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给了她几分颜色她就开始开染房了——”

“我说你别总向着她说话,她鬼精灵着呢——你看她表面上温润得很,狠劲都在骨子里呢!”

“最近她总是看着我傻笑,我脸上写着笑话了么?”

“太他娘的郁闷了,健个身都这么郁闷。”

“谁会在意她啊——她算老几——”

江恒越说越骂娘,卢俊一直没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扶扶眼镜,象征性的点点头表示附和。

最后江恒一拍桌子,“卢俊,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啊?什么?”卢俊一口酒喷出来。

“我说——你不是喜欢那丫头吧——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我认识她不过一周。”

“你们俩那眼神岂止一周啊——还是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次元里啊?”

卢俊终于忍不住,善意的提醒道:“江恒,我看那位教练可能误会了。”

“误会?”

“你和我”卢俊欲言又止,这样的话他着实有些说不出口,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纯哥们之间,这样的话更显得欠抽。

“你和我怎么了?”江恒蹙紧了眉头,一大杯深水炮弹炸在卢俊面前,“快说,不说我灌死你。”

“她大概以为——”

此时此刻,田欣正在悠闲的洗澡,突然间就铃声大作,小莫一边画着脚趾甲一边瞄了眼她床上震动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客户”。

“——喂,小甜心啊,接客啦——”小莫扯着脖子喊着,田欣踢开了浴室的门,探出个脑袋,“不用理他——”

“吵死了啊——”

“你关了它!”

小莫惦着脚摸过去,一个重心不稳,人和手机一起摔了个底朝天,正好把“来电接通”给碰到了,只听到电话里雷霆一般爆出一句:

断!你!丫!的!袖!

紧接着,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劝着:“江恒,你消消气——”

小莫目光一寸一寸落下来,眨了眨眼,只见面前一阵旋风袭过,几乎□的田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把手机给踩关机了。

田欣尴尬的抚摸着已经石化的小莫。“其实这个我可以解释的,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小莫翻着白眼看着一脸无辜的田欣,只见她两只手在她面前做蝴蝶飞舞状:“啊抖抖飞啊——抖抖飞喽——”

“田欣,你当我三岁小孩?”

“乖啊——乖。”小莫被田欣一把按在胸前,“没事没事了——”

“田欣”

“没事啦哈——”

“你的胸要把我憋死了。”

酒吧里,终于解开心结的江恒心情大好,酒醒了三分,又点了泡面,吃的特别欢畅。

“嘿,我从小就琢磨方便面是个啥滋味——好吃啊好吃。”

卢俊看着大户人家出身的江恒特别幸福的吞咽着方便面,一时间心中五味混杂。

“你不是说要和我好好谈谈吗?”

“找到那女人发神经的原因了——还有什么好谈的?吃面!”江恒把另一碗推给卢俊。卢俊掰开方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面条,突然说,“既然你不想和我谈谈了,那么该轮到我和你谈谈了。”

“Oh no——”江恒幽怨的看着他,从小就是如此,卢俊就跟他和梁文静的贴身管家似的,一谈起来就让人倒胃口。

“江恒,我这次来,发现你变了。”

“当然变了,离开那个讨厌的地方,我就跟鸟出了笼子似的——舒爽!”

“不只是这个。”卢俊试探性着问,“你是不是——对健身中心的那个女孩子有意思?”

江恒埋着头吃着面,好似没听见似的,卢俊也不急,慢悠悠的吃着自己的面。终于,江恒端起来把那充斥着味精和防腐剂的玩意儿吞进肚子去,然后恢复了往昔那一本正经的脸。

“卢俊,换个玩笑开开,这个不好玩。”

“江恒,承认吧,你是喜欢上她了。”

“卢俊,你呀——”江恒摇晃着指头不知说什么才好,一双眼睛到处乱瞄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出口似的,“你呀——你这个——”

“只是,江恒,你是因为她像小十六才对她格外有好感呢?还是你——可以走出小十六了?”

江恒一脚把高脚桌踹出好远,卢俊端着那碗面,静静的低头喝了一口。

酒吧里不到三两桌的人,纷纷侧过头看了看他们,司空见惯的耸耸肩,又各自聊各自的了。

“有意思么?开这种玩笑!”江恒像是困鼠一般,眼睛流出贼光。卢俊继续雷打不动的说着:“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可能是——”

“可以了,卢俊,再说下去,哥们都做不成。”

江恒呼啦一下站起来,拍了拍卢俊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夜风很冷,今年帝都的雪似乎是下不起来了,江恒手插着兜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才好。

她有可能是小十六么?

她也许不是小十六吧——

江恒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这些疑问,从他第一天误打误撞来到全城健身开始,从他看见了这个叫田欣的姑娘开始,就成了他心头越积越重的病。

她们有一样的眼神,一样的笑容,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小十六有一种飞扬在外的恣意,偶尔的小把戏隐藏其中,而如今的田欣似乎被世俗磨光了棱角,学会了低调,学会了忍让。

她不是那个会为了他大打出手不惜得罪上司的小十六。

但他禁不住被她吸引,仿佛是一种病。明知道这样巧合的几率是千万分之一,他却抵挡不住。总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面叫嚣着:

“试试吧,江恒,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再给自己一个找到小十六的机会。

于是他去拜访了林威,于是他又一次问出了口:

你有——小十六的消息么?

他多希望林威说,小十六就在这个城市呢,她一直守着和你的约定,还在做一个教练。

她还在呢。

对了,她的名字叫田欣。

如果是那样,该有多好呢?如果不是那样,那么他还要寻找多久?

人一旦有了太强烈的欲念,就会患得患失。

江恒终于明白卢俊说的是对的,他喜欢上那个姑娘了——

她可能是小十六,她可能不是小十六,可人海之中,就那么一样,不知为何,就会被那样强烈的吸引住。

那一天,她背着大背包轻轻的跃入全城健身的大门,回过头来灿烂的笑容,让停在路边抽着烟的他一口把烟给倒吸了回去。

他咳嗽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不是因为她像小十六,也不是因为他可以忘记小十六了。而是因为见到她第一眼,他就不顾一切的认定了她是小十六。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赌在田欣身上了。只是,他迟迟不敢看到这赌的结局。

因为,他要么十年一赌修成正果,要么就是十年一梦满盘皆输。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有这种感觉,当你想得到的越多,你越怕失去。当你付出的越多,你反而对那个结果开始胆怯了。

也许这个比喻不算恰当,但是寻找小十六这件事对江恒来说,就和高考于我似的,过程太漫长太痛苦,那个结尾无论是如何,都会有莫名的失落。

也许有人觉得男女主当年的羁绊太浅了,不知道为何他们会坚守十年,也不知道十年后他们寻找的彼此还是不是当初的彼此。

我觉得初恋的感觉,就是这种形而上的执念。

有一句话说得好啊,初恋的时候,我们不是爱上了哪个人,而是爱上了爱情。

所以,注定了他们是要第二次相恋的,也注定即便认出彼此,他们无论在内在还是外在上,都还有很多的障碍要克服。

嗷。

剧情发展到这里,我要休假一天。明天不更鸟哦。

初吻

林威很少半夜接到电话,一般他都是直接转去了秘书小米那里。可这一回,小米又把电话转回给了他。

这只有两个可能性。

小米不想干了。

小米知道她不马上转回来,她干不长了。

事实证明,是后一种。林威听到江恒那略带醉意、有些沙哑的嗓音,一个打挺坐了起来,立即睡意全无。

“林威,你真的没有小十六的任何消息么?”

“怎么突然这么问?”林威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一翻手就把水杯给打翻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十分清脆。

“林威,我想我有小十六的消息了。”

电话那边是长长久久的沉默,电话这边林威一时间头晕耳鸣,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林威,你知道全城健身么?”

“知道。”林威脱口而出,一下子蹦下了床,脚丫子一下就踩在碎玻璃上去,却一点也不感觉疼。

“里面有个老资格的教练,这么巧,她也有十年工龄了。她今年也是二十六岁。她——笑起来很像小十六。”

“——天底下相似的人太多了,我想,会不会”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一厢情愿。”江恒的声音第一次听上去如此没有防备,仿佛还是当初那个从跑步机上摔下来的小胖,一脸别扭的坐在角落里面不说话,安安静静地让小十六给他擦红药水,疼的龇牙咧嘴也不肯哼一声。

林威只知道他是江恒,江家的江;却忘了他也是小胖,十年前的小胖。

“林威,再帮我一次,帮我调查一个人——田欣。”

他还是说出来了。

不知道为何,说出田欣这个名字的时候,江恒的心突然就空了,仿佛太久的一个秘密,你总觉得它此生都不会见人似的,突然间被公诸于众了,反而没有了想象中那样的紧张那样的不可明说了。

不过就是找一个人嘛。

不过就是。

江恒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的却一点也不轻松。

小十六,她已经变成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希冀,变成了那沉重家族暗幕下最明亮的一颗星,变成了他那自卑的不堪一击的灵魂上一块不起眼的创可贴。

她是小十六,她却不仅仅是小十六了。

她是他一厢情愿的初恋,她是他十年酝酿的幻影,她也是他不断追逐的目标。

现在,这样一个玄之又玄的存在,突然就和有血有肉的田欣联系在了一起,不知为何,突然有种眼睁睁要看着捧在手中的水晶砸向地面的错觉。

他不知道会是它一地破碎变成世俗的灿烂,还是一如既往的坚不可摧生人勿近。

江恒扣下了电话,浑然不知,电话那一边,林威早已满脚是血,面容苍白,心跳一百八,沉沉的坐在床上,胸口一阵神经性的撕痛。

江恒说了那么多,都不敌他扣下电话前说的那么一句:

——林教练,我只信任您,拜托了。

仿佛是当年的小胖,仿佛还是当年的小胖。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变,只是林威已经不再是让小胖心存感激并全然相信的那个林教练了。

环顾着豪宅,窗外就是风林会所,他的帝国。这帝国的地基是建立在一个由谎言和欺骗搭建起来的空中楼阁之上,以至于他爬的越高,越觉得摇摆。

只能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来圆上一个谎。

他早准备好了这一天,只是他一直不想放出这个杀手锏,在这个午夜最黑暗的时刻,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林总,我等了七八年,没想到你真的会打过来。”

“该是你登场的时候了。”

“是,林总。”

江恒游走在这夜的都市,灿烂的霓虹终于沉沉的睡去,路边只有零星的24小时开放的便利店还是坚守阵地,偶尔有拖着长长扫把的老年人经过,他们是这城市最早苏醒的人,穿着朴素的工服,做着朴素的工作。

当年的小十六就这样说过,她说,小胖,你看,这世界从不是一个人的世界,有很多你看不到的角落里,有很多比你惨得多的人,你不就是胖点么?那也是你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干嘛总是苦大仇深的呢?总比饿死强吧?

小十六说一句,就拍一下他的脑袋。他江恒活到十五岁,还从没人敢这么对他。谁人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呢?谁人不想溜须拍马呢?

可他们说的都是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

小十六才是真实的,她真实的笑着,尽管有些时候是嘲笑,她真实的说着,尽管很多时候是讽刺,她真实的对待他,尽管很多时候折腾得他生不如死。

当年,小十六总喜欢带他出来。他满身大汗,冷风一吹,总是觉得要魂归西去了。

有时候他们去高高的天台屋顶,有时候来过街天桥上,有时候大半夜的去爬山在这着诸多的室外活动的地点之中,小胖首选的当然是过街天桥。

“小胖,你为啥那么喜欢过街天桥呢?”小十六总是欢快的在前面跑着,时不时回来逗逗正在爬楼梯爬的半死不活的他。

“楼梯少。”他不情愿的说出口,总是被小十六那夸张的大笑声给刺激得恨不能跳下天桥去。

“帝都的天桥很多,以后我天天带你爬天桥。”小十六捂着嘴笑着,“人家爬山,你爬天桥,哈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么,肤浅。”小胖一屁股坐在天桥上,看着那红色的长龙、黄色的长龙,看着这她不熟悉的凡尘,总有些特别的感慨。

他熟悉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宽敞大道,加长的林肯房车和说着谎话的人们。他以为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