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反过来说,这是崇安帝在拿捏郁赦。

崇安帝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真信了郁赦是突然将他当父亲了。

多少条命在中间挡着,多年来父子情渐行渐远,怎么可能真的一朝回到从前。

真的立储了,就郁赦如今的性子,他会不会做出弑父弑君的事来?

郁赦这些日子的忍辱负重崇安帝全看在了眼里,他会想不到这一层吗?

就算郁赦不会做什么,一旦正式立了太子,郁王和宣琼会不会狗急跳墙?

崇安帝两方都在忌惮。

钟宛攥着圣旨,感觉下一封立储的诏书怕是没那么快。

得再想点办法。

钟宛有点晕眩,他浑身烧的难受,不敢再托大,把圣旨收好,自己去寻太医。

走到门口,钟宛犹豫了下,怕床上的郁赦一会儿醒了,又同昨日一样,一时找不到自己就疯了。

郁赦犯病的那个样子,钟宛是真的不想再看一次了。

钟宛想了下,叹口气,折回来,站在郁赦床前,低头苦笑了下,脱了外袍,把自己上衣的里衣脱了下来,放在了郁赦手边。

看见这么私密的东西,这人不该再瞎想了吧?

钟宛自认料理的周全了,穿上外袍,强撑着去找太医了。

半个时辰后,天光大亮,郁赦迷迷糊糊的醒了。

每次犯病后,郁赦记忆都会很模糊,他坐在床上,反映了好一会儿,依稀记起了昨日的事。

郁赦怅然的看着床帐,自嘲一笑。

全完了。

钟宛走了,一切都完了。

郁赦原本以为这已是最坏的情况了,等他坐起身时才明白,世事无常,命途多舛,每当他绝望的时候,前面总有更可怕的事在等着他。

郁赦眸子微微发颤,他看着凌乱的床榻,被子上斑斑的血迹,还有手边来历不明的一件里衣,脸色血色瞬间褪尽。

郁赦绝望的起身,低头查看自己的手臂,胸口…

完好的,连一道伤口都没。

这血迹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别人的。

郁赦是看过不少话本的人,被子上的血迹在何时才会出现,他心里很清楚。

郁赦憎恶的看着床上的里衣,怒道,“来人!!!”

外间的冯管家摸爬滚打的滚了进来。

“谁…是谁?”郁赦嘴唇苍白,他指着床上的里衣,压着滔天怒火,“这是哪个贱人的?”

冯管家呆滞了片刻,心道两人吵架了?

冯管家小心翼翼的准备和稀泥,道:“什…什么?”

郁赦根本就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了,他自己清楚自己有这疯病,所以根本不敢在府里留丫头,就是怕自己在犯病时让人钻了空子,但不想千防万防,居然还是没挡住。

钟宛要是知道了,还会回来吗?

自己要如何解释?

郁赦失魂落魄的想,钟宛会嫌自己脏吗?

冯管家感觉郁赦这神态实在是不对,心惊胆战道:“世子…到底怎么了?”

“你看不到吗?”郁赦声音发抖,“被子上的血,还有贱人的衣服,你看不见吗?是谁?!”

冯管家咽了一下口水,轻声道,“这怎么弄的,老奴不清楚,但有件事老奴必须得跟您说清楚…”

冯管家轻声道:“从昨晚到现在,只有钟少爷来过这个房间。”

郁赦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

床上的暧昧血迹瞬间不恶心了,那件里衣也变得旖旎了起来。

但是…

郁赦失神,“我伤他那么深,他没走,回来了,来找我了,我…”

郁赦崩溃,“然后我对他做了那种事?”

郁赦残存着一线希望,问道,“他人呢?”

“很不好,早上起来就说又发热了,还浑身疼。”冯管家有一说一,“去找太医了。”

郁赦:“…”

郁赦脸微微红了,他转身自己整理被子,冯管家忙要上前帮忙,郁赦挡在被子前面,迟疑道,“这、这不是你该看的…这是钟宛的那什么落…算了,总之我自己来收拾。”

第74章

冯管家哪敢让郁赦自己动手做这些事, 赶着要伺候, 郁赦执拗道:“下去。”

冯管家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钟宛的血自己就不配看了?!

那昨晚钟宛头破血流的, 自己不也看见了?

奈何, 他犟不过郁赦, 只能忧心忡忡的退下了。

郁赦理了理思绪,稍稍庆幸, 是钟宛, 至少不是别人。

郁赦待冯管家出了门后转身,胡乱将被面拆了下来, 他不得其法, 一不小心还将被面扯了个口子。

好不容易将被面拆下来, 郁赦胡乱裹了下丢在床下,又拿起那件里衣来。

里衣上,也蹭了一点血迹。

郁赦本也要丢到床下,但又觉得这么私密的东西让仆役们来清洗似乎不妥, 郁赦想了下, 把里衣浸在预备给他洗脸的水盆里。

不便让外人看见,也不能让钟宛动手, 就只能自己来了。

郁赦来不及梳洗,就这么散着头发赤着足, 站在水盆前, 挽起袖子,慢慢揉搓里衣。

世家公子, 头一次做这种事,不免笨拙些,好在郁赦够耐心,也够认真。

怕洗不干净,郁赦还抓了一把洗脸用的皂角涂在血迹上,轻轻搓洗。

郁赦惊魂甫定,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寻常夫妻,是不是就是这样,替内人清洗这些贴身衣服的?

郁赦攥着里衣,阖眼细想…

实在是想不起什么来了。

他只记得昨夜自己一直在修补那怎么也修不好的泥人,根本没印象钟宛回来过。

自己和钟宛的头一回,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

仓促又血腥。

郁赦根本不敢想刚才拆被面时那触目惊心的一片片血痕是怎么弄出来的。

郁赦虽没同人亲密过,但他博览群书,对男子之间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有的话本里,头一次,是没甚苦楚的。

但有的话本里,钟宛血流成河。

更有甚者,洞房中,血流漂杵,尸山血海。

郁赦一直以为那是话本夸大了,又觉得这事儿是因人而异,只要自己足够温柔,不至于真让钟宛受罪,但万万没想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还是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发生的。

就在这间屋子里,就在昨夜,钟宛血流如注,在自己的欲火下,逃都逃不了。

自己却根本没管他。

被子上下都是血迹,郁赦难以想象…在自己睡熟后,钟宛他倒在血泊中挣扎了多久。

不是体力实在难以为继,钟宛何至于到早上才攒足体力去找太医?

郁赦好不容易搓洗干净了里衣,将满是皂沫的里衣展开挂好,胡乱梳理了下,出了卧房。

府里的下人们昨日也听说了旨意,看向郁赦的眼神有敬有畏,都只敢行礼,不敢多言。

郁赦神智恍惚,没多理会,走到钟宛院门口,又停住了脚。

近乡情怯。

府里唯一的小丫头从钟宛院里出来了,郁赦叫住她,眉头紧锁,“钟少爷…如何了?”

小丫头畏畏缩缩的,低声道,“一直发热,也吃不下东西去,太医怕伤了少爷的肠胃,没让少爷吃药,正在行针。”

郁赦踟蹰,又问,“他…说什么了吗?”

小丫头摇头,“没说什么,哦不,说了,说让我们看着点,世子你要是醒了,让我们跟世子说,他昨夜就回来了。”

郁赦稍稍松了一口气。

听这意思,应该没太生气。

想到这,郁赦心里更心酸了。

摆摆手让小丫头下去了,郁赦正要进钟宛的院子,外面一个家将赶了过来。

郁赦不耐,“又怎么了?”

家将看出来郁赦这是要去见钟宛,自知碍眼,讪讪道:“宫里来人了,宣世子入宫。”

郁赦道:“说我病了,不去。”

“还有还有。”家将忙拦着,“公主府里也来人了,自然,惯例是让冯管家挡回去了,不过…咱们的人也有事要跟世子说。”

郁赦往院里看了一眼,无奈转身跟家将出来了。

“不出世子所料,昨日皇上传了五殿下去后,大发雷霆。”

郁赦心不在焉,烦躁道,“捡着有用的说!”

探子躬身,“是,皇上昨日传了五殿下后,一开始没提…没提宫人的事,只问五殿下,为何频频同世子犯难,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五殿下还算机敏,没提郁王半句,拒不承认之前坑害世子的事,皇上不信…属下猜测,皇上也不信五殿下有本事能找到钟妃宫中旧人,明着暗着问了半晌,逼问五殿下,是不是郁王哄骗了他什么,但无论皇上如何问责,五殿下都没吐口。”

“皇上诈了五殿下一句,说宫中旧人已被扣下了。”

探子钦佩的看了郁赦一眼,“世子这招行的妙,五殿下是真不知情,故而应答十分不得当,这下皇上信了,宫里的事,是五殿下在安排,宫外的事,全是郁王经手的。”

郁赦垂眸,低声道,“不是我的主意,其实是钟…罢了,还有什么?”

“皇上怒火攻心,但并未问责郁王,但这更要命…皇上心中已有了定论,所以连问也不想问了。”

“属下等记得世子的话,昨日待世子出宫后,隔了一个时辰后去公主府传话,说世子触怒龙颜,求公主帮忙向皇上求情,安国长公主听了这话等也没等,马上进宫了,时辰卡的很好,正是皇上责问五殿下的时候。”

郁赦轻声道:“皇上没见她?”

探子点头,眼中发光:“没见,但在听说公主求见后,皇上气的将书案上的东西一把推到了地上。”

郁赦嗤笑,“皇上以为公主是接到了消息,要为郁王求情。”

“是。”探子道,“听老公公说,皇上气的只喘息,还说…还说了一句女生外向。”

郁赦嘴角微微挑起。

探子不放心道:“只有一点属下有些忧心,长公主虽没见着皇上,但一回府接着消息,必然就知道是被世子算计了,那…我们以后再如何让长公主帮扶我们?”

“从始至终…”郁赦低声道,“我就没指望过她,怕什么?”

探子不解,郁赦淡淡道:“且她心里清楚,我不会诓她,许诺她的,我都会给,但如何给,如何用她帮我,就要按我的规矩来了。”

郁赦相信安国长公主是真心要帮自己的,但多年母子情分早已断,郁赦是真的不敢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了。

“我命悬一线,只能在他们彼此猜忌时才能有机会。”郁赦道,“经过这件事,皇上必然疑心公主了,郁王也会怀疑公主是故作姿态,公主会怪我,恨我,但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倚重我,她指望不上旁人了。”

探子明白了,点头,“也对,公主虽同世子多番许诺,但谁知回头会不会反水,还是早点断了公主两头顾着的念头好。”

郁赦道:“宣琼呢?”

“已被软禁了。”探子忙道,“按世子的吩咐,公公们一直在求情,让皇上顾念父子之情,没真的将五殿下关到宗人府去,不然我们下一步棋就走不得了。”

探子顺势拍了郁赦的马屁,“世子考虑的真周到。”

郁赦冷笑,没说话。

崇安帝不会因为老太监的几句话勾起对宣琼的温情,没大力斥责宣琼,不过是留着他制衡自己罢了。

“暂时不要再做什么。”郁赦道,“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万事过犹不及,如今先看他们内斗那好,传出话去,我病了,下不了床,让他们闹吧。”

探子答应着去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探子,郁赦来不及喝口茶,起身往钟宛院里去了。

钟宛屋里,外面屋子里吊着一口小小的药锅,正炖着药,屋中空无一人,施过针的太医已经走了。

郁赦转过屏风进了内室,卧房里,钟宛赤着上身趴在床上,后背上还扎着十来根银针。

郁赦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钟宛睡着了。

郁赦放轻脚步,走到钟宛床前坐下了。

钟宛头上裹着白绸,郁赦想了下了然…他昨日刚知道了内情,大约是在给自己家人戴孝。

郁赦上下看了看,钟宛劲瘦白皙的后背上并没什么伤痕,露出一半的脸颊和脖颈也干干净净,没有伤处。

不用心存妄想,这必然是伤在下身了。

郁赦杞人忧天的担心,钟宛虽平时看上去大咧咧的,但他真的张的开口,跟太医说他那里的伤吗?

太医看过了吗?

上过药了吗?

郁赦留意到床边有一瓶药,他拿起来看了眼——瓷瓶上贴着的纸上写的是金疮药。

郁赦皱眉,这种外伤药…真的是哪里都能用吗?

这太医到底会不会治?

还是钟宛不好意思,随便糊弄了太医讨来的?

回想那斑斑血迹,郁赦没法不担心。

郁赦看着钟宛裸|露在外的细瘦的腰身,犹豫再三,放下了药瓶。

郁赦将搭在钟宛腰上的被子慢慢掀开,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钟宛松垮垮的腰带上,迟疑片刻后,将他腰带轻轻扯了下来。

郁赦攥住钟宛的亵裤,往下扯了几寸…

“子宥…”

不知何时醒来的钟宛红着脸一把扯住自己裤腰,艰难道,“我这还病着…你要做什么?”

郁赦耳廓渐红,但没松开手,他忍了片刻,语气里带了几分愧悔,轻声道,“我想…看看。”

钟宛:“…”

钟宛怀疑的想,自己这是彻底烧迷糊了吗?

第7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