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奇道,“荃姐姐,刚才的丫鬟来叫,说后园给大收拾了点重要东西要让他带路上用,让去拿,去之后四处找不到,怎么自己过来了?”
苏荃支吾一声,“那丫鬟搞错了,没让她来找……”没说完就快步离去。
双儿望着她曼妙的背景纳闷:荃姐姐的脸色怎么那么古怪。
揣着满怀的不解进了内室,发现韦小宝的样子也有些奇怪,正脸色闷闷的坐床上,双儿过去帮他穿衣服,他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双儿啊,以前总认为们这里的女都太软弱,现才知道那种看法是大错特错!这里的女一点不软,其实是强悍得可怕才对啊!”
双儿给他系衣襟上的盘扣,微笑问道,“刚才荃姐姐来干什么了?让得出这种感慨来?”
韦小宝气闷,心想来干什么?她竟然敢来调戏!的正经情小皇帝都没有像她这样豪放过,她这也太厉害了!要不是看她是儿子母亲的份上,一定不对她客气!
被苏荃那样成熟妩媚的大美主动挑逗,他就算一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不免心绪躁动,要不是自制力优于常,刚才就要失态了,当场用事实证明自己说了谎。
这就对苏荃的无礼行为有点生气,还有点怀疑:总以为他只有对着小皇帝才会有感觉,可是貌似现这也不是那么绝对的事情了,苏荃刚才要是再坚持一会儿,那他就算是不情不愿的也会被撩拨起热情来。这是怎么回事?
双儿见他沉着脸不吭声,估计着是苏荃刚才让他吃了什么亏,微笑劝道,“荃姐姐其实很好的,就是以前教主夫做得太久,平日有些说一不二的霸气,要是冲撞了大,大也别太介意,她必不是有心的。”
韦小宝脸色很臭,“她就是有心的。有两个原因让她可以有恃无恐的来跟前随意冲撞,却拿她没办法。”
双儿奇道,“哪两个原因?”
“第一,她生了的儿子韦铜锤,劳苦功高;第二,她武艺高强,打不过她!”
双儿顿时笑出来。
收拾停当,韦小宝带着一队随从护兵启程出发,不想才出京城却又遇到了堵心事。
康熙昨日说要从前锋营调派一千名兵勇护送他去甘肃,今早果然就城外见到了一队等候那里准备要随他同行的兵丁。
只不过这是一队老弱病残,只见一队站那里高的高,矮的矮,也不知是有多久没操练了,队伍七扭八歪,个个没精打采的,站当地好似都没有睡醒。
韦小宝虽然不赌钱,但有时比赌博的还迷信,他每次出征前都很愿意要个好兆头,结果这次出行的第一天就不顺利,早起刚睁开眼就被个女给非礼了一番,走到这里又看到这么一队碍眼的手。
心底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这种看了就晦气的护兵真还不如不给呢!拍马上前喝道,“领队的是谁,出来回话!”
一名将官上前行礼,声音洪亮答道,“末将于立,见过韦将军。”
韦小宝上下看看他,此三十余岁年纪,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高壮,往出一站宛如一颗劲松一般,倒是比他身后那一队兵丁要体面不少,心里的火气稍降一点,问道,“是什么职务?这批兵丁都是的手下?”
于立答道,“是参将,卑职昨日才得了恭亲王传下的命令,要率这队随韦将军同行。他们不是的手下,是恭亲王临时调拨给的。”
韦小宝点头。也是,看于立的样子应该不至于带出如此一队军容不整的部下,又问,“恭亲王怎么会直接管这事?前锋营的阿统领呢?”
“阿统领?”于立顿一下,随即明白,“哦,将军说阿济赤统领,韦将军不知吗?前锋营与护军营从半年前起就已经归恭亲王统管了。”
韦小宝一皱眉,前锋营和护军营是京畿重部,康熙会派给他的亲弟弟管也是正常。他才得罪过恭亲王,今日这事要是和恭亲王常宁扯上了关系,倒是解释得通。
不过再看看于参将身后那一队没精打采的老弱病残,他脸一沉,实是没法通情达理的去体谅康熙对待他的事情上会有这么疏忽的态度。
这天底下谁死了老婆伤心难过以至于无暇他顾,耽误了其它事都可以理解,只有康熙不至于,——他的老婆实太多了!
韦小宝的概念里,康熙的那些女和小皇帝的关系已经没法算夫妻关系的范畴,只能算主从关系里。
也就是说,皇后逝世,康熙悼念忙碌,为皇后大力操办后事,韦小宝都没有异议,但康熙要是因此就理所当热的优先选择把他的事抛脑后,他就要生气了!
既然这些天亲密相处的情意这么容易被忽略,那一直以来又何必惺惺作态的假装看重!他只崇尚热烈真诚的感情,不喜欢虚伪的那一套。
………
拿破仑语录:是无常多变的,好运也是。
35、被冷落
康熙十四年,正月,紫禁城,南书房。
康熙正和裕亲王福全,索额图,米思翰,图海等大臣们议事。
有兵部尚书明珠快步而入,“皇上,西南战报到了!”
“哦,”康熙摆手让正说话的米思翰停一停,先问明珠,“怎么样?”
明珠先对康熙躬身道,“恭喜皇上,皇上洪福齐天,两封战报都是好消息。”
众得了他这话都心中一宽。
明珠接着才一份份的细说,拿起上面那通战报道,“吴三桂派大将刘之复率水师进犯彝陵,刘之复率军长江南岸设营驻扎,不几日就被顺承郡王麾下护军统领额司泰击溃!”
“好!”
南书房中的几都大赞一声,顺承郡王勒尔锦康熙十二年,吴三桂初叛乱时就受封为宁南靖寇大将军,率师驻守荆州,抵挡住了吴军从沅州、常德方向扑来的主力,一直以来,与叛军交战,胜负均有,最近则是屡战屡胜,正是战局已经明显好转的标致。
明珠又呈上另外一份道,“韦小宝韦将军率军南进,一路势如破竹,叛军被打得接连败退,韦将军现已经进了四川,直逼贵州。”
裕亲王福全一惊,脱口道,“这么快!”
明珠神色凝重的一点头道,“不错,兵贵神速,韦将军真是百年难遇的将才,眼光精准,指挥得当,这一路打过去几乎没有能挡得住他,只要他再进一步拿下了贵州,就能威慑到云南,那里是吴三桂的老巢,一但吴三桂抽调各地的队伍回救云南,朝廷其余几路兵马的压力就能大减,到那时,朝廷彻底歼灭叛军的壮举便指日可待!”
裕亲王福全看看索额图再看看米思翰,只见那两的脸上也全都是惊佩之色,摇摇头,一起诚心叹服,“皇上英明神武,目光如炬,一手提拔起了韦将军这样的才,臣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次还真不是大家的阿谀奉承之词,而是真心钦佩康熙的眼力,竟然能数年前就透过一个油滑小无赖的表象看出其胸怀实才的本质,破格提拔,加意重用,直至今日成就了一个平叛中堪为大用的才。这是什么样的独具慧眼,帝王心智啊!
康熙微微一笑,“韦将军出行前曾将他的一些部署安排说给朕听过,朕那时就听着可行,果然这小子是有些本事的,说出就能做到。”脸色转郑重,“不过韦将军的这个打法艰苦卓绝,他为了大清江山社稷的安稳乃是用性命拼搏,其的精忠报国之心可敬可佩,实堪嘉奖!”
几个大臣并裕亲王一同躬身道,“皇上所言极是!”
明珠再道,“湖南和四川两地的粮饷吃紧,分别都发文到兵部催粮。”
户部尚书米思翰方才就说着此事,这便接口道,“纳兰大尽管放心,才同皇上说起,不管怎样也不能短了前方将士的口粮,五日之内必定筹措到位,请兵部只管派妥善手押运就是。”声音沙哑,不时的还要咳嗽两声。
明珠问他,“富察大可是病了?”
米思翰摆手,“不妨事。”
自开战后米思翰就一力为朝廷军队筹钱筹饷,主张“师行所至,奉明诏以正赋给军需,供应粮饷薪刍,一切动官帑,毋许苛派;其购自民间者,务视时价支给,勿纤毫累民。”乃是个正派清廉,忧心百姓的官员。最近积劳成疾,生起病来,说话嗓子沙哑。
康熙体谅他辛苦,再问几句看看没什么大事就命诸全都跪安了。
明珠垂手退最后,走到门口时被康熙叫住,“明珠,今日就收到了这两份战报么,没有其它的了?”
明珠忙站住,应道,“回皇上话,重要的只这两份,其它地方还有些不太要紧的送来,不知皇上是想问哪一处?”
康熙仿佛是有些不想说,闭着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韦将军只送来了一封战报,没送旁的信件来?那有没有给他家中送家书什么的?要是有…要是有就先呈上来,朕回头另外派给他家里送去。”
明珠这有项本事,就是很能装,很能装者,装模作样,不动声色也,不论听到陛下说了什么怪话,他的面上都是一本正经,不动声色,仿佛谈论的依然是什么军国大事一般。
听到康熙打算截下大臣的家书先看看,明珠眉毛都没动一下,只十分认真仔细的答道,“回皇上,奴才这就去查查,韦将军那边要是还有其它书信送过来,奴才一定先送进宫给您过目。”
康熙点点头,“嗯,退下吧。”
不知怎地,最近明明收到的都是好消息,康熙心里却隐隐有股不乐之情,最近这情绪越来越频繁地冒头,搅得他心中有些烦躁。
以前次次都能随战报收到小桂子的密奏时,他还嫌这小子麻烦,将这么个肉麻玩意儿夹军情机要的文书中一起来,当真是胡闹得很。害他还得小心藏着,别给看见了。现那臭小子不知有多忙,把送密奏的事抛脑后数月都没想起来,他反而要不自了,很有被冷落的感觉。
身为天子竟会觉得被冷落,这是平生头一遭奇遇,堪称新奇又稀罕,烦闷所难免,如不是离得太远,一定要把那胆敢冷落他的抓到跟前来好好收拾一顿!
明珠恭敬退下,一路也琢磨:韦将军以前出征外时总要给陛下送密奏回来,这次连着好几个月没有,难怪皇上要问,只是怎么连家的家书也起意要截下了?韦都统那么个精明总不至于把密奏当成家书错送去给夫看吧。
康熙打发走了明珠,看看一旁立着的大自鸣钟,想起昨日太后好像说是有些不舒服,这会儿有点空闲,就打算去慈宁宫请安探望。
一出门便见有裕亲王福全庑房外穿廊上立等着,问道,“二哥,怎么还没回去?”
福全道,“有点事情想和皇上说,怕您不得空,就这里等着您出来,不拘去哪里,陪着走过去,路上就说了。”
康熙听他这么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朕去慈宁宫看太后,二哥一起吧。”
也不坐銮撵了,和福全一起往西绕过养心殿后面走去慈宁宫。
福全欣然随行,走了几步和声道,“方今天下平叛的形势一片大好,皇上怎么看着还有点不开心?”
康熙木着脸道,“哪里,战局逐渐明朗,朕自然心里高兴,不过朕要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呢,不用才打了几场胜仗就成日满脸的兴高采烈,被朝臣们看到了要说朕太沉不住气。”
福全顺着道,“正是,皇上说得有道理。”心想话是这么说,那也不用把脸板成这样,看来是不知为了什么正心情不好,自己是不是等等,过几天再和他说常宁那事。
还没决定下来,康熙就问他,“二哥有什么事要和朕说?”
福全一时找不到其它托辞,只好将原本要讲的说出来,“其实不是的事,是常宁。”
康熙道,“常宁怎么了?闯了什么祸不成,他自己不敢来对朕讲就托了二哥这和事佬来。二哥,也恁好说话了,总是纵容他,这怎么成!远的不说,只看看韦将军,和常宁差不多大的年纪,都已经能领兵上阵,浴血杀敌,常宁日日京城中养尊处优,还不停生事,真是没法比?以后少管常宁的事,他也该多历练历练才行。”
福全微微苦笑,心想还什么都没说,您就一顿教训,看来今天这个好不好做,硬着头皮道,“唉,正好这事是与韦将军有关的。”
“哦?”康熙慢下脚步,侧头看他,“和小桂子有关?怎么了?”
福全道,“也没什么大事,是前几日才知道的,原来去年五月间,韦将军离京的时候,皇上曾命前锋营调派一千随行护送他。”
康熙道,“是啊,这有什么?”
“常宁他少年心性,那时就挑了点这个…这个不太漂亮的兵丁去交给韦将军,他以为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韦将军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常宁便也一直也没当回事,是前日才听说,觉得他这玩笑开得有些不当,所以来和皇上说一声。”
康熙皱眉,“什么意思?常宁那时特意挑了批军容不整的兵丁给韦将军?”
“差不多吧,据常宁说就是一批老弱兵丁,马上就要解甲回家的。”
“他小桂子临行时派给了家一批老弱残兵?”康熙觉着自己可算找到被冷落的原因了,怒道,“常宁他胡闹什么!仗着是朕的弟弟就敢这样轻慢大臣!朕饶不了他!”
福全被他的声音震了一下,赔笑劝道,“您也别生气,常宁就是这个爱玩闹的性子,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上次听说时就已经说过他,回头皇上再责备他两句,他也就能得教训了,赶明儿等韦将军回京时再让常宁送点礼物去家府上说点好听话,常宁毕竟是亲王,面子给足,韦将军自然就不会多计较。”
康熙重重‘哼’一声,“常宁是不是本来仗着自己是亲王,比韦将军爵位高许多,以为私下欺负了没事,结果没想到韦将军最近战绩骄,回来后定然有大封赏,他这得罪的不是时候,所以才赶着找帮他说说话?”
福全不好多说,只苦笑道,“皇上料事如神呢,弟弟的事,也不能不管。”说完小心看眼康熙,发现康熙眉头紧蹙,双唇抿成了薄薄的一线,脸色可实是不怎么好。有些不解,暗道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皇上何至于这么大反应?
却不知康熙心里正生着双份气,脸色自然好不了。
先是气常宁仗势乱来实是不应该,需要好生教训;再就是气这段时间所受的冷落也不是因为韦小宝太过忙碌顾不上他,而是其有意为之的!
自己那段时间不是正伤痛于皇后新丧,忙于一应的后事安排吗,小桂子怎么一点都不知体谅,为了这点小疏忽就摆了几个月‘脸色’给自己看,要不是今天裕亲王福全来给弟弟说好话,自己还一头雾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竟然敢故意给自己‘脸色’看,胆大的都包天了!
康熙强抑着心头的火气进慈宁宫向太后问安,太后留他们一起吃饭,康熙实没有心情,借口自己还有政务处理,只留下裕亲王陪太后,自己先回了寝殿。
一进去就闷坐下来,越想越憋闷,忽然一脚踢翻了面前龙案,哐当一声大响,案上的笔墨镇纸跌落一地,吓得刘进忠带着众小太监一溜贴边站了,大气都不敢乱出。
过了半晌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上前收拾,“皇上息怒!踢痛了脚不值当。”
康熙确实是踢疼脚了,忍着不动声色,只恨恨地对刘进忠道,“替朕记住了,等韦小宝下回来这里时先罚他门外跪足两个时辰才准进来!”
………
与此同时,韦小宝正营帐中听师爷颂读诏书,诏书内容是康熙册封嫡子胤礽为皇太子,诏告天下。
听师爷之乎者也的大读一通又再讲解一番后,韦小宝精简总结,“说了这么一大套,就是陛下封了他那个还不满一岁的皇后嫡子为太子,对这个小家伙寄予厚望,认为他天资过,将来一定能子承父业,成为一代明君,特此告诉给全大清的知道。哼,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会吐口水的小孩,他从哪里能看出来天资过的?”
师爷擦汗,“韦将军慎言啊!皇太子自然是天赋不凡,陛下立太子乃是稳固江山社稷,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韦小宝撇嘴,万分的不以为然。
他其实是可以理解康熙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对出身高贵的嫡子的偏爱胜过了理智。
他曾经为了自己那辉煌的事业后继有而娶了一个既不漂亮也不聪慧的公主,只因为希望这个公主给他生一个出身正统高贵的继承,而年轻的公主不负众望,果然给他生了个儿子。
小罗马王降生后他和所有盲目乐观的父亲一样,宣称那不会说话只会吐口水的小家伙‘骄傲,敏锐,健壮…日后会有非凡的成就!’那时候他也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给小罗马王,小罗马王是他至高地位,强大帝国,无穷财富的唯一继承。
当然,现他经过了生活的磨砺,已经不这么想了。
像他这样有着丰富生阅历的自然要比小皇帝睿智明理得多,早就已经懂得了儿子是不能这样教养的道理。相信小皇帝许多年之后也能一样的明白过来。现的盲目偏爱只是个必经的过程。
不过理解是理解,不高兴是不高兴,两个情绪并不冲突。小皇帝如此看重那个逝世皇后生下的儿子,这委实是一件影响韦小宝心情的事情。
当不高兴到了一定程度时,韦小宝忽然想起来:就有儿子吗?也有!好好培养教育,他们以后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想到就干,立刻叫了随军那个一直替他代笔写书信奏章的笔贴士来,修成家书两封。
一封指名要双儿与阿珂夫与荃夫共阅,内容是他对教养儿子的一些指导意见;另一封是写给两个儿子的,要双儿细细念给两个儿子韦虎头和韦铜锤听,以后他会定期寄回此类家书,每封都要认真读给儿子们听,切记!切记!
笔贴士写完书信后也和方才那位师爷一样,伸袖子擦擦汗,心道听说韦将军的儿子们都还不满一岁,您写这么复杂一通家书回去,就算有给他们读,他们也九成听不懂啊!
可惜韦将军没有读心术,此时正踌躇满志的计划教养儿子的大事,丝毫没有发觉笔贴士的担心。
他决心一定要把他们培养得胜过陛下那个一生下来就盲目认为聪慧的儿子,他要用自己的经验教给儿子们知道:世袭的地位和金钱都是次要的,唯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坚忍不拔的意志,高贵坚贞的情感才是一个父亲所能给予孩子的最珍贵财富,它们会指导拥有这些宝贵品质的走出自己多姿多彩而又充满意义的生。
………
拿破仑语录:留给儿子的只有的名字。
36、追来的
康熙坐龙椅里,正低垂眼帘细细翻阅着手中的几封信件。
明珠下面垂手侍立,等了许久康熙也没动静,他便悄悄抬眼观察一下,只见康熙还端坐椅中,对着手里的几张纸凝神思索。
他身下的那张髹金漆雕饰有繁复云龙纹的椅子宽大厚重,看着就觉很有些份量,康熙坐里面显得有些清瘦,好眉宇间的轩昂威严之气甚重,否则活脱就是一个年轻儒雅的读书模样,和自家容若差不多。
明珠正心里悄悄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是决不可宣之于口的妄议陛下之言,康熙忽然想明白了一样,轻轻‘嗤’了一声,自语道,“朕立太子碍着他什么事儿了?看看这满纸的怨气,至于这么闹腾吗?”
明珠连忙收回暗自打量陛下的眼光,犹豫了一下,认为这么敏感的话茬自己还是不接的为好,心道韦将军胆子够大啊,竟然敢给夫的家书中妄议陛下立储君之事,不知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听皇上那意思只怕说的不是好话,但是看皇上自语时脸带微笑,仿佛是一点不生气,还有些高兴,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明珠这里还没分析出个子丑寅卯来,康熙那边已经放下了手中韦将军的家书,拿起一旁摆着的两份折子,手中敲敲,对明珠道,“靖南将军韦小宝与顺承郡王勒尔锦同时送了折子回京,内容差不多,都说他们现这个齐头并进攻打吴三桂的态势需要改上一改才行,朝廷前方的兵马各自为政,他们只怕如此下去相互之间不但不能互为辅助反而容易成为绊手绊脚的牵制,所以都为自己请命,想要朕下旨允他们能够统一调度指挥平叛的几路大军。对此事有何看法?”
明珠立刻摒弃了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开始转动脑筋思索作答,“按理说两都有些擅越了,朝廷的几路大军是皇上您派出去的,自然都应该听命于朝廷的政令才对,何来各自为政这一说?不过湘赣,川贵的战场都距京城路途遥远,大军外有时也确实需要将领们便易行事以免贻误战机。顺承郡王与韦将军有这个顾虑也是情有可原。”
“那觉得该如何处置?”
韦小宝是康熙皇帝一手栽培的心腹宠臣;勒尔锦是勒克德浑多罗郡王之子,世袭的铁帽子王。两个的身份都非同一般,起了争执还真是不易决断。
明珠不敢随意说话,斟酌了一会儿才挑了个最谨慎的说法,“奴才以为论资格阅历之丰厚,当推顺承郡王,他又是此番平叛大军中位阶最高的朝廷将领,行事应该更为稳妥;不过韦将军是后起之秀,虽说年纪轻了些,但也…”
康熙打断他,“这可不是论资排辈的时候。”
明珠立时领悟到圣意,马上转了口风,“正是,正是,还是皇上说的有道理,韦将军年少有为,颇具才干,上阵杀敌,就要这种敢打敢拼的物,当可担得重任。”
康熙颔首道,“不错,不过此事重要,朕打算明日朝上与众臣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明珠了然,晓得康熙这是提前和自己说一声,明日朝堂上要是有没眼色,站出来一力支持勒尔锦的话,他就得负责出面驳斥回去。
暗道这个差事略为棘手,怎么看都是顺承郡王资格老身份高,出征之后战绩也还算得上佳,如何能名正言顺的要他听命于韦小宝一介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将军呢?晚上回去须得好生琢磨琢磨这个话要怎么说才行。
康熙道,“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朝上说话仔细些,另外这道旨意该当如何拟定,也提前琢磨琢磨,顺承郡王到底也是朝廷重臣,不可过于偏颇失了心。”
明珠领旨,出来时又带出了韦府的两封家信,康熙让封好了再送去该送的地方,浑忘了前些日才说过明珠只管把信给他送来,他看过后自会再另外派送去韦府的话。
第二日早上恰逢十日一次的大朝,文武官员齐聚乾清宫,只是明珠精心准备的一番说辞却没能用上,只因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不知如何,竟然能够提前揣摩出圣意,当朝第一个站出来为韦小宝韦将军说话,索中堂是朝中举足轻重的物,他这样态度鲜明的开了口,众都以为是有些因由的,九成这就是皇上的意思,再加上康亲王杰书又适时一旁推波助澜地加了把劲,此事便一锤定音,众臣再无异议。
若不是遥遥瞥见坐上面龙椅中的康熙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明珠几乎要以为索额图也是康熙事先安排好朝上代为说辞的。心说韦将军厉害啊,不但皇上偏着他,连索中堂,康亲王也都早早被他拉拢过去了!
这便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只速速拟诏传旨就是。旨意不日便传至前方军中,以靖南将军韦小宝所帅大军已经深入敌境,马上要直逼云南,乃是朝廷几路大军中挺进速度最快的一部为由,晋升军中统帅韦小宝为一等侯,战况紧急时可调度湘赣,川黔诸省各路讨逆军便易行事。
韦小宝此时已经率部打到贵州清水江畔,驻扎锦屏一带。将来传旨的官员请入军帐,设了酒席迎接。
他十分有钱,又摸清了这里不管干什么只要送礼就事半功倍的规矩,因此酒菜还没上齐,一张银票就已经进了传旨太监的袖中。
说起这位来传旨的太监,还是韦小宝的一个旧识,乃是从前韦小宝宫中的赌友,上书房中伺候的太监温有方。
温有方赌钱时不会用手段,是韦小宝眼中的‘羊牯’,不知欠下了韦小宝多少赌债,韦小宝青云直上之后也不向他追讨,每次遇见还会千儿八百的打赏,这次一见面又给了大好处,温有方不由眉花眼笑,韦小宝向他询问朝内宫中的一些事情,无一不详细作答。
“索中堂和康亲王都朝廷上大力替本官说了话?”
温有方点头,“正是呢,韦将军您朝中可真是声望极好的,据说还有马大,王大…他们都出来附议赞成。”
他一口气说了五六位大,都是平日里与韦小宝相熟的官员。
韦小宝点头,心想索大哥很有信用,答应过的事情果然就照办了。
忽听温有方又道,“皇上对韦大的事情也是万分关照,回上书房后就一叠声的催促纳兰大赶快拟旨,让当晚宫中下钥之前就一定要把旨意发出来。还有粮饷,皇上也单独嘱咐过纳兰大,要他先安排送韦大这边军中的。”
韦小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当真?”
温有方一来是想说点好话讨好他,二来也确有其事,因此一张白净无须的脸上摆出十二分的认真样子,正色道,“兄弟就是上书房伺候的,这些都是亲耳所闻,还能有假的吗?皇上还吩咐单独带句话给,此时没有外正好说给韦将军听。”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