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见黄娟在笑,汪枝住了口慢慢地把点心放进嘴里,却嚼不出什么味道。黄娟本待再取笑他几句,见他这样也不忍心,索性去拿了针线来陪他坐着,和他一问一答地说着话。汪枝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和黄娟说着话,时日也好过一些,等用过午饭又被黄娟劝着去歇了会儿午觉。

只是汪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外面有黄娟和人说话的声音就忙爬起来,理一下外衫走出去。外面和黄娟说话的却是雨萱,看见自己的爹走出来雨萱忙起身喊爹。汪枝看见是女儿不是老柳家的,面上有些失望只应了声。

黄娟拉一下雨萱的手:“你啊,出去瞧瞧你柳婶子回来没有,要她回来了就赶紧把她叫进来,你爹要问她话。”雨萱的眼往汪枝身上扫了扫这才应声而去。

黄娟把汪枝扯了坐下:“面色能好些吗?不知道的还以为雨萱欠了你银子。”汪枝不由面有惭色,刚要坐下就听见春儿在那喊柳嫂子,汪枝又噌一声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真心觉得汪枝是个好丈夫。

、91、好处

91、好处

汪枝正准备冲出去就看见黄娟抿着唇在笑,面上不由现出尴尬之色,缓缓地又坐下。门帘已经掀起,老柳家的走进来上前道:“姑奶奶随小的一起回来了,先过去二爷那边给太太问安,一会儿就过来。”

汪枝哦了一声,老柳家又回了几句今儿去陆家时遇到的人和事,却怎么也不往陆家那个小爷身上转。汪枝在旁听的着急,却不好开口问,只在那呆呆地望着门口,等待着月兰到来。

平日管家娘子们来回黄娟事,汪枝一般也就站起身走出去不搀和,从没有像今日这样,一直坐在那不起来。况且这眼神还呆呆地直往外面瞧,老柳家的心里嘀咕,但还是照平时一样回完话就告退。

等老柳家的一退下去,黄娟拿起一个蜜饯扔到丈夫身上:“瞧你,和平常都不一样了,你放心,这是大事,小姑既然来了,就说明她把萱姐儿的事放在心上。”这样一说,汪枝心头又觉得好些,春儿已经进来道:“姑奶奶已经到门口了。”

黄娟忙走出去迎,汪枝已经站起又坐回去,这被自己妻子瞧笑话倒罢了,被自己妹妹瞧笑话那可实在不好。汪枝身子虽坐下了,但那颗心却一直系在外面,耳朵更是竖的高高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等终于听到月兰说话声这才飞快地冲出去。

他这一飞快地冲出去倒吓到月兰,月兰后退半步看着汪枝:“哥哥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匆忙地出来?”黄娟拉着她:“先进屋去吧,你大哥啊,念叨了一晚上加一天。”月兰是个聪明人,黄娟这一说她就明白了,不由笑着看向汪枝:“这女大当婚是应当的,可像大哥这样怕女儿嫁的不好的还是少。”

雨萱听说月兰来了,正从自己房里走出要和姑姑说话,正好听见月兰这两句,羞的手一摔就要回自己屋,月兰正准备叫住她,却见汪枝一张脸红成柿子,也忘了打趣雨萱,只望着汪枝笑。

汪枝没想到还是被自己妹妹笑话了,话都不大会讲了一群人笑着进屋,黄娟亲自给月兰捧上茶果才开口:“也不用拐弯抹角了,这陆家的孩子到底好不好,能不能配我们萱姐儿。”月兰的眼往汪枝面上瞧去,见他脖子都伸出来了才笑道:“这孩子呢,他爹算起来和你们妹夫是一个曾祖父的重孙。平日我们两家来往的也多,要说这孩子人品家境相貌配侄女也是尽够的。只是有一件事可要先说在头里。”

汪枝听的配雨萱尽够那心刚放下又听到还有一件事那心又高高提起,盯住自己的妹妹眼眨也不眨一下:“还有什么事,难道是婆婆不好,还是弟兄们不和睦?”月兰伸出一支手摇一摇:“我那二嫂子,人也算是个精明能干人,平日妯娌们之间相处也是有来有往,族内人人都赞的。只是十指伸出有长短,我这二嫂呢为人有些偏心,最疼的是小儿子,对别的儿女面上难免有些冷淡。”

天下父母偏心的尽多,但对汪枝来说,是不希望女儿嫁给一个得不到多少重视的人的,汪枝的眉又皱起,黄娟哦了一声就道:“那这孩子性子如何?顶怕就是那种爹娘偏心,自己也没有主见,一有了什么好话就克扣妻子儿女供养那被爹娘偏袒的弟兄们。”月兰摇一摇头:“要这样我也就不会觉得这孩子不错。虽说二嫂偏心,但我二哥是个做事公平的人,对几个儿女都一般疼爱,这侄子也在族学读书,虽还没进学,你们妹夫也说了,瞧他写的那字,端正劲道,平日见了族中长辈也是恭敬有礼。只是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得娘疼爱的幼子,以后分家难免吃亏些。”

说着月兰声音放低些:“其实要依了我的见识,侄女嫁这是最好的了。我二嫂偏心,这侄子又不是长子,以后公婆面前都可以不用侍奉。再者说,大哥疼侄女,多看顾着女婿一些,到那时女婿自然会偏向大哥这边。大哥这半子不是实实在在?”

汪枝的眉还是没有松开,黄娟也在思索,月兰点头:“大哥我晓得你是想给侄女挑个十全的。可是这十全的哪这么容易寻到,况且有时候孩子好了,这家里长辈又不和气的也不少。也只有将长做短,多瞧好处少瞧短处。毕竟我这二嫂,去年娶了大儿媳妇回来,待儿媳妇也是客客气气的,这样的婆婆,对女儿家来说也就够了。”

说着月兰叹了一声,女儿家只有在闺中才是最舒心的,这嫁了人就有种种事情。照月兰这些年冷眼瞧来,嫁个公婆疼爱的丈夫还不如嫁个公婆不大疼爱的男人,后者只要心思正会疼人,除了分家时候钱财吃亏些,公婆还会少来管他们的事,更加自在。

月兰见汪枝和黄娟都不说话,忙收起自己思绪道:“毕竟侄女是大哥大嫂的女儿,这事还是要大哥大嫂做主。要实在嫌这点,寻别家也是,只是我那侄儿,当真是个有礼懂事的好孩子。”

月兰这满口的好处让汪枝一颗心又开始徘徊起来,紧皱着眉只是不说话。黄娟拉一下月兰:“别理他,让他慢慢想去,我给外甥女做了件衣衫,你过来正好拿去。”说着黄娟起身去拿衣衫。

月兰跟着站起来,嘴里还在说:“小孩子长的快,这新衣衫给她穿也糟蹋了。”黄娟已把衣衫拿出来给月兰瞧,红色棉袄上面还绣了几朵梅花,黄娟笑着道:“过年了总要穿件新的,再说这衣衫我特意做的大了些,能穿一年呢。”

月兰见衣衫下摆被缝上去三道边,到时一拆就好,对黄娟笑一笑,黄娟已凑在她耳边道:“其实给外甥女年年做新衣也不值什么,只是外甥女总是要在老人家面前走动的,老人家过日子俭省,见给小孩子年年做新衣到时难免唠叨,倒不如就做件大一些的,年年换里面的棉花,既好看又不惹老人家唠叨。”

月兰不由感激一笑,汪枝这时总算开口说话了:“妹妹你也知道,这是你侄女的大事,我再细思量一番,等过些日子再说。”月兰点了点头又道:“侄女是我从小瞧着长大的,自然望着她嫁的好,可我做了这么几年的媳妇才明白,嫁人顶要紧的是实惠。”

汪枝的眉还是没松开,黄娟拉一下月兰的衣衫笑了:“你大哥是想着,这家子弟兄姐妹太多,怕萱姐儿照应不来。”月兰的眉微微一皱:“可这附近人家,能和萱姐儿相配的,哪家不是五六个弟兄姐妹?就算亲的少,堂的还不是一群?除非是去城里寻一家不聚族而居的,像万家舅舅家一样,可到那时只怕大哥又嫌远。”

真是左不成右不成,汪枝的眉更是结成疙瘩。春儿已经进来:“大奶奶,太太那边来人说难得姑奶奶回来,让去那边用晚饭。”这倒稀罕,黄娟还没说话,老张家的已走进来,行礼之后把春儿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既来相请,黄娟叫来老柳家的让她告诉厨房不用预备晚饭就全家都往汪栋那边去。听的要去汪栋那边见汪太太,雨萱的唇不由撅起,黄娟拍她脸一下:“总是长辈,过去可要乖乖的。”

雨萱嗯了一声,只是扯着黄娟的袖子撒娇不说话。月兰看见雨萱这动作,伸手把她揽过来:“到时你和姑姑一起坐,很久都没和我侄女一起吃饭了。”雨萱抬头一笑,这笑容正好落在汪枝眼里,他不由叹一声,好容易养大的女儿就要说亲了,这人家总是千不对万不合的。

汪太太瘦了一些,早不是当年黄娟嫁过来时候那张笑微微的脸,一张脸总是绷着,皱纹已经丛生。看见他们进来行礼,那脸色更差一些,只有在看见雨萱时候总算扯出一丝笑容,对雨萱招手道:“过来和祖母说说话。”

雨萱虽应是但还在那里徘徊,汪太太的脸往下拉一点:“你现在人大了就不和祖母说话了,祖母纵有千般不是对你可还是真心的。”雨萱瞧一眼黄娟,这动作更把汪太太气的要死,好在雨萱还是往汪太太这边走来。

等雨萱一走近自己,汪太太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哎,都成大姑娘了。”说着汪太太伸手往雨萱脸上身上摸去,话里带着十二分的爱惜,雨萱的手心渐渐出汗。汪太太放下手才对汪枝他们道:“你们出去吧,我和萱儿好好说说话。”

月兰想留在这里,汪太太也让她出去了,这让雨萱更加担心,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大。汪太太说了几句闲话见雨萱这样才道:“我又不是石头,也是看你从小长大的,萱儿,你就和我这么生分?”

、92、上门 ...

雨萱的头垂的低低的:“孙女不是和祖母生分,只是…”汪太太握紧她的手:“萱儿,我知道你在怨我,怨我对你母亲有些别的言语。可你也知道,毕竟人心隔肚皮,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多疼你一点怕你母亲对你不好也是常事,你说是不是?”

雨萱不喜欢听这话,但还是应了声。汪太太拉着她坐下轻轻地拍着她又说些雨萱幼年时的趣事,说到高兴处汪太太瞧着雨萱叹道:“记得你初出世时,那时你祖父还在,晓得添了个孙女,喜欢的一夜都没睡着,只可惜没过多久你祖父就不在了。我也…”

汪太太说着泪就开始往下落,这话让雨萱也一阵伤心,虽对祖父印象不深,毕竟他去世时候雨萱还不到两岁,但汪枝常在儿女们面前念叨当日汪老爷的慈爱。特别是汪太太渐渐面目可憎之后,雨萱也常想,若祖父在时,是不是祖母就不会这样。

汪太太滴了几滴泪见雨萱面上有难过之色,拍拍她的手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也这么大了,现在我听你二婶说,女工理家什么都来得,这样好的闺女,也不晓得谁家有福气求得到?”雨萱听了这话面色更加红只是低头不语,汪太太并没再说话,只是满脸慈爱神色地看着她,似乎十分欣喜家有少女初长成。只是偶有光滑过汪太太的眼,能看到眼底有一抹愤怒和算计。

黄娟虽和邱氏一起来到她现在住的屋子,但心里却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汪太太会说些什么?邱氏接过丫鬟端上的茶递上才笑道:“嫂嫂也不要太着急了,婆婆现在新换了个好医生,吃了他几副药,婆婆这些日子安静了许多,说话做事也不再像原来那样暴躁毫无章法。”

黄娟嗯了一声,那心却还系在雨萱身上。月兰端起一碗茶好奇问道:“娘换了个医生,怎么没听说?”邱氏面上笑的十分温婉:“这是你兄弟的主意,说要等这药吃吃瞧,若有效了再和大家说,若没效了,”邱氏故意顿一下才道:“就要去砸了这先生的招牌,毕竟他出诊一次光诊金就要十两。”

这价钱让想事的黄娟也不禁咂舌,寻常乡村医生,一次出诊收个五钱已算是大价钱,甚至有不要诊金,只要些许东西相抵就可。这十两银子一次的医生,究竟是从哪里请的?邱氏踌躇一下才道:“听说他家祖上出过御医,只是后来为避祸才离京回乡,也是机缘凑巧,我归宁时候正好我舅母来探我娘,座中说起,这才费劲许多唇舌从外县请过来的,只是人虽请过来,这诊金再加别的破费也不小。”

黄娟默默地算了下帐,诊金一次十两,这来回路上花销再加要招待这医生用的,一次二十两都算少的。月兰也算出来,不由对邱氏道:“这次真是让二弟破费了。”黄娟也道:“既请了就该和我说一声,这银子哪能你一家全抬了?”

邱氏忙摇头:“嫂嫂,话不能这么说,大哥一年还额外给这百两银子的孝养钱呢,难道我们拿了银子就不做别的了?”月兰已经笑了:“这弟妹嫁过来两年,果然不一样了,说话做事都极有章法了。”

邱氏粉面含上一抹绯红:“姐姐又笑话我,都在这家里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能和嫂嫂学些眉眼高低的?”月兰笑的声音更大些:“吆,这让我赞你还是赞大嫂呢?”黄娟瞧着她们这样也抿唇一笑:“嗯,都赞,都好,我啊,愿你们个个都一举得男心想事成,这啊,可就谁都赞到了。”

邱氏面上的红色更深一些,和汪栋这些日子也算恩爱,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孕?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奶奶,厨房晚饭预备好了,是摆在前面呢还是摆在太太屋里?”邱氏忙扬声道:“摆在前面吧,都是一家子,也不用回避了,你们去请太太和萱姐儿吧。”

丫鬟应是而去,邱氏站起身请黄娟她们出去:“虽说都是一家子,可来到我屋里还要我做个主人,先请出去用饭罢。”黄娟和月兰携手出去,到了前面厅上,已摆好一桌,汪枝弟兄正在那说闲话,下学归来的成业侍立一边,见她们进来忙各自起身又招呼了,汪太太这才带着雨萱姗姗来迟。

众人又是一番行礼这才各自坐下,黄娟见雨萱神色正常,又见汪太太面上总算露出笑容,心这才稍微放下一些。

等用完饭又陪着汪太太坐了会儿,月兰要回家,黄娟带着雨萱先送她出门,望着月兰离去,黄娟才悄声问了雨萱,汪太太寻她说了什么,听的雨萱说汪太太不过说了些旧事。黄娟的心这才放下,可是心虽放下,黄娟却总有些忐忑,总觉得汪太太说的这些话太正常了,正常的不像她。

又陪汪太太坐了会儿,汪枝也就带着妻儿告退回家。汪太太由邱氏扶着送他们出来,黄娟走出几步瞧见汪太太还站在门口,面上笑容似乎十分慈爱,但黄娟觉得这笑容怎么都不对。

黄娟用手抚了下胸口,让那颗砰砰跳的心安宁一下,等回到家中,成业早就发困,行礼后就下去睡觉,雨萱也回了自己屋。汪枝这才开口:“母亲瞧来好了许多了,方才你和萱儿出去送妹妹的时候,还问起萱儿的婚事,我说有几家来议亲了,只是还没定下。母亲还说萱儿是我长女,必要挑个好的才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你说,母亲都这样说了,是不是她会像以前一样?”

黄娟听出丈夫话里的些许期盼,这些期盼有些更是为了汪栋吧?黄娟把心里的那丝疑惑压下去才道:“但愿吧。”汪枝没在说话,只是握住妻子的手。

汪枝和黄娟合计了又合计,觉得还是陆家二儿子算来各方面都要更好些,准备寻老林来让她去陆家说和,就定下这门亲。

这日一早黄娟还不及让人去寻老林,老柳家的就进来禀报:“奶奶,外面来了个媒婆,还带了个妇人来,说是来给我们家大姐儿说亲的。”黄娟哦了一声就道:“你把她们请进来,就说我们已在议了,还请别家去问问,再拿一百钱给那媒婆就是。”

老柳家的却不动,面上现出几分若有所思:“奶奶,话不是这样说,那个媒婆说已经许了,今儿是特地来定约的。”已经许了,黄娟瞧着老柳家的竟有瞬间说不出话,老柳家的点一点头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黄娟深深吸一口气才道:“那两人在哪儿?”老柳家的伸手扶着黄娟出去:“这两人也奇怪,开头不肯进来,后来还是我好说歹说才让丫鬟把她们拉进来的。”黄娟听了这话怎会不知道内里有蹊跷,牙不由咬下唇,唇边已经有丝嘲讽笑容出现:“这样上门来的,怎会是善桩?当初不让她们进门才是,”

老柳家的额头顿时满额头汗:“奶奶,小的…”黄娟摆下手:“不过这进门也有进门的对付法子,我们先出去吧。”两人来到前面厅上,黄娟一眼看见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坐在那喝茶,她下首坐着个五十来岁的,一瞧就是媒婆。

黄娟打量定了也不上前行礼也不打招呼,径自走到主位坐下,对老柳家的道:“都和你说过了,我们已和人议着了,怎么还把媒婆请进来?拿一百钱来请这位嫂子回去才是正经。”

黄娟进来时候,那妇人已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堆笑地准备打招呼,谁知黄娟对她不理不睬还说了这么几句话,那火气腾一下冒上来,冲着黄娟就道:“这门亲你家已是许了,我这才带着媒婆上门,那有你这样又和别家议着的?天下有一家女许两门亲的道理吗?”

黄娟这才把眼转向这妇人,见她着了领红袄子,外面穿了件墨色棉披风,发上插了支金簪,瞧着也是哪家的当家人?想到此黄娟先瞧向媒婆:“这位嫂子你眼生的紧,我们家想必也是头一次来,不晓得你是不是听错了才带人来了?”

媒婆早已站起身笑着道:“大奶奶,小的吃这碗饭也有三十来年了,虽说这汪家来的次数少,但也知道您家里的情形。这位太太婆家姓褚,在这城里开了个绒线铺子,家事也颇过得去。您这两边的婚事,都是小的在这中间跑腿,虽说没见过您,但这家里早有人应下了,不然褚太太哪会带着小的上门来求见?”

媒婆边说,黄娟边思索,这事不是有人在中间捣鬼黄娟怎么都不信,黄娟定下心就道:“应下了?这位太太,不怕告诉您实话,这家里里外大小事情我说了算,别说是那随便的人应了您,就算是我夫君应下了,我不肯,谁也别想娶我女儿。”

褚太太倒没想到黄娟这样直接,愣了下才道:“那,要是你闺女自己应下呢?这世间父母再不肯,也挡不住儿女肯啊?”

、93、误会 ...

褚太太后面这句话说的是诚恳至极,黄娟面上的笑容越发发冷,盯着褚太太道:“闺女应下?褚太太,你也有儿女,何必把别人家女儿的名声不当回事?普天之下,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个女儿家自己应下的?况且,”

黄娟扫一眼那媒婆声音咬字一字一顿:“女儿虽不是我生的,但从她五岁那年到现在,她什么脾性我明白。一个没有我连大门都很少踏出的深闺女子,是什么时候见了媒人,应下婚事?你都给我说出个道道来,若不然,我就和你去公堂上辩一辩这坏人名声是什么罪?”

媒婆见状有些慌乱,褚太太却已镇定下来,坐下来用手抚一下鬓边的发淡淡开口:“大奶奶你也不要说的这么难听,结亲这种事,没有个真凭实据我怎么会上门。老朱,你把这前后的事都说出来。”

老朱应声上前正打算开口,黄娟已经止住她:“不必了,我女儿的婚事,我和我夫君自有打算,褚太太你也别说和谁谁见过,提过这事,那我只当你今日是误听人言来此。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没说过,若褚太太还要纠缠不休,到时休怪我翻脸无情。”

褚太太是听过曹掌柜娘子夸过雨萱人长的好品性也好就上了心,想为自家儿子求雨萱为媳。等汪枝中了举人,褚太太想和汪家结亲这颗心就更急切些,原本想托曹掌柜娘子从中问个口气,又想着曹掌柜本是汪枝雇的分量不够,就别处托人。

竟让她寻到汪太太的一个侄媳妇在附近居住,于是如获至宝寻了她来请她从中说合。汪太太这侄媳妇只晓得自己姑妈生病,却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况且瞧着褚太太家里有钱,她儿子也长的清秀算起来也不是那种配不上的人。

一来图褚太太许的谢礼,二来又望着说合了这门亲到时候在汪太太跟前也能讨好多得些帮衬于是满口应下,带了常打交道的老朱就来求见汪太太。既是汪太太的侄媳妇,邱氏也不好拦,让她们见了面。

汪太太一听褚家的意思心里就暗自盘算,虽说心知雨萱的婚事轮不到自己做主,但能给黄娟添堵汪太太是求之不得。妆模作样和自己侄媳妇问了许多褚家的事情,又叹息了几句雨萱终究是在继母手下过日子,天下的继母好的本就不多,更何况黄娟这个二嫁之妇?

汪太太的侄媳本就因家里穷不好出来走动和自己这位姑母来往不多,对汪家情况也不大了解,既然姑母说黄娟不好她当然也只有顺着说。汪太太说了许久才说这事她要再思量思量。

话既没有说死,老朱也就明白,此后或是老朱单独来,或是和汪太太侄媳妇一起,也跑了那么四五趟。等到最后一趟汪太太终于松口说定下这门婚事,只是特别叮嘱说黄娟这个继母待雨萱也是面甜心苦,这门亲事并没和黄娟说,要褚太太带了老朱直接上门定下就是。还说黄娟到时肯定阻拦,只是黄娟既不孝婆婆,对婆婆的话也不会听,到时就说这门亲问过雨萱,雨萱已经肯了。

老朱依言回报,褚太太还真心以为雨萱在家过的日子不好,在后母手下受气,叹息了好半天说娶了雨萱过门定会把雨萱当做亲女儿一样看。此时见了黄娟再听了黄娟这样说,褚太太心里笃定黄娟的确是面甜心苦之人,不然自家儿子那么好的一门亲黄娟竟这样百般阻拦?

见黄娟止住老朱不让老朱说话,褚太太的唇一抿:“好一个在家说一不二的大奶奶,可你也要知道,怎么说你还有婆婆,还有夫君。况且婚姻之事虽是父母之命,可过日子的是小两口。”

黄娟迅速接话:“对,正因为过日子的小两口,所以我才要替我女儿好好地挑一挑,而不是两眼一抹黑随便来个人求亲就把女儿嫁过去。”褚太太一拍桌子:“我家哪是什么下三滥的人家,我家也有铺面有产业有奴仆服侍,况且我儿子也读书聪明,虽没进学也识文断字是明理之人。”

黄娟不甘示弱:“哪有不通名报姓张口就提亲的,不答应还害我女儿的闺誉,这样人家哪是什么好人家?”褚太太听的气不打一处来,挽起袖子就道:“别一口一个你女儿,谁不知道你只是她继母,天下的继母哪有几个好的?想来在这家里她也受了你许多气,你怎会给她寻好亲?”

褚太太挽袖子,黄娟已指着她道:“红口白牙的你造什么口业,女儿虽不是我生的,我待她于亲生的也没两样?倒是你,张口就毁她闺誉,哪会真心待她。”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老朱心里暗自叫苦,从现在瞧来,当初汪太太说的话定是有几分不实,不然哪会是现在这种情形?哎,自己这做了一辈子的媒,说和的夫妻少说也有上千,怎的就在这里出了岔子?想着这家里婆婆都应了,儿媳妇怎么说都肯,谁晓得会遇到这样的事。

老朱在这边自怨自艾,褚太太和黄娟那边就快短兵相接打起来,厅上服侍的只有老柳家的,真要打起来这可不好看。老柳家的忙上前站到黄娟和褚太太之间:“褚太太,大奶奶,这事里面肯定有蹊跷。就照小的方才瞧来,褚太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怎会贸然过来?中间定是有人传话传错了,你们二位还请各自坐下慢慢的说,别动起手伤了和气不说还让那人自觉得计。”

老朱也回神过来上前道:“这位嫂子说的是,大奶奶,方才小的仔细想了想,只怕这里面的话小的听错了。”黄娟的眉微微一挑就问老朱:“你见的人是我婆婆吧?”褚太太的手停在半空中,老朱微微点头。

黄娟用手扶一下额,老柳家的长长叹息了一声,方才的剑拔弩张此时烟消云散,褚太太有些莫名,瞧着黄娟不说话。老柳家的请褚太太坐下,又重新换了遍茶给褚太太倒上才道:“褚太太,您别怪我一个底下人不该说话,我们太太的秉性…”

黄娟已经打断老柳家的话:“罢了,那些话不说也罢。褚太太今儿来此,确是误听人言,方才有莽撞之处还请褚太太多多包涵。只是一女不能嫁二夫,和那边已经商议多时,不日就要定亲。这边就只能回绝。”

褚太太也不是笨人,仔细回想从进门到现在黄娟所说的话,若黄娟真是面甜心苦,不为继女考虑的人,又怎会为了继女据理力争,毕竟自家这样过来着实有些莽撞。褚太太在那细细思量,黄娟也不说话,厅上一时十分安静,只有黄娟手里拿着茶碗盖子在那刮茶叶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褚太太才不服气地开口:“我儿子也算不差,只是不知道贵府看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人才?”黄娟把手里茶碗放下瞧着褚太太:“挑的那个,今年十四,读书聪明,家有良田千亩,还是老亲,从来知根知底的人家。褚太太,你今日上门,想必令郎定也是十分聪慧的人。但你也是做娘的,嫁女儿总望着嫁到知根知底离家近的人家,城里虽则好,但离这里总是远了些。”

褚太太哦了一声,晓得黄娟不肯说出定的谁家是怕自家从中作梗,经过这么一场,黄娟肯这样心平气和说话已属不易,哪还会告诉自家底细,只得开口道:“就依了奶奶你说的话,可是我今儿来此难道就真是不对?”黄娟身子微微前倾:“不是我说句托大的话,但凡知根知底的人家,要来论我女儿的婚事,绝不会去寻上婆婆。”

知根知底这四个字让褚太太的脸不由一红,但还是强道:“可我也是寻了你家亲戚的。”老柳家的在旁忍不住插话:“褚太太,亲戚也有远近。况且您又在城里开着绒线铺,想必和曹掌柜也是见过的,这家里的事问曹掌柜比问有些亲戚还来得。”

褚太太这张脸顿时又红起来,黄娟此时心中倒十分感激老柳家的把人给请进来,不然到时在门外闹开,虽说也能撕掳开,但到时说不定就让雨萱吃了亏。毕竟褚太太那句话让人听去是能掀起轩然大|波的。想到此黄娟对褚太太面上的笑实实在在只是勉强维持住,虽心里恨不得把褚太太给撵出去,但也要好言把这事给抹平,免得给雨萱带来任何不好。

褚太太和黄娟又说几句,再加上老朱在旁说的话,褚太太虽心里明白这事是汪太太搞的鬼,但并不甘心,见她这样黄娟微一思索就道:“褚太太你定还是不十分信我,不如这样,你请这位嫂子就在汪家族中打听打听,就知道缘由了。毕竟我是个媳妇,对婆婆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94、解 ...

黄娟说的斩钉截铁,再两相对比下汪太太托人转的那些话。褚太太心里明白一些,看着黄娟皱眉一时没有说话,黄娟好整无暇地等在那儿。

褚太太思索良久,晓得今日这事自家是被人从中做了梗,毕竟婆婆儿媳不和的这世上极多。而黄娟敢让老朱就此出去打听,若真打听了就显得自家肚量太小,褚太太不由叹气。今儿这事明明白白是自家来的太莽撞了,这亲已是做不成了,就不能再结仇,不然以后不好瞧。

主意一定褚太太就站起身对黄娟行礼不迭:“今儿的事算来的确是我家不好,误听人言,还请奶奶看在我思媳心切份上,千万高抬贵手。”褚太太起身行礼,老朱也忙赔笑:“实是奶奶教出来的闺女太好了,奶奶您还不知道,小的平日也见过曹掌柜娘子,她一提起府上的姑娘就在那赞不绝口,说那大家闺秀没见过,但这小家碧玉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及得上府上这位聪明灵秀的。”

说着老朱眉头突然一皱,褚太太也像刚想起来一样拍了下手:“我怎么总觉得不对,现在想来不对就在这个地方。要真是像她们传话传来的一样,府上这位姑娘哪能像说的那么好呢。倒是我糊涂了。”她们俩一唱一答,等褚太太又行了个礼黄娟这才站起身挽住褚太太:“还请先坐下,这话传来传去,偶有错漏是难免的。况且我又是个继母,天下间继母有几个有好话的?”

褚太太此时心中大惭,只是顺着黄娟的话说,黄娟转口就道:“其实说起来,婆婆也是我夫君的继母。人都赞我婆婆是个好继母。”汪太太是这家里继母的事褚太太还不知道,听了这话不由皱眉,瞧向老朱的眼有责怪之意。

老朱此时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这事从头到尾就只来问过汪太太的意思,竟连汪家的底细都没打听清楚,说来是自己托大了。黄娟的眼往她们俩脸上扫去已经明白,笑一笑道:“误会既已说清了,褚太太您想来家里事也忙,我就不留你在这吃饭了。老柳家的。”

老柳家的已经上前一步听命,黄娟让她备一份表礼出来,褚太太忙拦住道:“这话说的,今儿是我家的错,哪能再让奶奶你破费。”黄娟按住她:“这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误会说开了,以后有个什么还要来往的。”

老柳家的已捧了表礼出来,年下家里的干货不少,一包桂圆一包红枣一包橄榄一包芝麻共四样果品。褚太太接了忙又谢过黄娟,老朱也得了一百钱的跑腿钱,在那道谢不迭。

黄娟把褚太太送到大门口,褚太太在门口又往里望一望,黄娟知道她是想瞧瞧雨萱,这怎么可以,只是含笑请她出门。褚太太左思右想,明白自己不过是奢望,若再进一步那自己就是得寸进尺了。

黄娟瞧着她们两人离开,面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消失,咬着牙道:“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竟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老柳家的在旁也皱眉:“总是分了家,况且二奶奶那边只要太太好好的,怎会注意别的事呢。只是小的怎么都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毕竟雨萱是汪太太瞧着长大的,即便是闹出风波要分家时候,汪太太对雨萱面上还是笑盈盈的。谁知道背过脸就做这么一件事,争家产还能说是为了汪栋,对媳妇不满也是天下婆婆的共性,可这连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女都这样对待,黄娟整张脸已经变黑。

今日的事怎么都不就这么算了,不让汪太太付出相应代价怎么行?老柳家的察言观色,等黄娟进到厅里坐下给她端上茶才道:“好在今儿的话没几个人听去,小的也和丫鬟们说了,不许多说一个字,姐儿那想必也能瞒过去。”

黄娟一口把茶喝干,也不管那茶新倒出来还十分烫,似乎这样热热地喝下去才能让心里舒服些。老柳家的瞧着黄娟神情,那声茶还烫生生不敢说出口。黄娟平复一下心情才道:“不过这事,别人不知道,大爷那儿…”

黄娟还没说完就听到老柳家的叫了声萱姐儿,黄娟抬头看见雨萱已站在厅里,一双眼满含着泪,见黄娟瞧向自己,雨萱的泪终于忍不住往下落。黄娟叹气把雨萱拉到自己怀里:“好孩子,别伤心,人总是会遇到些事的,这还算小的呢。”

雨萱只是伏在黄娟怀里哭,听到后面一句,抬起头又想说话那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黄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过了好一会儿雨萱才道:“母亲,我不该哭的,您常说遇到事不该哭,可我忍不住。我没见过我亲祖母,我从来都是把她当亲祖母孝敬的,可她怎能这样对待我?”

黄娟拍拍她的脸:“萱姐儿,你慢慢也大了,要知道天下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我们能做的只有自己无愧于心,至于旁人。”黄娟顿一顿:“有些人能改,有些不肯改的就只有由着他去。”

雨萱嗯了一声,吸吸鼻子道:“但这样过分的事,怎能轻易放过,难道就因为她是祖母是尊长?可别家的祖母尊长也没有这样算计孙女的清白名声的。”黄娟侧一下头:“所以你祖母才这样有恃无恐。”因为是尊长,知道就算事发别人也难以动她,才会这样不停地算计,至于别人的日子被她怎样干扰,她是不在意也不在乎的。自私若此,也算少有了。

雨萱的眉紧皱:“我不服,我不能就这么算了。”黄娟把她抱紧一些:“你还是孩子呢,有些事不能去做。”但是有些事,汪枝可以做。黄娟没有说完雨萱已经明白,皱眉咬着唇,黄娟轻轻拍拍她:“别想那么多,等你爹回来我总是要和他说这件事的。”

因想着今日要寻老林去陆家说和亲事,汪枝过了午饭就赶回来,一进家就感觉和平日气氛有些不一样,进屋也没瞧见黄娟。问过丫鬟才知道黄娟在雨萱屋里,汪枝想着女儿在家里日子也就那么几年,信步往雨萱屋里走去。

新宅子不小,雨萱并没像原来在老宅时候住在厢房,而是住在黄娟他们住的院子后面一所小院。汪枝才走进院子就听到传来压抑的哭声,这让汪枝皱眉,几步上前就进了屋,见雨萱正靠在黄娟怀里哭的伤心,黄娟正在小声劝她。

看见汪枝进来,黄娟也没起身只是对汪枝道:“你来劝劝萱姐儿吧,这事我实在是没法子了?”这让汪枝更加疑惑,坐到雨萱身边问出了什么事,黄娟大略一说,雨萱的哭声就更大些。

虽只大略说了一下,汪枝的神色顿时变了,雨萱哭了几声就对汪枝道:“爹,祖母为何要如此?她要为我说亲,大可遣人来和你们商量,为何要这样偷摸着做,还让人这样说,若让人听见,女儿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雨萱一哭,汪枝就乱了分寸,安慰女儿的话竟无法说出口。黄娟低低地道:“这事按说就该这么算了,可是以后还有成业要说亲,还有小那个,甚至还有二叔他们的孩子。如果到时婆婆又想这么一出,不是人人都像褚家这样还算通情达理,到时…”

汪枝已经猛地捶了床柱一下:“这事定不能就这样算了。”说着汪枝就对雨萱道:“萱儿你别哭了,爹现在就去给你寻公道去。”雨萱泪汪汪地叫了声爹,就要起身跟着汪枝去:“我要去问问祖母,到底心里想的什么要这样做。”

汪枝一眼瞧见旁边摆着没动的午饭,晓得雨萱还没吃饭,忙安抚地道:“你快些把午饭吃了,爹会帮你问的。”雨萱泪汪汪地点头,汪枝不由长叹一声,即便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可汪枝总觉得汪太太没那么坏,毕竟她为汪栋多想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可她怎能这样对待雨萱?她今日能这样对待雨萱,异日又会怎样对待成业?

黄娟见汪枝走出去,和雨萱说了几句也就出去。

汪枝匆匆到了汪栋那边,邱氏听的相报忙带着人要出来相迎,谁知刚出门就瞧见汪枝过来,自从汪枝搬出去,从不直冲后院。邱氏迎上去忙要喊大哥,汪枝就跟没看到她一样直接往汪太太屋子去。

邱氏越发奇怪,正想让丫鬟追上去问问就看见黄娟也过来,看见邱氏,黄娟总算停下脚大略说了两句,邱氏听的大惊,黄娟见汪枝已经进了汪太太院子才对邱氏使个眼色,邱氏会意,让下人们各自去做各自的事,自己回转屋算着时候再过去。

黄娟匆匆进了汪太太院子就听到上房处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黄娟忙掀帘子进屋,见地上一个花瓶摔的粉碎,汪太太面沉如水对黄娟道:“你来的正好,我倒问问,这忤逆做娘的是什么罪?”

、95、真心话 ...

平日若汪太太这样发怒,汪枝早跪下请汪太太息怒,可今日汪枝却还是站在那里,面上神情黄娟一时竟说不清楚,是绝望伤心难过还是灰心。黄娟走上前握住丈夫的手看向汪太太:“媳妇也从不知道,天下间还有祖母要设计败坏孙女名声的事。”

汪太太一张脸顿时变成锅底,手边的花瓶已被摔碎,顺手又拿起一个茶碗扔向黄娟那边:“好,好,就是娶了你这个搅家精,我们汪家才不得安宁,早知今日,我又何必巴巴遣人去说亲,就让你这个被人休弃之女在家老死。”

汪太太的怒骂黄娟半点都不放在心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汪枝终于开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听得黄娟都一阵伤心:“母亲到了现在都觉得自己所为外人毫无可言吗?今日之事,亏的对方还算通情达理遮过去了,若不然到时这一女许两家的事传出去,你让萱儿怎么办?母亲,您平日口口声声疼爱孩子,您但凡怨我恨我,做儿子的也只有受着。可是萱儿有什么错?她待您有如亲生祖母,学会做针线就给您做了荷包,一片拳拳之心,您难道就看不出来?母亲、母亲,您但凡有一些些疼爱她的心,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母亲,您究竟对我是怎么想的?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汪枝的连声质问让汪太太的脸更黑了三分,她气喘吁吁地看着面前的黄娟夫妻,眼盯死在黄娟身上。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自己的谋算早已成功,那时眼前怎会有雨萱他们存在?休妻的汪枝只需要给自己儿子做牛做马就可。怎能像现在这样,分家出去单过,拥娇妻幼子,日子比自己儿子还要富足几分?

汪太太想到就说到,手已经指向黄娟:“你错就错在娶了这么个女人回家,要休了她,万事皆无。”汪枝没想到汪太太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忘了答话,只是看着汪太太满脸不可思议。

黄娟拍拍丈夫的手道:“当日婆婆是遣媒去黄家说和,媳妇三书六聘进的门。要休我并不是婆婆一句话的事。况且,”黄娟的眉挑起,毫不示弱地看向汪太太:“婆婆若能说出媳妇错在何处,族中长辈若都同意媳妇有这些错处,媳妇自己下堂求去又如何?”

汪太太气的差点吐血,咬牙切齿地道:“你还说你没有错处?哪家的媳妇在婆婆面前这样说话?光凭这点就可休你。”黄娟按住汪枝的手让他不要说话才道:“婆婆说的也有道理,可婆婆要休媳妇,媳妇还毫无错处,这样的乱命就算是朝廷的圣旨也要驳一下不敢遵的,更何况只是婆婆的空口白话。媳妇只想问问婆婆,做祖母的设计败坏孙女的闺誉,这样的事传出去婆婆真以为什么都不在乎吗?成业还要娶妻,日后二叔家生儿育女,到时也要议亲。有婆婆在这,只怕好人家总要先想一想。”

汪太太如被雷击一样看向黄娟,似乎根本没想到那么远,猛地汪太太拍着桌子对汪枝大叫:“大爷,你听到没有,你媳妇红口白牙污蔑我,我没有做这种事。”汪枝叹气:“母亲,休说褚家尚未走远,可以请她们回来对质,就算这家中,问下下人们自然也知道有没有这么个媒婆模样的人来见过您。您当这家里的人都是哑巴聋子吗?”

汪太太颓然地放开手,使劲地摇着头:“我没有做、我没有错,错的都是你们,是你们。”她这样的行为倒让汪枝吓了一跳,以为她旧病复发,忙上前扶住她连连叫唤。汪太太用手抚住胸口,泪突然从眼眶中流出:“我没有错,我对自己儿子好又有什么错了,错的是你们,是你们不该。”

黄娟在旁冷冷加了一句:“错的是大爷不该视你为亲娘,是雨萱不该对您有孺慕之思,婆婆,难道到了今日,您还执迷不悟,瞧不见大爷和众人对您的真心?”汪太太心头乱如麻,用手捂住胸口还是摇头:“真心,什么样的真心必得上钱财?他要真的真心对我,就该把家财全部奉上不留一分才是。”

汪枝啊了一声,双手松开倒退一步满脸震惊,全部家财,全部家财,原来所有的真心都比不上那些家财。汪枝脚步踉跄差点被桌子绊倒,黄娟上前扶住他,汪枝看着汪太太:“母亲,你就这么欺负没娘的孩子吗?”

汪太太无意中把自己心里话顺着黄娟的问话说出,心中虽有悔恨生出,但再坏也坏不过此时,只是别过脸不去看汪枝夫妇。沉默既是默认,汪枝用手捂住脸,泪从指头缝里流出,黄娟知道汪枝此时十分难受,也没开口只是拍着他的肩安慰。

屋中三人两站一坐,却都没有说话,汪太太闭上眼,这辈子的谋算都失败了,再和这个继子翻脸又有什么?横竖自己儿子还是孝顺的,自己是有人奉养的,至于儿子有没有兄弟扶持,汪太太是根本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