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致远的表情依旧没有异样,低头抿了一口茶。

“哦对了,我带了礼物来。”童静珊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两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我的香水。”

子矜接过来,素白的包装盒上,Night?Moment两个烫银单词精致且夺目。还没打开,她却依稀闻到了那睡莲般清新的气息,她心下微微一动,笑说:“今天我同事还在夸说这瓶香水好用呢。”

“真的吗?”童静珊一双清亮的瞳仿佛浸了水,立刻闪亮了些,“有人喜欢就好。我这趟回来就是打算在国内开专柜呢。”

她的笑容当真明艳。子矜笑着转开眼神,打开了盒子,里边是深蓝色的玻璃瓶,纤细、盈盈一握的瓶身,叫人想起风的味道。

童静珊笑的时候眼睛弯得像是月牙一样:“对了,子矜,你知道这瓶香水……”

萧致远却忽然打断了她:“你不是一路上都嚷着饿了么?”

“是啊。”童静珊深深看了子矜一眼,“有点。”

乐乐也从花园里奔进来,玩得满头大汗,冲着爷爷大声喊:“爷爷,我饿了。”

“吃饭吃饭。”老爷子站了起来。

“爸爸,我先带她去洗手。”子矜抱起女儿,听到宁菲在童静珊身边问:“我还没问你呢,不是说这瓶香水的灵感来自你自己的故事么?”

子矜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看见童静珊脸颊微红着,却指了指萧致远,轻笑说:“你问他吧,他不让我说。”

她不愿再去看萧致远的表情,抱着乐乐大步离开了。

乐乐吃饭

汤,只是一只手放在桌下,可想而知是谁在搞鬼了。

她瞪他一眼,无声的比口型:“你干嘛?”

他便收回了手,薄唇却勾了起来,若无其事的微笑。

一顿饭吃完,乐乐非要拉着妈妈去看她在花园里种下的桃子核:“妈咪,你说会长出一棵小桃树来吗?”

子矜无奈的笑:“会。”

“真的吗?”乐乐拍手,“我和爷爷一起种的!”

一旁阿姨恰好端着果盘过来,压低声音在子矜耳边说:“老爷子打算过两天种个小树苗,逗乐乐高兴呢。”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萧致远不知从哪里走过来,弯腰对乐乐说:“乐乐赶紧去给小桃树浇水,等到长出来了再给妈妈一个惊喜。”

乐乐眼前一亮,转身拦住子矜:“妈咪你别去啦,我先去浇水,等小树苗长出来了你再去看!”

“阿姨,你看着她,别让她乱跑。”萧致远笑着吩咐阿姨,跟着一把扣住子矜的手腕,推着她进了客房,反手关上了门。

“你不去陪客人么?”子矜挣开手腕,皱眉看着他。

“你不是有事找我谈?”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语气放松。

“噢,是啊。”子矜讷讷的说。

“萧太太,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藏不住事情?”他仔细的审视她,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她绑起的马尾末梢,“说吧,怎么了?”

她是真的很少同他谈起工作的事,况且要说起的又是极敏感的并购案,不由踌躇。

“是因为静珊在不高兴?”他似乎忘了昨晚两人因为什么而争执,饶有兴味。

“静珊?”子矜怔了怔,“不是。她很好啊。”

他眉梢微扬。

“你是不是在化妆舞会上认识她的?”子矜笑笑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见过彼此?”

“什么?”萧致远忽然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猜的,Night?Moment的故事啊……”

“萧太太,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他的语气中终于有不悦,“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子矜琢磨着他的表情,决定一口气说完,“我们公司也成立了收购的专门小组。”

“以你目前的职位,还不需要为公司的决策烦恼吧?”萧致远半是开玩笑的说。

“我是没有到那个级别。”子矜有些恼怒,“可是方总指定我进入收购小组,负责相应的行政事务。”

他怔了怔。

“目前工作上还没有接触到实质性的收购事务。”子矜抬头望着他,“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声音从戏谑变得沉稳冷静,沉思了数秒,淡淡的说:“如果我是领导,我不会容许自己的组员和对手有任何关系。明白么?”

“这我知道。”子

“萧太太,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他的语气中终于有不悦,“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子矜琢磨着他的表情,决定一口气说完,“我们公司也成立了收购的专门小组。”

“以你目前的职位,还不需要为公司的决策烦恼吧?”萧致远半是开玩笑的说。

“我是没有到那个级别。”子矜有些恼怒,“可是方总指定我进入收购小组,负责相应的行政事务。”

他怔了怔。

“目前工作上还没有接触到实质性的收购事务。”子矜抬头望着他,“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的声音从戏谑变得沉稳冷静,沉思了数秒,淡淡的说:“如果我是领导,我不会容许自己的组员和对手有任何关系。明白么?”

“这我知道。”子矜皱眉,“可是我要退出,就必须找恰当的理由。”

“最恰当的理由……难道你不知道?”萧致远深深看她一眼。

那一眼间,她很清楚他的意思——最恰当的理由,也是最诚实的理由。

可她怎么能开口呢?一旦开口,意味着她要辞职,就会失去刚刚才有些起色、也让自己有成就感的工作……

“四年了,还没准备好?”他又一次冷了眉眼,失去耐性,“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有多么令你难以启齿?”

他又提起了这件事。子矜呆呆的看着他,仿佛倏然语尽词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扬起头,像是要将这句回答刻在石板上,一字一句:“四年就够了?萧致远,你明明知道,哪怕是一辈子,我们之间都有那道坎,你迈不过,我也迈不过。”

☆、Night?Moment(3)

桑子矜已经走了。

客房里只剩萧致远一个人,他站在原地,周遭安静到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愤怒还是失望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婚姻里她桑子矜是逆来顺受、甚至不求名分的一个,只有他知道,这一切多么荒唐。费尽心机、辛苦维系的一直是他。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他本以为时光可以弥补,乐乐也能弥补,可原来不是的。

她冷冷站在很远的地方,终究不愿回来。

萧致远回到客厅的时候,子矜正坐在童静珊身边低声说着什么,脸颊边笑涡深深。

他的脸色极平静,只是看了看时间,对子矜说:“不早了,乐乐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恰好王阿姨抱着小家伙进来,她眨着大眼睛,已经有几分困倦的样子。

“那我们回去吧。”子矜把女儿接过来。

“子矜,你老公借我两个小时。”童静珊走到萧致远身边,落落大方的笑着,对子矜说,“我约了一家代理商谈香水的事,有他在我放心些。”

宁菲意味深长:“子矜大方着呢。”

子矜弯了弯唇角,对萧致远点点头说:“那你们别谈太晚,早些回来。”

萧致远掌心握着汽车钥匙,触到金属,只觉得冰凉。

他若无其事的靠过去,亲了亲子矜的脸颊,明显能感受到她微微僵硬的表情,低声说:“我知道,你自己开车小心。”

这一晚子矜回到家,哄乐乐睡着,自己却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看看时间,其实并不晚。

子矜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里?”

她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回,便无所事事的靠在床上等了一会儿。

手机滴答一声。

他竟很快回了,十分配合,且言语耐心:“四季酒店,在谈代理,晚点回家。”

子矜捏着手机,望着天花板发呆,没想到又是滴答一声。

还是萧致远的短信:“我以后不会提那件事,早点睡觉,晚安。”

手机屏幕的灰色的背景上,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简洁,一如他的风格。

子矜不禁冷笑起来。他这便算是妥协么?她用力摁下关机键,逼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此时在四季酒店,趁着对方去洗手间,童静珊掐了掐萧致远的手臂:“专心点,发什么短信!”

他慢条斯理的抽回手:“别动手动脚,只有我老婆才能掐我。”

童静珊看着他,唇角的笑不知是吃惊还是讽刺:“你可别骗我——你外边是不是有

人了?”

他眸色微微一沉,却不回答。

她靠得更近一些:“你俩有点不对劲,是不是七年之痒了?”

“哪来的七年?结婚才四年。”

“那我看看你发了什么短信?”童静珊劈手去抢他的手机,萧致远没注意,真的被她抢了过去。

“……真的是和老婆在发短信啊。”童静珊啧啧了一声,“不过说的话太没劲了,我帮你回一条。”

萧致远手臂一伸,轻松的拿了回来,薄唇边一抹笑意:“别闹了,她已经睡下了,明天还要上班。”

“上班也是在自己家里,怕什么。”童静珊笑嘻嘻的看着他,“你们朝夕相处的,也不腻歪?”

“她在光科工作。”萧致远淡淡的回答。

“……光科重工?!老爷子知道么?”

“知道。”他轻描淡写,“工作是她自己找的,她不肯放弃我有什么办法?老爷子那边我就帮着说服了。”

童静珊双眸渐渐的回神,她看着他,忍不住摇头:“早知道你这么好,当初我就该先下手为强的。”

萧致远见她的表情有趣,亦微微笑起来,笑容仿佛落地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朦朦胧且柔和,他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脑袋:“晚了,逾时不候。”

子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萧致远已经晨跑回来了,顺便还带了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回来。

“你昨晚回来了?”子矜走出房门,见他在餐桌上摆弄早餐,不禁有些愕然。

“不回家还能去哪里?”他扬起唇角,仿佛觉得她在说的是个笑话。

“那乐乐还是交给你。”子矜抓了一根油条,“我上班去了。”

“等等。”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靠在椅背上望定她,“想好怎么回复方嘉陵了么?”

子矜原本在弯腰穿鞋,闻言便回头看着他,表情有些纠结的可爱。

他忍着笑走到她身边,蹲□去与她平视:“就和他直说你是我的老婆,还是你要我打个电话去?”

子矜警觉的退开了半步:“不用你插手。”她走出门外,又愤愤回头说,“也不用你教。”

他站在她身后,哈哈大笑起来。

子矜到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内部网查看邮件。

公司内部的邮件都是被严格监控的。每人的级别不同,权限也不同,严禁越级联系。子矜原本并没有和方嘉陵直接联系的权限,可是此刻,自己的联系人名单上赫然多了总经理的名字。

她明白这是因为收购小组而开通的,很快的,她就会收到

相关加密文件——这样就意味着,她必须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Elle,今天方总有空么?”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子矜咬牙拨了电话。

“我帮你看看。”Elle很快说,“午饭前有半个小时的空档,需要帮你预约么?”

“好,我十一点半上来。”

十一点三十五分,桑子矜轻轻扣了扣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门是虚掩着的,里边的男声低沉动听:“进来。”

子矜在方嘉陵的书桌前站定:“方总。”

方嘉陵微微抬起眉眼,放下了笔,“坐,子矜。”

“我想和您谈谈收购项目的事,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怎么?”他的眼角蕴着浅浅的笑意,“有什么想法?”

“我想退出收购小组,同时推荐我们部门的叶萍——”

“桑小姐,这是你第二次和我说起这件事。”方嘉陵皱了皱眉,这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生动英俊,“我希望你是基于非常充分的理由的,否则,就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愈发认真的观察她的每一丝表情,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些波澜——可是桑子矜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她只是站在哪里,同他一样,不经意蹙了蹙眉。

“方总,我很感激您对我的赏识。只是您选我进入小组的时候,大约没有很好的调查组员的身份背景。”

子矜无奈的苦笑,这个她小心维持了许久的秘密,终于还是要说出来了,“您大概不知道,萧致远是我先生。”

有那么片刻,方嘉陵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在五月和煦的日光下,僵直成了雕塑。

他的视线里,桑子矜穿着薄薄的V领针织衫,下半身一件及膝铅笔裙,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额头光洁,没有落下任何发丝——标标准准的办公室装扮。

萧致远的妻子?

他忍不住重新打量她。

那套衣服虽然得体,却并不是什么高档成衣,大约也就一两千块;脸上的妆浓淡适宜,却绝不会让人惊艳……

而方嘉陵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几个下属的推荐,以及她低调却仔细的办事作风。

“萧致远?上维的萧致远?”他重问了一遍。

“是他。”子矜抱歉的说,“所以为了避嫌,方总,我还是退出吧。”

方嘉陵慢慢的收回目光,点头说:“我知道了。”

“那我……”

“你先回去吧,让我考虑一下。”

刚走出门口,Elle刚好准

备去吃午饭,便叫住子衿:“一起去吃饭吗?”

此刻不管结果如何,子衿好歹把该说的都说了,心底倒也轻松:“好啊。”

难得能聚在一起,两人确定舍弃公司的食堂,跑去楼下的一家小弄堂里吃砂锅。

这家砂锅是出了名的店小,到了午饭的点,附近很多白领都会跑来等位。

“送你瓶香水。”子衿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