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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子钧默默将剑收下:“我会的。”

幽云真人轻轻点头:“我与他的恩怨,今日也该了了。二位小友且去吧,往下的事……便由我们自行了断吧。”

终究是他们的事,长孙子钧与易希辰也不便再插手。两人道过谢,往山下走了几步,易希辰忍不住又回过头来,望着幽云真人道:“真人……放过你自己吧。”

幽云真人不置可否,淡笑道:“多谢小友。”

易希辰怔怔地立在原地。虽然明知别人的事他无权插话,然而看见幽云真人如此,他终究还是不忍,想要再多劝上几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幽云真人已背过身去,易希辰感到有一股力量将他向山外推去,那是幽云真人无言地送客。

长孙子钧低声道:“让他们自己说些话吧。”

易希辰叹了口气,摇摇头,终究还是随长孙子钧下山去了。幽云真人与虎苍的事难免令他们有些情绪低落,然而转念一想,长孙子钧在记忆中骑过雪虎,那未必不是真的,或许他二人此番敞开心扉,能过度过这道劫去。这样一想,脚步便也轻快了许多。

两人走出云岫山的山门,才驱动宝剑,开始御剑飞行。山主之地不上空,此乃对高阶修士的尊重。

长孙子钧新得宝剑,将灵力注入剑中,便觉一种从未有过的适手感。他跳至剑上,以意念催动宝剑,瞬间便飞出数里远,将易希辰远远抛在之后。他亦吓了一跳,连忙停下等待易希辰跟上。

两人回到住处,歇了片刻方从苍冥洞中的种种情绪中脱离出来,易希辰开始细细清点从魔修和洞中捡回的灵石仙材,而长孙子钧则开始观察苍云宝剑。

易希辰天生开朗,没一会儿便将不快的事抛诸脑后,数钱数得口水直流。他有多个乾坤袋,将灵石、仙材、法器等分门别类地归置好。原本乾坤袋上就有使用者的封印,然而易希辰却又另外在每个乾坤袋上加了十道封印。

肥唧正挺着个滚圆的肚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注意到易希辰的举动,它当然明白这是针对它的,却唧一声把头扭开,显示它的不屑:区区几道封印就想拦住它?哼!

易希辰把脸一沉:“肥唧,你若再敢吃我的东西,我就拔光你的毛!”

肥唧黑黑圆圆的眼珠转了转,身体一扭,拿屁股对着他。

“唧!!!”

肥唧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易希辰真的从他屁股上拔了一根毛!

易希辰拿着拿根鸟毛看了看,颇有些新奇:“咦,这外头的毛是黑色的,靠近根部的地方怎么有些红?该不是出血了吧?还是得病了?”他一脸担忧,“子钧,肥唧要是得病,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呀!”

肥唧尾羽遭人亵渎,颜面尽失,恼羞成怒,扑扇着翅膀飞起来,冲过去对着易希辰就要啄!然而他还没碰到易希辰呢,一道剑光横在他面前,吓得它在空中狂拍翅膀往后退,又被那剑气削下半截毛来。

长孙子钧丢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气得肥唧叽叽乱叫一通,又飞到柜子顶上躲起来了。

易希辰数钱的时候,长孙子钧也在观察他的新剑。炼火海取来的精铁,剑锋犀利,火气燎人,无坚不摧。然而每一把剑在不同的使用者手里,有不同的用法。不同灵根的人会选择强化不同的属性。幽云真人是三阳之体,这造剑精铁本就是火属性,他在打造剑时又特意强化了火属性。而长孙子钧是天灵根,幽云真人的打造之法对他而言自然不是坏事,只是有些缺憾。

易希辰数完钱便凑到他身边陪他一起赏剑,看得也是啧啧赞叹:“果真是一把宝剑。”

长孙子钧道:“我想将它打造成斩虹剑。”

斩虹剑不是一把剑的名字,而是一种剑的品类的名字。昔年凤莲小祖的爱徒云长真人以精铁制得一把宝剑,名曰“锋侯”。云长真人亦是天灵根之人,他将锋侯剑尽炼五行属性,以那宝剑斩杀魔头无数,甚至在与无相天魔大战时,他一剑斩断彩虹。从那之后,五行齐长的极品宝剑都被称为“斩虹剑”。

然而千年来,全天下也没出过几把斩虹剑,一则是因为斩虹剑只适合天灵根之人,其余人拿着只是浪费。二则是斩虹剑非常难炼。首先被锻造的剑本身就必须是一把极为坚韧的宝剑,否则在强化的过程中剑身难以承受不断的锻冶,必会受损折断。其次,想要将宝剑强化到尽善尽美,虽不至于用上天材地宝那样级别的仙材,但昂贵难得的仙材亦要消耗许多,若非高阶修士,自然难以承受。

易希辰唔了一声。

长孙子钧将剑收起:“慢慢来吧。”

两人又出门去了趟集市,眼下易希辰有钱了,出手阔绰大方了许多,把他们眼下所需的仙材防具全都买齐了,总算把他那些半成品的法器也都打造完成了。

眼看万事俱备,唯一剩下一件麻烦事便是——肥唧。

自从那日肥唧吃了易希辰一袋灵石之后,灵力增长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所谓天资高,便是指吸收灵气之后化为己用,所留存的灵气越高,天资也就越高。便是低阶修士,亦是能够吸纳天地灵气或是物之灵气的,只是伪灵根、杂灵根这种天资,吸与不吸,无甚差别;单灵根者天资较高,吸十成,能转化三成留为己用;三阳之体十分难得,吸十成,或可转化九成;而百年一遇的天灵根,吸十成灵气,在体内周天运作,竟能化出二十成来!这已是十分惊人,然而肥唧吃了那一袋灵石,短短时日,灵力竟然暴增了三倍!竟是连天灵根也自愧不如!

易希辰与长孙子钧坐在桌边,你一言我一语地探讨。

“子钧,你说这肥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天生灵兽,这也太可怕了点吧?”

“唔。”

“我找万事通打听了一下,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厉害的灵兽会长得这么……灰不溜秋。可真是奇了怪了。”

肥唧半个身子躲在乾坤袋里,被他们两人火辣辣的目光注视着,洋洋得意,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要钻出来。

易希辰道:“这么厉害的灵兽,到底能卖多少钱啊?我感觉我最近一定是被财神光顾了!”

一听到卖字,肥唧“咻”一下钻回乾坤袋里去了。

易希辰苦恼地托腮。

把肥唧留下养?且不说他对可爱的小动物并没有多少兴趣,而且他和子钧接下来有许多事要做,找到杀害他的父母和药不毒的凶手首当其冲,或许行路凶险,他们没有余心余力保护一只灵兽。当然最主要的是,这只天生灵兽是个败家玩意,要吃灵石啊!

可如果卖了它,也有许多问题。他也不知道他跟这种肥鸟究竟结了什么缘,很显然,肥唧喜欢他,而且赖上他不肯走了。就算他把肥唧卖掉,这只肥鸟估计也会把买家啄个半死然后飞回来找他。更重要的问题是,卖多少钱才合适?

在见识过肥唧的天赋异禀之后,他已经完全意识到肥唧的珍贵。他还从来没做过这么大的买卖呢!像这种级别的宝贝,那已经不是用灵石能衡量其价值的了,而是应当置换天材地宝。可灵兽难得,天材地宝也难得,这两者都不是灵石可以买到的东西,需要机缘和耐心。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够长的时间,才能遇到一个手中既有他们需要的天材地宝,又想要买走肥唧的人。像这种大买卖,往往几年才能做成。

易希辰唉声叹气:“要不然……还是先把它留着吧。虚无界开启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我们得出发了,这短短时日,想卖了它也不容易。”

长孙子钧撅嘴拧眉,以示不满。

易希辰被他逗笑了,安慰道:“你想想,肥唧修为精进那么快,它个子小,又早早就通人性了。再说我不是还需要五样天材地宝来炼体吗?总有些我们办不到的事情它能帮上忙。先带着他再说吧。”

长孙子钧能说什么?与从乾坤袋里钻出一个脑袋的肥唧互瞪一眼,转身走了。

他们在霞林镇的最后一天晚上,正要上床休息时,忽觉一阵灵力的波动,两人同时停下动作,呆呆地僵立不动。

片刻后,外面的修士们人声鼎沸。

“有人玉碎了!”

长孙子钧缓缓走到窗边。灵力波动传来的方向,正是云岫山。

易希辰站到他身后,喃喃道:“是幽云真人。”

长孙子钧低声道:“还有虎苍。”

金丹玉碎,星辰陨落,灵气四散。而这灵气之中,和着一股妖气,一同逸散在这天地之间。

长孙子钧默默看着天际陨落的星辰,心下茫然。

现实和记忆,再一次出现了分歧。

第三十五章 驭兽丹修

一切准备就绪后,易希辰与长孙子钧便踏上了前往虚无界之路。

虚无界在修真大陆的东南之境,易希辰与长孙子钧御剑飞了两日,穿过了山川河流平原,脚下的灵气越来越稀薄。终于,城镇与草色全都被抛在身后,眼前出现了一片黑死之地。

他们来到了恶华城。

恶华城便是最靠近虚无界的城镇了,黑死之地的尽头就是一望无际的虚无之海。

在很久以前,黑死之地乃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灵气,寸草不生,又常被雷霆风暴侵袭,修真者都不会到此处来。而一千五百年以前,火云老祖发现穿过雷霆风暴笼罩的虚无海后,竟有一片难得的净土,那就是虚无界。于是从此火云老祖便在虚无界立下脚跟,开宗立派,成为了第一位虚无宗主。

千年前,火云老祖渡劫飞升,得登天界,便将虚无宗主的位置传给了他的弟子元晨度人,也就是如今的虚无宗主了。

每十年虚无界开放一次,在虚无界开放之前,恶华城依旧是一座无人的空城,而到了开放的这一年,恶华城便会热闹非凡,各地的修士纷纷赶来黑死之地,少说也有数百人。

然而并不是这数百人都有意闯虚无界拜师问道。

虚无海的雷霆风暴凶险异常,若没有足够的修为护体,莫说抵达虚无界,只怕刚一出海便会粉身碎骨。真正能够通过虚无海的,至少也是金丹以上的修士,也就是说,这些人大多都是真人、大能,其中不乏名门的掌教长老。

元晨度人虽尚未飞升,却也是大乘期修士,不枉人尊称一声地仙。能得他指点一二,可说三生有幸。他的弟子,自然不会是凡人。每十年至少有几十位高阶修士闯虚无海,但真正能够到达他面前的,平均算下来,三十年才有两位。

因此,在这个时机来到黑死之地的数百人里,其实只有几十人打算闯虚无界,而剩下的,要么是为了看热闹,要么是为了拜师求道——拜的不是虚无宗主,而是拜想拜虚无宗主的高阶修士们。毕竟这些金丹修士们平时也不容易见到,这是最容易与他们打上交道的时机了。

长孙子钧与易希辰进了恶华城后,便去找住处。虽然修士们有修为在身,餐风饮露也不怕,但是人都是讲究体面的,尤其这里还有那么多真人、长老,到晚上一群人摩肩接踵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总还是需要个歇身之处的。因此恶华城里也有客栈道坊,早早就有人来打点,想趁机看个热闹或是赚些仙材。

两人走至一处客栈门口,只见围着一群修士,有的垂头丧气,有的翘首以盼。这些人里倒没有什么高阶的,不会是准备闯虚无海的。易希辰心里当下便有了几分猜测:看来这家客栈里住着某位高人,这些小道们都是冲着里面的人来的。

两人拨开人群,只见客栈的大堂里一左一右两张桌子坐着两个人,左桌的那个虽相貌英气,但神情倨傲,穿着一身弟子服,胸襟三道白,看来是某个大门派中地位最高的弟子。而右桌的那个,眉目舒朗温和,穿着一身天蓝色的散修道袍,正悠然地喝着茶。他的道袍十分漂亮,如雨后初期的天空一般颜色,引得人不由多看两眼。

这两人修为都不低,身着弟子服的那位已经在融合期了,眼看快要结丹;至于那位散修,他有意敛了修为,虽然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厉害,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至少早已结丹——也就是说,这个人很有可能也是冲着虚无宗主来的!

这二人一个是大门派的大弟子,一个不知身份但修为深不可测,虽有许多小道在外觊觎,但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进来与二人同坐。

长孙子钧与易希辰一进客栈大门,那两人的目光就向他们望了过来。饮茶的那位目光在长孙子钧身上停了片刻,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随后对他们友善一笑,便把目光收回去了;而穿弟子服的那位,在看见他们之后,却露出了极不耐烦的神色。

那人仰着脸冷冷道:“家师不收徒,识趣的就不要再来叨扰!”

长孙子钧与易希辰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易希辰问道:“你师父谁啊?”

那人的脸色一下僵住了。居然有人问他他的师父是谁?!他的弟子服还穿在身上呢,这人是瞎了吗?!

长孙子钧看看他那身弟子服,摸着下巴道:“这衣服我有点印象。”在那混乱的八年里,他参加过天下论道大会,大出了一场风头,所以各大门派的弟子服他都见过。

那人的脸色唰一下变黑了。有点印象?只是有点印象?居然有人在见过他们天下第一仙门鸿蒙派之后说只是有点印象?不!这一定是有意出言不逊!

“啧。”长孙子钧摇头,“名字想不起来了。”虽然他看书过目不忘,但是天下那么多修仙门派,他也不能光凭弟子服就把门派名一一对上。

那人的脸色彻底扭曲了。他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火冒三丈,恶狠狠地瞪着易希辰与长孙子钧。旁边那位高阶散修似乎轻笑了一声,但向他望去,又发现他正一本正经地喝着自己的茶,仿佛对身旁的事一无所知。

而外面围的一群小道士们早已噤若寒蝉。

易希辰诧异地对长孙子钧道:“我们不认得他,他好像生气了,他肯定是个大门派的人。”

长孙子钧唔了一声。

其实看这人的穿着打扮和修为,就知道他的门派应该来头不小。灵根这种东西不进行测试是看不出来的,而修为可以从对方身上的灵气来判断,如果对方有意收敛气息,那么就看不真切,如果故意用自己的灵气去试探对方的灵气,或许可以试出一二。只是对方都有意收敛气息了,你还故意去试,那就是挑衅的行为,非常无礼,还很有可能引发矛盾。所以最简单判断对方身份的方法,其实是看对方的打扮。

身份地位越高的人,除了武器一定匹配身份外,头冠、发簪、服饰到鞋履也都很高级,譬如这位大弟子,他的弟子服是用焦尾丝炼制而成,对五行属性皆有抗性,他脚下又是一双登云履,足见他身份不凡。更何况,一个快要结丹的修士,还只是门派中的弟子,这门派肯定来头很大。换一个小门派,只怕长老都没有这等修为。

同样,对方之所以只凭一眼的印象就开始轻视长孙子钧和易希辰,也是因为除了长孙子钧的一把剑很厉害之外,他两人身上的其他东西都只能用破铜烂铁破衣烂衫来形容。

外面围观的弟子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这两人是故意的吧?居然说不认识鸿蒙派?”

易希辰终于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鸿蒙派的师兄,失敬失敬!”

这天下虽有数百修真门派,但素有“南天剑北鸿蒙”的说法,势力最大修为最高的两大门派就是天剑门和鸿蒙派,甚至鸿蒙派的势力还比天剑门更大一些,被人称作天下第一仙门。易希辰不是不知道鸿蒙派,而是以前没见过,所以没能认出罢了。

那弟子脸色稍缓,依旧是傲气十足:“鸿蒙派,高天杼。”

这就是在自报家门了。你们不是说不认识我吗?现在认识了吧?

易希辰哭笑不得。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次连鸿蒙派都来了一位高人,外面那些小道估计都是冲着鸿蒙派来的,鸿蒙派被骚扰不过,就派了个弟子出来挡人。对方看到他们,以为他们也是痴心鸿蒙派而来。

作为回礼,易希辰拱手:“散修,必胜。”

“散修,无敌。”

家门报完了,礼数也到了,两人没有兴趣再与高天杼纠缠,径直朝着掌柜走去,打算要房间休息。

高天杼愣在原地。无敌?必胜?这是人名吗??如果是自己起的道号,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而且这是什么意思?报完家门就不理他了??难道不该大大惭愧地向他道歉示好吗???

掌柜放在也在看热闹呢,易希辰走上前去,问道:“请问还有房间吗?”

掌柜忙道:“有的有的,一块高级灵石一晚。”

“喂!”高天杼不爽道,“你方才不是说没房了吗?”

掌柜讪笑:“啊,这个,刚才清点完后,发现其实还有两间房的。”

这掌柜也是个散修,他提前半年来了这里经营客栈,其实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够趁机接触高阶修士,拜个师问个道什么的。刚才有想要接近鸿蒙派的小道来问房,他怕人抢了他的机会,所以才说没房,但既然长孙子钧和易希辰对鸿蒙派没有兴趣,房间自然又有了。

谁料易希辰半点没觉得幸运,而是皱眉大叫道:“一块高级灵石一晚?你抢钱啊!”

掌柜愣了一下,耸肩:“恶华城的客栈都是这个价钱,我这里算是便宜的了,道友不信的话去别的地方问问便知。不过只怕你这一去再回来,我这里的房也没了。”

这话倒是实话,恶华城地处偏僻,灵气稀薄,如果不是为了虚无海的开放,根本没人会来这里。运点东西来都不容易,价格昂贵也是理所当然。别的修真小镇住一晚也就几块初级灵石,这里一块高级灵石都算是极公道的价钱了。

易希辰一脸肉痛。

高天杼对他们更觉鄙夷。对他来说,一块高级灵石也就是他腰带上坠的一颗宝石而已,这是得穷酸到什么地步连房费都出不起!会连他们鸿蒙派的不知道的,要么是连师门都没出过的小弟子,要么是乡野村夫。所以,这两个人到底到恶华城干什么来了?纯粹看个热闹?看热闹也要做功课啊!

掌柜道:“二位要房么?”

易希辰痛心极了,咬牙切齿地憋出一个字来:“要。”

掌柜掏出两块开房门的解封牌,易希辰忙道:“一间房就行了!”——离虚无界开启还有几天的时间,一间房每天一块高级灵石,那简直是铁公鸡身上拔毛!

掌柜愣了一愣,也是好笑,丢了一块解封牌给他。

易希辰咬牙切齿地从袋子里掏出一块高级灵石,掌柜伸手要拿,他还捏着不肯放,两人拉锯了一会儿他才将手松开,哭丧着脸收下了解封牌。

“嘁!”高天杼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坐下了。跟这样两个穷酸鬼斗气,他还嫌有失身份呢。

长孙子钧与易希辰上楼进屋,走到楼梯上时,长孙子钧往楼下看了一眼。那散修依旧不紧不慢地煮着自己茶盏里的茶,察觉到长孙子钧的目光,他抬眼,依旧是那样温和友善地一笑。他的瞳色是灰的,没有半点光彩,与他那身明亮柔和的天蓝色道袍配在一起,显得有些违和——没有活气的眼睛,生气勃勃的服色。

长孙子钧微微眯眼。他灵犀传声道:“这人……眼熟。”

易希辰诧异地也往楼下看了一眼。

高天杼以为他们正在看他,把头扭得开开的,以示不屑。

那散修依旧好脾气地迎向易希辰的目光,也是一笑。

易希辰问道:“你见过他?”

“没有。”长孙子钧很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这人的某一个角度或者某一个神态,让他感到眼熟,好像是他认识的人。但那稍纵即逝的一瞬错过,便又想不起这人究竟像谁了。

“走吧。”既然想不起来,长孙子钧也不再纠结,回房去了。

翌日清晨,易希辰睡得正迷糊,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忽觉身体压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唧!”只听肥唧一声惨叫,把他和长孙子钧都叫醒了。

易希辰忙坐起来查看,只见肥唧可怜兮兮地蹲在床头,一身的灰毛乱糟糟的,显然是方才被他翻身的时候压到了。

长孙子钧黑着脸一巴掌把肥唧扇下去,肥唧飞到桌子上,可怜兮兮地用嘴整理着自己的鸟毛。

易希辰很无奈。在肥唧还是只蛋的时候,就特别黏他,总喜欢往他身上贴。从蛋壳里出来后更是一有机会就往他怀里钻,仿佛他身体里有能量在吸引这只灵鸟似的。经常半夜里肥唧自己从乾坤袋里钻出来睡在他的身边,被他翻身压几下都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要是放到几天前,肥唧被他压了,又被长孙子钧扇下床去,早就唧唧叫着乱啄他们报复了。然而自从肥唧吃了一堆灵石,体内灵力见长,这只鸟的心性似乎也渐渐成熟了,除了还是爱黏着易希辰没有改之外,其他时候都乖巧多了。

易希辰竟然有种自己的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因此下床之后安慰地摸了摸肥唧的脑袋:“抱歉啦。”

肥唧立刻又开心地扑闪着翅膀,用脑袋蹭他的手心。

乾坤袋根本困不住肥唧,它来去自如,有时候它愿意在袋子里呆着他们自然省心,有时候它不愿意进去,他们也无法强迫它。两人收拾妥当便出门去恶华城的集市闲逛,肥唧今日不愿钻进袋子里,便乘在易希辰的肩头上,时而拍着翅膀自己飞一会儿。

大清早,他们在集市略略看了一圈,被集市上东西的价格惊得瞠目结舌。

就和客栈一样,这里贩卖的仙材比别的修真小镇贵上十倍有余,因为黑死之地不产灵物,东西都是修士们从外面带来的。而会在这里买东西的,往往都是急需之人,价格自然也就离谱了。

两人逛了一圈,意兴阑珊,正待离去,忽听肥唧厉声叫了起来:“唧——!”

两人猛地转头,发现肥唧竟与一只黑风犬战在一处!

那黑风犬浑身漆黑,四足着地约有半人高,行动迅捷,一张嘴便能吐出一道黑色的旋风来。周遭一切的东西一旦碰到旋风,便立刻被卷入其中!

只见他上蹿下跳地扑向肥唧,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叼住肥唧,奈何肥唧虽肥却很敏捷,左躲右闪,黑风犬就是抓不住它。黑风犬一道黑风喷出,肥唧飞得再快到底没有风快,立刻就被黑风卷了进去!

易希辰蹙眉,正要上前救鸟,长孙子钧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

易希辰不解地看向他。就算长孙子钧不喜欢肥唧,但他也不是眼睁睁看肥唧被人欺负的性子。

长孙子钧道:“它不怕,看它怎么办。”

易希辰愣了愣,便明白了。长孙子钧认为这道黑风困不住肥唧。而且现在肥唧的灵力已经很强了,他们还不知道这只鸟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术法,倒是可以趁此机会观察一番。

果不其然,肥唧不慌不忙地拍打着翅膀,从旋风的中间飞了出来,极速转动的黑风竟然被它视为无物。

黑风犬大惊,又喷出数道旋风来,肥唧在几道旋风中悠然地游走,全不受任何影响。然而它也并不攻击黑风犬,偶尔仰起脑袋“唧”地一声,仿佛在对黑风犬发出嘲笑。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围观,皆对这一幕大感惊奇。

“这是什么灵鸟?我从来没见过!”

“我也不知,连灵兽我都是第一次见!”

黑风犬突然停止了攻击。他伏低了身子,有一阵没动。片刻后他抖了抖耳朵,重新站起来,不再使用法术,而是不断扑咬肥唧。肥唧虽不怕他的黑风,但被狼咬一口总是不好的,于是它闪躲着不住后退。

“唧唧!”肥唧不满地发出叫声,圆溜溜的黑眼睛瞪着易希辰与长孙子钧,显然在抗议他们为什么不帮它,却眼睁睁看它被一条狗欺负。

长孙子钧眯眼。方才黑风犬伏地的时候,并不像在思考,更像是有人向他发出了什么指令,所以它才改变了攻击的策略。而现在,黑风犬与其说是在攻击,不如说,它在把肥唧往某个方向驱赶。

长孙子钧冷笑一声,口中默念法诀,只听轰的一声,一道雷劈下,不远处的地面成了焦土,一名丹修狼狈地摔倒在地!

周围的人群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黑风犬与灵鸟的争斗中,此刻雷火落下,他们才将视线望过去,被雷击中的焦土地上原本绘制着一个阵法图,此刻却已残破不堪了。

人们讶然道:“驭兽丹修!”“是困兽阵!”

那摆阵的人赫然是一名驭兽丹修,他长着一张粉面窄颌,眉眼细长,虽是男子,却傅粉涂朱,阴柔至极。他爬起来,尖着嗓子怒道:“谁偷袭我!”

长孙子钧伸出手,吹了声口哨,示意肥唧回来。肥唧立刻听话地飞了回来,然而它只是在长孙子钧伸出的手掌上盘旋了一阵,把头一扭,落在了易希辰的肩膀上。

长孙子钧:“……哼。”

肥唧:“唧!”

那丹修望向他们,先将他二人打量一番,目光阴冷:“便是你们偷袭我?”

“偷袭?”易希辰笑道,“这位道友好生不讲道理。分明是你偷袭我的鸟在先,倒有脸说我们偷袭你?”

“你的鸟?”那驭兽丹修对肥唧主动落在他肩上的事视而不见,冷笑道,“分明是一只天生灵兽,你凭什么说它是你的鸟?你与他定契了吗?”

易希辰一愣,旋即厌恶地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