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老奸巨滑

纪姨娘听闻李妍这般问话,就知道她肯定是被崔嬷嬷和绮儿等人给隐瞒住了,她惊讶地问:“夫人竟然不知?”

立在李妍身后的绮儿着急了,她知道,依夫人以前的性子,知晓了此事指不定会伤心成甚么样子,肯定会哀叹,老爷若是回不来这个府就要散了诸如此类的话。夫人徒然伤神,又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可绮儿毕竟只是一个小丫环,此时又不好插话。

恰在这会子崔嬷嬷进来了,她刚才在外头已将屋里的话听了去,她一进来就向宋姨娘和纪姨娘福了福身,“二位姨娘来了,绮儿、晴儿,你们咋愣在那儿,还不赶紧着给二位姨娘看茶。”

宋姨娘和纪姨娘见崔嬷嬷这般说,不好再提许大夫的事。崔嬷嬷在府里是最受敬重且最年长的嬷嬷,她们俩平时在明面上也是敬着她的。

宋姨娘连忙应道:“嬷嬷客气了,我和雁秋妹妹都是自家人,又不是客,哪里还需看甚么茶?”她说话时已起了身,“我们俩还要去太夫人那儿问安,就不在这儿耽搁了。”

李妍遂道:“我已两月未见太夫人,在你们来之前正准备要去呢,如此也好,咱们三人一道儿吧。”

绮儿和晴儿赶紧服侍着李妍穿褙子,宋姨娘见势拿起放在一旁的那件绀紫色斗篷,走过来极轻柔地为李妍披上。

纪姨娘在旁看着不动声色,心里暗忖,这个宋姨娘真是不知高贵自己,她们是贵妾,又不是贱妾,哪里需这般觍着脸伺候夫人?即便做妾的应当服侍夫人,可这屋子里还有这么些下人呢,根本轮不到她们的。

穿戴妥当后,宋姨娘与纪姨娘及崔嬷嬷、晴儿、绮儿簇拥着李妍出门了,来到门外时,宋姨娘与纪姨娘的丫环们也为各自的主子披上斗蓬、穿上木屐,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向太夫人的翠松院走来。

因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早上,路上积雪很深。

纪雁秋虽然被她的两个丫环搀扶着走,仍是小心翼翼的,忍不住埋怨道:“那些扫洒的小厮都去哪儿躲懒了,雪已小了些,怎么还不见人来扫雪?”

宋如芷唉了一声,“大概这些奴才们没料想到这般大雪之日还会有主子们出门,便寻思着能躲半日是半日了。”

纪雁秋立马小声应道:“也是,只要他们没寻思着偷逃出府就算万幸的了。”

宋如芷听得身子微顿了一下,之后便继续往前走,没再出声。

李妍懒得在意纪姨娘说什么偷逃出府之事,以这般境况,不要说下人们生歪心思了,即便她们这些当姨娘的心生邪念,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不会相信她们俩对徐澄会爱到愿意以性命相陪的境界。

她也没她们俩那般娇气,不要说在雪里走路了,以前每逢积雪之日,她都会和她爸爸下楼铲雪的,干起家务也毫不含糊。她暗忖道,这些古代大家族里的女人真是娇弱啊,要是哪日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岂不是只能等着饿死?

她们不徐不疾地来到了翠松院,还未跨进门槛,就听得里面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就听到一位中年仆妇的声音,“太夫人,夫人和宋姨娘、纪姨娘来了。”

“夫人?你说的是…念云?她…她…起得炕了?”太夫人的声音极为虚弱,颤巍巍的。

这位仆妇是王婆子,进府有十五个年头,也算得上是府里的老人了,她轻声应道:“夫人不仅起得炕了,瞧那模样估摸着病也大好了。”

李妍跨进翠松院的内室,远远就瞧见暖炕上躺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当她走进炕前,发现太夫人神色戚恹恹,双眼暗淡无光,恍惚游离。

李妍和宋姨娘、纪姨娘一齐道着万福,之后李妍便坐在炕边上,宋姨娘和纪姨娘则站立两边。

太夫人眼神不好,模糊地瞧着李妍,却没能认出李妍来,她气息微弱地说:“玉柳…是你么?你倒是来得勤,只是骏儿和玥儿…今日怎的没来看我这个祖母了。”

李妍颇为尴尬,太夫人将她认作章姨娘,心里惦念也是章姨娘的儿女。刚才王婆子明明说是夫人来了,太夫人自己问的也是念云能起得炕的事。这会子却又认成是章玉柳,看来太夫人不仅眼神不济,脑子也糊涂了。

李妍正要开口解释说自己是李念云,却见太夫人眼里落下老泪,哽咽地念道:“澄儿…我的澄儿,娘还能见着你么?玉柳啊,你可要好好教养…教养骏儿,他是澄儿的长子,将来是要承继大任的。”

太夫人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凝滞,除了崔嬷嬷面露难色,其他人皆如看戏般瞧着李妍。

李妍这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太夫人看重自己的外甥女也不算过份。何况府里还有一件十分尴尬的事,那就是夫人有一双儿女,章姨娘也有一双儿女。当初李念云刚生下长女徐珺才两个月,章玉柳便生了长子徐骏。两年后,李念云生下嫡子徐骁,章玉柳生又生了女儿徐玥。

如此说来,长子是个庶子,而嫡子却排行老二。当然,府里没有哪个敢大少爷二少爷这么称呼,都是叫着骏少爷和骁少爷,这样就避免了许多尴尬。

论理,即便嫡子不是家里的长子,世子之位也该是他的,这个无可厚非,谁也不该惦记的。偏偏太夫人极喜爱她的这个庶长孙,缘由有三,徐骏是徐澄的长子,徐俊是章玉柳的儿子,徐骏还像他娘一样懂得变通,八面玲珑的人缘极好,接人待物皆周到妥贴,才刚满十岁便谙于人情世故。

而嫡子徐骁则是个真性情之人,伤心的时候就哭,高兴的时候便笑,不太管顾他人的眼光,与徐骏相比,他确实不会讨好人,在读书方面,他也没能胜过徐骏。

宋如芷倒有两个儿子,只是大的才六岁,小的才三岁,又都是庶子,想争也是争不来的,所以她平时十分低调,只要两个儿子得宰相徐澄的喜欢就行。

纪雁秋进府四年,并未育有子嗣,倒是落得一身轻松。

徐澄开城投降的可能性偏小些,若他真的殉国了,皇上将来定不会薄待他的儿子,所以府里必须有个世子。

此时太夫人如此一说,这个世子之位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李妍暗忖,不管这个婆婆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既然把她认作是章姨娘,那她就应下吧,“太夫人,我会好好教养骏儿的,他向来是个懂事的,您勿操心,只需静心养病就是。”

太夫人眯着眼睛瞧了李妍半晌,有些迷糊。

李妍没再出声,这时王婆子端来一碗汤药,这药还是昨日领来的,仅剩这一点了。

王婆子见李妍并未解释自己不是章姨娘,可是章姨娘每逢来了,若碰上太夫人要喝汤药,都是由章姨娘亲手来喂的。

王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药递给了李妍,她自己则与两位丫环去扶起太夫人,让太夫人靠着枕头。

李妍端着药碗,心里极不舒畅,这个老太太把她当成章姨娘也就算了,还要她来服侍喂汤药?即便她善心突至,愿意动这个手,可这个老太太也不会念她的好,心里还当是章姨娘行的好事呢。

忽然,李妍心生一个念头,想测一测这个老太太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事,就当玩儿呗,其实她承认自己真的心存那么一丝怀疑。

李妍先做出假把式喂了一勺药,见太夫人老态龙钟的模样,再想起她平时暗地里肯定没少给李念云气受,便咳了两声,这一咳,端碗的手也跟着抖动,汤药便洒出来了一些,还不偏不倚洒在了太夫人的胸前。

崔嬷嬷吓得慌忙跑过来,一边擦着太夫人胸前的汤药,一边说道:“夫人,你怕是刚才招了寒气才致咳的,我来喂太夫人喝药吧。”

王婆子不太好意思让崔嬷嬷代劳,毕竟崔嬷嬷从未服侍过太夫人的,她便自己上前来接碗。

李妍将碗交给了王婆子,随后掏出绢帕子掩住嘴,接着又重咳了两声。紧接着一直候在外间的晴儿和绮儿闻声小跑着进来了,她们紧张地问夫人怎么了,哪里不适?

李妍摇了摇头,“无碍,就是嗓子眼有些痒。”

李妍由绮儿和晴儿扶着自己坐在了一旁的罗汉椅上,还朝太夫人瞄了一眼。既然这么多人都喊夫人了,太夫人会听不见?即便假装听不见,现在换成王婆子来喂药,太夫人会是睁眼瞎?哪怕她真的是睁眼瞎,以为是章玉柳咳嗽又洒了药,她总该关怀一下自己的外甥女吧?何况刚才她说了那么些还算清醒的话,她不至于又聋又瞎还没有任何知觉,以至于汤药洒在胸前被崔嬷嬷那么擦着也不知道吧?

李妍坐等着太夫人做出反应,只见太夫人稍稍斜眼瞧了一下她,然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这药真…真苦。”

李妍在心里暗道一句,老奸巨滑!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我发了半天章节不显示,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对不起守时的你们,呜呜…,&_&

水深火热

在大家的注目礼下,太夫人咳一阵,再喝一阵药,接着又是咳一阵,拖拖沓沓地好不容易将一碗汤药喝净了。

李妍见太夫人仍然“玉柳…玉柳啊”的叫她,她先是硬着头皮答应着,之后她实在有些不耐烦了,便又一声一声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崔嬷嬷和晴儿、绮儿慌了,赶忙搀扶着李妍回自己的锦绣院了。宋姨娘和纪姨娘见李妍在太夫人的炕边只坐那么一小会儿就咳得厉害,都怕病气过给了自己,也都紧跟着回各自的住处了。

一回到锦绣院,绮儿和晴儿就哭哭啼啼的,说夫人才刚好了些,不该出这一趟门的,还拐弯抹角地说可能是太夫人的咳病过给了夫人。毕竟夫人才是她们正经的主子,她们自然是向着夫人了。

何况刚才在翠松院时,太夫人把夫人认作是章姨娘,还说庶子骏少爷该承继大任,对嫡子骁少爷只字不提,这也让她们忿忿不平。

崔嬷嬷倒是不着急,姜还是老的辣,她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觉得夫人不至于这么快就染上咳病。不过,万事还是谨慎些好,这会子该催章姨娘派人去买药材的事了。她啥话也没说,只身来到妙医阁这边找章姨娘。

李妍见她们对自己如此忠心,甚是欣慰。崔嬷嬷自是不必说,绮儿和晴儿看似也是把她当作唯一的主子伺候。来此当了一回主子,还有忠心耿耿的服侍之人,想起来都是一件快事,有她们尽心尽力为自己做事,往后当寡妇的日子应该不太难熬。

至于应对太夫人与姨娘们,她得好好筹谋筹谋了,这些女人个个都是人精,可别被她们谋害死了,自己还不知是怎么死的。还有她的“儿子”徐骁,她也得护着,既然做了他的母亲,就得尽母亲之责不是?唉,看来自己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崔嬷嬷到了妙医阁,并未见到章姨娘,听小厮们说章姨娘去了管事房。

崔嬷嬷又来到管事房,见大门敞开着,没什么动静,她便往里走。来到库房门前时,见好多人围在一起。她上前探着脑袋一瞧,顿时吓丢了魂,只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如同死了一般。

崔嬷嬷腿有些发软,愣在边上缓了好一会儿劲,再凑身过去仔细瞧着,认出了躺在地上的是林管事。昨夜是林管事和孙登两人当值看管着库房,既然林管事出事了,那孙登呢?

章姨娘黑沉着脸坐在一旁,命小厮们赶紧掐林管事的人中,曾大夫则蹲在一旁给林管事号脉,慌乱成一团。

章姨娘见崔嬷嬷来了,只是瞅了她一眼,并未与她说话。

此时在管事房打杂的那几个小厮们都吓得跪了一排,哭着说孙登昨夜里请他们喝酒,明明没喝多少,可是他们回到住处后一躺下便睡着了,直到这会子才清醒了过来。

章姨娘大声喝斥道:“老爷不在府,你们这些奴才们就登鼻子上脸,把规矩扔到爪洼国去了?除了庆贺之日,下人们一律不得饮酒斗牌,你们明知故犯,把我当成摆设了么?”

小厮们听了感觉不妙,吓得浑身哆嗦,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章姨娘扫了一眼他们可怜巴巴的模样,厉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惩戒不明必出祸乱!今日若不严惩你们,岂不是叫人笑话堂堂宰相府里没有主子了?来人!”

四位家丁在她身后齐声应道:“在!”

章姨娘毫不犹豫,命道:“将他们叉下去,每人打五十大板!”

她话音一落,就有一位跪着的小厮吓晕了过去。府里的这种大板子他们可都见识过的,挨五十大板,即便不死也得半残,若家丁们手下留情能落杖轻些,估摸着没个百日也是下不来炕的。

家丁们忙着往院子里抬凳子,找杖棒。那位吓晕的小厮也没能逃过去,硬是被他们给掐醒了,再被抬到条凳上去。

崔嬷嬷不想看这等血腥的场面,章姨娘发这么大的脾气,莫非是孙登将库房洗劫了?库房里可是存放着徐家几代积攒下来的家当啊!

崔嬷嬷双腿打着颤,往库房里走了几步,见银库和珠宝库里横躺着七八个小箱子,五十万两的金银和几十箱珠宝就只剩下这些了?

她脑袋一阵嗡嗡的,再往另一头扫了几眼,发现物库和古董器玩库好似没动。这些东西拿出去也不好卖或典当的,因为好些是皇上赏下来的,明白人一眼就能瞧出是徐府的。孙登只不过一个小杂役,平时看起来并不算是活络之人,甚至还有些愚笨,怎的这次如此机灵,竟然没敢动古董器玩库和物库?

更蹊跷的是,以孙登这等低声下气之人,到底是谁借给了他熊心豹子胆,敢洗劫宰相府?

崔嬷嬷听见院子里已经响起一阵沉闷的“梆梆”之声,夹杂着被打者痛苦的哀嚎声,她低着头快速离开了管事房,药材之事待晚一些再来说吧。

章姨娘扫了一眼崔嬷嬷的背影,手里揪着一块妃色绢帕,呆愣了好一会儿,听着杖棒下一声声惨烈的嚎叫,她忽然又喝道:“给我狠狠地打!”

家丁们得了令,手里的杖棒抬得更高了,落下去的时候没再听到哭嚎声,被打的小厮已经疼得岔过气了。

继而章姨娘又对身边的一位丫环说:“把昨夜守门的几个人全都给我找来!”

小丫环赶紧跑着寻人去了,马兴刚才已去衙门将许大夫之事报官了,这会子才回来,发现府里出了更大的变故,吓得赶紧又跑去报官了。林管事被人抬到管事房的一张值夜的炕上,他虽然醒了过来,但神智仍不清醒。

府里出了偌大的事,且蹊跷得很,崔嬷嬷也不敢再瞒着夫人了。她也知道,都闹成这样了,想瞒也瞒不住。

她回到锦绣院,正要向夫人禀报此事时,恰巧见到大小姐和骁少爷来这里看望他们的母亲,这会子正在哭哭啼啼说着什么。

伺候骁少爷的婆子是林管事的婆娘,她也才刚刚得知自己的男人出了事,便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因为平时林管事每逢夜里当值,次日上午都会有半日的假,他多半都会回西北角偏院的自己小家里睡觉。

西北角的偏院里有三排矮屋子,第一排住的是管事和一等家丁,第二排住的是二等家丁,已成家的都能分得两间或三间小屋子住,一户一户的连成排,而未成家的只能分得小小的单间住。第三排住的是最下等的小厮和杂役们,这一排其实就是几间大通铺。

府里的婆子们都是管事或家丁的婆娘,所以她们都住在第一排或第二排的屋子里。

为了将男女分开,府里的丫头们都不住在西北角偏院。粗使的丫头们住在各自主子阁院的小耳房里,一二等丫头则住在主子卧房外间的小偏屋,这样侍夜方便。

徐骁平日是由林管事家的和两位侍童服侍,林管事家的一早就来到徐骁的静风轩,伺候徐骁洗漱和用早膳。她见林管事早上没回家并没当回事,还以为他有要事在管事房忙着呢。

直到刚才有几位家丁从静风轩门前走过时,才顺路进来告诉了她。她慌了手脚,向徐骁禀报了一声,便急乎乎地跑过去瞧她的男人了。

徐骁虽然才八岁,得知此事后,他也知道府里出大祸事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得知自己的爹似乎快要没了,伤心得痛哭了十几日,近来一直茶饭不思,书也读不进去,总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去焦阳城去救他的父亲大人。他的庶兄徐骏倒是正常得很,虽然忧思也重,但并未影响读书,每日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徐骏都能很好的完成。而徐骁,近来连笔都没提起过。

如今库房的金银和珠宝又没了,意味着他们徐家要败落了,他小小年纪,真的承受不住这些。

本来他要与他的姐姐先去太夫人那儿问安的,此时他已顾忌不了那些规矩了,而是哭着往外跑,跌跌撞撞地来找他母亲。在来的路上,碰到他的姐姐徐珺,姐弟俩就一起赶过来了。

姐弟俩一边抽泣一边将他们听来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的母亲,崔嬷嬷、绮儿、晴儿在旁听了都跟着小声地啜泣了起来。老爷遭了大难,府里又被洗劫一空,这日子是彻底没法过了。

李妍听呆了,良久不说话,心里却如翻江倒海,她可是才穿越过来,就陷入徐府的水深火热之中啊。

思来忖去,大家不就是争世子之位与家产么?只要徐澄不投降,他或生或死,这一家老小照样能过上像往日一般荣华富贵的日子。可是,现在家产都被劫空了,这一家子往后该如何维系?她该怎么办?好歹也得攥住点家产好过后半辈子啊!

刚才她还在庆幸,往后的日子应该不难熬,现在突然出了这等事,莫非她将来也要过苦日子了?

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今日闹出的这事绝不可能是孙登一人能谋划得出来的。偷药材之事尚可认为是许大夫贪心,库房的五十万两金银和几十箱珠宝竟然也有人敢劫走,绝对有幕后指使者!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大家,该吃午饭了哦,

香喷喷,吃饱饱哦,*_*

人心不足

李妍虽然不善于推理,但至少是个脑子清醒的。以她看来,林管事是受害者,而且他的婆娘和儿女都还在府里没有逃走,此事绝不可能是他干的。

既然孙登平时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能将那些多箱的金银与珠宝拉出府,还能将他的婆娘与孩子们带得无影无踪,若背后没有厉害的角色,他根本就没办法藏得住这些东西。

而府里厉害的角色又有谁呢,除了太夫人与她,那只剩三位姨娘了。

李妍坐在那儿沉闷地思虑了这些,稳了稳心绪,抬眼瞧着徐珺和徐骁。虽然突然有了这么一对儿女,让她有些不适应不过来,但她莫名地对他们俩有着难以言表的亲近感,好像天生就是一家人那般。

她见他们哭兮兮的模样,很是心疼。她伸出双手,一手拉一个,将他们俩拉近身前,掏出手帕为他们俩擦泪,“好了,别哭了。有娘在,你们别担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徐珺与徐骁都还是孩子,对母亲有着本能的心理依赖。他们见母亲的身子已大好,又这么安抚着他们,顿觉事情没那么可怕了,心里踏实了许多。崔嬷嬷与绮儿、晴儿也都止住了啜泣声,不想让夫人听得闹心。

李妍将徐珺和徐骁揽在怀里,抬头问崔嬷嬷,“既然已经报官了,官府派人来查案了么?”

“应该快来了,马兴已经跑了两趟。章姨娘的父亲就是承天府督办的总领,应当会派人尽心查办这个案子的。不过…”崔嬷嬷欲言又止,觉得有些事是不能妄加揣测的。

李妍一惊,章姨娘她爹竟然是承天府督办的总领?那这个案子如何结案,是否能追查到许大夫和孙登,岂不是由章姨娘说了算?

*

管事房的几个小厮都被打得吱不出声,一个个痛得昏厥了过去,然后被家丁们抬到西北角的偏院里去了。

守门的小厮们被那个丫环找来后,章姨娘对他们又是一通劈头盖脸地喝斥。小厮们有口难辨,昨夜里他们一个个的要么是瞌睡得睁不开眼,要么是肚子闹得厉害,以至于不停地跑茅房,压根就没见着有人拉箱子出府。

看管马车和喂马的人也被找来了,他们更是一头雾水,因平时府里过于太平了,他们几乎没有警惕心。丢了三辆马车后,他们吓得傻愣愣的,至于马车是怎么被盗走的,他们连个蛛丝马迹都说不出来。

章姨娘哪能饶得了他们这等人,又是赏他们每人五十大板,管事房门前的地上溅了一行行鲜红的血,甚是刺目。

在旁的下人们开始还敢直视,之后都低着脑袋一阵阵瑟瑟发抖,都不忍目睹。

领板子的人太多,以至于夜里当值的班都排不开了,章姨娘只好命人把一二等家丁都排上去。

“虽然家财一夜尽失,但宰相府的威严不能辱没,你们都给我打起一百二十个精神来,谁再敢出差错,定不轻饶!”这是章姨娘离开管事房时扔下的话。

“是!”下人们齐声应道,大多数人应声时嗓音都是颤的。他们知道,所谓不轻饶,那就是要杖毙的,家眷或许还会被发配到蛮夷之地做最下等贱奴。

以徐府这境况,如今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下人,应当遣散为宜,下人们刚才都盼着章姨娘开口说将他们卖到别家去,如此至少能求得一席安身之地。可是章姨娘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反而变本加厉地管教他们,接下来一日三餐能否吃饱且先不顾,可别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啊。

章姨娘绷着个脸回到了她的拂柳阁,此时已是半上午了,她才得出空来吃早膳。她将一碗粥吃下肚,承天府便派人来查案了,因为此事重大,她的父亲章总领亲自来督办了。

章总领带来的一干人分别去了药堂和库房,进行现场查案。其中的一个督头本想将那些当值小厮带来问话,可是那些人都被打得要么昏厥未醒,要么说不出话。

督头束手无策,来到章总领面前,等着吩咐。

章总领五十岁左右,长得极为福态,挺的肚子犹似怀胎八月的妇人。他先“嗯”了一声,然后沉声道:“听说宰相府的章姨娘早上已盘问过当值的那些下人,并且有家丁在旁做笔录,将这些拿来仔细推敲,案子便有迹可寻了。”

督头知道章姨娘是章总领的女儿,他欣喜地拱手道:“有总领大人亲自督案,此案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章总领并未答话,也未动任何声色,只是背着手顾自来到他女儿的拂柳阁。

章姨娘放下手里的碗筷,来门口迎接她的父亲。紧接着章姨娘便支走丫头和婆子们,理由是她要和她爹说些体己话。

此时父女两两相对,无任何闲杂人等在旁,确实是说体己话的好时机。

章总领瞧着自家闺女,叹了一声气,“徐澄此次定是九死一生,即便有一成的活命希望,那也只能是降了叛贼。依爹所见,以他对大邺的忠心,是绝不会投降的。如此一来,你的下半辈子只能…和骏儿玥儿相依为命了。”

他想到女儿才二十六岁便要过孤寡的日子,还要拉扯一双儿女,不免心酸。

章姨娘近来尽力不去寻思徐澄的事,如此也能安稳度日,这会子听他爹这么一提及,泪珠子便涌了出来。

章总领见女儿伤怀,立马又道:“事已至此,安排好后路才是紧要的。玉柳啊,此事你怎能只和你娘商议就行动了?偌大的事如何也得跟爹商定方可出手不是?”

章姨娘抹掉泪,“爹,你去岭州办案一直未归,女儿是怕迟了会被一向爱装相的宋如芷和那妖精似的纪雁秋抢了先,才急着动了手。即便她们俩不行动,女儿也不能坐以待毙,若是李念云的儿子得了世子之位,到时候家产怎么分自然由李念云说了算,那我和骏儿玥儿只能低声下气地过着由她施舍一般的日子了。”

说到这,她双眼含着愤懑,这么些年做为妾室,她不甘心啊。如今徐澄大难来临,就要跨进鬼门关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看李念云的脸色了,便出了这个险招把徐府大部分家产先夺到手,让李念云和她的儿女们哭穷去。

到时候再撺掇太夫人暗使几个人在皇上面前周旋一下,世子之位便是骏儿的,以后她就可以骑在李念云和她的儿女们头上作威作福了,或许还可以找个借口,把李念云母子三人赶出府去。

章总领懂得自己女儿的心思,气愤地说道:“当年你与徐澄的亲事本来是板上钉了钉的事,你才应当是宰相的正室夫人。谁知道徐国公与李祥瑞那个臭泥腿子竟然在军营里草草结了亲家,让你受了这么些年的委屈。只是,昨夜之事你过于…”

章姨娘心里咯噔一下,“听爹的意思,莫非女儿做错了?”

章总领两眼冒着寒光,阴恻恻地说:“不是你做错了,是你还不够狠,过于妇人之仁了。若你直接把李念云做掉…”

章姨娘听得双手一抖,再凝眸望了望她爹那张老谋深算的脸,摇头道:“女儿…女儿不敢谋害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