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见乐得都不行了,捧着肚子哼哧哼哧直笑,他伸出食指戳戳我肉肉的小肚子说:“要不,你来?”

我还能怕他不成?打游戏咱可是行家里手,一路高歌猛进,所向披靡,得意得一个劲儿地摇脑袋。

他见了颇为赞赏地拍了拍我的头。

大老板不太懂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小游戏。麻将常玩,而且通常情况下还都是玩大的,扑克牌打得却不如我,我把自己在大学宿舍里学到的扑克牌文化充分地在他那里发扬光大,晚上闲来无事就和他一起抱着抱枕坐在摆着玫瑰的长桌子旁打牌,赢来的小钱装进自己小熊维尼的睡衣口袋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拿手拍一拍。

这个时候心里的满足可不是一小点儿。

这个晚上,上楼睡觉之前我把装在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战利品拿出来数了数,两万多的现金加一块全球限量的陀飞轮腕表,这是我忙活了一晚上的战果,我捧着钱和手表笑啊笑的,笑得连眼睛缝儿都快没了。

管家站在边儿上看了我俩一晚上,此刻根本就已经乐得站不住脚了。

我把那些现金和手表摞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食指得意洋洋地在上头弹啊弹的,我问他说:“顾老板,现在你还服我不服啊?”

他眯着眼睛看看我,挑挑眉说:“服,怎么能够不服呢?”

我“扑哧”一声就笑出来。

他学我的样子好整以暇地弹着自己面前的桌面,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我说:“这样就满足了吗,菲菲?”

我正把他刚才输给我的那块陀飞轮给套在自己手腕上上上下下地撸着玩儿,闻言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他笑了一下坐直身体,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表情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菲菲,我有数不清的好东西等着你来赢,只要你高兴,我随时奉陪。”

第十五章

我当然不能真的把顾修宸的腕表给赢走。

当天晚上还给他后,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个更为丰厚的礼物:一枚罕见的令人惊艳的钻石胸针。两朵白金打造的玫瑰花芯分别镶着一颗十克拉的蓝色彩钻,花瓣层层叠叠,像经雨过后的蓝色妖姬那样诱惑柔媚,让人一见就有些爱不释手。

佣人把它小心翼翼地镶在我那件湖绿色的Chanel小外套上,下身与之相配的是一条纯白色的粉淑女粉纯情的百褶裙子。

我在心里盘算着戴上这枚胸针的女人该有多漂亮,人人都说钻石是女人最好最好的朋友,现在看来,有这样一个能够彰显身份的“朋友”那感觉其实一点儿也不坏。

我穿着我的小套装、戴着顾修宸给我的彩钻胸针围着餐桌绕两圈,顾修宸正在餐桌边儿上专心致志地吃早餐,看见我,没说话,头埋下去继续努力加餐饭。

我心里那叫一个悲哀呀,慢腾腾地走过去戳戳他肩膀说:“喂,怎么样?漂不漂亮啊?”

他慢腾腾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慢腾腾地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拿餐刀往自己手里的面包上抹黄油,肩膀却微不可察地抖动着。

我的耳朵后头顿时就有些发热,拧着眉头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喂,顾老大!”

他一听立马抬头:“什么?”一脸笑意地看着我,眼里头亮晶晶的,隐隐似有光华闪动。我挺直腰杆一脸期待地伸手指了指我自己。

他看一眼我就自顾自地低下头去继续抖肩膀。

我为此气愤难当,气呼呼地鼓着嘴问他:“不漂亮吗?”

他抬起头来再看了我一眼,扭头继续吃早餐之前施施然地扔下了一句:

“漂亮。”

胸针是由大老板在半年前的一场慈善晚宴上投得的,用它可以在北京城最贵的豪宅区里另置一套产业。我把它取下来放进原来的小盒子里,脱下小套装换上平时常穿的T恤衫和牛仔裤,背着包包蹦蹦跳跳地跑下楼,顾修宸站在楼梯旁边叫住我:

“你要去哪儿,菲菲?”

我在心里稍稍地盘算了一小下,我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没有见过袁睿了,理所当然是要出去约会。

我大大咧咧地甩下脚上的拖鞋说:“出去逛逛,顺便再找朋友叙叙旧。”

他慢腾腾地朝我走过来:“外面到处都在隔离,人人都是能不出去就尽量待在家里,你没事儿往外面瞎跑什么呀?”

“你还不是一样整天都往外面跑?”我穿好鞋子站起来,用力地跺了两下脚说,“‘非典’要防,日子要过,街也得照逛不误,也不能老待在家里长蘑菇呀!”

他笑了一下,转身在客厅的茶几上抽了根烟含在嘴里,点燃了以后先吸一口才慢悠悠地问我说:

“想男朋友啦?”

我被他问得脸上有些发热,想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隔着缭绕的烟圈看不清表情,只是说:“那他想你吗?”

我迟疑了一秒又点了一下头:“那是自然的啊!”

他笑起来:“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这么久他都不来找你呢?

你生病了,这么久,他有来看过你吗?

他好像并不关心你呀…”

我的心里有一丝小小的酸痛的情绪被他的问题给慢慢地勾了起来,这也是我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在纠结的问题,为什么袁睿他都不来看我呢?为什么每天都是我在打电话找他?为什么他这半个月来从来都没有主动关心过我一回?

从我对面的落地窗里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小区的风景,一大片蔚蓝的湖水和开阔的绿色草皮简直可以媲美度假村,这里是全北京最有名的富人区,别说现在北京正在闹“非典”了,就算是平时,普通人轻易也进不来。我看着顾修宸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说:

“他现在暂时还进不来。”

顾修宸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温度,说:“那他以后可以进来吗?”

这里的业主全部都是北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商贾名流,凭袁睿,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他能够进得来吗?

我咬着嘴唇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我说:“有点儿困难。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事在人为!”

他笑起来,站起来吩咐管家给我备车,自己也转身上楼换衣服准备回公司。我看着院子里那几辆金光闪闪的车子说:

“不用了宸哥哥,我自己坐车就行。”

他上楼的脚步突然间就停了下来,慢腾腾地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说:

“菲菲,为什么非要你去迁就他?为什么他就不能来追赶你?想要爬到别人够不到的位置上来,他首先要学的就是怎么放低姿态!要不今天你就给我乖乖地待在家里,要不你就安心地接受我的安排,我给你选择了菲菲!”

我心里其实非常不能接受别人批评袁睿。因为贫穷从来都不是他的过错,他不像顾修宸和顾修捷那样含着金钥匙出生,一落地就注定会高人一等。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好像《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和杨康,郭靖一直到四岁时都还笨得像个闷嘴葫芦,杨康却已生得天真烂漫;郭靖在遇到江南七怪之前整天都在大草原上扛揍,杨康却已经跟着丘处机把剑法给学得有模有样,先天的条件决定他们后天一定会有所差距,可是最后郭靖还不是一样凭借自身的努力变成一代大侠了吗?

我这样想着,可是心里却仍然有点儿生顾修宸的气,同时更加地心疼袁睿。贫穷不是他的错,他幼年丧父,他很小就要操持家务,他孝顺母亲疼惜妹妹,他聪明努力,他勤奋好学,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地向上爬,他这样做究竟有什么不对?!

第十六章

我在袁家并没有见到袁睿。

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告诉我,袁睿的母亲前两天生火做饭时突然昏厥过去,袁睿和袁蕾已经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原本十分常见的糖尿病演变成了致命的尿毒症,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很快就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然而袁睿根本没有跟我提过。

我掏出兜里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中国移动那个惹人厌的女声又在耳边冷冷冰冰地重复: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顾家的司机站在小胡同口的老槐树下等我,我走过去试着向他打听:

“你知道XX医院怎么走吗?我现在就要去那里。”

然而我去的那家医院里从头都尾都没有收治过一个叫做“许英”的女病人,袁睿和袁蕾的名字也没有在那里登记过。

我自己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子上给袁睿打电话,不出所料还是关机。

这个男孩儿一向都不是那么没谱的人,关键时候无法联络,只能证明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我打电话找了所有可能知情的朋友,就连他最好的哥们儿都说袁睿这阵子压根儿就没有找过他。

五月份,北京的天气其实并不热,可是我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仍然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后背上汗涔涔的,额头和手心里的汗也跟着出来了。

街边的悬铃木下有个小卖店,我自己走过去买了一瓶矿泉水来喝,然后又爬上车子回到京郊的那颗老槐树下。

袁睿他总得回家的是不是?

我坐在通往他家的小胡同口等他,原来心里还只是担心,为他着急,可是随着等待的时间一点一滴地变长,心里却慢慢升腾起越来越多的委屈——他什么事儿都不让我知道。

天快黑的时候司机走回来叫我,给我看看他手表上的时间,顾老板交代他晚饭之前必须把我送回家。

我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呀?

自己一个人跑到院子后面的篮球架下打球,筋疲力竭,然后我一屁股就瘫倒在草地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愿再动一下。

顾修宸从院子前面绕过来,白衬衫,牛仔裤,186公分的身材看上去非常的挺拔帅气,那样子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袁睿,那个男孩子有一张更加秀气无害的脸,身材略显单薄,腰杆子也远不像我眼前的这个人,永远挺得那么理直气壮而又蛮不讲理!

我今天没找到袁睿心情正不爽,他早上指责袁睿的那些话我都还记得,所以我把头一扭不想理他。

他抻着腿在我身边坐下来,我一赌气,抓起手边的篮球就向球篮里投去,谁知道一击不中、篮球撞到篮板上,“嗖”的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又飞回来,我下意识就想伸手抱住脑袋,边儿上顾修宸把长臂一伸,一抬手就把球给截住了,然后他再一抬手,那篮球就像长了眼似地“嗖”一下又飞进了球篮里。

我也不着急佩服他了。

这个人是个无所不能的大老板。

我只是担心袁睿,我的袁睿既贫穷又没有什么可利用的社会关系,关键时刻还不知道状况怎么样,现在在哪里,可以找些什么人帮忙。

顾修宸伸手过来摸摸我的脑袋,见我不说话,轻轻笑了一声说:

“瞧瞧你这样子,怎么还跟小娃娃时一模一样?”

我扭头看着他。

“你六岁的时候跟你妈妈发脾气,一个人偷偷地跑出去玩耍,我把你从大街上提溜回来的时候你当时就是这么瞪着我的。”

我一听连忙收回眼神,讪讪地垂下头去挠了挠脑袋。

顾修宸一见就笑起来,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回屋吧,再晚饭菜就该凉了,你逛了一整天肚子难道都不觉得饿?”说完就要伸手拉我起来,我拽着他的胳膊刚一起身,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扑通”一声又坐回去了。

他一脸奇怪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只觉得两颊发烫,耳朵后头跟着了火一样,讪讪地小声说:

“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想再坐一会儿。”

顾修宸站在原地看着我,单手叉腰,样子似乎有些上火,语气硬梆梆地叫我的名字:

“菲菲…”

我的脸蛋热得简直快要烧起来,头埋在胸口,闷闷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说:“你先走吧走吧走吧,我马上就跟着回去。”

他看着我先是没说话,愣了两秒,突然间咳了一声,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迭声说:

“好好好,我先走我先走,你也快一点儿。”

我偷偷摸摸地钻回房间,一路上就连半个人影都没遇到。悄悄溜进卫生间里脱下裙子这么一瞧,心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叹气:屁股后面果然红了一块!

顾修宸那么精明的人物,会不会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闭了闭眼睛正在懊恼,佣人在外头轻轻地敲了敲门,等我打开门这么一瞧,赫然发现此女手里拿着的正是一包该死的“弹力苏菲”!

顾修宸不愧是顾修宸啊,连这他都能想得到!

我的“好朋友”来了,腹部凉飕飕的、又胀又痛,搅得我连仅剩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一个人抱着小腹蒙在被子里睡觉,心里酸酸涩涩,满脑子想的都是袁睿,情绪又凄凉又低落,只差没有念起《声声慢》来。

一只大手慢慢地贴着被子抚上我的小腹,热热的,非常舒服,我伸手一摸才发现肚子上多了个暖宝宝,伸出手去拉下头上的被子,一睁眼就看见顾修宸正坐在床边看着我。

他又伸手过来摸摸我的额头。我的长头发已经被削成那种很清新很自然的过肩直发,因为短所以发质显得有些硬,又毛躁又固执,顾修宸刚伸手把它给拨过去它又跑回来,刚拨回去它又跑回来…,乐此不疲。

我原来挺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开朗起来,忍不住扑哧一笑。

他捏捏我的脸,又把一只绘着黄色小碎花的骨瓷杯子递给我,里头盛着的姜糖水颜色非常漂亮,我伸出手去敲敲杯子的边缘说:

“Wedgwood,真是奢侈!”

他未置可否,看着我把姜糖水给喝完,微笑着看着我的眼睛问:

“奢侈的东西,难道你不喜欢吗?”

我轻轻地啧了一下舌:

“不讨厌,不过也没有那么执着。最好的当然人人都想要,不过如果没有也不用太懊恼,毕竟东西跟人不一样,能起到它原来的作用就行。”

他笑起来,关灯离开之前突然俯下身亲亲我的额头,没等我说话,又用力地掖了掖我的被子说:

“晚安吻,不舒服就先睡一会儿。”

我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睡了一觉,被聒噪的手机铃声给吵醒,跳起来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号码,我一接通袁蕾的哭声就传过来:

“于姐姐,你快来救救我妈妈吧!”

我的脑子都懵了,晕乎乎,跳下床去飞快地套上衣服,抓起包包奔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亮起来了,管家睡眼惺忪地站在房门口:

“于小姐,您有什么事儿?”

我没顾上回答,三步两步地冲到玄关那儿换鞋,正着着急,顾修宸低沉的声音从楼上响起来:

“菲菲…”

我没想要惊动他。

赶到医院的时候袁睿已经被人给扭送到警察局了。他的母亲昏迷不醒,值班医生却以“非典”时期床位紧张为由把她从病房里赶了出来,袁睿气不过去找他们理论,结果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袁睿因此被保安给扭送到了警察局,他的妈妈则直接被人给抬到了走廊上。

“床位紧张”当然只是个借口而已,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钱,昂贵的住院费和医疗费用根本就不是一个穷学生平时打几个小工就能够攒得起的。

我狂奔到拘留室门口,走过去想看看袁睿,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破了,胳膊和脸上全是伤,我见状鼻子一酸,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被他一伸手就给打了回来。

顾修宸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笔在保释单上签字,没说话,签完了,突然把笔一摔,冷冷地笑了一下说:

“了不起,第二次了呀!”

袁睿低着头,紧紧地攥着拳头,一双眼睛却红通通的,我看他咬着嘴唇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一滴泪水“噗”一下从半空中落下了来,眨眼间碎落在地板上。

我转过头装作没瞧见,一个不小心,眼泪却掉了下来。

顾修宸签完字,转身就来拉我的手,口气强硬地说:“回家,菲菲!”没等我说话,拖着我就往门外走,我正扭着身子拼命想要挣开他,刚走到门口,忽听身后“扑通”一声,一转头,看见袁睿笔直地跪在地上。

他们需要钱。

袁睿跪在地上,弓着腰,极力地放低姿态,声音颤抖地哀求:

“顾先生,请您帮帮我,还有我的母亲,我们需要您的同情。”

我的心突然之间痛如刀绞,眼泪落得更多,甩开顾修宸的手想要冲过去,被他一用力又给拖回自己怀里,我气得都快昏过去了,一扭头就冲着顾修宸大声地吼:

“你要干什么?”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却一点儿也不轻松,紧紧地把我给扣在自己身边,口气冷冷地说:

“我在教他学习怎么放低姿态。”

顾修宸番外 给你们(1)

顾修宸

2004年8月28日,大日子,本人将在今天娶妻,新娘子姓于,D城人,两个月前刚刚大学毕业,小丫头属于典型的八零后生人,人年轻,长得也不赖,开始的时候还死活看不上咱们这种七零后的大龄青年,是她妈妈“寻死觅活”、“把钢刀架在她脖子上”最终才同意嫁给我的,说起来,唔…,我这个婚结得实在是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