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不满的瞧刘氏一眼,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着急,这儿媳妇难怪做不成大事,养得儿子也好不了,要是张世英能考上举人,她能让这孙子娶窦妙?

他们这儿勾心斗角的,门外突然一个婆子急匆匆过来,叫道:“不好了,大少爷脑袋破了!”

刘氏大惊,忙道:“怎么破的?”

婆子支支吾吾,瞧张氏一眼:“表姑娘拿花瓶砸的。”

028

原来张世英见到窦妙之后春心荡漾,知道她同妹妹去了书房,就坐不住,想着会会自个儿的未婚妻。

因张氏来之前,张家就已经聚在一起说过这事儿了,刘氏觉得十拿九稳,故而还告诉了张世英,那么,两人都要成亲的,他觉得去亲近一下更是人之常情。

谁想到,窦妙不好惹,他才走近一点,就被她怒斥,张世英的脾气也上来了,仗着在自己家,非得要拉她小手,结果就被花瓶砸了。

窦妙这力气使得也不小,打得他头破血流。

张静吓得哇哇大哭。

下人们听到动静,忙去请夫子,一边就有婆子来禀告。

刘氏听说儿子受伤了,脚不沾地的就去看了,窦妙打了人,没留在犯案现场,这会儿来了上房。

唐氏看她神态自若,一时只当是有误会,哪有姑娘家动粗还一点儿不害怕的。

她问道:“妙妙,到底怎么回事?”

张氏担心女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也拿眼睛瞅着她。

窦妙道:“他想抓我手,被我打了。”

张氏惊呼起来:“什么,世英他竟然敢…”

大庭广众之下,窦妙把张世英的恶行说出来,叫唐氏面上无光,不止是唐氏,张固也很是生气,他恶狠狠瞪着窦妙道:“你胡说什么,我儿子岂会做这种事!”

窦妙道:“怎么没做,不信你们去问表妹。”

其实张世英一向好色,家里哪个不知,可这种事儿背地里说说,或者长辈教训晚辈,都可以提,但是窦妙这样说出来,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唐氏沉着脸看向张氏:“一早就知道你宠惯了女儿,谁想到竟到这个地步,女儿家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有什么事情,该先知会长辈才是。”

张氏的脸色一下子青了。

还怪在她女儿头上了,明明是她孙子不要脸!

窦余祐也听不下去,大声道:“外祖母,刚才您听见了,表哥是要欺负我妹妹,难道还能等到先告诉大人不成?当然要先阻止他的,妙妙哪里不对?要是我,我也揍他!”

“一个个都无法无天了。”唐氏喝道,“你怎么教孩子的?”

她一味的责怪张氏。

可张氏岂会屈服:“姑娘家名声最是重要的,妙妙要不是逼于无奈,也不会打世英。”

唐氏眉头皱了皱,暂时没有再发作,使人把张静找来。

“你好好说。”

张静刚才受到惊吓,哭了好一会儿,这时低着头道:“其实只是误会,哥哥是来书房拿东西的,正好撞到我跟表姐,也不知怎么回事,表姐绊了一下,哥哥想去扶,表姐以为哥哥不安好心,就,就拿了花瓶…”

“看看,我就说世英不会做这种事。”张固瞧着窦妙,“是你自己想歪了。”

窦妙道:“横竖他们亲兄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张静委屈道:“表姐,我哥哥是好人啊。”

窦妙挑眉:“那要不要我的丫环也来说一下啊?恐怕跟你看到的不一样。”

张静道:“她们那会儿都在外面,自然是不清楚的。”

张家的书房小,她们进去,服侍的人都在外面候着,除了给张静磨墨的丫环。

窦妙冷笑起来。

难怪母亲不愿带他们来,这一家子着实是叫人恶心!

唐氏得了理,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既然是失手就算了,妙妙,你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这幸好是你的表哥,要是遇到旁人,可就得罪人了。”

窦妙听了想吐,她一向不是软柿子:“什么旁人不旁人,遇到这种人,我只嫌打得轻了,该把他打死!”

她杏眼圆瞪,手还插着腰,活像个小辣椒似的。

唐氏脸面都没有了,斥道:“你这样如何嫁人?”

“要嫁给这等人,还不如去死呢!”窦妙道。

唐氏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泼辣的小姑娘,在心里暗道,如今别说张氏肯了,就是肯,她也断不能让张世英娶她,这要进了家门,家无宁日啊!

哪个能拿捏得了?

窦余祐想给妹妹助威,窦光涛朝他使了个眼色。

作为父亲,窦光涛虽然一直未发表意见,可看在眼里也知道定是张世英不对,只毕竟是岳母家,并不想闹得太僵,可他也待不下去了,朝唐氏,张固一拱手:“没想到会出这等事,当真打搅了,还等下回再来拜见。”

这是要走的意思。

两家今日聚一场,不欢而散。

唐氏也不太高兴,目的没达到,孙子还被打了,她淡淡道:“也罢。”

窦光涛这就领着妻子往外走。

等到张怀云也去告辞,张氏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转头一看,原来妹妹的脸叫唐氏打了,只听唐氏道:“你就惯会给我添麻烦,我养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当初还不如养条狗!”

明着是骂张怀云,实则还不是借着她骂张氏吗?

只不过张氏如今的身份也是官太太,便是看在窦光涛的面子,唐氏也不好打骂,只能在张怀云身上出气。

张氏浑身发抖。

妹妹过得就是这般日子,可自己一点儿也帮不上忙!

她拿帕子抹眼睛。

窦光涛都不知道怎么了,忙问她。

她并不说,只道眼睛进了沙子。

窦妙看在眼里,微微叹口气。

母亲虽然势利,可对父亲并不差,她娘家那些事儿,若非必要,她都从来不麻烦父亲,只问题是,靠她一个人解决得了吗?上回就已经求到老夫人那儿了,以后怎么办?

她到家后,思来想去的,还是决定与父亲,哥哥说一说。

这两人都是粗线条,不提一下,一点儿不知道。

正好是过年,都在家呢,这日她趁着张氏去上房了,忙请了父亲,哥哥来院子里。

两人都很奇怪。

“是为姨母。”她把上回金扬打张怀云的事儿说了,“听说后来是大伯帮忙的,只是这金扬贪得无厌,下回指不定还要什么,难道咱们得把东西当了给他啊?可不给,姨母又很惨,早晚被他给打死了。”

窦余祐听了气愤填膺:“还有这种事,这还是男人吗?简直连猪狗都不如!”

窦光涛叹气:“你娘怎么不告诉我。”

“还不是怕父亲分神吗?”另外张氏因自己的出身,本来就有点自卑,娘家这些破事又是要让她脸上无光的。

窦光涛沉默。

他本也是个庶子,在家中并不受重视,可张氏嫁给他,待他是无微不至的,虽然有时候人贪心了点儿,别的却没有什么错处,夫妻两个也算恩爱。

他当真没想到唐氏一直在拿她妹妹对付她。

窦余祐道:“要不我找人把金扬打一顿?”

窦光涛眉头皱起来:“浑说,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做这种事?”他顿一顿,“你们两个孩子别管这事儿,为父自会想办法的。”

窦妙其实有些怀疑,她对自己的父亲再了解不过了,光风霁月一样的人,没什么城府,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到呢,可他说的也对,她跟窦光涛两个尚且还是孩子,能做什么呢?

先看看罢,兴许他可以办好。

说完这事儿,窦余祐趁机就与父亲说:“爹,很快就要上元节了,到时孩儿带妙妙出去看看灯,行不行?”

这个节日,无论男男女女,都会出去热闹一下,也就是官宦富贵人家的规矩多一些,不准姑娘家出门,不过窦光涛向来疼女儿,笑道:“自然可以,妙妙去年也没去成罢?”

一下就答应了,窦光涛道:“就怕娘不肯。”

平日里来了客人,恨不得她日日出来,真有玩得,恰是相反,窦妙叹口气,要穿还得穿男儿身才好,哪怕一辈子不娶妻,还是自由自在的。

见女儿这落寞,窦光涛笑道:“没事儿,那日我带娘子也出去玩,只你们得早些回来。”

想必张氏经过上回那事儿心情不好,他正好同她去看看花灯,散散心。

两孩子听了,一叠声的说爹好。

三个人高高兴兴说得会儿话,父子两个就告辞了。

等到上元节,窦光涛果然说要跟张氏去看花灯,老夫老妻的,除了探亲访友,其实很久没有一同单独出去,听到丈夫这么说,张氏颇有些惊喜,作为妻子,哪里不希望丈夫对自己有心呢。

她忙忙得打扮一番,就跟相公出门了。

窦余祐拿了一套衣服进来给窦妙:“爹跟娘走了,你换上这个,咱们也出去。”

窦妙自然猜出来,是要她女扮男装。

毕竟今儿街上人多,若是姑娘家抛头露面太过显眼,打扮成男儿,就不会引人注意了,一会儿偷偷回来,也不会被张氏发现,她笑着拿过来,穿好了一看发现是小厮的衣服,当下叫道:“怎么不给我公子哥儿的!”

“今儿就让我当本公子的随从。”窦余祐一摆手,“走,伺候本公子出门。”

看他洋洋得意的,窦妙噗嗤一声笑起来。

这样的穿着,在窦余祐身后一站,便是从正门出去,都没有人发现。

二人也没有坐轿子,往东走,隔了一条小巷,就是街市,既然要看灯,自然是要慢慢走的了,只他们没发现,他们身后正尾随着一顶轿子呢。

029

窦妙难得晚上出来,也有些兴奋,与窦余祐并肩走在一起,时不时得抬头去看。

花灯璀璨,好像星河落在人间,行人如织,好一番太平景象。

窦余祐看她脸上挂着笑容,自己也高兴,领着她从街头走到结尾,眼见她有些累了,指一指热闹处的小摊子:“妙妙,咱们要碗热羹,坐着歇一会儿罢?”

但凡这种节日,出来做买卖的也不少,京都小吃一向是闻名的,今日更是繁多,窦妙道好。

走得多了,也确实有些饿。

谁料将将坐下,王韶之来了,窦余祐露出惊喜的样子:“休泰,这么巧,你也来看花灯?”

“是啊。”王韶之道,“你一个人来的?”

说是这么说,眼睛已经在找窦妙了。

串通的那么明显,还演戏,她差点笑出声来。

王韶之见到她揶揄的样子,脸微微一红,可看她小厮打扮,唇红齿白,别有一番风情,他心里又欢喜,坐在她旁边道:“劳烦给我两碗羊杂汤。”

窦妙道:“我要了别的了。”

“无妨。”他笑笑道,“这家做的羊杂很好吃,一会儿你尝尝。”

不比姑娘,他们男儿家是时常出来的,自然知道什么东西最为可口。

窦余祐道:“你就只要你们俩的,我呢?”

只要妹妹一在,王韶之必定就把他忘了。

说什么兄弟情深,其实是见色忘义。

王韶之道:“你想吃什么,你自己要啊。”

窦余祐白他一眼,也要了羊杂汤。

大冬日里,吃这热乎乎的汤肴,最是过瘾,好像浑身的寒气都没有了。

三人说说笑笑,一边儿抬头看看灯。

离窦妙这样近,王韶之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醉不醉人人自醉,脸上都浮起了一层红晕,他轻声与窦妙道:“妙妙,年前我写了篇策论,夫子夸了我。”

他在念书上资质浅薄,幸好愿意下功夫,夫子看在眼里,仍会鼓励一番。

窦余祐听了嘴角翘起来。

多大的人了,还想讨妹妹夸奖。

见他眸中满是期盼,窦妙轻轻一笑:“夫子都夸你,真厉害。”

王韶之心花怒放。

她这笑堪比烟花,稍纵即逝,可见到的人,无不惊艳。

江泉躲在暗处,瞧得这一眼,心道难怪娘娘要派他来探个究竟,要是这姑娘当真入宫,恐是必得皇上宠爱的,她现在还是装着男人呢就如此漂亮,别说再稍一打扮,得把人的魂魄都勾走了。

他打算回去复命,谁料到肩头忽然被人一拍,他吓得整个人都弹跳起来,回头一看,见是身后立着两个人,一个是咸阳王李煊,一个面容清俊不可方物,竟是雍王世子宋泽。

他忙低声行礼。

李煊性子开朗,与宋泽道:“我说是他罢,你还不信,我这几日在宫里三天两头的见到他,绝不会认错人。”

宋泽笑了笑。

“你一个少监来这儿作甚?”李煊好奇。

这江泉是他生母惠妃的心腹,寻常该是在宫里当差的,谁想到竟然到街上来了,还盯着什么人看。

李煊越发疑惑起来,想着江泉刚才看得方向,往前一瞧,正巧也见到窦妙。

他微微张了张嘴,指着她问江泉:“你在看她?”

满肚子的疑惑,一个没了根儿的看女人,想干什么呢?

宋泽听李煊一说,也瞧过去。

窦妙正仰着头看花灯呢,他眼角余光瞥到她旁边,她旁边坐着王韶之,好像痴了一样盯着她。

宋泽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可对王韶之这小子却那么亲密,还未出嫁呢,竟然私自来见他,两个人还坐一起,扪心自问,他当真想冲上去,把她拖着带走。

可若是这样,她会怎么对自己呢?

他现在多多少少已经对窦妙有些了解了,她这人跟自己很像,一旦打定了主意,九头牛拉不回来,所以,若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他暂时不想再惊动她。

总是几年好友,看他目光闪烁,李煊便知道那二人有戏。

他盯着江泉:“还不说?”

江泉有些惊慌,他可是暗中出来的,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李煊,这李煊罢,虽说不是皇后亲生的,可皇帝挺喜欢他,仅次于去世的太子,又是自己主子的儿子,他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母妃派你来的?”李煊把他拉到僻静处,继续追问,“你一直盯着那姑娘作甚?”

这女扮男装向来就不安全,尤其是美人儿,仔细瞧瞧,总能分辨。

只幸好是晚上,不太引人注目。

江泉这回更是受到惊吓了,这个怎么也被他看出来了?

看他藏藏掖掖的,宋泽也上了心。

一个公公无端端出宫来偷看窦妙,要说里头没鬼,打死他也不信!

江泉央求道:“三殿下,您莫要再逼小的了!”

他这种人,都是靠着守口如瓶才得主子信任的,别说是李煊,就是皇帝,他也敢睁着眼睛扯谎啊,他甚至跪下来:“求三殿下饶过奴婢。”

眼见是不肯说的了,李煊只得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