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

他第一次明白了,人可以如蝼蚁般渺小,却也可以如蝼蚁般坚强。

有一次,就在他这么感慨着的时候,小十六突然也一屁股坐下来,坐在他身边,手摸上他绵延成一片的前胸,“我摸摸,你心跳呢?”

“跳跳着呢。”他慌忙想起身,却被小十六一只手给摸得动弹不得,脸顿时烧了起来。

“当然跳着,不然我跟僵尸说话呢?”小十六继续探着,突然说:“小胖,你心跳的好快。”

“废话屋里面折腾完,又到屋外面折腾能能不快快么!”

“噗,你怎么磕巴了。”

他一翻白眼,“缺氧。”

“真的啊?姐姐我可是学过人工呼吸的!”小十六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突然凑上来,鼻息就在他脸上痒痒的扫着,诱惑着,让小胖猛的一抖。

“你,你,你干什么?!”

“看看你需不需要特别护理一下啊——”

“你真的学过人工呼吸?”

“你要试试看么?”小十六龇牙咧嘴的笑着说,“收费的哦。”

小十六的特写越来越大,小胖的心越跳越快。

“你初吻哦?”小十六突然瞪着大眼睛说着,小胖茫然的摇了摇头,小十六噗嗤笑了,“接吻什么滋味?”

什么滋味?恶心的滋味。

小胖心中一阵翻腾,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个主动献殷勤的女孩,她穿着一身小白裙,出现在江家豪宅的花园里,就像所有言情小说里面写的那样“不经意的邂逅”。

那时小胖正在花园里面啃曲奇饼,对于这种庞大的社交场合,他总是能躲就躲。倒不是他天生孤僻,他只是受不了人们那打量之后讶异又假笑的目光。

小白裙凑了上来,甜甜的,他们聊得还蛮投机的,分开的时候,小女孩轻轻在他嘴巴上戳了一口。

有樱桃味蛋糕的味道。

小胖美滋滋的快要晕倒了。

可惜,真相总是来的太迅猛,才一转身的功夫,当他妄图跳窗户进入大厅被夹在窗帘里面的时候,听见了那个樱桃味蛋糕女孩哭着说:

“她胖的和猪一样,我亲的好想吐哦。”

“乖,他可是江家的大少爷,你要是能嫁给他,就什么都不缺了。”

那时候他才几岁?十三?十四?

那时候小白裙几岁?管她几岁呢!

初吻从樱桃味蛋糕变成了蛋糕味的樱桃,恶性得令人作呕。

以至于小十六问出这话时,小胖不合时宜的真的一口吐了出来,好在也没吃什么,吐得都是黄水,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头真的开始晕,有点缺氧,胃一阵一阵的抽痛,似乎是胃痉挛了。

今天大概运动又过量了吧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可能就好了。小胖已经难受的连说句话的气力都没有,只是推开了小十六。

不要看我,好丑,好脏,好恶心。

“小胖,你怎样了?你不是真的要晕了吧?”小十六拍着他的背,小胖只觉得眩晕感变本加厉了,眼前那红黄色的长龙变得如魔似幻。

那一瞬间,兴许只是江恒模糊记忆中最为模糊的一个片段,小十六突然把他翻了过来,直直的,就那么直直的,一口咬住了他。

她丫的根本不懂人工呼吸的吧!人工呼吸不是吹气的么?她舌头怎么都进来了!喂喂喂!

你属猫的吧?!

小胖彻底要晕了。

天桥上,夜幕里,那触感柔柔的,又刺刺的。他刚刚吐过,满嘴恶心的味道,她却丝毫不在乎。她并不在乎他是谁,并不在乎他的外表,并不在乎他是不是丑,是不是脏,是不是恶心。

小胖心头那股暖流越来越强烈。

终于,终于能够大口呼吸的时候,小胖哽着声音说:“你这是第几次?”

“第一次,嘿嘿。”小十六脸也有些微红,黑乎乎的看不真切,“怎么样?”

“还好。”

“我看中心急救手册上说人工呼吸就是”

“你这么个救法会死人的。”小胖不留情面的说,溜了一眼小十六,别扭的转过头去,“仅此一次。”

不准你再这么去“人工呼吸”别人了。

小十六握紧了小胖的手,“喂,我不是救活了你么?”

小胖看着她真挚的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车水马龙的人间,在这么个小小的黑黑的天桥上,小十六救活了小胖。

是的,小十六救活了小胖。

十年后,天桥已经不再了,车流更加缓慢而庞大,两侧的风景已然不是去日时光。

十年后,他站在这夜风袭过的空旷的城市中,突然感觉到当年那刺刺又柔柔的感觉了,突然间小十六这名字,和田欣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小胖,你为什么喜欢爬天桥?

——因为楼梯少。

小十六,如今我不喜欢爬天桥了。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楼梯太少了,我还没有握够你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_<)~~~~ ,没有存稿了,好难过,肿么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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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劫难逃

日后,卢俊经常问江恒一个问题。“当初,你为什么不直接问田欣去呢?如果你问出了口,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是啊,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江恒只是笑着摇头说,“可能是因为,老天爷他老人家还没玩够我们”。

有时候江恒自己也不知道当初自己着了什么魔,竟然宁可去找林威,也不敢找田欣当面对质。

后来还是梁文静一语道破天机。

“你们两个傻子么?如果一个男孩暗恋一个女孩很多年,当然不会傻到当面去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当然会去找个中间人旁敲侧击一下喽——”

“这有可比性么?”

“有啊——”梁文静嘴下从不留情,时时刻刻都展现着身为毒舌律师的职业本色,“患得患失的结果就是得不偿失。中间人可能自己也喜欢那个女孩,故意说那女孩不喜欢你——同理,你找上的林威故意要拦你一道,这是你的命中劫数,躲都躲不开。”

命中劫数么?

兴许吧。

只是,这些都是很久之后大家坐在一处喝酒闲聊时的马后炮罢了。

当初的江恒,还是那样一头撞上了他的劫数。没有头破血流,却是后患无穷。

“江恒,也许有件事我早该向你坦白。”

第二天一早,江恒就在公司门口看见了眼睛通红的林威。江恒游荡了一夜未睡,林威显然也一夜未睡。

“非要现在谈么?”江恒抬腕看表,林威的声音突兀的插出来,“是关于小十六的。”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一个小时后,他们坐上了前往北方的火车,轰隆隆的鸣笛声中,江恒始终听不懂林威说的那句话:

“今天小十六出嫁,我想你应该去看看她。”

上班的时候碰上结婚的,本就拥堵不堪的帝都路面又被揉搓了一番。拥挤的公车上,田欣被挤到了车门边缘,整张脸贴在车门玻璃上,就跟条死鱼似的,除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车外的喜车,别无选择。

靠,这新娘子真是点背,碰上了大堵车。

不知道为什么,田欣今天眼皮跳的厉害,心慌气短的,兴许是车里太闷的缘故。

今天,难道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么?

她看着窗外那招摇的红色,一时间眼花缭乱,仿佛漫山遍野都是红色了,却一点都不喜庆,反而有股说不出的凉意。

很远的,很远的,一个模糊的人站在那里。

他说,十年后你若还是二十六岁,我就会回来娶你。

你也堵车了吧?小胖?

为何你还不来接我呢?

为何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清你的脸了?

一阵天地交转,仿佛时间都被无尽的红色给覆盖了,蔓延的凉意肆意吞噬着仅存的思维,车门冷不防的打开了,田欣就这么直愣愣的跌下了车去。

迎面而来的呼啸的冷风灌进了厚实的大衣,嘣的一声后,她彻底跟这个拥堵的世界撒有那拉了。

火车终于到了站,最后一个摇晃,嘣的一声,让江恒禁不住抖了一下。

“我们到了。”林威揉了揉眼,“江总,你脸色不太好。”

“昨夜没休息好。”江恒用力挤了挤眼,手一撑桌站了起来,脑子也禁不住一晕,不知为何,满眼都是红色,那浓郁的红色之中,有一鼎花轿招摇的过了去,花轿里面坐的那个女人在朝着他笑——

他看不清她的脸。他认不出她了。

“喂,十年后我还是二十六岁,你不是说要来娶我的么?”她冷清的眼有说不出的怒气,仿佛无尽的摘责,江恒动了动嘴唇,什么都辩驳不了。

是他失了约。

他居然认错了人么?他居然背叛了他心里日日夜夜念着的小十六么?

这算是惩罚么?这算是嘲讽么?

“江总,江总——”林威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江恒勉强扶住了墙,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昨晚的酒和泡面混在一起,明明已经是空荡荡的,却也被什么填个个满满当当。

“我没事,我们走。”江恒拉紧了大衣,北方的天吹着斗大的雪花砸过来,“这是——”

“北方的一个小镇子,这是小十六的老家。”林威舔了舔嘴唇,“小地方,让您见笑了。”

“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回到这里来?”

单单一个火车站,已经看得出与帝都的天地之别。

林威走在他的一侧,不急不缓,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您猜不出来么?”

“什么?”江恒停下了脚步,侧眼盯着林威,林威的眼深不见底,话也同样云里雾里。“如果你足够细心的话,你大概可以查的出来,风竹会所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林教练——

江恒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

“我的家人找过你是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不再是小胖那天开始。”林威气定神闲的说着,“从你一觉醒来,变成了江恒那天开始。”

江恒闭上眼,嘴唇微微的抖着,用尽了全身力气,只吐出三个字来。

“林教练。”

“从那一天开始,我也不是林教练了,我叫林威。我只是你们江家的一条狗。”林威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那笑容让江恒连挥舞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那一天开始,小十六也不在了。”林威的话那么近,有那么远,“她被你杀死了。是你害了她。”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是我害了她。

“我想见见她。”

“我想,事到如今,她可能不会想再见到你了。”满天大雪飞舞着,林威收紧了大衣,“可还是再见一面吧,再见一面,是为了永远不要再见。”

江恒在喜宴最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来得匆忙,竟然连红包都没准备。

有人端来签到簿,江恒提笔不知道此刻该写点什么,是写江恒呢,还是写小胖呢?

这对如今的小十六来说,还有意义么?

“您是新郎还是新娘的客人?”

“新娘。”

“请问您是新娘的?”

我是她的什么人呢?仇人么?还是来捣乱的人?

江恒一时语塞,满眼通红的他与这现场乱哄哄一片的喜庆那样的格格不入。

林威突然开口对那端来签名簿的人说:“你不认识我了?”

“你是——”

“好几年没见了,你是小十六的同学吧。”林威微微一点头,那人会意说:“你是——她常说起来的林大哥?”

“有眼力。”

“哇,您变化可真大,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特别来参加她的婚礼的?她肯定高兴坏了。”

“哪里哪里。”

这一来一去几个回合,江恒只是呆呆的听着它们在耳边呼啸而过。

大城市,小镇子。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终于找到小十六了,可是小十六却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小十六,她已经回到了这偏僻落后的地方来,在这样一个乱哄哄的地方,嫁给了一个他素未谋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