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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手中提着装脏衣服的洗衣袋出来,发现叶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碍于服务员等着,君临只能小声道谢,说尺寸正合适。

“衣服洗好烘干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弄好之后我会送过来。先生您需要洗的衣服我过二十分钟来取可以吗?”

“可以。谢谢。”

君临想起叶岑刚才说的他吃亏的话,很有点恼羞成怒。因而明知该向他道谢,却什么都不肯说。

叶岑倒也见好就收,一言不发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看见君临双手抱膝将自己埋在沙发里,身上套着他的白衬衣,外面罩着毛巾浴衣,宽宽大大的,露出纤细白嫩的小腿。她赤足踏在地毯上,水慢慢从凌乱的发梢滴下,一双眼睛烟雨迷离般没有聚焦。

叶岑快步走回浴室,取了干净浴巾和吹风机出来。

君临接过,“谢谢。我泡了茶。先喝口水吧。”洗澡容易流矢水分,会口渴。

大约因为靠她太近,她温热的气息缓缓从他新换上的衬衣领口灌进去,引得他皮肤一阵颤栗。叶岑掩饰狼狈一般退了开去,走到一旁端起茶杯,却因为喝得太急不小心呛到气管,咳嗽起来。

这时服务员按响了门铃。叶岑把脏衣服交了出去,打电话到前台点餐。

君临坐着吹头发。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送餐的就来了。

叶岑坐到茶几旁,招呼君临过去吃面。

“蟹腿芦笋,很清淡么。”以为他会喜欢重口味的。绿油油的芦笋浮在金灿灿的汤面上,叫她食指大动。

叶岑道:“鸡汤煮的,小心烫。”油封住了汤面,热气不容易散。他本来想叫全蟹宴的,不过怕她吃多了蟹肉胃寒。叶岑以前替君临补习物理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她吃过胃药。不过叶岑不知道,那些药是左桐给的。

君临喝了一口汤,赞道:“很鲜。”一个不注意,长发自肩头滑落。叶岑眼明手快,长手一捞,替她将几缕发丝拂到耳朵后面。四目相对,一时寂寂。

落地玻璃外风雨肆虐,室内却一派静好,温暖如春。

友情客串

回到市区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叶岑一直把君临送到公寓楼前,看她进了安全门才开车离去。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亮了起来,照得刘真有些睁不开眼睛。“是他送你回来的吧?”刘真虽然看不清车里的叶岑,但她认识那辆车。她看见君临警觉地望向四周,忙摆手道:“你放心,就我一个人。”

君临没有听刘真的,掏出手机打给小区保安。保安在电话里确认只有刘真一个人进来。君临道:“她不是我姐姐,以后不要放她进来。暂时没事了。有事我会叫人。谢谢。”

刘真突然上前作势要攀住君临的胳膊,“君临,你帮帮我,帮帮我吧。求你了。”

君临退开一大步,慎戒地看着刘真。“你是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我…我到你们学校去找过你,可我怕你还记恨我,不敢跟你说话,就跟你到了这里。”

不用猜,刘真一定是跟楼里的住户一道进来的,她不知道君临住几楼,就在底楼电梯间守株待兔。

“你想干什么?”

“你大概听说了,我考进了师范大学。我不敢回家,你知道的,我爸会打我。但我要是交了住宿费就没钱吃饭了,你…你能不能收留我在你这里住一段日子?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厚着脸皮来求你的。”刘真知道君临一个人住,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事实上更主要的原因是刘明现在人大了,不愿意再跟老太太挤一间屋子,刘真原本的生存空间被他彻底侵占,已经没法在家待了。师范专业虽然学费不高,但对她们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刘俊肯出学费刘真已经感激不尽。她心里明白,要不是刘明一天比一天不像样子,家里是万万不肯替她出这笔学费的。刘俊到底也有养儿防老的思想,他明白刘明根本靠不住,所以才肯负担刘真读大学,又怕刘真记恨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对她们娘俩动手了。其实一个学期的住宿费也才一千多,家里也不是省不出来,但刘真总觉得手里除了基本的生活费还得存点钱。左右为难之下她想到了君临,怎么说她们都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她有困难,君临总不能袖手旁观。

君临轻声冷道:“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收留你?等哪天刘明再捅我一刀?不可能!你走吧。”当年何玲去学校求校长开除君临和刘真,君临当时想的是玉石俱焚也好。

刘真低声哀求道:“我保证不会让家里知道我住在你这里,也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

“不可能。”君临不想再跟刘真纠缠下去。当年一念之差,被刘真反锁教室以至哮喘复发的事,君临并没有追究。结果代价却是她永远失去了左桐。“你听好了,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也别想着带谁来报复,后果你承担不起。”

刘真闻言变了脸色,啐道:“别以为认了个有钱的爹就真成凤凰了。你骨子里跟我一样,谁都不比谁高贵。有本事你把自己身上的血放空了,再跟我说你不姓刘,咱俩没关系!”刘真想不到自己这样求君临,君临却一点情面都不讲。当年的事又不能怪她,她怎么知道会弄成那样。再说后来家里赔了好多钱,成天愁云惨雾的,她没少挨刘俊和老太太的打。

君临努力克制着气血翻涌,颤着手作势要拨电话:“你走不走?不走我让保安请你走。”

“好,我走!有什么了不起的!”刘真吃了那么多亏,渐渐也明白做人不能太硬气了,该服软的时候还就得服软,所以也没了不吃嗟来之食的想法。她琢磨着君临认的这个后爹这么有钱,将来没准用得上,所以今天来也有探探路的意思。没想到君临的态度那么强硬,一点情分都不念。

刘真大力甩上安全门,君临这才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刘真有一点说的是对的,不论法律如何规定,血缘的羁绊是套在君临身上,一辈子都无法取下的枷锁。

刘真来过后,君临一连好几天都心神不宁。她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当初应该参与住校,这样更灵活机动些。不过君临没想到的是,龚启明这枚已经引爆过的炸弹居然后坐力强劲。

事情的起因是有好事者将龚启明下跪表白的情景给录了下来,传到了校园网上。这本来也没什么,舆论倾向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为普遍大众观点,君临被誉为年度校花评比的沧海遗珠。谁知过了几天,下面跟帖的一个新注册的ID发了一张君临的照片,恰巧就是那天耿介让君临上车时两人的特写。照片中的耿介被拍成了事业有成、风度翩翩的中年成功人士,该ID还爆料君临被人包养云云。连她所住的公寓都被曝光,指为金屋藏娇。

君临总觉得最近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多了起来,但也只以为是龚启明那一跪给闹的,便没太放在心上,直到欧阳丹给她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好课后在图书馆见面。

欧阳丹刷开了网页,轻声道:“就是这个,你自己看吧。”

君临将帖子往下拉,一目十行地大约扫了一遍,皱眉道:“谁那么无聊。”她现在担心的不是流言,而是被人跟踪偷窥。她的警惕性也太差了点,先是刘真,后又是神秘拍照人。

欧阳丹道:“这些人就爱无中生有。以你们家的实力,你跟晓棠包养小白脸还差不多。”

君临笑道:“我等会发个短信给炎辰,恭贺他。”

“你还笑。如果我是你,都愁死了。你说谁这么缺德啊?”一顿,欧阳丹道:“炎辰可苦着呢,晓棠殿下初涉爱河,不淹死他也折腾得他奄奄一息。我看她公主病病入膏肓了,炎辰可得有李莲英的觉悟,否则工作容易出纰漏。”欧阳丹觉得挺有意思,君临跟君晓棠水火不容,却不妨碍自己同时跟这对不是姐妹的姐妹花保持友谊。

“谢谢你告诉我。否则我突然回头率那么高,还真当自己倾国倾城呢。”

“别贫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阿Q到把这帖子看做是自黑炒作吧?”

“网络技术方面,我不太懂。要不重金悬赏技术帝把那个爆料ID给人肉出来就解决了。”一顿,君临轻声自语道:“要不我找他吧。”

欧阳丹一看手机,道:“我先走了啊,一会儿还有课。如果舆论压力太大,千万不要跳河,要跳也跳我们系门口那个小水洼。大不了我发动所有认识的人回帖,当证人给你正名。”

“谢谢。万不得已只能如此了,我会记得给你五毛的。”

结果没等君临打电话给叶岑,一下课,叶岑已经等在她教室门口了。

叶岑上前就捞过君临书包,往自己肩上甩,然后拉起她的手就走。

君临想挣出来,无奈他扣得死紧。

“自我牺牲,给你辟谣。安分点,配合下。”

“…”

“只要我出现在你身边,谣言立刻不攻自破。”事实上叶岑已经用真身回过帖子了,他只说了一句话,谢谢那个陌生ID“把我女朋友拍得这么漂亮,可惜我当时在车里,否则就是我俩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张合照”。

叶岑跟帖之后,这个帖子俨然已经成为整个校园网最红的帖子,点击量连创新高。

“知道是谁干的?”

“你的老熟人,钱维丽。”

君临真的挺吃惊,她还以为是龚启明伤了自尊之后的逆袭之作,没想到是她。

君临一路被叶岑拉着来到人烟稀少的树林里。她觉得掌心微微濡湿,不知是他的汗还是自己的。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十指紧扣,感觉说不出地怪异。

风动,金色的树叶簌簌而下,飘落在君临的眼睛里,如同静谧湖泊上的倒影。叶岑想,她有一双秋色翻飞的眼睛。

“刚才那场,你打算收多少片酬?”君临的话打破了这份若有似无的旖旎。

“友情客串,行了吧?”叶岑甩脱了她的手,靠在水杉笔直的树干上。

君临听叶岑这样答,心里一阵轻松,也不去追究被握手的诡异感了。

君临刚想问为什么带她来这里,就看见钱维丽走了过来。

“你们俩还真勾搭在一起了。”钱维丽远远就看见叶岑站在君临身旁,等她走近,叶岑已经离开了。

君临不接她的话,直截了当问道:“照片是你发的?”

“是又怎么样?你对得起左桐吗?你害了他一条命,他走的时候才十六岁!十六岁!你倒好,转头就跟叶岑在一起了。”

“当年欧阳丹的情书也是你贴出去的吧?”

“她配不上左桐。”

钱维丽这样理直气壮,君临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

“我喜欢左桐,从十四岁开始就默默地喜欢他,一直喜欢了好多年。可他喜欢你。我虽然觉得你配不上他,但我希望你能一直记着他,永远不要忘记他,永远不会喜欢上别的男生。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另结新欢,他死得也太不值了!”

君临不想为自己辩解,也无从辩解。“你跟踪我?”

“他因为你,连命都没了。我希望你下地狱。可你却每天过得那么滋润,没了左桐,还有叶岑。左桐走了,于你不过就是人生中起落的一片小浪花,影响不到你分毫,你照样有好房子住着,好学校念着。”钱维丽绝不会承认她还对当年物理竞赛被君临打败的事耿耿于怀,甚至她后来高考志愿填君临被保送的学校,也未尝没有继续一较高下的意思。

“我很高兴你记得左桐。请你继续恨我。不管什么招数,我都接着。”君临平静地迎向钱维丽满含深重恨意的视线,轻声道:“但是有一点,我不会如你所愿毁掉自己的人生。相信左桐也不希望看到我这样做。我确实欠他一条命,但请恕我无法去死。”说罢,她踩着厚厚的落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树林。

不动则不伤

下午四点多,君临上完两节高等数学,坐着整理东西,突然感到有人戳她后背,反射性地回头。后排同系的一个女生用笔指了指门口:“你男朋友来了。”语气不乏羡慕。

君临一回头便看到叶岑站在走廊上。这厮就有这种本事,明明就是懒散,喜欢靠墙站,但愣是让人觉得玉树临风;明明就是冷冷地等闲不爱搭理人,但偏偏别人还以为他彬彬有礼。

看见君临出来,叶岑道:“陪我吃饭。”

两人去的是专门炒小锅菜的食堂,价格相对大锅饭贵了好几倍,加上现在五点都不到,人都没有两三个。

这里君临也经常来,相比外面的饭店,这儿的菜性价比还算高的。

“你发的帖子我看见了。”君临不会矫情到说“其实你不必这样”之类的话。她也不傻,叶岑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肯在人前给自己贴上她男朋友的标签,就算是玩,也玩得比从前大得多。当然,怎么说他都在明面上占了她便宜,君临更没有谢他的道理。

“虽说做戏做全套,但一切只是权宜之计。你不必想着怎么摆脱我。我下个月就飞美国,分手理由都是现成的。”虽然有自我调侃的成分在,但也是实情。不过因着这份调侃,他说这话的时候非但姿态不低,还带着两分洒脱的痞气。

“交换生?”君临倒不是太惊讶,以叶岑的能力和背景,不出国才是怪事。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嗯。”

“打算留在那里读研吗?”他们系好几个交换生都一去不回,毕竟纽约才是真正的国际金融中心,在华尔街工作更具有朝圣一般的象征意义。

“嗯。”

君临举起可乐道:“祝你一切顺利。”

“你怎么就那么兴高采烈呢?” 没有了自以为是的偏见和年少目中无人的傲慢,叶岑觉得自己找到了更舒适的状态面对君临,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君临噗嗤一笑:“别人我不知道,但你这根风筝线一定不会断的。”叶家家大业大,君临并不认为叶岑白手起家是明智之举,他跟她不一样,该去争去抢的不必手下留情。

“就不能伤感一点吗…”叶岑灌下一大口琥珀色的啤酒,笑看她,眼睛仿佛也染上了一层琥珀色,氤氲流动。

君临主动开了一罐啤酒,道:“我也喝一点,就当替你饯行。”

叶岑见她皱眉,笑问:“很难喝?”

“嗯。”君临点头道:“我以前只喝过红酒和香槟。想不到啤酒这么苦涩。”君临心里明白,这口酒下去,一别就是两三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所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就连她自己也一直向往远走高飞。

君临从未喝过劣质酒,没想到才一点啤酒就上头,几口下去头疼得厉害。叶岑看出了她的不适,将她面前的啤酒拿开,自己也不喝了,“吃菜吧。空腹喝酒不好。”

吃过饭,叶岑步行送君临回公寓。夜色映衬下的车河代替星辉,将人流映照成月光下涌动的粼粼潮水。叶岑觉得奇怪,她明明是那样纤弱的一个人,独自沉浮于世,却不带半点惊慌。大约身旁的人经历过失去,所以不怕失去。又或者他实在高估了自己,他又何曾是她的得到。

月色微熏,长街寂寂。君临只说了“再见”两个字算是告别。等她上楼打开了阁楼上的走马灯,却看见一道颀长身影靠在路灯杆子上。他低着头在抽烟。君临居高临下看不到叶岑的表情。

走马灯的光打在君临脸上一圈又一圈。楼下的人一支又一支地吸烟。他不走,她就这么看着…

君临以为那次小酌就是最后的告别,没想到两周后的一个深夜,她接到一通陌生来电,却是莫子航。

他也不问她在哪里,直接道:“叶岑喝多了,你过来一趟。”

君临记下地址,换了件外套便下楼去拦车。去的是著名的酒吧街,包房灯光昏暗,烛火飘摇,男男女女人影绰绰。

还是莫子航先看见的君临,立刻高声招呼她过去。

君临本以为叶岑必然已经醉得人事不省,哪想到他好端端靠在沙发里,对着她笑。

早有人注意到君临进来,原以为是莫子航新交的女朋友,喊来亮相的。待看见叶岑撩过沙发靠背上的外套起身要走,才看出了苗头,七嘴八舌嚷嚷着要叶岑这个东道介绍。叶岑也不理会,自顾自穿衣。众人哪里肯依,都起哄着要君临罚过酒才能放行。

叶岑也不看君临,劫过递到她面前的一杯Tequila ,仰头一饮而尽。众人看他破天荒替女孩儿挡酒,不禁哄然,越发叫嚣着代喝第二杯。

叶岑也不推脱,连饮两杯之后,精亮眸光一转,不疾不徐地道:“我先走了,你们尽兴。子航待会儿替我签单。”

一道玩的都知道叶岑的脾气,便迂回着向莫子航打听君临的来历。有个画烟熏妆穿着前卫的女生很有几分不服气地道:“到酒吧来素面朝天,装纯给谁看!”圈子里不乏有心撮合两人的便附和道:“看着清清淡淡的,应该过几天就腻了。”

莫子航一概不接话头。他刚才瞧得真真的,叶岑整晚都心不在焉,把同一个十一位的手机号码反复按了三遍都没拨出去。看得莫子航都会背了,索性替他打了出去,接起来的果真是那位。这些人倘若知道谁才是没底气的那个,恐怕得惊得把酒喷出来。

大厅里越发幽暗,蓝调轻摇滚起伏的和音里暧昧蛰伏。君临躲开了叶岑向身后递过来的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紧跟着他穿过舞池。

晚风清扬,揉入深秋的萧瑟,跟刚才灯红酒绿的蓄势待发相比,一切都显得太沉寂了。

君临也知道其他的所谓富二代都有自己的圈子,包括君晓棠。君临虽然从未将自己如此定位,只隐约觉得抛开纨绔这一层不说,适当拓宽自己的社交圈也是好的。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踏进叶岑的圈子。

“冷吗?”

君临将风衣领子竖起,摇摇头。刚才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生喝酒的样子是可以用倜傥来形容的。叶岑的头发有点长了,喝酒的时候唇边带笑,倒是比平时多几分暖意,只是样子依然玩世不恭,看谁都浮光掠影不过心似的。此刻身旁的人靠得太近,两分酒气漫过来,却并不惹人厌弃。他的眼睛像是被酒润过,显得特别有神采。

“我想你不会喜欢刚才那样的场合。”话一出口才觉得像是解释。叶岑自嘲一笑,仿佛连他自己都不习惯这样心理上的屈从。

“我想也是。我既不会喝酒,也不会唱歌。”

圈子里有好些人大学里交了同校的女朋友,大多数挺清纯,初来聚会都不适应这种超越年龄的纸醉金迷。有被认为木的,拿不出手的,小家子气的。叶岑曾经也毫无怜悯之心地轻视过这些女孩子,倒不是因为所谓的没见过世面,而是她们面对浮华之气自然而然生出的怯弱。他喜欢君临刚才的坦然,更喜欢她说自己不会喝酒唱歌时坦率的样子。

叶岑试着不去揣测君临为什么愿意来。本质上他排斥自己的情绪受到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他也不是没有排斥过因她而起的情绪波动,但叶岑渐渐觉得坦然接受也是自我掌控的一种。这种感觉于他而言是新奇的,畅快的,却也是困惑的,不确定的。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由着性子去探索,但现阶段他还前途未卜,给不了她任何承诺,缄默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不过有一句话叶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喜欢他什么?”

“他像光源一样,很温暖。还记得那天你替我打伞送我回家吗?”

“记得。”

“我淋了雨,肩膀疼。他第二天送了药给我。”

叶岑突然停下脚步。他记得那天她在自己伞下淋了雨,也记得第二天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麝香味。原来如此。

“还有我腿伤的时候,他每天都背我下楼。”

腿伤也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原来自己在她那里是有前科的,叶岑不禁苦笑。

叶岑禁不住想,如果左桐在她过去的记忆里代表一道光,那他自己无疑就是阴霾。包括他当时发短信问君晓棠君临的手机号码,也绝非出于好心。还有最后的最后,他对她惹上的麻烦视若无睹,左桐却为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一切都是冥冥注定。

她叙述过往的语调,在朦胧夜色中,在璀璨的灯火里,别样地轻缓,好像在回顾一个最美的梦。

没有人比叶岑更明白,君临是在用过去武装自己,用最轻柔却予他而言杀伤力最强的武器在防御。这比任何一种愤怒和怨恨都更能刺伤他。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她是一片荆棘,他原本打算绕开的,如今却由不得自己了。

不动则不伤。到底是进,是退?

归来

君临一走进饭店大堂便看见西装革履,身光颈靓的炎辰,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完全刷新记忆中的青涩印象。

她忽然想起“身光颈靓”这个词还是在加州读书时跟同专业的香港同学学的,转眼毕业都已经三年多。却不知炎辰眼中自己这个老同学又是如何沧海桑田的模样,心下不免唏嘘。

炎辰也一眼就认出了君临。她一身休闲装掩不去气质上的干练,样貌一如往昔,只是眉目显得越发沉静了些。炎辰连忙起身招呼君临落座。

“何伯母的事你多费心了。”何玲去世的时候君临还未回国,一切事宜都由炎辰出面操办。

“应该的。”

“什么时候入葬?”

“月底,到时候我会通知你。”这几年君临经常汇款给炎辰,托他转交何玲。两人也通过几次越洋电话,因而对彼此的近况都还算了解。

“晓棠下月初婚礼。”君临选择直截了当。君晓棠跟炎辰大一就在一起了,交往整整八年。原本去年两家人就有意向安排婚礼,却不想半路杀出个林志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