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的腹部用酒精棉球清理干净,飞快的用缝合线将伤口缝合,再将他提供的金创药撒在伤口上。这才转向肩头的箭伤。我瞥了他一眼,他竟是面不改色,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此人之猛,绝对可以媲美关云长了。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仍不停,从背后将箭头剪下来,然后中箭的部位微微划了一个口子,将箭抽出,缝合、敷药、绷带包扎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中,他连吭都未吭一声,好似那中箭之人并非他本人一般。

将手上的血腥在温泉水中洗净,我拍了一下在旁边绕来绕去的小乖的脑袋,示意它去抓一只猎物来。再将所有的器具收拾好,这才解开了他眼睛上的布巾。

今天这么一折腾,很难保障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因为伤口而发烧,毕竟这古代条件这么简陋,所有的器械也没有办法彻底消毒,只希望他命硬一点。正胡乱想着,便听他说道:“姑娘,可否递给我一颗红色丸药!”

我自然照办,他接过药丸在口中咀嚼了一会儿,方才咽下。那药虽然极补,但也是极苦,若是常人,直接吞下去都受不住,何况像他这般细嚼慢咽!从刚刚的疗伤到现在的服药,他能人所不能,可以想见平日里过的是何种日子!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沉默。而他也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空气有几分凝滞,我站在温泉边,微风吹来,带来阵阵荷花的香气。蜜蜂和蝴蝶依旧穿梭在花叶之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可是终究有什么不同了。原本以为这里会是个世外桃源,如今看来,还是我自己想得太简单。

正在这时,只见小乖咬着一只倒霉的兔子,志得意满的回来了。我奖赏的摸摸它的头,看它一气狼吞虎咽,小乖还小,吃起活物来并不利索,兔子的血肉很快溅得四处都是,这也正是我想要的伪装。

一切就绪就不需要再耽搁了,我转过头看他,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一只蝴蝶从我们中间幽幽飞过,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对视。我这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对他做了一个“走”的手势。

他的目光又回复了那种高深莫测的深邃沉静。我走过去,将盖在他重点部位的我的那条浴巾打了个结以策安全,正打算扶他,他已经摸着石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太强悍了,套句三国里华佗的感喟,真天神也!明明如白玉雕成,美得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般,可是他的神经线,却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足以让无数“铁汉”相形见绌,肃然起敬。

只是这样的强悍,足以为他的危险系数再加个N次方…

第六十一章

他拂袖而去,殿门发出轰然巨响,将茫然的我留在原地。

到最后还是伤了吧!庄明月,你还真是个笨蛋。我闭上眼睛,眼泪夺眶而出。云旭啊,我怎么会不明白,其实我们都一样,明明早已知道了结果,但还是宁愿闭着眼睛佯作不知,不到最后仍不死心。

可是我又能如何?难道真的要走到他面前,直接告诉他:hey,皇帝大人,此明月非彼明月,所以那个和林皓谈恋爱的人真的不是我。如果真的有错的话,也是你先认错了老婆!你问我从哪里来,不好意思,等我先换算好时差我们再来探讨这个问题,如何?

“娘娘,娘娘!”有人在我耳边大声唤道,传入耳膜之中,都是破碎的回音。我想出言制止,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在脑子的深处藏着一只火炉,直烤得双眼发焦,脑浆沸腾成一片,可是为什么这样还是会觉得好冷?

事到如今,应该是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吧。那么不如就这样睡过去,也许一觉醒来,这一切就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行,谢朝阳、鱼姑姑、暗香、疏影他们的身影一下子涌入我的脑海,如果让他就这样走了,那他们也会被皇帝的怒火殃及。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否则真的就会一切都来不及。

我回过神来,转头才发现暗香和锦绣都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暗香眼中泪光晶莹,已经哭出来了,有些哽咽地说道:

“娘娘,疏影——疏影她带着您的手记,追皇上去了。”

疏影,终究还是免不了让身边的人替自己担忧,若疏影有什么不测,那便都是我的错。

“皇上和疏影,前后差了多久出凤仪宫?”已经没有时间迟疑,我必须要马上心动,带上她俩人,我们直接向大门进发。

“皇上才出宫,疏影便追去了。”锦绣忙道。

应该是能追上吗?我心里想着,宫门已经近在眼前。我直接询问大门的守卫,守卫回答我,皇帝前进的路线,竟是径直往后宫去了。

“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暗香急得泪流满面。

我略加思索,决定还是赌了,我赌疏影的出现,能够挽留他的脚步。他会急于问清真相,而将林美人那边的事情先放放。调查这种“丑闻”,自然是龙泉宫最为合适。

“去龙泉宫!”

龙泉宫看起来还没什么异样,随便抓了个小太监问话,便得知皇帝在御书房的消息,我加紧脚步走到御书房廊下,便看到李福海迎了出来,向我躬身施礼。

“李公公,本宫欲求见皇上,请公公代为通禀。”

“娘娘,皇上吩咐老奴,若娘娘到了,先请至两仪殿稍息。娘娘,请!”

“有劳李公公了,既然皇上有事,本宫也不敢贸然打断,本宫在这里等便可。”

“这——”李福海有些犹豫地看着我。

“公公不必为难,皇上若怪罪下来,本宫自然一力承担。”

如今疏影就在这门中,皇帝问话,若稍有差池,只怕小命难保。云旭虽不是嗜杀之人,但是气头之上,又有谁能保证他会有什么举动。万一疏影出了事,我又如何去面对暗香,如何面对内心深处的自己?

“外面天寒地冻,娘娘万金之躯——娘娘若信得过老奴,不如先至偏殿。”李福海轻轻说道。

“如此,这边之事我便安心托给公公了,请公公代为周旋,明月不胜感激。”我轻声说道。李福海久居宫中,自然知道轻重,只要他肯相助,至少就算出了事,也能等到我赶到的时候。而我也该好好酝酿下,见到了他到底该说些什么,才能平安化解这次的危机。

手中有书,却生平第一次无法用阅读来平复内心的焦躁,原来等待会让时间变得漫长。我担心疏影的安危,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皇帝,心情也就更急躁。可暗香那样殷殷地看着我,如果我将这股紧张宣泄出来,只怕她就要崩溃了,只好装出胸有成竹不动声色,静待那一刻的到来。

殿门开阖,光线将他的影子折在我的身上,我抬起头,背着光他脸上的神情看也看不清,慢慢站起身,无论是风暴还是苦雨,我都必须迎上去。

这是命运的捉弄,我又如何逃得掉。

他是独自一人,疏影并不在身后,我心中一沉。

“暗香,锦绣,你们退下吧。”

“娘娘——”暗香的声音有些压抑,锦绣的声音却更高,应了一声“是”,匆匆而去。

“疏影呢?”我先发制人,直接问道,已经不是绕弯子的时候了。

“她去了林雪如处。”云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可有话对我说?”

“云旭,你可信我?”我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眼。那双辉映着全世界星辰的双眸,深邃而冷寂,没有半分情绪。

“弯弯,你可信我?”他以疑问代替了回答。

面对他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我与他相识至今,除了那个我无法说出口的穿越秘密,我不曾对他说过违心之语。他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我也告诉自己任何时候两人都要真心以对。我们曾并肩站在高处,共同御敌;也对彼此许下承诺,牵着手永远不放。可是,在这所有之后的是“可是”——

无论我还是他,都不可能全心的相信,那是就算再多的相爱也填不满的空洞,那是心底的某处,不能被窥视的角落。

他为江山可以付出的种种,我永远不愿能诉之于口的过去。

“弯弯,我想看到的,不是这个!”他将手记放在桌子上,手指轻抚我的脸:“这不是我要的那个你!”

我的脑中轰然作响,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

“若这手记里的那人不是你,于我又有何用?”他的声音很平淡,把谢明月的过去一笔抹煞。

是啊,只怕从他有记忆开始,所认识的女子便都是这般一心只为君恩。若我不是知道谢明月的心事,只怕也会觉得她与这后宫里其他可悲的女子,并无多少分别吧。

可是我知道谢明月是怎样的女子,更可笑的是,我与皇帝之间的感情,需要这本她用来粉饰这一切的手记来挽回。

其实从看到那套男装和那首诗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为什么林皓会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为什么林雪如会将寒衣带入深宫,为什么谢明月会郁郁寡欢而终,为什么那手记里的谢明月,会是那样的敏感尖锐。

有着那样至真至性的双亲,又从小和朝阳那样的兄长一起受教育长大,她敢于穿着男装出门见世界,又如何会固步自封于后宫方寸之间?

既然已经有了林皓这个情人,也已经决定赴死,那么这本手记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能挂在谢明月心上的,也只有谢家的未来吧。她以为留下了这本手记,皇帝会看在结发之情的份上,就算将来文家有难,也不会牵拖谢家。

这本手记是我在这皇宫里最初的依靠,却不想只是一段永远无法见光的爱情最后的伏笔;因为它我误判了整个形势,也遇见了一段不可能爱情。如今当我来不及知晓的过去纷至沓来,又是它,最终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我的辗转反侧,他的孜孜以求,她的苦心孤诣,原来都是建立在这样一段海市蜃楼爱情的基础上,也许这才是上天最大的玩笑。

这一刻我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强自镇定下来,无论如何不是我的身份被拆穿,想来也是,借尸还魂已经够惊悚,何况我是穿越而来,就算皇帝再精明,只怕也想不到,这身体已经换了主人。

“若疏影有不敬之处,也都是为我。你不要降罪于她。” 他已经肯相信我了吗?我心下还是有些忐忑,但是毕竟事关疏影的性命,我还是得先表明立场。

“果然如此,你虽然来了,却不是为我。”云旭长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心已死,所以我便是拼尽所有,也不能暖它半分,这便是天谴吗?”

我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中有一种悲凉,哽住了我的呼吸。

“弯弯,你问我是否信你,你呢,你又可曾有一刻,真的信过我?”他自嘲似的一笑,说道:“你可知道有多少次,我甚至盼着你干脆地质问我‘江山和你孰重孰轻’,可是你却一次都不曾问过。可这都是奢求,现在的你,如果我不问,你便永远也不会说吧!”

我只觉得两颊发冷,泪水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打湿了我的心,夺去了所有的力气,发不出声音来,我只能摇头当作回答。

“若我问你,你便会答我,你懂我。是啊,弯弯,全天下又有谁比你更懂我?可是你可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这句懂我!那次你被谋害几乎送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我明知是谁做下的,却不能动他。那时我多么希望你能哭着让我为你做主,可是你却反过来安抚我。那时我便知道了,你心里不曾有一刻忘记你皇后的身份,如果我只是云旭而你只是弯弯,你是否还会为了我这般委曲求全?”

他伸手帮我抹去脸上的泪痕,继续说道:

“如今这泪水,可是为我流的?弯弯,你可知道,父皇将皇位交予我那日曾说,我在他的子嗣之中,最能耐寂寞。可笑啊,人都是贪心的,如果不曾让我遇上这样的一个你——”

第六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新,倒计时最后一章,终于要完结了,乃们就要解脱了。

很有爱的新文封面欣赏,超感谢清歌吟屏童鞋,请点我点我点我点我!!!

“我信过你!”我终于找回了支离破碎的声音,冲口说道:“我信过你,云旭。行宫山顶那日,你说的,我到现在也相信。”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本来沉寂的双眸中,焰光隐隐跳动,殷殷看着我。

他说的都对,从开始到现在,每一次都是他主动说爱,而我所做每一次回应,也只是基于皇后谢明月的身份,为皇帝云旭,为碧落江山而迎合。

只是我从来不觉得这样是错,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这碧落江山更重,他可以为了我舍弃生命,却也可以为天下舍弃我。

我以为他爱我,是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不会将爱情当作人生的全部。也许这样说有些狡猾,这样的爱情比较没有负担。可是他现在对我说,如果不曾遇到我——

那我曾经以为的了解,曾经以为的付出,又算什么!

可恶,为什么无论我怎样让自己平静,身体还是无助的抖动?为什么无论怎样告诉自己早知道结束的这天会到来,心还是这么痛?

“那你呢,你可曾想过,为何我将这皇后的身份看的这般重?若我哭喊着问你江山与我孰轻孰重,你会如何回答?你可能看着我的眼睛说出我更重?若你说江山更重,我又情何以堪?云旭,你问问自己的心,是我给得太少,还是你求得太多?你有碧落江山有三千粉黛,我又有什么?这皇后的虚名,还是时时刻刻担心着一旦荣宠不再的寂寥?”

“你说我把皇帝看得比云旭重,可你又何尝不是将天下看得比自己更重?以皇后的身份与你并肩,难道不是你最需要我做的?若你不是以江山为最重,我又何须选择这条路?你扪心自问,我所做的桩桩件件,哪个不是为了你?如果你不是皇帝,海阔天高自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又何须顶着整个后宫的怨恨,在这里苦苦挣扎?”

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与担忧,我早已经无法负荷。他说我是他的天谴,他又何尝不是我的?上天为何要这样捉弄我,让我穿越了千年的光阴,却碰到了这么无力的爱情。

胳膊被轻轻一拉,我整个人就被带入他的怀抱。他环抱的双臂小心翼翼,可就是这样一个轻轻的碰触,仿佛触碰到了我身体里的某个开关,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只是这样哭着,是不是就能地老天荒?我忘记了一切,任凭泪水将自己淹没。

“皇上,娘娘,林才人到了。”在一片几近凝固的沉默之中,疏影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我擦去眼泪,他也站直了身体,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与争执,可只要我们还是帝后一天,这些纷纷扰扰,都必须共同去面对。

“疏影,先去唤李福海和暗香进来。”皇帝扬声道。

是啊,我的眼睛像核桃,他的衣服像抹布,这样的情形又如何见人!

手忙脚乱的一阵整理,我看着疏影,她的眼神仍旧是很紧张。是啊,虽然皇帝愿意相信他才是我爱到愿意为他去死的那个男人,但是并不代表谢明月和林皓的事情就这样掀过去了,对于我而言,我仍然无法解释那首诗的由来。寒衣本来就是林雪如最大的王牌,如果她说出了什么,我也只能抵死不承认了。

只是到现在我也没有搞清楚林雪如这样做的动机。她想要对付我,我能够理解,但是林皓是她的兄长,如果被皇帝认定我与林皓有私情,那林家也一并遭殃,她这样将自己的家族陷于万劫之地,到底所求为何?

林雪如从来都是深思熟虑的,她这次却一反常态孤注一掷,到底有什么目的?而且就算揭发皇后的私情成功,对揭发人而言也不会有半分好处,以皇帝的脾气秉性,怎么可能会容忍知道他曾戴过“绿帽子”的人苟活于世!她手上又有怎样的王牌,能让皇帝不得不将她轻轻放过?

这段时间一直有在私下调查林雪如,只知道林雪如似乎与先皇之前那朝的宫廷势力有过来往,却追查不到她这种力量从何而来。毕竟那个王朝已经是17年之前的事情,新皇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宫廷中的很多人都被“大赦”出宫,而老一辈的宫人也所剩无多,所以进展甚微。我看向正在整装的皇帝,以他对林雪如的态度判断,他一定已经知道了什么,却不曾与我说。

既然他已经知道,总有我会知道的那天,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我要如何过关。

走进安静的御书房,便看到二个女子一前一后跪在地上。皇帝牵着我的手从她们身旁走过,扶我坐在椅子上,却没有半点让她们平身的表示。

尴尬的沉默,我看了皇帝一眼,他抿了一口暗香送上来的茶,然后说道:“你便是寒衣?抬起头来,朕有话问你。”

跪在林雪如后方的女子抬起了头,视线掠过了皇帝,直接与看向我。那女子面容秀雅出众,即使些憔悴的痕迹,即使头上缠着白布条,却半分未减那纯净的美丽。只是那双眼微微泛着泪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孤勇,直直地看着我,仿佛在传达着什么,我却读不懂。

“真的是你——寒衣,你还有脸来!”还未等皇帝再说话,暗香已经跳了出来。

“暗香,退下!”我直接喝住她,抢在皇帝面前说话,暗香已经气昏了头,不要命了吗?这个时候只有我先下手,才能让伤害减少到最低:“皇上面前,岂容你出言无状?疏影,先记下了,回去将她这半年的俸禄缴了充公以儆效尤。”

“是!”疏影平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已经脱离了原本的紧张,我心里也略松了松。

“你可知这诗的来历?”皇帝将那张诗笺交给李福海,展示给了寒衣。

“回禀皇上,这诗笺是我家小姐所书所作,亦是由奴婢亲手交给世子。”寒衣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皇后,你如何说?”

无论如何不能承认,我的身后有朝阳,有两个宝宝,有鱼姑姑,有暗香疏影。就算有什么报应,都让我承担吧。

我酝酿好情绪正待回答,寒衣却突然说道:

“皇上不必问了,小姐她不说,全是为了奴婢。”

什么?我忍不住惊讶看向寒衣,她的回答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她到底想说什么?

“小姐与世子之间从无私情,是奴婢,奴婢一直私心恋慕世子。小姐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帮助奴婢。”寒衣说道:“皇上若不信,可以请世子来当面对质,他与我家小姐,不过是在诗会上有两面之缘,世子并不知小姐身份,奴婢却一见倾心。奴婢承夫人恩惠,自幼于小姐身边长大,小姐不嫌弃奴婢陋质,教奴婢读书习字,可奴婢却模仿了小姐的字迹,私下与世子书信往来。”

“林皓他也全不知情?”皇帝追问道。

“世子一直以为,与他书信往来之人便是小姐,奴婢只是为小姐书信传情,他们二人,皆被奴婢一人蒙在鼓中。小姐的诗,也是奴婢私下里拿了给世子,也因这首诗被小姐发觉,奴婢道出隐衷,小姐心慈,只得一并帮我隐瞒。也是我以命相逼,小姐才不得不助我私奔离家。这几年来,奴婢托小姐襄助,得以在世子身边服侍,已是向天偷来的福气。可笑的是林才人,她从太后娘娘处见了娘娘前年为太后寿诞所书的字幅,与她偷在世子府中看到的诗笺相符,便自以为得计,使人从世子府中将奴婢劫入宫中,强逼奴婢构陷小姐,不,是皇后娘娘,皇上请看——”

寒衣抬手扯下那布条,一道触目精心的血痂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趁着那光洁如玉的面容,格外触目惊心。

“林雪如,你如何说!”皇帝愤怒的拍了下桌子,喝问道。

“呵呵,不过成王败寇,臣妾能说什么?只是这般花言巧语,皇上也愿相信?”她抬起头,美丽的脸上都是怨毒,冷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好手段!”

“林雪如,机关算尽,自以为聪明的那个人,是你!”我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

寒衣轻轻一笑,看着我,那双充满了万语千言的眼睛,此刻因为泪水格外晶莹璀璨。

“小姐,是寒衣对不起您,您一心为我,我却被林才人所用,致使您清誉有损,谢家蒙羞。寒衣贱命不足为惜,不曾当面谢过您对寒衣的恩情,寒衣岂敢赴死!如今心愿已了——”

话音未落,她飞快地从头上拔下簪子刺入自己的咽喉,血一下喷溅出来,洒在镶着金丝云涡的汉白玉地板上,仿佛盛开的花朵。

我身边的暗香发出尖锐的叫喊声,扑过去抱起寒衣。我也赶忙过去,探向她腕间的脉搏,已经没有救了。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就在1分钟之前,寒衣还会哭会笑,不过转瞬之间,变成了一具尸体。我相信她心里对林皓的爱是真的,如果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林雪如心里莫名其妙的盘算,她也许会一直盘桓在林皓的身边,怀抱着自己的小幸福,日复一日的走下去。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我看向一脸麻木的林雪如,愤怒冲破了理智的堤坝,皇后的这个位置就这么的好,从前的淑妃也好,如今的林雪如也好,可以想见的未来里的王珞也好,她们每天鬼迷心窍了般心心念念,不都是为了未央正殿的那凤椅!

我走到林雪如的面前,一巴掌打掉她脸上的不屑。

“你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皇后之位,今天我便成全你!来人,把林才人架起来,去凤仪宫!”

“不需要,我自己走!”林雪如挣脱两边的钳制,高昂起头颅:“臣妾还没有被废的一日,便仍是皇上的嫔妃,臣妾的身子是皇上的,岂容下贱之人触碰!”

第六十三章(完结)

“不需要阻拦,让她坐!”我直视着林雪如。

繁复的凤纹,雕花的扶手,这金丝楠木散发的香气,曾让多少人迷失,宁愿用自己的血与别人的血去祭奠它的美丽。

凤仪宫,未央殿,全天下独一无人的,属于皇后的凤椅。

“照皇后的吩咐去做!”皇帝走到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与我十指交扣。不曾对视一眼,心里却莫明的安定。

林雪如冷冷地看着我,目光从我的脸上降到我们交握的手,停顿了一下,便整了整衣裳,缓缓走上台阶,站在凤椅旁边,轻抚那岁月打磨的纹路。

“便是坐了这个椅子又如何?天底下又有哪个位置,比它更可悲可叹?”看着她一脸端庄,好像真的变成了“皇后”的模样,我更是觉得可笑。

也许那句话真是对的,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如果能让我交换,我愿意用这众人艳羡的后位,交换平凡的生活。不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哪怕在市井之中孤独终老,我也心甘情愿。可惜啊,人世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淑妃也好,林雪如也好,王珞也好,她们从出生开始,就在为这个后位而努力,无论哪一个人,都能做个比我,比谢明月更好的皇后。

谢明月与性命一同舍弃了的,我从来也不曾想过去做的皇后。

“可悲可叹?比它更可悲可叹的是这后宫之中多少个女人睡梦中也忘不了的位置,却被像你这样的女人占据。谢明月,你最让人憎恨的就是这个,你以你的优越,践踏了这后宫之中所有人的荣耀。”

我能感觉到她的憎恶,像淬了毒的箭刺向我的心脏。我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后宫中所有女人的脸,仿佛都躲在那凤椅宽阔的靠背上,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那是让人承受不了的诅咒,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一天,就永远也逃脱不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要全心全意去“做”一个皇后,不正是因为我心底深处排斥“皇后”,排斥只有死亡才能解脱的,无法正常呼吸的日子?

这是皇帝与我的悲剧,何尝不是全后宫所有女子的悲剧!

“谢明月,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我和你不同,为这个位置去死,我死得其所。我智谋不足,配不上这位置,怨不得别人。”

一种相似的无力感又涌上了心头,林雪如与淑妃的面容,在我的视野里渐渐重合。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所追寻得到底不同,重要的是自己心甘情愿。

我抬起头看着她:“你死得其所也罢,心存怨恨也罢,都冲着我来,我亦无怨言。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与寒衣又有何相干?寒衣血泪未干,香魂不远,皇上,臣妾呈请您剥夺林雪如才人封诰,以威逼致死之罪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