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叹一声正准备让汪枝回去,汪枝已经放开双手对汪太太道:“母亲,您这念头有的想必不是一日两日,那您的病,到底有几分真假?”汪太太只是抿紧了唇不去回答,汪枝瞧着她:“母亲,您但凡有那么一些些对我有情义就回答我,母亲。”

最后一声母亲唤的黄娟也差点流泪,只是紧紧拉住丈夫的袖子,汪太太还是不为所动,如同泥塑木雕样坐在那。

汪枝正打算走出门,帘子被掀开,汪栋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邱氏。邱氏面色有些慌乱,汪栋面上却是十分伤心,走到汪太太面前跪下道:“原来儿子做了您快二十年的儿子,今日才听到您的心里话。可是娘,儿子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就算赤了一双手,也能闯出一片天来。娘,您口口声声要大哥把全部家财双手奉上,您当儿子是什么人?是那眼中无父无兄只有一个娘的小人吗?”

汪栋这话让汪枝的泪再次滚落,上前按住汪栋的肩示意他不要再说。汪栋抬起头,面上也满是泪,突然车转身给汪枝行礼:“大哥,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我娘有这样险恶用心。我身为人子,自不能说娘的坏话,只求大哥…”

汪栋说到这里就顿住,谋夺人的家产,和杀人又有什么分别,再求长兄的谅解已是不能。汪栋长叹一声才道:“大哥要恨要怨,就全放到我身上吧。我是娘的儿子,她的好我要受着,她做的恶我也要受着。”

一直没说话的汪太太听了这话突然尖叫着上前把汪栋扯起来:“你既知道是我的儿子,就该和我一条心,而不是吃里扒外和你什么哥哥在一起。不是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算什么你的亲哥哥?”此时汪太太说什么话汪栋都不会吃惊,只是轻声道:“娘,儿子读圣贤书,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何异禽兽?难道母亲想要儿子蛇蝎心肠,为些钱财和长兄争个你死我活,然后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娘您才安心才高兴才觉得是您的儿子吗?”

汪太太的手挥起又要打向汪栋,挥到一半重新哭起来。汪枝长叹一声拍拍弟弟的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屋内只回荡着汪太太的哭声,黄娟知道,汪太太现在算是把所有的面具全都撕掉,以后汪枝他们兄弟之间,想来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

邱氏此时才怯生生开口:“大哥、相公,其实婆婆是真的病了,前些日子吃新请来那位医生的药不是有效了吗?照我瞧来,婆婆这样,为了大家好,也不能再在家里住了。”邱氏这话如在水中投了个石头。

汪栋的手抖了下什么都没说,汪太太已经冲过去捏住邱氏的胳膊:“你再说一次,这是你做媳妇能说的话吗?”邱氏被捏的很疼,又不敢叫出声,只是看着汪栋:“婆婆肯定会生气,可是方才大嫂说的对,以后成业他们都还是要寻亲的。而且,”邱氏的面上飞上一抹绯红:“等我们有了孩子,婆婆不病发还好,若一病发,那时。”

发疯的人是分不出什么亲疏的,汪枝兄弟齐齐想起前些年有人疯病发作,那家子穷只能把人关在柴房里,晚上他娘去给他送吃的,稍微松了松绳子,结果他拿起柴就打自己亲生的娘。等众人来到时候,已经打的只有一口气,他爹这才狠下心把他沉了塘。

虽然汪枝此时已经有七八分肯定,汪太太的病不过是装出来的,但此时并没说话,毕竟家里放了这么个人,真是睡觉都不得安稳。汪栋的眉紧紧皱起,看着汪太太不说话,汪太太听到邱氏这么说,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过去,只是看着汪栋,双眼泪汪汪地道:“儿,娘没有病,娘也没有疯。儿,你要相信我不要相信你媳妇。”

、96、教女 ...

汪栋早已泪流满面,汪太太的话就没进他的耳里,只是喃喃地道:“娘,您是真的病了,真的,”疯了两个字汪栋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嘴唇蠕动看着汪太太。儿子眼神里的悲伤绝望让汪太太的心重重被击了一下,刚要安慰儿子就看见旁边的汪枝,汪太太心中的怒火又烧起来,冲到汪枝跟前用手就打起来:“就是你,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我儿子怎会不听我的话?”

汪枝任由汪太太的拳头雨点般落到身上,只是看着汪栋什么话都不说。汪栋已走到汪太太面前,轻声道:“娘既病了,又是这样的病,总要想个法子安置了。”汪太太挥向汪枝的拳头猛地停住,不相信地看着儿子:“你,你竟然要为了你这个不是一母所生的哥哥,不要你亲生的娘。你这个没良心的忤逆种子,早晓得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出来。更不该这样把你如此谋划。”

汪栋的身子纹丝不动:“娘要真这样想,就请把儿子打死吧。儿子已经没脸见大哥,更没脸…”汪栋的话又顿住,汪太太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儿子似乎不认识他一样。

汪枝长叹一声上前对汪栋正打算开口,汪栋已经摇手:“大哥,别说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这宝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老人。似娘这样,”汪栋还是不忍心说汪太太的坏话,只是含糊地道:“我们还是去问问叔公请他拿个主意吧,毕竟我们都是小辈。”

这样也好,汪枝并没再生恻隐之心,而是叮嘱黄娟和邱氏看好这里就和汪栋出去。看着汪枝弟兄出去,汪太太知道再没有别的路子可走,颓然地坐下。邱氏轻轻地拉下黄娟的袖子:“大嫂,我们还是出去吧,万一婆婆…”

邱氏和话如火上浇油一样,汪太太跳起来就往邱氏面上打去:“就是娶了你们这两个媳妇,才让我落到这份上。”邱氏被打了一巴掌泪汪汪地看着汪太太一个字都不说。黄娟已经开口:“婆婆慎言,婆婆若从此安分守己,被送出去还能有下人服侍衣食也有人照管,时日久了就说婆婆病已好了接回来婆婆照样是这家里的长辈被人奉养。若婆婆执迷不悟,一心以为自己被人害了,要如何对待婆婆,婆婆自己尽可去想。”

汪太太不由打个激灵,现在众人口口声声都是自己疯了,如真被当做疯子,没有下人敢近身服侍,衣食都不得饱暖,那样的境遇越想汪太太越害怕,不由紧紧揪住衣衫前襟,拼命摇头:“我没有病、没有病。”

邱氏微微叹了声,黄娟只是瞧着她:“婆婆,您病了,真真切切地病了。出去几年住的清净些,对您好,对大家都好。”汪太太跌坐在地上,屋内的火盆已经熄灭,汪太太感到一阵阵刺骨地冷透到了骨头里。这一生,怎样谋划算计,最后都成一场空了。

帘子又被掀起,有人说话声响起,汪太太已分辨不出来是汪枝还是汪栋,只是听着他们在议论什么,接着汪太太的身子被人抬到床上放好,还有人重重的叹息。汪太太闭上眼,有泪从眼角流出。

这滴泪黄娟看到了,她看着正在和族长说话的汪枝,上前把汪太太的泪擦掉给她盖好被子。族长看着黄娟的举动,点一点头就道:“这事就这么定了,过两日等那边把房子打扫出来就把你母亲送去。哎,好好地过日子,怎么出了这样事。”

汪枝连说费心,族长看着一边木呆呆站着的汪栋,拍一拍汪栋的肩道:“你也别太难过,年纪大的人难保不会糊涂,只要以后多去看她就是。”汪栋这才回神过来给族长作揖,族长见事情差不多了了,也就离开这里。

汪枝弟兄送他出去,到了门口族长又叮嘱他们弟兄不要因为这事生了芥蒂,以后还是好好的弟兄们。汪枝弟兄连声应了,族长这才回家。

寒风卷过来,带来一阵凉意,汪枝叹了声拍拍汪栋的肩示意他自行回去。汪栋的唇张了张,汪枝已经道:“你别说了,我明白你,你我还是弟兄。进去对你大嫂说让她自己回家吧,我先回去瞧瞧雨萱。”

汪栋应了又看汪枝一眼终于还是往屋里走去,寒风袭人,汪枝的眉皱紧,心里除了伤心难过竟还有一点说不出的轻松。毕竟所有的底细都被说出来都被掀开,以后无需再担心什么,这日子其实还是一样过。

汪枝背着手回了家,直接进了雨萱院子,雨萱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看见父亲进来就抬头笑道:“爹,您快过来瞧,我新学的花样,准备给你和弟弟做双鞋过年穿。”见女儿开怀,汪枝的眉头也舒展开,接过花样子也没瞧:“你爹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穿什么有花样的鞋?”

雨萱侧头一笑:“这做的是福禄鞋,爹啊,以后要福禄绵长,多讨口彩的话。”汪枝会心一笑把花样子往桌上一放:“爹也不想福寿绵长,只要我的萱儿过的好就是。”雨萱不由咬唇一笑,汪枝想起今日的事拍拍椅子让女儿坐下道:“今日的事,前后你想来也听你母亲说了。只是我这个做爹的还要叮嘱你一句,以后嫁了人,自己有主意是很好的,但这主意一定要正,不能歪了心眼。什么要为了争产谋算别人,什么为了争宠要害了庶出儿女这样的事,爹是不许的。”

前一句还好,听到后一句雨萱的唇不由嘟起:“爹这话说的不对,若我没有生的儿女。那自然要为丈夫纳妾延续后人。可要是我生的儿女,为何要为丈夫纳妾?天下间妻妾和睦的有,但妻妾不和睦的更多,更有人说妾是破家之源,那为何还要为丈夫纳妾?况且做男子的人,就该知道尊重妻子,哪能为了自己□就纳妾。”

雨萱几句话说的义正词严的,汪枝听的眉一耸,倒没有计较女儿话里的失语,反顺着女儿的话道:“你说的话很有理,可你要是没生下儿女?”雨萱的眉扬起:“那自然要为他延续后人,这样的话,定会视庶出子女为亲生,但若是为了别的,那口窝囊气我可不受。”

门外传来黄娟的笑声:“听听我们萱姐儿的话,幸好这屋里只有你们父女两个,要是再多几个,这话传到外面去,不知被人怎么笑呢。”说着黄娟就已掀起帘子走进来,雨萱也不害羞地看着黄娟:“那母亲说我说的对不对?”黄娟屈起一根手指往她额头上敲了下:“有道理是有道理,只是你才十二岁,才刚议亲呢就说这样的话,别人知道了定会笑话你不知羞。”

雨萱已经抱住黄娟的胳膊撒娇:“母亲常说,一家人就别扭扭捏捏的,现在女儿这样做了,你又笑我。”黄娟嗯了声道:“我还说过,做事定要无愧于心。这人啊,有了自己的主意,又无愧于心,还有什么事能难住?”

雨萱摇着黄娟的胳膊慢悠悠地道:“还有了一对好爹娘,一个好弟弟,就算丈夫不好天下也没有什么事能难住我的。”黄娟把雨萱额上的发往背后撩了下才对汪枝道:“萱姐儿是真的长大了,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汪枝点头,是该放心了,总不能把孩子一辈子都放在翅膀下面,舍不得让她离开。雨萱如此,日后成业也是如此。汪枝和黄娟相视一笑,雨萱这才把脑袋埋到黄娟肩窝里,面上这时才有些红色透出。这时候才晓得害羞?黄娟拍拍她的脑袋又是一笑。

汪太太的去处已经定好,三十里地的观音庵,这庵香火并不是顶盛,但胜在地方幽静是最适合病人养病的地方。汪栋已和庵主说好,添了三十两的香火钱,每月再另外送三两银子,让汪太太和两个婆子以清修为名在庵里住几年。

庵主见了银子,自然连声答应。还盘算好了到时汪太太不听话病发就把她关在柴房里几天,到时买定了婆子就什么事都没有,只要汪家人来探望时候把她从柴房里接出来就好。

虽然对外说的是汪太太要去清修为汪老爷祈福,可族内还是有人听到些风声,毕竟汪太太这改常改的也太过火了,就算刻意瞒还是能露出一丝半点。甚至早就有人嘀咕如汪太太继续这样,倒不如把她远远送走耳根才清净。

等消息传出来,众人见了汪枝弟兄,都致意安慰,倒没有一人说汪枝弟兄不孝送走病母。到了正日子,汪栋亲自带着人送汪太太去观音庵,汪太太这几日谁都恨,见了儿子也不说话。

汪栋知道她心结在哪,除了叮嘱那两个婆子照顾好汪太太,若有个什么就回家来告诉之外别的什么都没说。黄娟站在门口瞧着马车缓缓离开村庄,那眉却没松开,这也许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97、第 97 章 ...

汪太太被送去了观音庵,约好每逢初一十五汪枝兄弟前去探望。腊月初一这天因是汪太太被送去观音庵的头一个探望日子,汪枝弟兄俩都去了。

黄娟送汪枝出了门,这些日子天冷,黄娟索性在自己屋里烧了两个火盆,带着雨萱和几个丫鬟在屋里做针线。既没有汪太太从中作梗,雨萱和陆家的婚事已经定下,只等男长女大,就迎娶过门。

汪枝为雨萱备的嫁妆虽然已经齐备,但有些零碎东西还要雨萱自己做,自从雨萱定了亲,黄娟更加着意教导雨萱怎么处置家事,这针线等事,更是督的紧。

雨萱也知道这日子过的快,亲事一定,留在家也没那么几年了。除每日黄娟要求做的事,还每夜必要做针线到三更之后。没几日眼就抠了,黄娟虽想让雨萱学的更快,可见她抠了眼就心疼,索性让她在自己眼前做针线,也能提醒她歇一歇,不要太累。

黄娟这些年针线动的少了些,做了会儿就依着个引枕在那瞧着雨萱做针线,瞧了会儿笑道:“萱姐儿,歇一歇吧,再做下去,你连你两个弟弟到二十岁的衣衫都做了。”雨萱嗯了一声却没停下针来,春儿放下手里的针拿起旁边的茶喝了口才舒出一口气:“萱姐儿再做下去,这家里的人都该少几个才是。”

雨萱的眼还是瞧着针线,听到春儿这话顺口道:“是啊,我不就想着,我嫁出去这家里不就少了…”话说到一半雨萱觉得不对,这才抬头瞧着黄娟吐一下舌,黄娟顺势把她手里的针线拿过来:“叫你少做些,这些东西,做的多就多穿,做的少就少穿。我晓得你的心,可是别说你还有好几年才出嫁,就算嫁出去,陆家离的也近,你瞧你小姑姑,不也常回来的?”

这番安慰的话反倒让雨萱眼里的泪下来了,黄娟拍拍她的背,摇头道:“都别做了,春儿你去拿几样点心出来,你们把这茶重新换一遍,大家坐着瞧瞧雪,说说话。”春儿应是,开柜子取点心,下剩的那些丫鬟也拿着茶壶茶杯出去清洗换茶。

见丫鬟们忙碌,雨萱忙把眼泪弹掉笑着道:“母亲说的是,倒是我想的太多。其实也见过婆婆,是个温厚人。”黄娟见丫鬟们重新端进茶,给雨萱倒了杯塞到她手上:“女孩家,晓得自己要出嫁总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怕婆婆做作,怕丈夫不好,还怕,怕的很多。可是再怕也要出嫁,毕竟女儿家总是要嫁出去的,再舍不得也要嫁出去。黄娟拂开雨萱的额发,细细瞧着她的脸,缓缓从额拂过鼻子往下,最后点在下巴上,轻声道:“做女孩的,总是会这样的。不过今儿我和你说一句,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可不信这句的,你嫁出去了还是我们的女儿,遇到什么事可别千万憋在心里。”

雨萱吸吸鼻子,努力露出笑容:“母亲瞧我是这样的人吗?我有事自然会来告诉母亲的。我的性子又不是灵儿妹妹那样。”黄娟不由捏一下她的鼻子:“说的就跟你灵儿妹妹只会吃亏一样?老实告诉我,你给你灵儿妹妹吃了多少亏?”

雨萱不由腻到黄娟怀里:“才没让灵儿妹妹吃亏呢。”黄娟又拍拍她:“瞧,一说这就把自己当姐姐了,起来吧。我们再说说话。”雨萱直起身却没有离开黄娟怀里,伸手摸一下黄娟的耳垂:“母亲,我这姐姐也不比灵儿妹妹大几天,我定亲了,灵儿妹妹呢?”

黄娟的笑容微微滞了一下就道:“你妹妹,和你不大一样,这定亲啊,还要寻呢。”雨萱眨眨眼明白一些,不由叹了声:“哎,灵儿妹妹其实比我还要强些呢,相貌人品性子。又有舅母教导,更是宜室宜家呢,只可惜世人看的不止这些。”

这些日子黄娟也曾远远和族内那几位挑过下口风,可是都被碰了软钉子。细想起来,婚姻本是合两姓之好,除了姑娘好,还要看出身人家。能看上灵儿的人家,家事要不就淡薄许多,黄娟虽不太挑对方家事,可那种赤|裸裸就为的灵儿嫁妆来的人家也不敢许。

要不就是这家有些什么缺陷,灵儿虽依黄二奶奶居住被黄二奶奶教导,但在众人瞧来,依旧是林家的女儿,而林世安已经彻底沉寂,赵氏所生的那个孩子瞧着以后只怕也难成器。纵有汪枝做为继父,又有黄家。但总归隔了一层,除了有几个特别想攀上关系的人家,别人家也未必会看重这层。但这样的人家,黄娟更是不敢把女儿嫁过去。

左思右想,这灵儿的婚事就如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黄娟心上,此时听到雨萱这话,黄娟觉得心上的石头又重了几分,轻拍下雨萱的脸:“瞧瞧,方才还为要嫁人不知所措呢,这会儿就为你灵儿妹妹着急起来了。这事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妹妹胡乱嫁出去的。”

雨萱嗯了一声就道:“不是有说过灵儿妹妹命贵,既是贵人,那定要好事多磨。”黄娟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不过是当年吴家为了要你灵儿妹妹去冲喜,故意放出的风声。哪就真的是命贵了?”

吴家当年被黄娟回绝,虽然心里恨的不行,但林家在这周围也是大族,总不能强抢了人家的闺女?也只有把这事丢开去寻别家姑娘,寻来寻去,竟又给他家寻到一家,奇的是这家女儿的八字和灵儿竟是一模一样。只是这家要比林家穷许多,连田地都没有一亩,只是靠挑货郎担为生。

吴家一让人来说,这家顿时觉得天上掉下个财神爷,自然忙不迭答应。吴家也是看人下菜碟,银子只许了三百两,田地只有一百亩。饶虽如此,一个女儿能得这么大笔聘财,别说是嫁去冲喜,还有冲的好那日,就算是嫁去做了镇墓的童女,爹娘也要硬下心肠把女儿嫁去。

欢欢喜喜做了亲,这冲喜新娘嫁过去开头那些日子还算过的了段好日子,有好吃好穿好住。随着日子慢慢流逝,吴二爷还是那样浑浑噩噩似白痴一样。转眼三年过去没有一丝好转,这下吴二太太看这个儿媳妇就跟眼中钉一样,下令把这儿媳妇的好衣衫好首饰全都剥掉,发到厨房去做粗活,准备再找一个姑娘来冲喜。这姑娘家收了那么一大笔聘财,既然女儿冲不好喜,就当这女儿已经死了,一家子在那丰衣足食,也不敢上门和吴家争个长短。

这事传出去众人更是暗地里议论纷纷说吴家只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况且一个姑娘冲不好,难道第二个姑娘就还能冲好?就算有穷人家想把女儿嫁去得这大笔的聘财,备不住女儿听到这事就要寻死觅活,宁叫当爹的一根绳先把自己勒死,也不要嫁到吴家去零碎受苦。

吴家在这附近寻不到冲喜新娘,听小林来的时候说起,只怕要到外州他县远远的去寻。此时雨萱听黄娟这样说就笑了:“不会,我觉着,灵儿妹妹一定是贵人命,只怕过几日就有贵人来。”

黄娟扯一下雨萱腰上挂的荷包:“这是你灵儿妹妹做给你的吧?这荷包做的好,就满口为她说好话?”雨萱摇头很认真地道:“才不是为灵儿妹妹说好话呢,灵儿妹妹本就好。”黄娟嗯了声:“那就承你吉言。”

雨萱嘻嘻一笑,老柳家的已掀起帘子走进来:“奶奶,族内的五奶奶来了。”黄娟牵起雨萱的手:“你也别和我闹了,去见你五婶婶吧。”

这汪五爷也是个秀才,他爹就是个老幕僚,他也从小随他爹在外面做幕,连妻子都是在外面娶的,只是娶的那一年回了趟家乡祭祖,此后就一直在外漂泊。今年八月的时候汪家族内突然收到一封信,说汪五爷在千里之外去世,积蓄办了后事就再没别的,求族内能否去人接孤儿寡母回来?不然汪五爷就只能漂泊在外。

这落叶归根也是常事,况且族长原本十分看好汪五爷,觉得他说不定也能中个举人这类,谁知他竟殁在外。接到信族长就请来几家来商议,最后决定遣人去接汪五爷遗孀孩子回乡,银子就从族田内的收益里出。等汪五爷的遗孀孩子回到族内,再由族内富裕人家凑钱给他们安置。

八月接到信然后出发,等汪五奶奶扶了灵柩随来人回来已是十一月。族长见了侄孙的灵柩,也忍不住痛哭一场,择了日子把汪五爷葬在祖坟内。汪五爷原本的房子收拾一下还能住,儿子就在族学内读书,女儿就由汪五奶奶带着做些针黹,每年众人再凑二十两银子养赡。

此时汪五奶奶来,想来就是来谢黄娟,黄娟带着雨萱走到厅上,就看见汪五奶奶一身缟素带着孩子坐在那儿,脚边还放着个

、第 98 章 ...

黄娟走出来时,汪五奶奶已带着孩子起身。黄娟忙紧走两步先行礼下去:“五婶婶不必这么客气,都是一家子,还请先坐下。”汪五奶奶还了两礼才道:“今儿来,本就是来谢大嫂的,还请大嫂先坐下,我让这两孩子给大嫂磕头。”

汪五奶奶也只有一儿一女,听到汪五奶奶这话,男孩已经带着妹妹上前扑通跪下给黄娟磕头。黄娟忙要拉他们起来,汪五奶奶死死按住她:“大嫂,这是真心实意的,你就不要和我争这个。说句实在话,他爹半道丢下我们走了,要不是族内这样照拂,我们孤儿寡母流落在外,到时也只有…”

汪五奶奶顿住不说,那泪却已流的满脸,没了丈夫又无人相助,到时也只有卖儿卖女,甚至落了下梢的也不少。黄娟明白地拍拍她的手,等那两个孩子行好礼才扶起他们起来,问了几句让他们在一边坐下,这才让雨萱给汪五奶奶见礼。汪五奶奶见了雨萱自然又是一阵夸赞,雨萱落落大方地回了几句,汪五奶奶不由赞道:“大嫂养的孩子可真大方,瞧这大方劲,可把我闺女比下去了。”

当着人黄娟也要谦逊几句,笑着道:“我倒瞧着侄女是个安静的性子,萱姐儿爱说爱笑,有时还会觉得吵的头晕。”几句客气话一说,汪五奶奶这才把放在脚边的小篮子拿起,揭开上面的布里面放了十来个鸡蛋还有几样针线。

汪五奶奶面有赧色地把这篮子递到黄娟面前:“远道归来,本该带些当地土仪回来的,可是一来回来的匆忙,二来也不怕大嫂你笑话,为他爹的事这家里的银子花销的也差不多了。这几样针线还是回来后我带着你侄女连夜做的,大嫂你可千万别嫌弃。”

黄娟忙接过篮子递给老柳家的让她收进去,又谢了汪五奶奶,两人说几句家常话,雨萱也在那和汪五奶奶的女儿说几句话,倒是汪五奶奶的儿子在那坐的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说。

黄娟为给灵儿挑女婿,对族内差不多年岁的少年都留心,此时也不免问那孩子几声,晓得他比灵儿大了两个月,读书也还算聪明。汪五奶奶提起儿子,话里满是希望。这让黄娟刚燃起的几分念头又慢慢地熄下去,寡母独子,这样的人家是最难嫁的。

林世安就是寡母独子,当日来求亲时候,黄娟的娘开初就不肯同意,还对黄娟说,天下做寡妇的人,对儿子指望太大,难免就会苛责了媳妇。当时黄娟的娘还自己打比方,说只有日日提醒说别家女儿也是娇养的才算对娶进门的儿媳没那么苛责。况且黄家当时还有那个男人活不过三十岁的话在前面悬着,要指望媳妇,不然真像黄五婶那样的,做媳妇的日子还真是难过。

黄娟也深以为然,此后还是林母亲自来过,和黄娟的娘长谈了好半日,也不知和黄娟的娘说了些什么,黄娟的娘才把黄娟叫出,当面把黄娟交给林母,算是应了这门亲事。

想到此黄娟不由暗自轻笑,算来自己那位前婆婆当真是个好婆婆,可惜好婆婆没有养出一个好儿子,她若泉下有知,晓得那番苦心终究还是化为乌有,不知道会怎么想。

老柳家的已拿着篮子出来,篮子里面放了两包点心两包干果做为还礼。汪五奶奶忙推辞,黄娟笑着道:“这些不过是花银子能买到的,婶婶送来的是亲手做的,两厢扯起来,倒是我们多占了些便宜。”

既然这样说,汪五奶奶也没有再推辞,谢过黄娟也就起身告辞,黄娟送她出去,出去时候又瞧几眼汪五奶奶的儿子,还真是越瞧越俊秀,那孩子被黄娟瞧的面上一红,低头跟在自己娘身后。汪五奶奶对黄娟笑道:“这孩子一直在读书,要不是他爹的事出了,比这还要更腼腆些呢。”

黄娟嗯了一声就道:“男孩子总比不得姑娘家,以后还是要顶家立户的。”汪五奶奶已经点头:“大嫂说的是,这次出了这事我才晓得以前太拘着两个孩子了,不然这么大了换在别家,早可以帮着大人了。”

黄娟拍拍汪五奶奶的手安慰地道:“说大也不大呢,过了年也才十三,这孩子要历练,有个两三年也就历练出来了。”汪五奶奶深以为然地道:“说的是呢,不怕大嫂你笑话我,老早就听说你这家子在这族内是最和睦的,这孩子没了父亲,还想请族内的叔叔伯伯多教导教导。”

黄娟已经笑了:“合着想给你大哥寻个学生呢?”汪五奶奶面上微微一红,轻声道:“知道不该开这个口,可是…”黄娟拍她肩一下:“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若要过来直接过来就是,你大哥别的不会,这做人的道理还是能教一些的。”

汪五奶奶忙又谢过,这才带着儿女们走了。等他们一走雨萱就笑嘻嘻地道:“母亲,方才那个堂兄就比灵儿妹妹大两个月。”黄娟点一下她的额头:“你啊,在想些什么?寡母独子,这样的人是最难嫁的。”

雨萱的眼里有迷茫之色,黄娟笑一笑把当初黄母的话说了,最后又道:“天下婆婆总是会难为下婆婆的。而寡母尤甚,萱儿,你妹妹前面那些年遇到的挫折太多,我不愿意再…”

雨萱已点头,但还是叹了声,黄娟轻轻拍她一下:“不过呢,你那个婆婆我见过,也不是那种难为人的,况且你嫁过去又不是长子媳妇,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当然,最要紧的是要和姑爷过好日子。”

后面一句说的雨萱的脸又不由一红,黄娟瞧着面前的少女,虽然这张脸依旧稚嫩,但再过些年就该成亲,去担起一个家了。黄娟摸摸雨萱的脸,只有在她出嫁之前告诉她,巴不得把这一辈子的事都告诉了她这颗心才能安。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人总要吃了些苦头才会真正得到教训。

雨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黄娟,感觉到黄娟抚到自己脸上的手的温暖,这双手虽然不是亲娘的手,但雨萱觉得,和亲娘的手摸在自己脸上是一模一样的。雨萱不由又靠到黄娟怀里,黄娟笑着拍拍她。

耳边已经响起汪枝的声音:“哎,我说回家怎么没人来接,原来是萱儿你在这撒娇,没人敢进来说了。”雨萱直起身看向父亲,话里不由带上娇嗔:“什么撒娇,我不过是在和母亲说话。”

黄娟见汪枝进来时不停搓手,忙给他端过个手炉来,又把他外面的斗篷解掉重新拿件大氅给他穿上:“你去见婆婆,婆婆还好吧?”汪枝顿了顿,今日见到的汪太太虽说精神还不算差,说话也有条理,可是瞧她在那庵里布衣蔬食,汪枝不免心里有些不好受。

当日汪太太在家得到的奉养比起城里很多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也不差,顿顿有荤腥,穿的是绸戴的金。丫鬟们再有怨言冬日也要熏热被褥,夏天在旁扇风。此时去那观音庵,头一桩没有好吃好住,虽说被褥床帐都齐的,可哪有家里的高床软枕睡的舒坦?吃的更是顿顿素斋,青菜豆腐吃的人头晕。二来她除了随身衣物,连银子都没带出一两,这二十来年的积蓄就这样落在邱氏手里,汪太太心里哪会有多舒坦。

想要对观音庵的庵主发火,可这观音庵的庵主比不得那两个儿媳,动不动就说番大道理,还威胁若不听话就关到柴房里饿上几顿再说。还说告诉汪枝他们也没用,到时就说病发的太厉害,不得不这样做。

汪太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忍气吞声见了儿子们也不敢说一个字,只得随主持说的,佛法会感化,望着再过几个月好歹就把自己接回去。可是汪栋竟似铁了心般,说既然佛法能感化,那就多住个几年,到时再接回去。

此时汪枝不由轻叹一声才说了几句汪太太在庵里情形,最后方道:“二弟说了,最少要让母亲在庵里住够三年才能接回来。若就住那么一两个月,依了母亲的性子,接回来也是难说。”黄娟顺着汪枝的话叹了几句,等雨萱走了黄娟才把今儿汪五奶奶来的事说了,最后方道:“你也晓得我在给灵儿瞧女婿,我瞧着五婶婶家这个儿子倒也不差,可是寡母独子,总有些担心,日后他要来请教你学问,你可要好好问问。”

汪枝哦了声才道:“那孩子我也见过,斯文有礼,五弟妹瞧着也是个有礼的。按说真要提,他家也不会拒,但我怕就怕,以势成事,到时候有些后患。”汪枝这样想就是把灵儿当女儿一样看待,黄娟不由笑了:“我知道,只是方才想了又想,竟觉得族内这么多孩子,没一个比得上他的。”

、99、教女

汪枝不由咳嗽一声:“难道成业也比不上?”黄娟笑着瞧汪枝一眼:“自然成业是千好万好的,只是在这一般大的孩子里面,那孩子最强,这样成了吗?”汪枝也不由笑了:“是,是,是我失言了。 这件事是大事,总要慢慢谋划了,不然以后出点茬子,可是灵儿一辈子的事。”

汪枝想的这样周到,黄娟心里自然十分喜悦,两夫妻又讲一些家常话,眼瞅着就要过年。汪枝说既然黄娟有意在这族内为灵儿择婿,让灵儿一直在黄家住着不出来别人不晓得她的好处也不好,倒不如把灵儿接来住两天,和这族内的女孩们也互相玩耍,大家熟了才能让这族内的人晓得,灵儿除了身世稍微有点不入世人的眼,别的都是宜家宜室的好姑娘。

汪枝既主动提出,黄娟也就从善如流,第二日就让人收拾房屋预备接灵儿过来住几日。雨萱听的要接灵儿过来住几日,倒比黄娟还要高兴,一定不让灵儿单独住,要和她住一个屋,又让丫鬟们重新换了床上的被褥,把被褥用香熏的暖暖的,还把新衣服鞋袜也找出来,说到时要给灵儿一起穿。

雨萱既这样高兴,黄娟也就放手让她安排。直到吃过午饭还不见灵儿到,雨萱不由在屋里转起圈来,让丫鬟在门口守着,一有消息就来告诉。黄娟倒一点不急:“没见过你这样急性子的,你妹妹总要收拾东西,还要吃午饭,吃完午饭总不能立即动身吧?总要再和你舅母说会儿话,等说完话再动身,怎么也要半个时辰,我算着,总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

雨萱撒娇不依:“难道灵儿妹妹就不想着赶紧来瞧瞧我?再说过来我们家哪还需要像去别人家一样要舅母嘱咐?”黄娟拍拍她的脸:“不一样的,你起来吧,好好坐着说话,我这腿被你压的哦。”雨萱却只直起半个身子,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眼晶晶亮:“不如我去瞧瞧阿弟吧,阿弟这些日子已经学会好多话了,走路也稳了。”

黄娟把针往发里面蹭一蹭才打个哈欠:“嗯,你去睡一会儿也好。”雨萱一双眼更亮了:“我是去瞧阿弟,哪是去睡午觉?”黄娟嗯了一声:“可你阿弟这会儿是在睡觉啊,难道你要把他吵醒?去了你肯定也是陪他睡一会儿。

雨萱小嘴撅起,老柳家的掀起帘子走进来,雨萱顿时看向她:“柳婶子,灵儿妹妹到了?”老柳家的笑嘻嘻的:“灵姑娘还早呢,再快也还有半个时辰呢,是姑奶奶那来人报喜,说姑奶奶有喜了,算下来有三个月了。”月兰的长女算起来都快三岁了,这三年都没动静陆家那边已经有别的话,若不是碍于汪枝中举后汪家看着越发兴旺,只怕就要开口让月兰丈夫纳妾好希图早些生子。

月兰现在重又有孕,黄娟心里也为她高兴,忙笑着对老柳家的道:“那你赶紧收拾些东西去瞧小姑去,还有,去告诉二婶婶那边一声,问她要不要也送些东西过去。”邱氏也查出有了身孕,日子却浅,只有两个来月。

老柳家的应是后方道:“已经让人去回了二奶奶了,只怕很快就有回音了。”说话时候就有丫鬟进来,说邱氏那边也派人来送了些东西,让和这边的一起送过去。黄娟瞧过那些东西,见是些常用的,让老柳家的收拾了一总送过去,又赏过了陆家来人这才瞧着老柳家的走了。

等重安静下来,黄娟不由叹了口气:“你姑姑这胎要一举得男也就轻松些。”雨萱这次没有应,只是抬头瞧着黄娟:“是不是非要生儿子才行,女儿不好吗?”黄娟没想到雨萱会这样问,眉微微皱一下才道:“世间人的眼就是这样,认为儿子才是能继承家业顶家立户的,就算是一个蠢儿子也好过几个聪明女儿。”

雨萱的眉并没松开:“可我读女论语,宋氏姐妹的父亲不就是因女儿而得诰封吗?难道宋氏五姐妹还不如一个蠢儿子?”能问出这样的话,雨萱是真的长大了,黄娟面上的笑有一些恍然:“可是天下又有几人能似宋家五姐妹一样,誓言终身不嫁,以文才得到皇帝青眼,得以享大名封及父母?寻常女子,大都不过是嫁个夫婿,相夫教子过这一生罢了。”

雨萱这次没有再说话,黄娟张开手臂把雨萱拥进怀里:“再说,普通女子有普通女子的快乐,那些能名扬天下的才女也有才女们的不欢喜。做人,只有努力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可以,别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雨萱眼里有泪慢慢聚集起来:“可是母亲,我怕以后出嫁,如果不能生儿子,就要替丈夫纳妾还要忍受婆家的…”黄娟把雨萱抱的更紧:“所以才要把你嫁在附近,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对方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就算你小姑姑,生了你表妹三年没孕,可她婆婆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小姑父和你小姑姑依旧是夫妻恩爱,不然怎么会又有孕呢?萱儿,事情想的太多就容易患得患失,这样可不好。”

雨萱在黄娟怀里嗯了声,黄娟把她放开:“别想那么多,人这一辈子,什么事都会遇到,又有谁能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不说别的,你小叔叔平日看来也是很顺利吧?年轻轻进了学,和你爹也是兄友弟恭的,可怎么也不知道竟出了你祖母这件事?萱儿,母亲和你说这个,就是告诉你,人,必要做到自己心里有底,才能面对所有的事。”

雨萱乖巧点头,接着小心翼翼问道:“母亲你没和灵儿妹妹说这些,是不是因为灵儿妹妹比我遇到的事多很多?”这是雨萱头一次在黄娟面前说起这个,黄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了下头才道:“若我真是你刚见到我时认为的那种后母,只怕现在你遇到的事也就更多。”这话让雨萱一张脸顿时红起来,又赖到黄娟怀里跟纽股糖一样的撒起娇来。

黄娟拍拍她:“你啊,这会儿就成孩子了,方才和我说那些可是有些大人都不明白的道理。”雨萱还是靠在黄娟身边,春儿笑嘻嘻走进来:“姑娘到了,姐儿你可总算盼来了。”雨萱寻了这个机会,也不和黄娟说话就飞快地往外跑去,黄娟也不喊她,只是笑了笑。春儿在后面喊了声让丫鬟们跟着雨萱出去才对黄娟道:“瞧萱姐儿现在对姑娘跟亲姐妹似的,奶奶这片苦心也算没白费。”

黄娟淡淡一笑并没接话,春儿晓得黄娟心里是为灵儿的婚事着急,把火盆里的炭添了几块才笑着道:“奴婢瞧着姑娘好一个相貌,到时定会寻个好人家,再说姑娘前些年吃了那么多的苦,老天要有眼的话也要弥补给姑娘一二。”黄娟不由瞅春儿一眼:“跟谁学的,嘴越来越甜,我也不要灵儿成什么官夫人,只要她这后面日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过了就是。”

门外已经传来雨萱和灵儿两人说话的声音,春儿停下说话打起帘子笑眯眯地请她们俩姐妹进来,瞧着面前的两个如花般的少女,黄娟觉得那些烦恼的事也可以尽情抛开,不管怎么说,想太多总是不好。

灵儿在汪家这边住下,虽说她和雨萱也很熟,但像这样连住几日的情况还是头一遭。雨萱恨不得把自己收着的所有好东西全都搬出来给灵儿,两人首饰要换着戴,衣衫能换着穿,若恍神一望,竟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汪家族内平日也有年龄相仿的姑娘来寻雨萱玩,灵儿前来的消息黄娟并没有刻意隐瞒,过不的一日汪家族内差不多人人都知道了,于是来寻雨萱玩的姑娘比平日要多一些。既来寻雨萱,自然也会见到灵儿,不管这些姑娘带着什么目的来,黄娟都让人统统进来。这些年黄娟早已知道,就算自己竭力保护,灵儿总有一天是要单独支撑起一个家的,世人的好奇和些许不悦她迟早要见识到,既然如此,早见就好过晚见。

灵儿在黄二奶奶那里住了那么几年,早不是当年那个任由赵氏欺凌不敢反驳的稚童。况且她性情温和、进退有据,虽则汪家族内的姑娘们有些好奇灵儿的身世,但见了这样落落大方的灵儿,很明显雨萱又护着灵儿,倒让她们和灵儿之间也有说有笑起来。

得到老柳家回报的黄娟松了口气,只要灵儿是个好姑娘的名声传出去,在汪家族内择婿就好办很多,而不是像最先想的那样,被人一口就回绝。

汪五奶奶自从回了族内,平日间也多和族内妯娌们走动,这日带着女儿过来和黄娟说话,打过招呼那姑娘就进去寻雨萱了,黄娟和汪五奶奶坐在厅上说话。刚说了没几句,汪五奶奶的女儿就笑着冲到汪五奶奶怀里:“娘,方才我瞧见了好一个漂亮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我曾经想过写五宋姐妹的,可是,唐朝好难写,于是就没写。

、第100章

汪五奶奶轻轻拍下自己女儿让她直起身,接着就笑道:“你这丫头,见了你大伯母也不叫,还说看见什么好漂亮的姐姐,难道不会叫人?”黄娟已抓起一把果子给那小姑娘,笑着道:“想来看见的是我女儿,她没见过不知道。”

小姑娘先说声谢谢这才接过黄娟手里的果子,头上的两个丫角在那晃了晃,歪着头道:“娘,您瞧,大伯母也这样说,真的有个姐姐。”汪五奶奶的眉一皱,黄娟已叫丫鬟来把那小姑娘带到后面:“去和你姐姐们玩去。”

回到族内这些天,汪五奶奶已经知道黄娟是二嫁,和前头那个还有个女儿,然后这个女儿依着黄娟的寡嫂生活。不过知道是知道,但像黄娟这样大大方方把女儿带到这边而且说出身份的做法,汪五奶奶还是有瞬间的惊讶的。不过这惊讶很快就消失,汪五奶奶已经平静下来道:“原来是大嫂的女儿,也听过这侄女的一些事情,既来了,何不请出来见见?”

黄娟这些日子让汪枝瞧下来,已经觉得汪五奶奶的儿子的确不错,长的好倒是末节,平日间斯文有礼,在族学内对同窗不卑不亢,绝没有那种无父之子的娇惯软弱。黄娟有心和汪五奶奶攀个亲,但一来想再多瞧瞧那孩子,二来也要瞧汪五奶奶愿不愿,先让汪五奶奶瞧瞧灵儿也好,慢慢熟了灵儿的好处被知道了,算着他家快满了孝时再慢慢挑明,比这样贸然相问要好。

心里想着黄娟面上已笑道:“只怕我女儿面嫩,不好意思出来。”却已让老柳家的让雨萱带着灵儿出来。汪五奶奶见黄娟这样大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嫂还休要怪我,只是有些…”黄娟喝了口热茶,发上的珠串随着头微微晃动:“有些什么?我是二嫁之妇,这族内谁不晓得?难道还要我藏着掖着,况且当初我离了那家也是清清白白的,我的孩子又不是在外偷生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让她出来见人?”

汪五奶奶哦了一声才道:“大嫂这几句话倒让我茅塞顿开,说来我也难免有了世人的成见,觉得离了那家再去照顾前头生的孩子,难免会被人说。”黄娟的眉微微一挑:“人情天理国法,世上的事逃不过这六个字。母子本是天性,哪有为了自己过的好就对前头生的子女不闻不问?况且当日我女儿,也在她后母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这些汪五奶奶只是略略听闻,不由身子往黄娟那里微微前倾,黄娟已经听到传来雨萱她们的声音,笑着道:“好在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啊,只要女儿现在好好的,就够了。”天下做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汪五奶奶也不由点头称是。

三个姑娘已经走进来,向汪五奶奶和黄娟各自行礼问好。汪五奶奶是做娘的,遇到和自己儿子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总要留心一二,见灵儿腼腆温柔,行事妥当有礼,兼且长的又好,面目已经渐渐长开,瞧着再过个三四年就是个出众的美人。

汪五奶奶拉着灵儿的手问了几句,见灵儿有问有答,不由对黄娟赞道:“大嫂果然会养女儿,萱侄女我以为已经极好,谁知这个侄女也是这样落落大方、温柔斯文,也不知道将来…”说到一半汪五奶奶住了口,面前少女再好,但她背后的家族不但给不了助力,反而还会添些麻烦,择婿时候难免就会高低不成。

见汪五奶奶住口不往下说,黄娟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只是笑着道:“还小呢,这些事总要慢慢说。”雨萱这次在旁没有说话,灵儿比雨萱就小了一个月,可雨萱的亲事早已定下,而来说灵儿的人家,雨萱知道定没有来说自己的人家那么好,不然为何灵儿的亲事迟迟没有定下?

想到这雨萱不由握住灵儿的手,灵儿倒反而对雨萱笑一笑,这些事黄二奶奶已经对自己交过底,虽然当时的目的是不让灵儿怨黄娟。但灵儿晓得,如果黄娟不把自己从林家带出来,依了赵氏的性子,就算不把自己卖到万家做冲喜媳妇,也会再寻别人家把自己卖了,横竖她要的,不过是厚厚的聘财,绝不是自己的终身幸福。而娘和舅母,是会冲破重重困难为自己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自己又怎能因刚开始议亲的不顺埋怨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