婆待相公,都如亲生母子一般。族内无不称赞,公公去世时候,小叔年纪还小,不也全靠相公撑家。媳妇对待雨萱成业两人,势必要学婆婆对待相公一般,视若亲生,此时婆婆说什么非亲生的话,相公知道了岂不伤心?”

黄娟这话让汪太太无法接,有些恼怒的她张口就道:“你也不必巧舌,你当年在林家时候因为小产伤了身子,只怕很难有孕,不然…”黄娟猛地站起,双眼紧盯汪太太,汪太太被黄娟这一眼看的心有些发抖,竟往后蹭了一下,直接靠到了墙壁。

黄娟的眼很快收回去,也没再次坐下就对汪太太道:“婆婆,那些不过是传言,婆婆又何必相信那些传言,做出些让人笑话的事伤了我们婆媳之间的和气呢?”黄娟这话里透着一丝冰冷,汪太太不由自主地张嘴想应下,但猛地想起自己是她婆婆,把头昂起道:“我也是关心你才会这样说,子嗣是大事,我一个做婆婆的难道说不得吗?”

黄娟轻笑一声:“子嗣自然是大事,成业为人聪明,开蒙一年已能对对子,若能培养好他,也能胜过有好些蠢儿子。”汪太太不由咬牙切齿:“你,你这不识好歹的,等到了以后你才晓得,只有自己的儿子才靠得住。”

黄娟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婆婆竟忘了,你也是相公的继母,你也曾在相公面前口口声声说相公十分靠得住。若把这话告诉相公,不管相公信不信,婆婆你长久以来,到底对相公有几分真心?”

汪太太觉得心跳加快,却有些难以呼吸,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开口道:“你挑唆我们母子关系,你,你这个…”黄娟后退一步:“婆婆,媳妇劝您一句,您现在的日子看在外人眼里也好,家里下人也罢,小姑小叔眼里,都是过的安稳自在的。相公视您为亲生母亲,您又何必想那么多,不享福却偏要折了福气?”

汪太太十分狼狈地道:“我怎么是折了福气,我关心你们的子嗣也是我这做婆婆的应当管的。再说我们现在这样,想多要几个男丁也是常事,你若真生不出来,为大爷纳…”黄娟已经断然打断她的话:“婆婆您想的太多了,还是歇歇吧。”

汪太太伸手就要去拍桌子:“你,你怎能这么不敬长辈?”只可惜她的气势哪能压过黄娟,黄娟后退一步就道:“婆婆,做小辈的,在长辈糊涂时,自然不能听的,婆婆还是好好歇歇,媳妇去让厨房预备午饭,婆婆喜欢用蟹黄汤包,媳妇就让他们预备一份出来。”

说着黄娟掀起帘子出门,让方才自己说话时候已经命她们退出来的丫鬟重新进屋服侍汪太太,隔着帘子黄娟还能看到汪太太颓然地往桌上击了一掌。黄娟的眉微微皱了皱,有些小算计可以忍,但有些就不能忍,比如要为汪枝纳妾这种事。

不过照了黄娟对汪太太的了解,汪太太绝对是已经挑好了人才来寻自己的,只是不知道选的是谁,要快速地把这人嫁掉,免得汪太太再惦记着。去了厨房吩咐她们预备好了午饭,除了蟹黄汤包,索性又让她们做了三丁包、萝卜丝包,今儿中午就不焖米饭,吃包子好了。

安排停当回到屋里就把老柳家的叫来,老林家的这几年在黄娟身边颇得用,在众人眼中已经被视为黄娟的心腹。难得的是老柳家的还是和原来一样平静待人,并不拿出一丝骄傲来。

听的黄娟唤,老柳家的急忙来到,刚要行礼黄娟已经开口:“这些日子,太太身边的丫鬟们,有哪个特别得太太的青眼?”老柳家的眉头皱了皱才道:“太太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大的也才十四五,小的十一二,并没有特别得太太青眼的。”

黄娟哦了一声,老柳家的昨儿在席上伺候,隐约也听到几句话,心里还在那里鄙视了一下,哪有巴巴地把自己家的亲戚送过来做妾的?这样行事,以后亲戚还做不做了?此时听到黄娟猛不丁这样问,突然想到一件事:“奶奶这样问,小的倒想起一个人来,却不是太太身边的丫鬟,是大姐儿身边的丫鬟,叫贞儿,昨晚太太把她叫去问了几句话,落后还赏了匹料子和两件首饰。丫鬟们今早还议论了一下,说贞儿服侍大姐儿也不见的多好,怎么就得了太太的青眼了。”

竟是雨萱的丫鬟,黄娟不由笑一声,竟还高估了汪太太,想谁不好想雨萱的丫头?到时服侍女儿的丫鬟去做了当爹的妾,传出去都能羞死。老柳家的见黄娟不语,她在京城那边多年,深宅大院里的勾当听过的不少,眉一皱就想通,不由拍了下手:“哎呀,这样的事,也亏太太想得出,真要放人,在外现买一个都成,哪能…”

黄娟淡淡地道:“外头现买的哪有这家里使出来的好拿捏?罢了,这件事也就你我二人心照,萱姐儿那,也不用去说,她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老柳家的忙应了,接着又笑道:“小的瞧大姐儿这些日子,不管学什么都是飞快的,规矩写字针线下厨啊。只怕再过一两年,大姐儿就能帮着您看帐理家了。”

提起雨萱,黄娟也笑了,这几年相处下来,雨萱也不像初见时候那样剑拔弩张,偶尔也会在黄娟面前露出些小女儿的娇态。只是黄娟知道,这还有的磨呢,毕竟那位婆婆虽不敢明目张胆,时不时还是会说上一两句。

老柳家的在旁边看的真,笑着道:“大姐儿还小呢,等再过几年就明白您的苦心了,说起来,和灵姑娘比起来,她是浸在蜜罐子里了。”提到聪明懂事的灵儿,黄娟的心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赵氏早已如愿以偿地生下儿子,赵氏夫妻料理家事也不过平平,两口子又都是喜享受的性子,况且养儿子又要花钱,那家业虽没多少消耗,但手里的银子越来越不够花。

林世安这几年让人来说了两三次,想把灵儿每年六十两的开销减半,被黄娟骂了回去,还一笔笔地算账给林世安听,林世安听到黄娟算的一笔笔清清楚楚,也只得熄了这个念头。赵氏对灵儿更加不满,对灵儿是没什么好言语,连带张妈妈也吃了许多挂落,若不是林家族内上上下下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怕赵氏早把灵儿身边的人又撵了。

好在灵儿现在学的一句,任凭赵氏怎么说,她径过自己的日子,时不时还被黄家接去住段日子,倒让赵氏的拳头打在棉花堆上,也只有拿着身边下人们出气,不免让下人们怨声载道。

见黄娟这样,老柳家的忙道:“倒是小的不是,不该提起灵姑娘,说来,就是林家不肯放人,若不然就算放在舅爷家住着,也好过现在。”黄娟擦掉眼角的泪:“是,他家若肯放人,谁稀罕那六十两银子。”这些年黄娟给灵儿送的吃的穿的,一年也不少,汪枝知道了不过说这还在人情天理之内,并没再多说一句。

黄娟感伤一会儿,正待继续去理事,春儿在外面道:“大奶奶,林嫂子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渣男现在晓得疼了,哼,叫你娶个小白花,活该。

、婚事

老柳家的已经道:“林嫂子这来,定是来要喜钱的。”说话时候老柳家的上前打起帘子,老林笑嘻嘻进来,趴在地上磕了个头不等黄娟叫她起来就站起来笑嘻嘻地道:“大奶奶喜,本该明儿才来,只是今早已经去过陆家,陆家太太赏了小的一两银子,又正好要过来寻大奶奶有事,这才先来了,大奶奶莫怪。”陆家就是月兰嫁的那家,听到陆太太给老林的喜钱不少,看来陆太太对月兰这个媳妇十分满意,黄娟的心这才放下。

春儿已经端着茶上来,笑着递给老林:“林嫂子,你这明明就是想先把喜钱拿到手上,这怎么都不会少了你的不是?”老林来汪家这么多年,和上下的人都极熟,听到春儿这话就点头:“你别在这和我多说,等你寻女婿的时候才晓得我的好处。”

春儿顿时脸红起来,黄娟已经笑着让春儿把预备好的礼拿出来,一匹夏布,一串钱,老林见了夏布就笑了:“果然是奶奶细心,上次听小的说明年夏日没衣衫穿,只怕到时要把棉袄当了,今儿就赏小的夏布了。这颜色,拿去做个大褂子穿都好。”

黄娟笑笑方道:“你方才还说有事,可还有别的事?”老林把夏布包一包才道:“瞧我,只顾着和春儿打嘴撂牙的,就忘了正经事,昨儿送大姑娘去陆家时候遇到邱家那边的亲家太太,她和我说了几句,说想把那边的三姑娘提早嫁过来。”

汪栋定的就是邱家的三女儿,两年前定的亲,当时说的是过几年成亲,这才过了两年,汪栋今年才十四,这时候成亲不早了些?

见黄娟皱眉,老林看一眼就凑到黄娟耳边:“大奶奶,邱太太那样说也是有原因的,邱老爷病了这些日子,听的越发重了,邱家怕三姑娘这一守孝又要三年,况且邱姑娘年纪不是比二爷大那么一两岁吗?真等守孝守出来,到时二爷才十七,可是邱姑娘却已十八,算不得小了。”

黄娟是真没料到这点,但那眉还是没松开,虽在黄娟房里,老林还是四处瞧瞧才道:“大奶奶,况且还有别的,邱老爷真要倒下姑娘在那守孝,到时等出了孝,各项嫁妆只怕没那么齐备,倒不如趁这个时候嫁过来,各项嫁妆都是齐备的。”

黄娟咳嗽一声,老林住了口,黄娟才对她道:“这是二叔的大事,总要婆婆点头的,走吧,我带你去见婆婆。况且,也该让婆婆晓得小姑昨儿嫁去陆家很满意的事。”老林急忙点头和黄娟去了。

两人进上房时候,正听到雨萱在那说话:“祖母,我写的字好不好?”汪太太在那乐呵呵地道:“好,我们萱儿写的字越来越好了,只是这针线活可也别落下。”黄娟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老林已经笑嘻嘻地嚷出来:“哎呀,萱姐儿可是越来越出息能干了,这四周这么大的小姑娘我瞧了遍,可没有一个像萱姐儿这么灵巧的。”

听得老林的赞扬,萱姐儿的小下巴不由一翘,黄娟已经道:“小孩子家,聪明些也是常事,只是不能听了赞扬就当自己天下第一,要知道,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汪太太喝了口参茶才道:“晓得你管孩子严厉,只是这小孩子,可也不能太严厉了。”

雨萱看见老林进来,晓得她们有事要谈,已把桌上的纸收拾好告退。老林又赞了一句黄娟才把方才老林来说的话说出,听的邱家有这样打算,汪太太的眉不由皱起。

汪太太可一直盼着自己儿子读书成名的,再说汪栋去年又进了学,现在一心在书房苦读,就等着明年弟兄们下场,如汪栋能考中个举人,到时联捷中了进士,汪太太这一生的心愿就了了一大半,到那时,怎会不让黄娟夫妻拿出银子帮助兄弟选官打点?

至于举人和进士好不好考这个问题,并不在汪太太打算里面。见汪太太皱眉,老林昨儿和邱太太说的时候,可是打包票准能说定的。邱太太想的可就多了,毕竟三年守孝,万一汪栋中个举人,这汪家要变心,邱太太那时没了丈夫就算骂汪家也没人帮助,倒不如未雨绸缪先把女儿嫁去。

故此邱太太可是许了老林除了常规的赏钱之外,额外再加三两银子,钱财动人心,况且又是顺水推舟的事,老林怎能不多跑两趟?见汪太太眉头皱起,老林笑着就道:“其实呢,要照小的瞧来,大姑娘嫁出去,太太这里难免有些寂寞,现在娶二奶奶回来,平日也能陪太太说说笑笑。况且邱家三姑娘太太您见的少,小的可见的多,最是口齿捷便,为人又好,又能干,这些日子邱老爷病着,上面两个姐姐都嫁出去了,邱家大奶奶那身子,太太想必也听说过,照应自己还照应不来呢,更何况要帮着邱太太?全靠这位三姑娘里外照应。邱太太还说,若不是实在难办,也舍不得把女儿这么早嫁出去。”

口齿伶俐,为人能干,又是自己的亲儿媳,老林这几句话倒搔到汪太太的痒处。汪太太心里已经有些肯了,可还是叹一声:“毕竟二爷才十四,说来这个年纪还不算长成呢。”老林有什么晓不得的?张嘴就来:“这有什么,到时就和邱家说好,二爷还小,等到十六圆房也不迟,这不就全了。”

这样更好,不圆房,她就靠不了丈夫全靠自己这个婆婆,到时用心笼络,再慢慢用言语挑着她和黄娟斗,毕竟妯娌之间可是比起妻妾之间斗要来的名正言顺的多。汪太太心里已经肯了,但还是瞧着黄娟道:“大奶奶,你此时是当家人,你说呢?”

黄娟本就只带一个耳朵来的,汪太太要娶亲儿媳,自己还能拦着不成?笑着道:“婆婆是一家之主,全看婆婆的意思。”汪太太很满意黄娟的反应,对老林道:“既这样,就定了吧,你去和老林挑下黄历,看年前还有什么好日子?”

后面那句是对黄娟说的,黄娟忙应是,老林听了汪太太这话,心里的欢喜是没法说的,忙起身道:“这日子,昨儿和邱太太已经说了,她说年前的好日子就只有腊月二十二,过了这个日子就要等到二月了。可腊月二十二,离现在不过两个月,来得及吗?”

汪太太瞧一眼黄娟才道:“我们这样人家,又不是那大富大贵的,顶多就是房要铺设好,再临时买个丫头服侍,大奶奶,你去瞧瞧黄历,要真是腊月二十二日子好,就选这个了。”黄娟点头就和老林出来,走出来时正好遇到厨房来给汪太太送午饭,虽只是四菜一汤,也看的老林吞了下口水:“这家里的饭食是越来越好了,瞧那小笼里的,是包子还是饺子?”

黄娟带着她往自己屋里走:“少不了你的,那小笼里的是特地为婆婆做的蟹黄汤包,也只有那么些,她们倒做了许多三丁包,我让她们送到我屋里,由你吃个饱。”老林双手急忙摆一摆:“这可不成,大奶奶,您还是让我去厨房吃吧,在那儿我吃的自在,等您用过饭我再过来伺候。”

黄娟笑一笑让春儿带老林去厨房,春儿掩口一笑:“林嫂子,奶奶让送到这边来,是把你当客,怎么你还上不了台面了?”老林笑呵呵地道:“当客是好,可是这当客就拘束,到厨房去,那还不是一样吃,再和她们说说笑笑,更自在。”

黄娟听着春儿她们远去,厨房也已把黄娟的午饭送过来,老柳家的帮着布设:“方才贞儿过来说了,大姐儿今儿在太太那陪太太用饭,就不过来陪奶奶午饭了。”贞儿,黄娟听着这个名字不由往窗外一望,老柳家的已对黄娟附耳道:“太太想是对那丫头说了些什么,瞧着今日有些不大安分。”

黄娟已经开始吃饭:“管她呢,孙猴子还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呢,更何况这么个小丫头,到时打发了就完了。”老柳家的忙住口服侍黄娟吃饭。

黄娟这边吃完,老林也从厨房出来,满面红光的,也不知道在厨房又和那些人说了些什么闲话,黄娟也不和她多说,只说看了黄历,腊月二十二确实是好日子,就定在这日,之前的各项事情还要劳老林多跑几趟。

老林听到日子定下,知道邱家那三两银子跑不了,应的一声比一声紧,拿了黄娟赏的那匹夏布揣了铜钱就急急往邱家去。

等月兰回门时候,知道已和邱家定下腊月二十二的给汪栋娶媳妇,倒吃了一惊:“这日子,会不会太紧了些?况且二弟还小。”汪太太一门心思想娶个媳妇回来和黄娟斗,听女儿这样说就把脸一沉:“亲家那边都许了,你还担心什么?再说先不圆房,你可好好和娘说说,姑爷待你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汪太太喜感的很啊。

、47、母女 ...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月兰的脸不由羞红,汪太太一看这神色就明白了:“哎,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和自己娘有什么不好说的,谁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啊,就盼着你们姐弟俩都安安稳稳的,我就放心了。”

这些年月兰已经明白自己娘对汪枝心中的隔阂,知道怎么说娘都不会听,也就把这事撇到一边,笑着道:“娘福气正长,嫁过去这两日,遇到的人,谁不夸娘您福气好,我婆婆还说,要我学着嫂嫂,做个孝敬媳妇。”孝敬?汪太太的嘴撇一下:“那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瞧罢了,你是娘的女儿,难道你不帮娘说几句?”

这话月兰不爱听:“娘您这说的什么话?别人夸我们家的人,难道我还要说嫂嫂不孝?再说嫂嫂对您,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哪点亏欠了您?您身边的丫鬟婆子,哪个不是敬着您?娘,我晓得,您总觉得大哥不是您生的,和您隔着,可是大哥对您,当真是尽了孝道,您又何必如此?”

方才汪太太说的话月兰不爱听,这下月兰说的话汪太太不爱听了,把月兰的手一推:“你啊,只晓得外边,不晓得内里?再说我还以为你嫁过去做了人媳妇,总晓得做人媳妇的那些事,没想到还和闺中一样。”内里?月兰的眉皱起来:“内里又怎样了?这上上下下的,又有谁说过一句娘的不是?大嫂见了您也是一口一个婆婆,从没背后议论过您。就说我的嫁妆,除了娘您预备的那些,大嫂又给我添了五十亩地和两百两银子四样金首饰,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不是一句空话。娘,您的性子也要改改,您也知道女儿现在是做了人家媳妇的人,难道您也要女儿遇到这样的婆婆?”

这话让汪太太的脸顿时沉下来,喝道:“你才嫁过去几日,这说的话成什么样子?我但凡不厉害点,你和你弟弟能有好日子过吗?你真当天下有什么好人?你啊,必要吃过亏才晓得。”

月兰被自己的娘这么一说,心又冷了下来,原本以为自己嫁出去,在娘面前说话就有几分用,谁晓得还是没用。见月兰不说话,汪太太又拉过她的手:“女儿,你也不要嫌娘说话难听,这世上,除了你亲生父母,还有谁会真心为你?况且我说一句实话,就算是亲生父母,十个指头还有长短呢?当初你爹不就偏心你大哥。”

月兰的头还是低低的,汪太太只能看见她鬓边的金簪在发上闪着亮光,这气叹的更长:“月兰,娘说的话都是为你好,你就…”月兰这才抬起头对汪太太道:“娘说的话女儿知道了,只是娘要为我好,也不用时时刻刻算计着别人。这样算计别人得来的好女儿不愿意。”

汪太太的脸再次沉下去,伸手就想往女儿面上打去,想想又舍不得放下了:“算计?你真是没吃过苦,不说远处,就说这族里,你七叔刚咽了气,你七婶子就被前头生的儿子赶出去,在你七叔墓前哭的死去活来。”

月兰已经打断她的话:“后头不是族里五叔公出来,把七叔家的大哥骂了一顿,让他把七婶子接回去,还说要是那边大哥再不孝,就把他逐出族内,给七叔另行立嗣。娘,这族内又不是没有王法的地方,上头还有那么多长辈呢,大哥又不是七叔家的儿子。娘您为何总是要想的这么坏?”

帘外已经传来丫鬟的声音:“太太,大爷带着姑爷过来给您磕头了。”汪太太停了口:“你啊,总要轮到你身上才晓得疼。”说着面色就变得和缓:“进来吧。”

丫鬟打起帘子,汪枝已经和陆姑爷走进来,陆姑爷上前一步跪下给汪太太行礼,汪太太虽对女儿有些不满意,可是瞧着这女婿还是笑的合不拢嘴,亲手搀起他又道:“我身子骨不是太好,还累的你走进里面来。”

陆姑爷今年十七八岁,虽不是那种玉碾出来的人,在这乡村中,也算长相周正的了。对岳母恭恭敬敬说了几句话,那恭敬模样倒让月兰一笑,听到月兰笑了,陆姑爷望一眼自己妻子也露出个笑容,小夫妻这样让汪太太十分欢喜,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汪枝就带着陆姑爷出去外面坐席。

汪太太还待再教训月兰几句,要让她识得人心险恶,月兰就道:“娘,大哥都已出去坐席了,我们也出去吧,劳亲友们久等总是不好。”汪太太见女儿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恨得往她胳膊上掐了下:“怎么我这么聪明的人就生出你这么愚笨的女儿来?”

月兰只当没听见,扶了她往外走,刚走下台阶就看见黄娟迎面过来,见她们母女出来上前扶了汪太太另一边胳膊笑道:“正打算请婆婆和姑奶奶出去坐席呢。”

月兰听了这姑奶奶的叫法不由咬下唇:“嫂嫂,这才出门几日,你就对我生分了,这姑奶奶三字啊,我可不爱听。”黄娟和月兰相处这几年,晓得月兰脾性并不似汪太太一样,是个爱说爱笑有分寸的姑娘,笑着改口道:“是,小姑子,都说小姑子难缠,瞧瞧,就这一个称呼,就挑我的礼。”

此时已到摆席面的厅上,听的到人说笑,月兰笑嘻嘻地道:“不是挑礼,而是叫姑奶奶就生分了,就要叫小姑才亲热。”她们姑嫂在这亲亲热热地说话,汪太太却闭口不言,罢了,月兰是嫁出去的人了,就由着她吧。只是自己那个要嫁进门的儿媳,到时可要好好教导,哪能妯娌间当真亲热的像姐妹似的?

主人家一进来,这菜也就流水样地端上来,汪太太举筷子说了声请,顿时就听到风卷残云之声。一时第一遍菜都吃的差不多,又重新端上第二遍菜,和汪太太同坐一桌的人才有空说话:“嫂嫂,就你福气这么好,娶来的媳妇是个聚财手不说,嫁女儿也嫁了个好人家,我听说陆家的老太爷还当过官?”

旁边一白发老妪听到了忙把筷子上夹着的一块肉吞进喉咙里来接口:“是啊是啊,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陆家的老太爷考中进士,选了个知县,后来又晋到知府,只是他家老太太去世,回来守孝才没当官的。我跟你说,那时的热闹你们没见过,就不说陆家老太爷考中进士时候的光景。陆家那位老太太去世时候办丧礼,真是十里地都是白的,府县道都有人来送的。可惜我们汪家,当初也是有人做了官的,只是这二十来年,只有十年前老五家的小子考了个举人,偏生连赴几回试,都没考中进士。眼瞧着被陆家越过去了。”

汪太太肚内不由一笑,等自己儿子考中进士,那时整个汪家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说着汪太太瞧一眼黄娟,到时候你那个屡次去考举人考不中的相公,可就要靠边站了。

旁边的人已经吃的差不多饱了,开始议论起来:“听说举人也可以做官?”老妪的嘴不由一撇:“这你们就不懂了,考中进士做的官和举人做的官是不一样的,不然那么多举人为何都不选了官去,而是去考进士?”这话听的人点头,已有人翘下大拇指:“四婶婆果然不愧是当年曾随四叔公在外面衙门住了十来年的,见识就是比我们强。”

提到这个,四婶婆自然要卖弄些当年她曾见过的那些事,这些事四婶婆凡逢酒席都要讲一遍,以显示她和这些村妇不同。汪太太的眉皱一皱,并不应酬四婶婆,只是偶尔看一眼在那和月兰说话的黄娟,让你再得意几日,等到我亲儿媳妇进来,瞧你怎么得意?

邱家那边,现在只求把女儿赶紧嫁出去,同意了等汪栋满十六才圆房的要求。邱老爷也知道耽误不得女儿这终身大事,强撑着这口气要看女儿出嫁。老林这些日子在汪邱两家之间跑了个风快,成亲的吉日定了,这边预备新房,虽说这夜不圆房,但也要把新房预备起来。

汪栋原先是单独住着三间小院,一间做房,一间起坐,另一间当做书房。新房当然就预备在这里,把汪栋的书房搬出去,把卧房和原来起坐的那间打通做个大大的卧房出来,又把旁边的两间小屋和这小院打通好让服侍的下人们住。重新粉刷油漆打墙,这样一收拾,也用了个把月时间。

新房收拾好了,接着就是送催妆礼,邱家发嫁妆过来,除了嫁妆,还有个陪送的丫鬟,看着十三四岁眉清目秀的,到了后就先给汪太太她们磕头。黄娟见这丫头生的比别的丫头好,让人带她去新房等着,自己赞了句:“没想到邱家连陪个丫头都这么清秀。”老柳家的在旁边笑了:“奶奶这几日忙糊涂了?怎么连这丫头是陪过来做什么的都忘了?”

、48、妯娌 ...

黄娟的眉不由一皱,接着就笑了:“其实呢,我们不是那样高门大户人家,做丫头要紧就是忠厚老实能干,免得这家里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邱家说来和我们家也是差不多的光景,怎么会陪这么个人过来?”老柳家的倒愣了下,接着就释然,汪家这样的家境,虽能养得起个把妾,但除了没儿子指望妾生下儿子的人家,又怎会花银子养?

老柳家的也顺着黄娟的话道:“小的听的邱太太的爹也是做过一任官的,这家境比我们家要好许多,规矩和我们家也不一样,邱太太有这样想法也平常。”黄娟嗯了一声:“也去瞧瞧这房铺设的怎样了?明儿就是喜日子,半点纰漏都不能出。”

老柳家的扶着黄娟起身:“大奶奶您就放心吧,别说有您的吩咐,都年根了,谁都指望等这事完了领赏钱好过年,怎会不尽力?”黄娟浅浅一笑带着老柳走到汪栋新房,这新房从里到外都粉刷过,除了汪家的人,还有一个眼生的在那站着指挥众人在那铺设,瞧见黄娟走过来忙上前行礼:“大奶奶安,小的是邱家过来送嫁妆的,想着先把嫁妆铺设好了再过去给大奶奶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