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汪太太这么远去省城,他倒十分高兴,可以去瞧瞧外面风光。汪太太却为他担足了心,从开始收拾行装起就让人每天把汪枝叫过来,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弟弟,银子要多带些,穷家富路。伺候的人也要寻灵巧聪明的,可不能要那种不稳妥的。

汪枝一一答应,汪太太又把汪栋叫来,自然也是一番吩咐,听的汪栋直打哈欠:“娘,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再说大哥前几次去省城也没见你这样吩咐。”这话本是无意,却戳中汪太太心病,毕竟这些年来她可是一直说自己从无偏心,待继子亲子一视同仁。

汪太太在那顿住,汪枝又怎不明白汪太太的心?毕竟亲子继子是有区别的,在汪枝看来,继母能做到面上的一视同仁已算不错,只是轻笑一声:“当日我赴省城的时候已过了二十,再说那时爹还是在,爹已经屡次嘱咐过。现在你刚过十五,母亲担心是难免的。”

这话圆了场,汪太太心里对汪枝却没多少感激,毕竟比不得自己亲生儿子那么贴心。汪太太沉吟一下才对汪栋道:“你哥哥说的对,快别嫌我唠叨了,你们兄弟这一路上可要好生安排。”

汪枝恭敬应是,汪栋点头,等他们兄弟走出去,汪太太才皱眉叹息,自己这个儿子,现在和他哥哥未免太好了。想到已和自己离心的女儿,汪太太这叹息就更重了,真要这样下去,就算能说汪枝夫妻忤逆,只怕儿子也不答应。

越想汪太太头越疼,这一家子全是人,可肯听自己的只有邱氏了,但愿这个儿媳妇能变聪明些,毕竟自己为的也是他们一家子。

汪枝回到自己屋内,那眉还是没有松开,黄娟抱着一床被子进来:“你带这床被子走,既轻巧又好带。我和老柳家的说过了,就让她男人和儿子陪你们去,老柳为人沉稳,她儿子机灵,定会服侍的好。”

黄娟说了半天不见汪枝回答,用肘拐了下他:“你怎么了?对人不满意那就说,我换。”汪枝回神过来却没有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觉得母亲对我和二弟,是不是的确有不同?”黄娟扑哧一声笑了:“啧啧,怎么今儿你突然这样问了?就算是一母所出,也会有偏心的,更何况不是自己生的?”

汪枝脸上顿时满是失落,黄娟坐到他身边拍着他的手:“你又不是孩子了,听到句实话怎么就这么难过?做人最要紧的是无愧于心,至于别人如何待你,那由他们自己去。我若像你一样,当日嫁过来萱姐儿这样对我,岂不早气死了?”

汪枝了然一笑但那眉头并没分开:“我虽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些年,我是的确把母亲当亲娘看待的。”黄娟嗯了一声握住他的手:“不就是我说的,无愧于心?”汪枝看着妻子那双清亮的眼,点头道:“是,无愧于心就好,至于别的,求不到那就不去求。”

黄娟浅浅一笑起身:“你还有两三日就启程,与其想那些不如想着好好温书。”汪枝笑一笑:“是不是要为夫考中举人再联捷中个进士,到时为娘子请一道诰命?”丈夫能开玩笑就证明他已经想开,黄娟也笑了:“是,怎的,你不愿意?”

汪枝摇一摇手:“我倒是愿意,就是学问不济,只能委屈娘子做个秀才娘子一辈子。”黄娟又是一笑伸手抱住丈夫的肩:“嫁了你,就算白丁一辈子又怕什么?”

汪枝心头一暖,刚要说话就见黄娟面色变了变,用手捂住嘴开始打起干呕来。这动作?汪枝心头一跳,伸手往她背上拍了几下见黄娟好些递了杯水过去问:“你这,是不是…”黄娟接过水才道:“总有这么两三天了,这几日忙,等过两天寻个医生来号个脉。”

虽然黄娟轻描淡写,但汪枝此时心头有千百种思绪掠过,站在那里竟什么都没说。黄娟把水喝干抬头看见汪枝这样,伸手往他眼前晃下:“你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可这高兴里面总有些别的东西,汪枝顺势抓住黄娟的手还是没说话。

黄娟一双眼依旧清亮眉一挑就道:“我知道你心里顾虑什么,可你更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们又是半路夫妻各自都有儿女,你若此时迟疑,倒不如现在就一拍两散,免得到时生了嫌疑两边更为难看。”

此时黄娟有孕的事在汪枝心里已有七八分肯定,见妻子说出这样的话,汪枝忙扶她坐下又给她作个揖:“你是知道我的,从来都不大会说话,经常惹恼你。你有了孩子我自然高兴,况且这些年你对成业他们我也是看在眼里,怎么会怀疑你?方才我只是有些喜过头了。”

黄娟瞧着丈夫:“真的?”汪枝点头:“这自然是真的,其实我们成亲这么些年,早该添个孩子了。”黄娟仔仔细细看着汪枝,从他面上看到的是真心的喜悦,这才勾唇一笑。手却不自觉地抚到小腹上,但愿这个孩子不要像前一胎一样,尚未成长就折在腹中。

汪枝很快就让人请来医生,结果不言而喻,黄娟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消息传到汪太太房内,汪太太最少从面上看着是十分高兴,亲自过来瞧了黄娟,又让黄娟这些日子都别太操劳,给汪枝收拾行李的事就交给下人们去做。

黄娟应了要送汪太太出门,汪太太让她在屋里歇着,笑对雨萱道:“萱姐儿代你母亲送祖母出去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真受不了猜来猜去的人啊。

、第 72 章

汪太太笑的很慈爱,可黄娟却不由心头一跳但面上神色依旧不变,就看这位婆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雨萱的眉皱了皱看了看黄娟,见黄娟笑眯眯的这才对汪太太道:“祖母既然有命,孙女怎能不从?”

汪太太满意地一点头牵着雨萱走出去,黄娟送她们到门口才回身坐下。......老柳家的给黄娟捶了两下肩头才轻声道:“太太寻姐儿去,也不知是又要对姐儿说些什么?”黄娟笑一笑:“怕什么,萱姐儿也十岁了,这么大总该知道些事,若真是那么轻易就被人说转了心。在家还好,等出嫁了,那才叫…”

黄娟停下口不再说,老柳家的已经明白,叹了声道:“您对萱姐儿这片心,真是想的周到。”黄娟浅浅一笑:“我总是比不上她的亲娘,但我既嫁了你大爷,爱屋及乌也要对他的孩子好,若只念着自己的亲生子,视前妻所生为眼中钉。表面看来是为自己孩子争了很多,但实际上却是家宅不宁的兆头。连兄弟姐妹都不和睦,这样的人家哪会兴旺?”

老柳家的点头,道理很简单,但真能想到,想到能去做的人又有多少?名利地位,能够蒙蔽住无数人的眼。兄弟姐妹在他们瞧来,是能和自己争夺这些的仇人,而不是能互相守望相助的同伴。却忘了内乱既起,最后的胜者不过是陡惹别人笑话而已。

春儿的声音打破了屋内平静:“奶奶,太太那边遣人来说,萱姐儿今儿在她那用晚饭。”黄娟应了一声汪太太那边的丫鬟已经走进来,说的话和春儿方才说的一样。黄娟应了又让老柳家的吩咐厨房多添几个菜,还对丫鬟道:“说起来,萱姐儿许多日子都没陪婆婆一起用饭了,今儿难得,就让萱姐儿多陪婆婆一会儿。”

丫鬟恭敬应是,黄娟又问了她几句闲话丫鬟也就回去复命。汪太太细细问了黄娟说过的话,收起面上的笑容对雨萱道:“你瞧瞧,平日你来我这里,她总是让人来接你回去,可是今儿,她才刚有孕,就让你多留在我这里一会儿。这变的未免有些太快了。 ”

雨萱皱眉看向汪太太,邱氏在旁道:“婆婆,萱姐儿今儿扎的话媳妇瞧着,比媳妇扎的还要好些。”汪太太奇怪地看向邱氏,按说这个时候,她该顺着自己的话说黄娟几句才是,怎么会岔开话题?

邱氏感觉到汪太太不满的眼神,但自己娘说的,虽然要顺从婆婆,但大嫂也不能得罪的话是牢牢记在心里。还在踌躇的时候雨萱已经开口:“祖母,难道您不喜欢孙女多陪您吗?”

汪太太被问住,很快就笑道:“怎么会不喜欢你多陪我呢?来,这是你二婶亲自做的点心,来尝尝。”雨萱接过点心咬了一口就笑着对邱氏:“二婶做的点心真好吃,比街上买的还好。”

好听话人人爱听,邱氏也不例外,又拿起一块往雨萱手里塞:“爱吃就多吃点,这还是我去外祖父家的时候学的。”汪太太也拿了一块:“萱姐儿,你二婶家的外祖可是做过知府的,做点心有秘法,也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时候才能个阁知府,也能出几样有秘法的菜。”

雨萱双眼笑的弯弯:“爹和二叔过两天就去赶考,等考中了再联捷直上,到那时候就可以一直往上。”说着雨萱的手还扬了下,汪太太笑眯眯地掐孙女脸一下:“小嘴越来越甜了,来,给祖母瞧瞧做的什么好针线。”

邱氏见汪太太再不提什么后母变化的话,这才松了口气,喜喜欢欢地在旁边夸雨萱和汪太太说话。

汪枝回来用过晚饭,见雨萱还没回来,准备让丫鬟去接,黄娟已道:“你还有两三天就要去省城了,这一去前后一个多月,何不趁这个机会去把萱姐儿接回来,再多和婆婆说说话?”这主意好,汪枝点头就走出去。

黄娟看着他的背影,如果凑巧或者能让汪枝听到汪太太到底对雨萱说些什么,就算不凑巧,慢慢也有机会。想着黄娟就低头对还在写字的成业道:“听你爹说,你再过些日子就能下笔写文了。可要好好努力。”

成业得了夸奖十分高兴,努力点头:“我要做学堂里下笔写文最快的。”黄娟点下他的鼻子,成业嘻嘻一笑又低头继续写字。

汪枝一路来到上房,看见金容正站在廊下,知道邱氏也在里面,脚步不由放慢些,想找个人通报一声。偏生这个时候丫鬟婆子们都吃饭去了,汪枝正打算示意金容通报,就见金容往后面去了。

汪枝一时没了主意,只得走到门口打算亲自出声就听到房里传来汪太太的声音:“萱姐儿,我是你祖母,自然要为你多考虑一些。”汪枝不由停下脚步,面上笑容有浅浅暖色,虽说汪太太待自己和汪栋总有区别,但对待两个孩子,总是十分体贴的。

想到此,汪枝有些不忍心打扰汪太太和雨萱祖孙之间,打算退回去等会儿再过来时就听见汪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声:“只是萱姐儿,祖母虽为你考虑了,但你自己也要长点心,这天下的后母对亲生和非亲生总是两回事。这些年你母亲对你的好,我也瞧在眼里,但那时她没有亲生子,现在可不一样,她有了身孕,等生下亲生子,那时你和成业可就难了。”

这叫什么话,饶是汪枝为人宽厚,也不禁变了神色,只是碍于人在外面不好闯进去。雨萱的声音已经响起:“祖母,您总说天下继母对非亲生不好,可是您也不是爹的亲生母亲。您待爹就很好,还是祖母您心里想的和表面上做出来的不一样?”

雨萱的话是儿童之语,但这话却直指汪太太内心,她的眼瞪大一些,用手捂住胸口:“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什么不一样,我从头到尾对你爹都是真心实意的。”这样的话已经哄不到雨萱了,她的小嘴撅起:“祖母若是从头到尾对爹都是真心实意的,那为什么要对孙女说这样的话?”

邱氏在旁听着汪太太和雨萱的对话,眉不由皱了下,娘说的是真的?婆婆的确不像外表那么宽厚?邱氏还在细想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汪枝的声音:“母亲,儿子来接萱姐儿来。”这话倒能解了此时房内的尴尬,汪太太让汪枝进来,接着就对雨萱道:“祖母也是心疼你,我身子一直不好,要是哪天不在了,到时你和你弟弟可…”

汪枝大步走了进来,听到汪太太这话不由开口道:“母亲不必担心这个,成业姐弟是我亲生子女,难道母亲还担心我会对亲生子女不好?”汪太太笑一下刚要说话,汪枝已经又道:“况且当日母亲进门,连生弟弟妹妹两个子女,也没见爹待我有什么不好。人常说儿子肖父,儿子又从小受母亲的教导,难道还会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有了新人子女,就全忘了旧人子女?”

汪枝平日甚少动气,这几句话说到后面却已有些额头青筋冒。汪太太还在想辙,雨萱已经带有一些委屈地开口:“爹,女儿也知道祖母说的话是为了女儿好,可这么几年,母亲待女儿怎样,女儿还是明白的,母亲不是那种两面三刀之人。”

汪枝听着女儿的话,不由伸手摸摸她的头:“你知道什么叫两面三刀?”雨萱伸出一根手指努力地想:“那日母亲说的,两面三刀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母亲还说遇到这样的人,就要仔细地观察他的言行,不要被蒙蔽。”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汪太太的面色不由有些红起来,邱氏原本看见汪枝进来往后避了一下,此时方开口:“说起来婆婆也是好心,天下的好继母委实不多。”汪枝嗯了一声才道:“我也知道,不过常说上行下效,母亲待我们如何,全族的人都看在眼里,有母亲做了表率,你大嫂又怎会行差踏错?”

说着汪枝对汪太太拱手行礼:“母亲对儿孙们的好意,儿孙们都谨记,只是母亲知道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她和母亲一样为人坦荡、里外一致。以后还请母亲不要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话,免得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汪太太此时面上已不止是红色了,手抚在胸前似乎十分震惊,过了会儿才咳嗽两声:“哎,有句话我搁在心头十来年了一直没有说出来,今日你这样对我说,倒让我觉得,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人,怎会和我同心?”

说着汪太太又重重咳了数声:“我这番话,就算有私意,可也是为你女儿好,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未雨绸缪也没什么不对,结果到你嘴里竟变成我挑拨是非,总不是自己生的孩子。”

、疑惑

汪枝听的一愣,汪太太见汪枝愣住,还当自己这番话已经打动了汪枝,正待再说。*.**/*汪枝已然开口:“母亲的教导苦心,儿子本该全都记得。只是母亲说这番话是未雨绸缪,那当年母亲怀上弟弟妹妹时候,若也有人这样对儿子说,那今日又是怎样情形?”

汪太太神色顿时沉下来,汪枝已经跪下在汪太太面前:“儿子虽不是母亲亲生,却自问待母亲并无半点不孝。母亲平日也口口声声说待儿子和弟弟妹妹们并无一点不对。推己及人,母亲能待儿子如此,为何就以为媳妇定会待萱姐儿他们不好?还是…”

汪枝始终是忠厚人,那句难道在母亲心中,从来没有把儿子当做儿子看待的话还是没有说出。这样的话对汪太太从没在汪枝口里听到,若想借此发作排揎汪枝几句,却更落的汪枝口实,若不能,汪太太却又忍不下这口气,只是捻着腕上的佛珠不说话。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雨萱是小辈不好插嘴,邱氏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还是汪枝顿一顿就轻叹一声转口道:“儿子再过两三日就要去省城,还望母亲在孩子们面前少说这样的话。不然儿子远行也是牵挂着家里。”

接着汪枝又转向邱氏:“你嫂子有了身孕,这家里的事本就多,若再听到些不好的,难免更让她难受。还请二弟妹平日多照顾好母亲,免得她…”说到此汪枝又顿住,汪太太这才阴测测开口:“好,很好,原先你可不是这样子的,现在倒为了你媳妇和我犟嘴。”

汪枝本已松开的眉头又再次聚拢:“那敢问母亲,媳妇又做错了什么?她是没有敬着您还是纵着下人不服侍您?还是不许孩子们来您面前孝敬您?若媳妇真有错,那母亲要责她罚她,儿子自然不能拦着,还要为没管好媳妇向母亲请罪。可是媳妇半点错都没有,儿子是母亲的儿子,也是媳妇的夫君,两厢之间,总要互相调和了才是治家之道。若不然任由母亲编排是非,一不是君子之风,二也不是治家之道。长此以往,不但外人侧目,这家宅也不安宁。*.**/*”

汪枝这一口一个君子一口一个治家之道,听的汪太太一阵头痛。雨萱也很小声地开口:“祖母,孙女的确没发现母亲哪里对孙女不好。若祖母瞧见,还请祖母给孙女指出来,孙女请祖母做主。”

一大一小这军将的汪太太无话可说,要继续揪住不放,只怕汪枝还要再讲一番大道理出来。可要就此放过,汪太太心里还真有些不愿意,抿紧唇不说话。

她不发话,汪枝父女也不敢走,屋内气氛更加压抑,邱氏思虑再三还是不便开口,这样的是非一不小心就沾惹到自己身上了。过了会儿汪太太这才挥手:“好了,就当我老婆子人老糊涂,没瞧出大奶奶为人从里到外都是个好人,说错话了,你们都下去吧。”

汪太太这话硬邦邦的,汪枝这才起身:“母亲,并不是儿子要故意如此,只是天下事越不过一个理字去,况且母亲教导儿子,也是要以理服人。”汪太太再次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汪枝又行一礼这才带着雨萱下去,汪太太看着他们父女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歪倒在椅子上,邱氏这才上前道:“婆婆,夜已深了,不如婆婆歇下吧。”汪太太收了收下巴才对邱氏道:“瞧见没有,总不是我生的,和我隔着呢,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现在她还没生出来,那是萱姐儿没尝到厉害,等生出来了,萱姐儿就知道了。”

邱氏的唇角抽了抽才轻声道:“婆婆想的周到,只是那边总是夫妻母女。”汪太太又叹了一声:“哎,我这辈子,操了这么多年的心,到头来还是明白,只有自己生的才和我一条心。”邱氏笑着接了两句,服侍汪太太洗漱歇息。

这边汪枝刚带着雨萱走出上房就对雨萱道:“萱儿,你祖母的这些话,你可不能往心里去,你母亲平日对你,是人都能瞧出来的。”雨萱打个哈欠这才抬头看着汪枝头,语气里带有些许撒娇:“爹,我虽然年纪小,但自从母亲过门这几年来,还是分得清好歹的。别的不说,祖母常在我面前说母亲的不是,可是母亲不管是当着人也好,还是背着人也罢,从来没有说过祖母一句不是。”

汪枝的眉重又皱紧:“你祖母,常说你母亲的不是?”雨萱点头:“是啊,特别是原来那个曾妈妈在的时候,说的可多可多了。”见女儿用手比划一下,汪枝面上渐渐笼上阴霾,若是黄娟初初过门时候,汪太太对黄娟不了解,难免带有戒心,这样的话汪枝还能理解。

可是到现在黄娟过门已近五年,平日对待汪太太从无半点不对,汪太太当着人面也是夸赞黄娟是个好媳妇,但背地里就对雨萱说黄娟的不是。难道汪太太并不像她所说的,人前人后都一个样?

雨萱见汪枝的脚步停下,伸手扯一下汪枝的衣衫:“爹,您怎么不走了,好困,好想去睡。”汪枝轻轻拍下女儿的手:“爹想事呢。”雨萱摇一下头:“是不是就像母亲说的,对人要观其言行不能轻易下判断,不然就会吃亏。”

这话让汪枝笑了出来:“是,要很注意观察,不然就太容易相信了。”想到此汪枝面上笑容不由渐渐收起,其实平日里汪太太的言行还是带出一些不同的,只是被自己忽视了。越想汪枝越觉得可怕,不敢再细想下去,可若不想,那些念头就似藤蔓一样,从一些地方钻出来,挠着汪枝的心。

把雨萱交给丫鬟让丫鬟带着雨萱去睡,汪枝走进房里时候那眉头还紧皱着,黄娟打着哈欠起身迎他:“你怎么去了这么半日?是不是婆婆又拉着你叮嘱事情了?这儿行千里母担忧是真真切切的。”

儿行千里?方才心中泛起的那些念头让汪枝觉得这句话实在讽刺,示意黄娟坐下才道:“平日母亲对你,可有什么不对?”黄娟何等聪明,立即猜到汪枝只怕听到些什么,笑着道:“你知道我这个性子,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婆婆对我还不就是和普通婆媳一样,哪有什么对不对的?”

说着黄娟忍不住打个哈欠,自从又怀了孕,每日睡的时候越来越长。汪枝见她一脸困倦,不忍把方才从雨萱嘴里听到的话告诉她,免得她又睡不好,只是笑着道:“我要去赶考,你现在怀着孕,那些闲言碎语都不要去理会,要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说。”

黄娟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头点的像鸡啄米似的:“知道,这家里就那么几口人,能有什么委屈?”说着黄娟再不和汪枝说话解衣去睡。黄娟越如此,倒越坐实汪太太的表里不一致,汪枝的眉头又皱紧一些。

以前汪枝是无心,自然不会觉得汪太太有什么破绽,可现在汪枝留了心,倒让汪枝瞧出和原来想的不一样的地方来。留心观察了两三日,汪枝心中疑惑未解,反而更添了几样疑惑。

出行的日子已到,汪枝只有收起心中疑惑,和汪栋一起去省城赶考。临行前自然要去拜别汪太太,这是汪栋第一次出门,汪太太拉着汪栋的手在那叮嘱了又叮嘱,眼泪流了满脸,若不是汪栋在那说和同伴约好时辰已到,只怕汪太太还舍不得放他们出门。

总算汪太太肯放汪栋出门,汪栋一走出大门就对汪枝道:“大哥以前去赶考的时候我也没见娘这样絮絮叨叨,怎么轮到我就这样絮叨,不就是个省城?五六天就能到的地方。”汪枝听着弟弟的嘟嘟囔囔,心里自然有个对比,但还是道:“你年纪比我小些,又是头一次出门,母亲不放心也是应当的。”

两兄弟说着话,已到了和同伴约好的地方,此次除了汪枝弟兄,还另约了附近村落的几个秀才,贫富不一,七八个人带了五六个下人,成群结队往省城去,路上一起说笑谈文,颇不寂寞。

说起来这些秀才们彼此都沾亲带故,你叫我兄长我叫你表弟,头一次出门的汪栋很快就和年龄差不多的人混熟,在那说笑也不嫌旅途辛苦。见汪枝十分照顾汪栋,队伍中有一人倒十分感慨:“早听的汪兄家里虽非一母所出,但弟兄之间十分和睦,汪兄又是出了名的孝顺。原本我还当是别人夸大,谁知今日一见,倒是我想多了。”

旁边一人就插嘴:“楚兄你不爱和我们交往不知道,汪兄家里的事,是个人都要翘大拇指赞扬的。最难得的是,汪兄续娶的那位,待两个孩子也是极好。这啊,就叫上行下效。”汪枝总要说几句谦逊的话,楚秀才哈哈一笑:“似汪兄这样品行文章,今科定是要中的。”

、中举

这样的好听话就算是汪枝这种忠厚人也爱听的,不由笑着道:“我文章总还欠几分才气,本不愿再赴考,只是舍弟年幼这才勉强又陪他进省城。 ”这话汪枝倒是发自真心,乡下地方,秀才还不少见,但若想再上一步就难了。

除了个人本性才气之外,还和请得起的先生有关。有名气的先生自然更愿去那些高门大户,能交往的人也要多些。汪家能请得起的先生也不过就平平,先生自己平平,教出来的学生又好到哪里去?

这两年汪枝见了许多同伴的文章,真要论起才气,自己的确要后退一步。连赴两次乡试不中,这家里又尽过得去,汪枝的功名心早已淡了。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同伴们哪有相信的,只当汪枝托词,打着哈哈就茬到别的话题上去。

一路到了省城,寻了客栈落脚,赴过考试后也相约着去玩耍。汪栋少年心性,遇到热闹处总也要跟着去瞧瞧。汪枝喜静又稳重,虽不爱去热闹地方但又怕弟弟出事,也勉强陪着他去,倒比前面几次来省城去的地方多些,又买了些省城的土产。

逛过热闹地方,买好回家时的礼物,还没到放榜时候,两弟兄再无可去之处只有守在客栈等候。汪栋见汪枝并不似自己一般焦急,忍不住问:“大哥你怎么不担心榜上事情?”汪枝笑着道:“我已吃过那么多碗冷粥饭,再多吃几碗又怕什么?”

汪栋哦了一声就笑了:“既然大哥不担心,那我也不担心,再说我今年不过十五,这科不中,再等下科也是年轻举人。”汪枝听到弟弟这么说,面上微微一笑:“我们倒不担心,只怕家里人就会有些担心了。”

汪栋的眼眨了眨,凑到汪枝面前促狭地道:“大哥是担心大嫂吧?大嫂这次一定会给你添个胖小子的。”说来还真有些想念妻子儿女了,汪枝敛眉一笑,汪栋用手托着下巴,看见自己兄长眼里的思念之情,歪着头问:“想念人是什么滋味呢?”

汪枝看着弟弟那张洋溢着年少青春的脸,一时竟有些无法适应他已经开始渐渐长大的事实,沉吟一下方道:“慢慢你就会知道了。”汪栋正想回答,已有人走到他们门口招呼:“两位汪兄,还有两日就放榜了,不如再去街上逛逛看有什么东西要买?”

汪栋跳起就往外走,汪枝由他们去,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可是思绪已经飘回家乡,不知道妻子现在在做什么?还有孩子们听不听话?

“呀”雨萱叫了一声就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吸,黄娟把手里的账本放下瞧着她:“你爹也才走了二十来天呢,你这做针线就戳的满手都是洞,等他回来我瞧你连手都不能出来见人了。 ”

雨萱把手里的针线放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才道:“母亲您也别说我,方才柳妈妈来回事,您不也差点把话说错了?”黄娟用手摸下肚子才道:“我这不是怀了孩子,人都说怀了孩子要笨三年,这才头一年。”

这样的话雨萱是真没听过,猴到黄娟身边偎着她:“那隔壁嫂嫂过门这几年就生了三个孩子,那不是会一直笨下去?还有姑姑,她也快要生了,难道也会变笨了?要这样的话,我就…”

黄娟不由伸手扭雨萱的脸一下:“这是说着玩的,哪有真怀个孩子一直笨下去的?不过是多了个人在肚里,难免和平日有些不同。你要真牵挂着你爹,这几日就别做针线了,好好地等他回来再做。”雨萱摇头:“这可不成,姑姑下个月就要生了,我这是做给小表弟的。”

黄娟不由又扭她脸一下:“只记得你表弟,就记不得我肚子里的?”雨萱歪着头道:“母亲肚子里的我当然也记得了,不过母亲要明年才生,还是先把姑姑的做好。”说着雨萱跑开,继续做起针线来,黄娟摇一下头:“你啊,就是不想帮我看帐也找个好的理由。”

雨萱换了根线才笑着说:“那帐一看就脑仁疼,母亲,有没有看起来很简单的账本?”黄娟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有,没钱的时候就不用记账了。”雨萱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春儿已走进来:“奶奶,太太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汪枝弟兄去了这么久,汪太太挂着儿子,也没有什么精神来寻黄娟的麻烦,黄娟觉得这日子倒过的安静。此时黄娟听到婆婆又要寻自己,眉不由微微挑了挑,让雨萱安心做针线,自己就往汪太太上房来。

汪太太今日瞧着精神不错,正在那和邱氏说话,瞧见黄娟进来汪太太不等她行礼就道:“方才我和你妯娌算着日子,这两日就该发榜了,要他们弟兄们有一个侥幸了,亲友们自然要来贺,这总要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慌乱。”

黄娟心里不由嘀咕一句,以前汪枝去赶考时候倒没听到汪太太这话,但这时候不能触汪太太霉头,还是笑着道:“还是婆婆想的周到,算着也要过中秋了,不如媳妇让他们杀一口猪,再宰几只鸡,再多做些月饼,到时喜信来了,再请下族内众人可好?”

汪太太听的心内欢喜,点头道:“你是这家里做主的,那就照你说的法子行。栋儿历来聪明,倘若侥幸了,也是我们汪门之幸。”在旁的邱氏倒听的面上有微微红色,当着黄娟在旁就说汪栋中举只字不提同去的汪枝,实在有些让人难堪,邱氏忙赔笑道:“若能他们弟兄二人都中举,那可真是汪门之光。”

这话才提醒了汪太太,旁边还站着汪枝媳妇呢,她忙咳嗽一声:“是啊,他们弟兄若能同科中举,也是一段佳话。”黄娟此时已把汪太太看的透透的,哪还想再在这听她表现什么慈爱,敷衍一两句就告退出去让人去准备。

反正也快中秋,就算两弟兄都不中,过节的菜蔬也要准备的。黄娟让人杀了一口猪,又杀了七八只鸡,还买了十来尾鲜鱼,好在黄娟历来大方,旁人只当这是为了过节才操办的菜肴。不然真让人知道是汪太太为汪栋中举提前预备的,真是要让人笑话死,毕竟举人是难中的。

除此黄娟又让厨房做了一百个各色月饼分发族内众人,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省城那边放榜有好消息传来。转眼中秋已过,算起来省城那边已经放榜,传到这边来总还有个两三天,那两三日汪太太怎么都坐不住,满心里总有几万个心眼,没有一个心眼不是汪栋中举的喜信。

邱氏自然是希望丈夫中举,可又觉得丈夫年纪太轻,又是头一次赶考,能考中也属平常。但婆婆满心盼望,邱氏也不能泼凉水过去,只有汪太太在那说中举后如何如何,邱氏在那带个耳朵听,偶尔附和一两声。

但汪太太又怎能只满足邱氏这附和一两声,必要邱氏连声称赞她才觉得说到她心坎上。这样的事让邱氏暗地里叫苦不迭,盼着消息早点来到,不管中或不中都给一句话,免得自己还要附和着婆婆的想法。

和汪太太的急切相比,黄娟倒很平静,这让雨萱有点坐不住了:“母亲,您不希望爹爹中举吗?”黄娟看着雨萱那探究的眼神笑了:“我自然是盼望的,可是世间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做到完美做到极致,就一定会有回报。每次乡试,全省有那么多的秀才去赶考,但能考中者不过寥寥百人。你爹的文章我知道的,稳重有余才气不足,要中举还是有些难以服众。”

雨萱的眼睁大,黄娟笑着拍拍她的脸:“每科过后都有选家选文章做评语,你爹书房里有许多这样的书卷,我闲来没事时候也读过几本,读的多了就知道你爹的文章在哪有不足了。天下间稳重能磨练的出来,但才气却是天生的。”

雨萱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但很快又问:“那弟弟有没有才气?”黄娟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雨萱趴在桌上有些无精打采:“哎,要是弟弟也没才气,那可怎么办?”黄娟眼里满是温柔地摸一下她的头:“那,就给你寻个有才气的姑爷好了。”

雨萱的脸顿时红了,黄娟按住她的手:“都不小了,你和灵儿都十岁了,这个年纪也该寻亲事了。这是你们一生中的大事,必要寻个可心的,不然这一辈子可怎么过。”这话让雨萱脸越发红,只嘟囔出一句:“我还小呢,母亲还是操心灵儿妹妹吧。”

黄娟正待再说,春儿欢欢喜喜跑进来:“奶奶,奶奶,报喜的人来了,就在外面呢。”报喜?这个时候来报喜的不就是中举的消息吗?黄娟顾不上问什么就匆匆往外面走,刚走到一半就见邱氏扶着汪太太过来,一时也招呼不来,婆媳三急急往前面走。

刚走到前面就看见一张高高的报贴已经贴在厅中央,报子们见主人过来,领头的忙上前行礼高声道:“贵府老爷汪枝喜中庚

、75、发作

是汪枝?汪太太的神色顿时变的有些不好,抬头去看那张报贴,可惜汪太太不认得字,除了能看出个汪字来就看不出别的。黄娟和邱氏都已看清那报贴上写的正是汪枝。黄娟心里欢喜,邱氏心里添上几分难过,但还是对黄娟说声恭喜。

邱氏这声恭喜一出口,才算叫醒汪太太,汪太太的眉不由皱一下:“这喜报怎的只有一张?”报子报完喜,本打算接着就领赏,谁知这家子和别人家不一样,不但赏钱没有,连话都没有一句,只是在那盯着报贴看。等汪太太这话问出来,报子算是明白了,嘻嘻一笑就道:“贵府只有这一张喜报,本县今年取中六名新科举人,并无第二个姓汪的。”

这话说的汪太太心里十二分的失落,中举是好事,可这中的不是自己儿子,那就不是什么好事情。报子说完见汪太太面上神色越发失落,心里更加奇怪,这报了有二三十年了,可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情形,别人家就算听说两个只中了一个也很快欢喜起来,赏钱赏酒。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家人还是不动,今儿难道就白跑了?

黄娟心里欢喜,但瞧着汪太太这样,知道不好特别表现出来,只是对邱氏说一声:“二叔还年幼,以后多的是机会。”邱氏应了见汪太太面上失落神色越重,那眉不由皱一下,喊一声婆婆:“报子还在这等着呢。”

这一声喊,总算把汪太太从失落中叫出来,本想刺邱氏几句,可是环顾四周全是人,那句不是你男人中了举,你欢喜什么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握紧拳头对黄娟道:“大奶奶,这家现是你当着,又是大爷中了举,你瞧着办吧。”

说完汪太太用手按一下胸,咳嗽两声就往回走,邱氏对黄娟点一点头就忙追上汪太太扶她回去。汪太太听着身后传来黄娟的吩咐,让老柳家的拿十两银子赏报子,又让厨房备一桌酒席请报子们,报子们齐声谢赏。那眉皱的死紧,甩开邱氏扶自己的手就道:“偏又拿着公中的钱给他家争面子。”

邱氏这次却没接婆婆的话,只是轻声道:“婆婆,这总是喜事,您先回房歇息一会儿,等会儿定有人上门道贺,这后面还有的忙呢。”邱氏轻声细语,汪太太却听的十分刺耳,这还在外面不好发作,用手捶一下胸:“我还当大爷是个好人,谁知全不照顾兄弟,两兄弟一起中了那是多么好,偏偏只中了他一个。”

这话让邱氏不知道怎么接,邱氏父亲也是读过书赶过考的,邱氏怎不知道这中举是多么艰难。见邱氏不应,汪太太长叹一声:“你啊,终究年轻,晓不得世态是什么样的,总不是一个…”

邱氏的心头一跳,那日汪枝在汪太太跟前说话的情形又浮现面前,忙对汪太太道:“媳妇瞧着大哥,也是个至诚君子,况且听下人们说,他们两兄弟平日甚好,日后大哥还是…”此时婆媳两已走进院内,卢妈妈们听说来了喜报,又见汪太太婆媳出去,早约着去听喜报,顺便再讨些赏钱。

院子内外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汪太太见状趁机道:“你瞧瞧,这才刚得了中举的喜信,下人们就跑的一个不见了,再过些日子,这院里还有肯听我们话的人吗?”这个邱氏是真没想到,只是扶着汪太太进了屋,服侍她坐下才道:“婆婆,媳妇瞧着大哥和大嫂,也不像这样人。”

汪太太用手扶一下额头:“你终究年轻,毕竟不是我生的,那日你大哥是怎么对我说的?要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他还会这样对我吗?”听汪太太提起那日的话,邱氏的眉头也不由跟着皱紧,要照邱氏瞧来,那日汪枝的话说的也有道理,做长者的,哪能背后净说媳妇不是?挑拨夫妻不和。

若是有一日自己不得婆婆的欢喜,是不是婆婆也会对相公说自己的不是?想到这邱氏不由微微啊了一声,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自己算来只是从外面嫁进门的,和婆婆真的能贴心吗?

汪太太得不到邱氏的回应,那手不由往桌上一拍,这个媳妇感觉越来越不机灵了,自己想的什么她也不知道,真是头疼。

邱氏听到汪太太拍桌子的声音这才恍神过来,对汪太太道:“婆婆,您总是家里的长辈,大哥大嫂怎么都要敬着您,不说别的,这不孝长辈、不友爱弟弟,也不是举人该做的事。大哥得了这个功名,总要想着保住功名才能长久不是?”

这几句劝好歹让汪太太心平一些,她的唇不由微微一翘,不孝长辈,到时若能把汪枝功名干掉,那被逐出族内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把汪枝中举后变得跋扈不敬自己的名声慢慢传出去。至于自己这个儿媳?汪太太瞧一眼邱氏,那眉又皱一下,这人怎么总是不开窍?

帘子掀起一下,接着卢妈妈贴着门缝溜进来,满面都是谄媚笑容地走到汪太太身边:“太太,小的本以为您也往前面去了,这才跟着去瞧热闹,还是瞧见您不在这才匆忙赶回来,太太别恼。”

卢妈妈的话没说完,汪太太就重重拍了下桌子,吓得卢妈妈立即跪下磕头:“太太,小的…”汪太太一脚就踢到卢妈妈胸口把她踢翻在地:“混账东西,你受了什么人挑唆?才刚中举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没来由的话让卢妈妈摸不着头脑,本想着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汪太太又为人和善,说两句软话汪太太就会放过,谁晓得汪太太竟然如此发作,除了磕头求饶,卢妈妈再寻不到别的主意。

邱氏站在一边,真不知道是劝好还是不劝好,只得低声道:“婆婆,卢妈妈平日为人勤谨,您就…”汪太太横她一眼:“就是我平日为人太好,今儿才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起来。”

汪太太发作时候,这院里的丫鬟们也陆续回来,听得她在房内发作卢妈妈,有丫鬟忙去禀告黄娟,也不敢进屋去劝,只是贴着门帘站在那悄悄地听。

黄娟得报时候,正和老柳家的打发人去各家报喜,又让厨房预备出几桌酒席请来贺喜的人。听了丫鬟禀报,黄娟愣了一下,知道汪太太会不高兴,但不知道会这样的不高兴,忙交代老柳家的一声就往汪太太那边去。

进了汪太太院子,见丫鬟们贴着门帘在那听,黄娟不由眉一皱示意丫鬟们各自去做各自的事,这才掀起帘子进屋。进了屋面上也不能带笑,只是轻声问道:“婆婆今儿是哪里不舒坦?为个下人服侍的不好没必要这样大的火气,伤了身子那可不成。”

汪太太横黄娟一眼,脸上神情更加板的厉害:“我的身子可还有人在意?大奶奶,平日人人都说你管家管的好,可大爷才刚一中举,我这屋子里的人就全不见了,方才我回来时候,连喝口水都寻不到人。叫了半日,这老卢才赶过来,还有脸说什么去听喜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