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挣脱的力道一点点被卸去,可他依旧没有松口。

  他不松口,向南星自然不撒手。

  僵持到最后,商陆的语气突然浸满了无奈:“我快喘不过气了。”

  向南星不为所动:“别想骗我撒手。”

  累晕他,再给他灌药,她现在也完全做得出来。

  “……”

  商陆看着贴在自己胸前的这颗冒着怒气的脑袋,有那么一瞬,很想伸手为它顺毛。

  可惜他两只胳膊也被她一同圈住,究竟是没力气挣脱,还是不想挣脱?

  那一刻,商陆自己都很迷茫。

  终于,原本清冽但拒人千里之外的声音里,透出了无奈:“你不撒手,怎么帮我拿水杯,拿药?”

  向南星一怔。

  抬头看他,想确认他是不是忽悠她。

  他避开了。

  别过头去的幅度,也陡然提醒了向南星,彼此现在是什么关系,清了清嗓,尴尬地松了手,转而拿起床头柜上搁着的水杯,递给他。

  他竟毫无反抗,乖乖接过。

  是有多怕她再胡搅蛮缠?

  向南星拆了第一盒药:“氨酚烷胺,一粒。”

  商陆接过去。

  向南星拆第二盒:“蒲地蓝消炎,四……”

  商陆手掌都已经摊在她面前予取予求了,向南星却突然把蒲地蓝收了回来:“不好意思,拿错了,这是中成药。”

  商陆眉梢一抬。

  她就是在故意挤兑他,怎地?

  向南星撇撇嘴,随手就把那盒蒲地蓝扔了回去。转而拿起另一盒:“抗生素类现在全是处方药了,只有这个还是OTC,你先对付着吧。”

  商陆手里一把药,就着一杯水,全给吞了。

  躺回去,侧过身睡,不再理睬。

  向南星坐在另一侧床边,且等他一会儿嗜睡、腹泻……他又是空腹吃的药,副作用有的他受了。

  身后的呼吸却渐渐平稳下去,似乎除了嗜睡,他暂时没有其他不良反应,终归是身体机能好。

  向南星觉得自己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了,无声地起了身。

  拉开卧室门准备离开,床上那人,却声音低沉着碎了满屋“你知不知道你这算劈腿?”

  梦中呓语,亦或半梦半醒?向南星顿住脚步回头,床上那人依旧背对着她侧睡。安静到,仿佛刚才那句话,压根不是出自他之口。

  向南星因疑惑而皱起的眉头,又被她兀自摇摇头抚平。出了卧室,悄声带上门——

  他都开始说胡话了,药劲儿是真猛。

  *

  向南星却没能彻底离开。

  她刚走到客厅,手机就响了。

  向南星怕吵醒卧室里的病人,赶紧接听。

  是赵伯言,打来问商陆的情况。

  向南星这回倒是摆出了见惯生死的态度:“他去医院拍个片,能排除肺部感染,基本上就没什么大问题。”

  赵伯言不禁感叹:“他这倔脾气,也就你治得了他了。”

  向南星赶紧让他打住:“你可别抬举我。”

  商陆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这次商陆回国,没有住回他姥爷的旧居,赵伯言看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商陆过来住,商陆却非打了一个季度房租给他。

  倔是真倔。

  还特别自以为是,以为不吃药也能把病扛过去。

  关于商陆的话题,向南星就此了结,走到门边,一边穿鞋一边问:“你跟迟佳碰上面了没?”

  迟佳下午那会儿就约了大家今晚吃饭,说是有好消息宣布,一猜就猜到迟佳应该是工作有着落了,向南星本来也打算来这儿看望了商陆之后,就直奔饭馆。

  赵伯言虽然下班时间比向南星晚很多,但赵伯言所在的长椿医院离约定的饭店比较近,向南星猜赵伯言肯定比她早到,赵伯言却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多陪陪他?”

  “你是真心希望我陪着商陆呢,还是希望饭局我就别去了,你好和迟佳单独吃顿饭?”

  “嘿嘿。”

  赵伯言这笑声足够说明一切了,向南星抬杠:“我偏不!”

  说着就要拉开大门走人。

  却在开门的一瞬猛地一顿。

  玄关的鞋柜上,随意地扔着个她非常眼熟的荧光手绳——

  那是酒吧的入场凭证,她上回和迟佳去工体的酒吧,入场时服务生往她和迟佳手上都套了个。

  *

  向南星不等赵伯言再说些什么,已挂了电话,拿起那荧光手绳。

  手绳正中央,镂空刻印着酒吧的名字——

  VICS。

  这家酒吧就在她上回和迟佳去的那家MIX的正对面。

  她之前两次路过鞋柜,都太匆忙,没看见这手绳,至于这手绳到底是哪来的……

  赵伯言自从去了长椿医院上班,就彻底不住这公寓了,手绳肯定不是赵伯言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生病了还往酒吧跑?

  够潇洒的……

  一想到自己夜不能寐时,卧室里那位却在酒吧里尽览短裙高跟大白腿,向南星甩手就把荧光手绳扔回鞋柜。

  想也没想就往回走。

  闷头回到卧室门外,手都握住门把了,才被重新归位的理智攫住。

  她现在进去能干嘛?

  不由分说把他摇醒,让他把她买的药吐出来?

  都快26岁的人了,俨然已经没有了任性妄为的资本。

  握在门把上的手无力垂下,向南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

  手撑着额头,烦。

  茶几上乱得不行,一堆文件资料摊得到处都是,放眼望去中英文都有,向南星看着更烦。

  商陆应该是把这一隅当书房在用。

  向南星记得赵伯言读研那会儿买了这套公寓后,把原本的书房改成了放手办的房间,赵伯言的那些手办大概还在这套公寓里放着,没有搬走,商陆也就只能在茶几上工作了。

  一想到面前这些文件都是商陆的宝贝,向南星直接抬脚,用脚丫子把它们全扫到地毯上。

  包括他的笔记本电脑。

  总算心理平衡些。

  然而,当向南星无意瞥见电脑屏幕反射出她的脸时,又生生一僵。

  那得意的,使坏的表情……

  自己怎么这么幼稚?

  再张看着面前如雪片般被扫落在地的文件,向南星顿时又有些后悔——毕竟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又只得硬着头皮弯腰去捡。

  一边捡一边顺道看一眼,这些究竟是什么文件。

  可惜大部分的英文,向南星匆匆扫了几眼就不愿再看。

  她大学那会儿英语成绩还挺好,虽然口语一般,但敢说敢练,四六级考得也都是高分,毕业这短短几年,却把这些全还给了老师。

  她一中医,工作上也压根用不上英语,如今一看到大段大段的英文,几乎条件反射扔一边去。

  当然被她扫落的文件里也有不少是中文。向南星一张一张捡起——

  看来商陆最近确实见了不少投资机构,光合作意向书,茶几上都好几本,但投资机构的意向似乎是全都是和s-lab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