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楼的一个女生发病,已经被人给抬出去了。”

我浑身一哆嗦,右眼皮突突直跳,苗苗吓得直往自己的被子里缩,哭着说:

“怎么办?我好害怕,妈妈啊,我想回家!”

这时候外地人人人都后悔来北京,本地生还可以向学校申请回家自习,外地生都被困在学校里,家里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两边人唯有借助电话和网络联系,实在需要什么生活用品都得由收发室代为传递,学生家长隔着校门老远说两句话,接触都不能接触。

我妈妈起初也跟我一样没怎么在意,直到军区也发现病患,整个军区开始戒严才意识到问题严重,这个时候她就想跑北京来也是无济于事。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情形,那个离开的女孩子把死亡猝不及防地拉向我们身边,我们几个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第十二章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终于发烧了,头晕目眩,浑身发热,人却冷得直哆嗦。我把自己所有的羽绒服、大衣还有厚的毛衣全都压到了身上却还是冷得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的嗓子里干得冒烟,忍着酸痛下床找水喝,双脚一着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两腿直哆嗦,胸口也闷得厉害,我手扶着床栏想等那阵眩晕过去,可眼一闭,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是这么怕死的。我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心里既怕被人发现又怕连累了别人。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儿,很快却又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出了一身汗,因为我竟然梦见了自己被人给活埋了!TVB的古装剧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桥段:

国家的某个地方发生瘟疫,当局为了避免疫情扩散,经常会把染病的百姓焚烧或者是直接活埋掉!

可问题是我现在还不想死啊!我才刚刚二十岁,我爸爸和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奶奶也只有我一个孙女,我们老于家三代单传,我想我们于家要是没有我那也就该完了!我把脑袋藏在被子里一边抹眼泪一边胡思乱想,脑壳都烧得疼了,一会儿想我爸妈,一会儿想我奶奶,一会儿又想起了穆北和点点,当然我还想起了袁睿,我跟他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我想我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会不会舍不得我?我们还有未来那么长的路等着一起走,还有那么多的理想等着一起去实现,我好怕这么快就一个人跑去死了!

天色渐渐亮了,窗外传来清洁阿姨们低低的交谈和劳作声,消毒药水刺鼻的味道从门缝中传过来,一天的“斗争”又要开始了,再过一会儿,八点钟的时候院里的老师会过来挨个儿地测量体温,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会不会像那个七号楼的女生一样被人用担架抬出去,然后被关到一个陌生的密不透风的冷房子里自生自灭?

我从床上爬下来,裹着被子躲到卫生间里打电话,拨号码的时候手是抖着的,嘴唇也在抖,眼泪根本就管不住,断线珠子似地直往下掉,我得打电话告诉我妈妈,我现在要是就这么死了,她也不要太伤心了,反正我这闺女也经常惹她生气!

电话那头我妈妈的声音传过来,我一听就扛不住了,哭着喊:“妈妈…”然后就抱着电话只知道哭了。

我断断续续把原委给说了,我妈妈吓了一大跳,大呼小叫地喊“老于”“老于”,电话里头乒乒乓乓一阵慌乱,然后我爸爸焦急的声音传过来,于又一安慰我说:

“你先别害怕啊闺女,宝贝儿,爸爸妈妈马上就过去,你先别急啊!”

我想我能不怕吗?我一听这话更想哭,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悲伤简直能逆流成河了都!我在心里想着如果我马上就死了那该怎么办,我攥着手机给袁睿、穆北、佟晓如还有顾二打电话,我死之前得跟他们说说话,交代几句,免得他们连我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袁睿显然是被我从睡梦中吵醒的,我听见他的声音突然想起他的脸,男孩子白皙的皮肤、漂亮的眼睛还有薄薄的嘴唇,这一切会因为我的离去而蒙上阴影吗?我突然又舍不得告诉他我有可能就快死了。我说:

“袁睿…”

他似乎是这时候才清醒过来,跳起来追问说:“什么?”

我哭,根本止不住,我哭得抽抽噎噎,哭得连胸口都疼,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胸口疼,双手揪着胸前的衣襟拼命压抑着,袁睿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喊我的名字,“菲菲菲菲”,叫得我五脏六腑都疼得揪一块儿去了,我“呜”的一声哭出来说:

“袁睿,我好想你啊…”

隔壁丁晓晓的宿舍开始收看早新闻,中央一套名嘴的声音,声音沉痛地在那儿播报着全国各地非典的感染和死亡人数,我听着那日渐庞大的数字,想着自己也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心里越发觉得恐惧。

我裹着被子坐在马桶盖上掉眼泪,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明明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浸透了,可就是觉得冷,一直打哆嗦,眼前一片模糊,我觉得自己就快撑不下了,让我倒下去吧,如果那样能死得舒服一点儿的话。

不想惊动的人还是被惊动了,小娟她们起床后发现卫生间门被反锁,隔着门板叫我开门,可我根本不敢,哭着说:

“你们别进来,我发烧了,呜呜…”

门那边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就听到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估计是谁的搪瓷杯子掉到地上去了,声音响得惊人。我也管不上别人怎么想了,浑身都疼,连马桶盖儿我都坐不稳了,赖在地上哭。没多久就有人来了,我们老师领着几个人,有男有女,拍着洗手间的门问:

“于菲菲,你在里面吗?”

我不敢回答,又不敢不回答,怕他突然撞门进来把我给丢出去,交给陌生人带走。门外的说话声忽然大起来,脚步声凌乱,一个男人的声音□来问说:

“于菲菲是住这间屋子吧?”

我本来都已经快要昏过去了,听到这声音突然跳起来,哆嗦着双手拉开门,一打眼看见面前站着的男人立马就哭出来,痛彻心扉地喊了声:

“叶叔叔!”

叶叔叔一见连忙过来扶我,旁边的随从见了连忙阻住,急着说:“叶市长…”

被叶叔叔一抬眼给瞪了回去。

叶叔叔是我爸爸的朋友,我小的时候他曾经在D市工作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这回肯定是我爸爸不放心让他先过来瞧瞧。

叶叔叔从床上拿了羽绒服把我给裹上,又把他自己的大衣给脱了罩在我的羽绒服上,一边扶着我往下走一边安慰我:

“菲菲不怕啊,只是发烧了而已,叶叔叔有办法。”

我抽噎着点点头。下了楼,没等上车,远远地驶进来一排车子,中间的那一辆我模模糊糊却还能认得出来,是顾修宸的那辆加长宾利。

宾利车在宿舍的门口停下来,当先冲出来的那个人却不是顾修宸而是袁睿,他一阵风样地冲过来,满头大汗,看见我,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却又惊喜万分,扑过来一把就把我的手给攥住了:

“菲菲!”

我一见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啊呜”一声就扑到他怀里哭,他张开双臂一把给搂紧了,抱在怀里拼命拍我的背,柔声安慰,我这个时候心里一委屈小姐脾气就上来了,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呜呜直哭,我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我差一点儿就见不着你了!

袁睿急得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一脸自责地吻吻我的耳朵说:

“对不起菲菲,我一个人根本就进不来…”

事实上他接到我的电话就赶来了,可是学校戒严没有批准根本就进不来,就算勉强翻墙进来了也没办法把我给带出去,最后只有打电话找顾修宸过来帮忙。

我这才注意到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个人。叶叔叔却早已经走过去了,语气恭敬地称呼他:

“大公子。”

顾修宸微笑着伸出手来同他握了握,笑容有些清冷:

“是为了菲菲的事儿来的吧?”

叶叔叔笑了笑,说:

“是啊,老于夫妻俩在家里头急得不得了,老太太也嚷嚷着要一起来,老于家统共也就菲菲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儿,出了这么大状况我能不过来看看吗?”

袁睿搂着我的手突然间一抖。

第十三章

叶叔叔要送我去医院,被顾修宸给阻止了,现在这个时候北京城里最混乱的地方大约就是医院。顾修宸走过来冲我伸出手,看着我的眼睛说:

“菲菲,你相不相信我?”

我现在很难受,倚在袁睿的怀里勉强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看见顾修宸的手臂伸过来,下意识地就想找个更稳更牢的依靠。我微微抬手,眼前突然一阵眩晕,身体猛地下坠,下一秒只觉得腰上先一松再一紧,等睁开眼时整个人竟已经到了顾修宸怀里。

一大群人惊叫着涌过来,我只觉得气促,脸埋在顾修宸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耳朵里嗡嗡作响,唯一能听得清楚的就是自己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顾修宸一秒钟没耽搁,双手打横把我给抱起来,旁边又有人过来给我裹了条毯子,另一个人捏着我的下颚往我的嘴里放了一根体温计。耳边似乎有人毫无温度地下达了命令说:

“走。”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丝清明,模模糊糊中听到了这个“走”字,唯一想到的就是袁睿,我想我的袁睿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得陪着我。我张着嘴努力地想要发出一点声音,我想要叫袁睿的名字,耳边似乎是有人突然间冷笑了一声,隐隐约约中我听见有个无比阴狠的声音说: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那小子也配?!”

然后我被人抱进一个温暖的空间里,身上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儿了,神经一放松,整个人随即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我做了很多梦,梦境光怪陆离,许多人许多事如潮水般层层叠叠地向我涌过来,而我就像是一条被冲上岸的鱼,努力张着嘴想要寻找一丝活命的氧气,我拼命想要睁开眼摆脱这个可怕的梦境,可是眼皮却沉重得像是压了座山,我急得想哭,然而越着急越睁不开眼,越睁不开眼越着急。我正在那里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干着急呢,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有男有女,听在耳里只让人觉得无比熟悉,我一听这声音简直就欣喜若狂,心里头大声喊:

“爸爸,妈妈,我是菲菲,你们赶快来救救我啊…”

我正在那儿拼命拼命地挣扎着,忽然觉得自己的额头上一凉,有只手伸过来无比轻柔地抚了抚我的额头,另一只温柔地拍打着我的小腹,像小时候我妈妈每次哄我睡觉那样,又轻柔又爱怜的样子。我心里的焦灼在那只大手缓慢而有节奏的安抚下渐渐地平复下来,意识也渐渐清醒。

慢慢张开眼,最先看见的是顾修宸那张略带憔悴的脸,然后是我妈妈,我爸爸,叶叔叔,还有一大堆我不认识的人,我妈妈红着眼睛一把扑过来把我给抱住了:

“菲菲你醒了吗?宝贝儿你可把妈妈给吓死了!”

我“死里逃生”,我“大难不死”,睁开眼看见我妈妈的时候心里头那叫一个委屈和激动啊,伸出手抱着我妈妈嚎啕大哭,我妈妈也被我吓得不轻,我们母女俩抱在一起一顿哀嚎!

于又一见状在我的病床旁边来回地走了两圈,拧着眉头训斥说:

“够了啊你们娘俩,菲菲就是小病而已,你别整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我妈妈抹着眼泪抬起头:

“你倒是挺能耐呀!那今儿早上是谁急得连袜子都穿错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了你!”

旁边的医生走过来要帮我检查,我手支着床榻想要坐起来,身上却没有一点儿力气,我妈妈见了刚想过来帮忙,身后突然有人贴着我的背部坐过来,同时伸手圈住我的腰,把我给紧紧地拢在怀里了,我妈妈惊得瞪圆了眼睛:

“大公子!”

“阿姨,”顾修宸把我搂在怀里说,“您不记得了?小时候,您都叫我宸宸来着。”

我妈妈一哆嗦,扭头看向我爸爸,两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我不安地在他的怀里扭了几扭。

“宸…宸宸,”我妈妈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说,“你…你还是让…阿姨来吧,菲菲这孩子吧,打小时候起就特别难伺候!”

我爸爸瞪了她一眼。

我的病情虽然来得凶险,但其实并不严重,最主要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所以导致抵抗力下降,再加上发烧烧得时间长了,难免就有些吓人。军区非典的防治工作也刻不容缓,我爸爸得回去主持工作,我妈妈也得跟着回去,临走前当然免不了一顿啰嗦,我爸爸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脑袋说:

“去给奶奶打个电话去,别让她老人家为你着急!”

我立即听话地点了点头。

叶叔叔也跟着我爸爸一起走出去,临走前也摸着我的脑袋笑着嘱咐:

“菲菲啊,有事情就来找叶叔叔,我跟你爸妈一样,都是真心实意地心疼你啊!”

我很感激地上前抱了抱他。

我被顾修宸安排在一个面朝花园的大房子里,里头有一个小的半开敞式的会客厅,整个房间面积大得足以让我在里面尽情地打滚,两面大大的落地窗可以让人把院子内外的景色尽收眼底,我站在窗户旁边看着我爸爸妈妈还有叶叔叔分别坐上他们的车子慢慢走远,心里不禁有些舍不得。

顾修宸站我旁边笑着问我说:“怎么?舍不得妈妈啦?”

我怪模怪样地朝他瞪瞪眼,死鸭子嘴硬地反驳:“怎么会呢?”

他看着我直笑。

我说:“从今儿起我就得寄住在你的篱下了对不对?”

他看着我,装模作样地转了转眼睛答:“唔,好像不错。”

“得住多久呢?”我问。

“那得看情况吧!”他说,“你们学校什么时候解禁,什么时候恢复上课,到那时你就恢复自由啦,小丫头!”

我身上还穿着不知是谁给我弄来的小熊维尼的睡衣,粉红色的,肚子和两只膝盖上分别绣着只大大的胖乎乎的小熊维尼的图样,我瞪大眼睛盯着对面墙上穿衣镜里的丑姑娘,忍不住咧着嘴巴嫌弃地控诉说:

“这…这是谁给我弄的睡衣?怎么这么幼稚这么没有品位啊?!”

“咳…”我旁边的顾修宸突然把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一脸无辜地摊了摊双手说:

“绝对不是我,我可以向你发誓!”

第十四章

我妈妈走后我狠狠地睡了一大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保姆把晚餐给我送到房间里,一碗小米粥加几样小菜,看上去非常的清爽可口。天知道我已经几顿没有正经八百地吃过东西了,现在饿得简直就可以吞下一头牛!

我捧着小碗在那儿吃得正香呢,顾修宸正好从外头回来,看上去似乎喝了一点儿酒,脸上有微微的酒意,我伸伸手臂客气了一下说:

“吃不吃?”

他“啧”了一下舌,放下手里的西装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病人现在就只能吃这个啦,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生病了?!”

我听了这话故意把嘴里的凉拌豆芽给咬得“咯吱咯吱”响,以此来证明自己究竟吃得有多香。顾修宸坐我对面挑挑眉毛,一派惋惜的样子说:

“钱阿姨临走前说你一向最喜欢椰汁红豆糕,刚才我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还特地买了点儿,现在看来,原来你最喜欢吃的是豆芽菜而不是红豆糕啊!”

我放下手里的碗筷说:“谁说的?”有了红豆糕谁还爱吃豆芽菜呀?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拿好吃的来挤兑我!我看着顾修宸的眼睛,动作慢腾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挺着胸脯表情十分愤懑地说:

“这简直就是胡闹!谁想抢俺的红豆糕,俺就跟谁拼命!”然后我把脚一跺甩手就冲下楼,连一秒钟都没有多耽搁。

等顾修宸的大笑声响起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奔到楼下了。

我把顾修宸从大酒店里带回来的红豆糕给装在两个精致漂亮的小盘子里,用手推给他的时候边儿上的保姆立马尽职地提醒说:

“顾先生一向不吃甜食的。”

我一听她说这话就有些想咂嘴,拧着眉毛不可思议地望向顾修宸:“真的吗?”

他点点头:

“小的时候我常常长蛀牙,总爱牙疼,所以我外婆就尽量不让我吃甜的,久而久之就养成这个习惯了。”

我看看他,这世界上有多少美味他都错过了呀,糖葫芦是甜的,棉花糖是甜的,巧克力和椰汁红豆糕也是甜的,糖炒栗子和桂花糖藕还是甜的…这么多的好东西他都尝不到,多么的可惜!

我自己用甜品勺挖着红豆糕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顾修宸坐在我身边,摸摸上衣口袋找了一根烟来抽,看看我,又犹豫着把它从嘴上拿下来,笑着问:

“好吃吗?”

我咬着小勺子用力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北京城里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做出来的糕点果然香酥可口。他一见我这样就笑起来,摸摸我的脑袋说:“贪吃鬼!”

我朝他吐吐舌头,用小勺子的尖端挖了一小口蛋糕放到他嘴边:“要不要尝一下?”

他看着我,幽深的眼睛里面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薄薄的嘴角一点一滴地渗出满满的笑意来,表情却很是迟疑地看着我问:“真的好吃?”

我点头说“是”的同时他一低头就把勺子上的红豆糕给吞了。

这个人是个尽心尽责的好主人。我跟他坐在一楼的餐厅里头吃蛋糕,管家捧着PDA一项一项地记录下我的饮食喜好,我想到自己可能还要在这里多住一段儿也就不再跟他客气了,他问我什么我回答什么,有一说一,他问完了从管家手里接过PDA一瞧,拧拧眉头表情很是无奈地说:

“怎么全是小朋友吃的东西啊?”

最喜欢吃的点心是椰汁红豆糕和桂花糖藕,最喜欢的零食是美国产的m&m's牛奶巧克力和地安门那儿王老头家的糖炒栗子,最爱喝的饮料是百事可乐和椰子汁儿,最爱吃的水果是草莓和橙子,最讨厌的食物是面包和饼干…

他把PDA又交还到管家手里:“还有什么其它需要补充的没有?”

我拧着眉头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很用力地摇了摇脑袋说:“没啦。”

他一听就笑起来,眸子是漂亮的水墨色,牙齿又白又整齐:“我真是个又热情又细心的好主人对不对?”

我看着他:“这句话是不是应该由我来说?”

“我知道,”他笑着撇了一下嘴,“可是你总不说,所以我就只好先提醒你一下。”

我毫不客气地“切”了他一声。

其实隔离的日子刚开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因为顾修宸的家里根本就是要什么有什么。从我的房间出来,沿着楼梯上去就是他的健身房,旁边是桌球室、网球馆还有一个小的桑拿房,我身体好了以后无所事事,几乎天天都跑去那儿消磨时光。

阳光房是个三面玻璃的大房子,八角形屋顶,通风和遮阳系统都无可挑剔,美中不足的是里头只有花盆而没有花草,我闲着没事儿就让管家从集市上买回来一袋子的玫瑰花种,自己拿小铲子挖开土壤一盆一盆地种下去。

顾修宸闲着没事儿偶尔也会上来给它们浇浇水。当然这也只是偶尔,很偶尔,他闲得实在手痒的时候。

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很会收拾我,跟我打网球或是乒乓球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让一让,穆北和我爸爸就从来不会这样,他们一般都会让着我一点儿,说是不好太打击我的运动积极性。

我就这么输啊输的,输得我都有些眼红了,一着急我就找他单挑,玩跆拳道,这个是我此前唯一没有跟他比试过的。

胜负当然可想而知。

他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一只手就把我给放趴下了。

我耍赖躺在健身房的厚垫子上不肯起来,他蹲下身看着我的眼睛时眸子里全是笑意:

“小东西,你还服不服啊?”

我的脑子里转啊转的,转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我自己的长项是什么了。

超级玛丽他都玩不过我,画面里的小人儿总爱自己往悬崖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