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谋害

042.

颜筝一眼就看出蔺雪臣喜欢她。

他的眼底有爱慕,那种由内而发的欢喜和雀跃,毫不遮掩地洋溢在他脸上,令他浑身上下荡漾着和煦的春风。

若是在昨晚之前,她可能会因此自得,竭力想要诱惑的男人轻而易举地被俘获,还未等她使出全身解数,他便已经缴械投降,假如不出意外,再过九个月,她便能如愿离开这座严密的囚笼。

皇城,家族,宿敌,决斗,如同一幅精彩纷呈的画卷,即将在她再世为人的生命里重新展开。

而不是憋闷又无望地在幸春园里,过了一个个秋,再过一个个冬。

但现在,蔺雪臣的情动,对颜筝来说,却不再是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了,反而她觉得有些负担。

她这样想着,眼眸中便褪去了暖度,脸上浮现出冷淡的表情,“小女见过林大人,因腿脚不便,不能给您施礼,还望见谅。”

那样客气,又那样疏离。

蔺雪臣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低声笑道,“我晓得你脚伤还未好,怎会挑你这个礼?”

他在石凳上坐下,凝眉说道,“昨儿我提起皇城西山的马场,你看起来很有兴致的样子,我忽然想到王爷最近新得了匹汗血宝马,就养在马厩,若是你今儿得空,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

颜家是武将出身,到安国公颜缄时,还曾上过疆场杀过敌,驸马颜朝虽是个拧巴的男人,但当年在太学院也曾六艺俱佳。

颜筝有着这等家学渊源,自小便对骑射十分感兴趣,她的祖父不乐意让她当个绣花枕头一样的皇后,所以亲自教习过她骑马射箭,她能骑马,射箭也很有准头。

不过她的教养嬷嬷怕苦练骑射会使身体和手掌留下老茧,影响仪态和美观,所以不准她深入,她只粗粗涉略,略懂个皮毛。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围猎、马匹和弓箭的热爱。

所以,昨夜蔺雪臣偶然提及皇城西山的马场,她的双眼便发了光。

没想到蔺雪臣竟还记在了心上,特特地跑来要带她去看韩王新得的宝马,这令她很是惊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理智上,她不愿意欺骗这个真诚善良的年轻人的感情,也不愿意让暴戾残忍的云大人有借口和机会可以打压他,所以面对这邀请,她该冷艳高贵地拒绝,保持冰冷淡漠的态度,绝不松口,直到他知难而退。

但情感上,汗血宝马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让她本该坚定的心,不断地动摇坍塌。

颜筝皱着眉头咬了咬唇,终于艰难地开口,“韩王的马厩,非是等闲之地,我能进去吗?”

这长久的静默,蔺雪臣以为他会失望而归,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得到颜筝的答复,这样问便是答应了的意思,他不由有些欣喜若狂,“我如今是韩王身边的左史,整个韩王府可畅通无阻,你与我一道去看宝马,马倌怎么会拦?”

他低头望了眼颜筝的右脚,眉头隐隐皱了起来,“不过马厩离这里可有些远,你不利于行,怕有些吃力。”

颜筝听了便有些失望,不过她腿脚不便,虽能拄着木拐跳行,但如果距离太远,到底不太方便。

而且她与蔺雪臣结伴同行,这一路上得多么引人注目,到时候,不消云大人来替韩王处置“不守妇道”的后院美姬,司徒侧妃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想了想,便低声说道,“那就不去了。”

蔺雪臣柔和的目光注视着颜筝的眼眉,语气里带着些安慰,“我跟唐太医打听过,他说你的腿伤再过小半月也能痊愈了,等你好了,咱们再去看也不迟。”

“不过……”他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

颜筝心中一动,便睁着一双乌黑墨亮的大眼侧头去看他,“远门?”

蔺雪臣点了点头,“告诉你也没什么。永帝封了司徒侧妃的兄弟做钦差,前来北地传旨,本该早到了的,结果迟迟不来,前日王爷接到密报,原来那位司徒大人微服前来,不曾摆出钦差仪仗,又贪快走了捷径,结果误中了山匪的埋伏,在平州府的边界遭了劫。”

他顿了顿,“平州府与北府毗邻,那处山坳恰在两府的界上,因地势凶险无人敢去,是以先前并未细分属权,谁料到竟有人占山为王,兴起了山寨。平州府尹怕祸及其身,便只当做没有这回事,但韩王府却不能袖手旁观,所以王爷派我过去救人,明日就出发。”

颜筝心里揣度着,能不能有机会混在蔺雪臣的车队里借此离开韩王府,但思来想去,她一个脚伤未愈、连路都走不得的人,这会便是蒙混过关,等出了北地,也没有办法回去皇城。

连带着侍卫随行的永帝钦差都被劫道了呢,何况她一个单身弱女子,又长了这副媚态横生的模样。

她心里便不由生出几分惆怅,很显然,这残酷的现实令她有些沮丧。

蔺雪臣见她沉默不语,便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忧心,目光倏得柔和下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那伙山匪虽然听着凶恶,但原先也是附近的百姓,因为山地贫瘠种不了地,附近的山里又没什么野物,日子过不下去了,迫不得已才做这行当。他们图的不过是些银子,并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许是司徒大人生得好,听说那山寨的大当家死活非要将女儿嫁给他,让他当压寨女婿呢!”

颜筝有些纳闷地问道,“既然那些山匪原来也是良民,那位钦差大人为何不将身份说出,好让他们放他离开呢?”

为了讨生活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的人,心没有那么狠,对皇权仍然有所敬畏,他们也怕事情闹大了,惹来官差剿灭。

蔺雪臣沉声笑着摇头,“听说这是司徒大人头一回担差事,想来他也不愿意出什么岔子吧,若是这件事叫人传得人尽皆知,那以后他在永帝面前,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不远处三三两两有人结群而至,便忙立了起来,“明晨一早我就出发,这会便算给你道了辞,这几天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了,一定带你去看汗血宝马。”

颜筝不忍拒绝这样的隐隐热切,想到他就要出远门,还是与山匪打交道,未免他路上出什么差错,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嗯。”

蔺雪臣心满意足地走了。

颜筝抬眼望了望远处的人群,心想着莫不成碧落是将整个四季园的美姬都叫了来?

可等人群走得近了,她才蓦然发现,来的那群并不是四季园的人,为首的那个一身雪青色的衣裳,生得高大而壮实,正怒气冲冲地向她这处走来,她定睛一看,认出那人就是早上从冬院取走了梨花胭脂的双翠。

双翠领了一群丫头婆子气势汹汹地走到颜筝面前,还未等颜筝开口,便狠狠地将她从石凳上推落在地。

一面怒容满面地说道,“你这个贱.人,真真是好歹毒的心,我们夫人信任你才让你做胭脂,可你竟然用这东西来谋害她,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颜筝脑袋一懵,什么?谋害?

043 花粉(求首订,求粉红!)

043.

梨花胭脂,是要涂在脸面上的东西,碧落仔细试用过好几回,确保无虞,才会拿出来给人。

可现在,蕊花夫人的丫鬟双翠,却指责她们用胭脂谋害人……

颜筝顾不得狼狈,急忙问道,“胭脂怎么了?无端端的,你怎么含血喷人?”

那双翠叉着腰恶狠狠说道,“夫人喜欢胭脂上的梨花香味,还夸你们心思灵巧,谁知道刚用了没有多久,脸上就起了红疹,一大片的,密密麻麻,整张脸上都是。”

她啐了一口,“若不是你们包藏祸心,在胭脂里混入了脏东西,夫人的脸怎会如此?竟还胆敢说我含血喷人!”

大约是气愤不过,双翠沉重的身躯毫无预兆地向颜筝身上压去,一边滔滔不绝地骂着,一边又拿手去抓颜筝的脸。

颜筝个子娇小,根本不是双翠的对手,她无力招架,只好用手肘护在身前,竭力解释道,“蕊花夫人的脸上生了红疹,你这时候不急着去找大夫查明原由,反倒跑我这里胡闹做甚?”

她趁着双翠愣神的当口,将右掌抵住对方的咽喉,继续说道,“我就住在冬院,又跑不了,若当真是梨花胭脂惹的祸,你去禀明司徒侧妃也好,直接告到韩王殿下面前也罢,总有处置我的地方。”

双翠的脖颈被顶得难受,她强自掰开颜筝的手指,“夫人早起时还好端端,用过你的胭脂,脸上就起了红疹,不是胭脂的问题,还会是谁的?不要强词夺理狡辩了,我不听。”

颜筝见这丫头如此冥顽不灵。不由冷哼起来,“我虽未承宠,但也称得上是四季园半个主子,若当真论起来,身份上与你家夫人没有什么不同,但你却只是区区一个丫头,以奴婢之身欺压主子,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顿了顿,目光里现出冷冽清光,“你若还不放开我。难道是急着想给你家夫人惹来祸端吗?”

韩王府里尊称慕黄衣一声夫人,可她身上没有正经的诰封,又没有诞育子嗣。究其根本,与四季园的这些美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可她的丫头却如此猖狂,不仅辱骂颜筝,还想要打人。

这不合规矩。且有违纲常。

不管颜筝的胭脂是不是蕊花夫人脸上红疹的罪魁祸首,只要她告到司徒侧妃跟前,这丫头定是要去戒律堂走一遭的。

司徒侧妃维护的是韩王府的法纪和尊严,容不得以下犯上之人。

果然,双翠一时被唬住,倒松了压着颜筝的身子。她勉强地站了起来,嘴上却仍不饶人,“对女子而言。容貌是何等地重要,可你却……我们夫人的脸若是能好,那便罢了,若是你害得她破了相,我定是拼了一死。也要毁掉你这张脸!”

她顿了顿,“为免你说我冤枉了你。我这就带你去蕊花院,让你亲眼看看我们夫人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颜筝扶着石凳起来,“那再好不过了,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蕊花院其实离四季园并不太远,往东走上小半刻钟就到了。

与颜筝想象的不同,这座小院里没有栽种花朵,倒是在院中竖起了一排的青竹,鹅卵石铺就的台阶一侧,不知以什么方法引了一处清水,顺着台阶流淌而下,映出朱青色的叶影。

蕊花夫人躺在美人榻上让医正看诊,她眉间有些郁色,但似乎并不见十分暴躁,并没有戴遮面的帷帽。

因此,颜筝一踏进屋子,就能清晰地看到蕊花夫人脸上的红疹,颗粒并不很大,但密密麻麻分布全脸,看起来有些渗人。

为免打扰医正问案,是以她很是乖觉地立在一侧。

她听到那医正说,“这是生了癣,夫人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颜筝一惊,她从前有个侍女,生来不能触碰桃花,有一回旁的侍女恶作剧,在她贴身的衣裳里藏了几朵桃花,结果她也是满身起了红疹,后来请太医来看,说是桃花癣。

她暗自思忖,这盒子梨花胭脂,香味虽取自梨花,但颜色却是出自野海棠,难不成蕊花夫人根本沾不得其中一样?

倘若是梨花,那还罢了,但若是蕊花夫人天生不能碰触野海棠,那这责任却得算在她头上。

也的确是她私自决定要用野海棠着色的,这没有什么好推脱和抵赖的。

果然,医正让蕊花院的丫头取了 那盒梨花胭脂来,他触手闻了闻,“也有可能是擦了这胭脂的缘故。”

双翠得了话,立马恶狠狠地瞪了颜筝一眼,那表情一洗方才的忐忑犹疑,好似证据确凿,已经胜券在握。

那医正写了方子交给丫头,“夫人脸上的癣不重,并无大碍,按着这方子吃两剂药就好了,但千万要记得,若是脸上发痒,切勿用手去挠,挠破了,恐怕要留疤。”

他提起药箱,正待要离开。

颜筝却忽然叫住他,“大夫请留步!”

她轻移莲步,冲着蕊花夫人轻轻福了一身,“四季园颜筝见过蕊花夫人。”

还未等蕊花夫人开口,她又转过头去对着医正恭声问道,“大夫,小女有事求教。我曾听说,这世间有疑难杂症,有些人吃不得羊肉,有些人喝不得牛乳,还有人不能吃鸡蛋羹的,可有这回事?”

那医正并不晓得颜筝是谁,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颜筝恭恭敬敬地求问,他便也没有自恃身份。

他认认真真地回答起来,“我从医十五载,见过不少这样的病人,有些病情轻微,沾了这些东西,便会喷嚏不停,最多身上发些红疹,有些症状重的,呼吸气促,胸闷气短,若是不及时救治,也有性命之忧。但若是下回不再吃它,则就不会犯病。”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还曾见过中漆毒的年轻人,只因为屋里新打了家具,他闻不得漆味以至发病,浑身水肿溃烂,脸庞浮肿眼窝下陷,几疑将死。后来,只不过是将他放到旧屋,以汤药相佐,不到两日,肿消疹退。”

颜筝接着问道,“那大夫可曾听说过有人……闻不得花香沾不得花粉?”

她眼角的余光留意到蕊花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心里不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她继续问道,“譬如,我从前认识个姐妹,她每年三四月间花开四溢时,总是很容易喷嚏不停,若是哪日沾染到了花朵,就会浑身起疹子。就好似……”

语气微扬,拖着长长的尾音,“就好似蕊花夫人的脸那般。”

医正抚着胡须点头,“这自当是有的。”

颜筝睁着一双大眼,闪闪发亮,“那请教医正,我这位姐妹该如何避免发病呢?”

医正想了想,“三四月间繁花盛开,这得了花粉病的病人,是防不胜防的,但只要不与鲜花太过接近,当也该无碍的。”

颜筝谢过了医正,目送着他离开,心情却比来时要轻松了许多。

是的,夏朝贵族园林讲究平衡,花草树木相间而载,取个阴阳调和之道。

只是有些人更偏好五彩缤纷的花朵,便只在院子的角落载几棵高大的树木压阵,有些人虽不好妩媚娇花,但亭台楼阁间,也总爱摆设上那么几盆,点缀色彩。

可这座蕊花院里,除了竹子,却一丝旁的颜色也无,连果树都不曾栽种一棵。

四季园的姹紫嫣红自不必说,她也去过司徒侧妃的明净堂,开门便是一丛的木槿花,青石板道两旁更是摆着许多品种名贵的兰花,便是那座后来被付之一炬的废弃小院里,也载了不少五颜六色的小花。

颜筝心里便隐隐觉得,这不会是巧合,蕊花夫人恐怕是跟得了桃花癣的那侍女一般,对这些花花草草,有些排斥。

没有想到,她竟真的猜中了,她问及医正时,蕊花夫人慌乱而烦躁的脸色,已经证实她的猜测。

她想了想,便扶着木拐走到蕊花夫人跟前,重新行了个礼,“双翠姐姐来冬院取胭脂时,我曾在木盒里放了梨花胭脂的方子,里面有写清楚,这盒胭脂分别取了梨花香和海棠的色,想来是夫人不晓得自个不耐受这些花啊粉啊,才涂了这胭脂生了满脸疹子。”

她从怀中取出那还不曾捂热的一两银子,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此回虽只是个意外,但夫人的脸到底是受了梨花胭脂所累,颜筝心有不安,不能收夫人这银子。”

双翠气瘪,偏又不能反驳,便只能大力地将银子取了回来,嘴巴里嘀嘀咕咕说道,“这倒好,将罪责全部都推卸到我家夫人身上,倒显得你们多无辜多清白一样……”

颜筝挑了挑眉,蕊花夫人分明是晓得自己不能触碰花朵的,却还指名道姓问她要了梨花胭脂。

她在木盒里分明写了胭脂的成分,写清楚了这里头不只有梨花,还增加了海棠,可蕊花夫人却仍然继续往脸上抹胭脂。

明知不能为而为之,这便是自寻麻烦,偏偏出了事,却将罪责都往她身上推。

她还没有认真计较蕊花夫人陷害她的事,双翠却又口无遮拦继续诋毁她,而蕊花夫人似没有听见般,任由双翠说去,一点也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这让她心里很有些不快。

这时,蕊花夫人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水雾般的眼眸在颜筝身上打转,良久,她开口问道,“你叫颜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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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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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花夫人的目光里带着肆无忌惮的锋芒,就好似在打量一件颇有来历的物件,七八分兴味,二三分揣度。

这种被待价而沽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颜筝有些心生不快。

但多年的后.宫交锋,早令她学会了不轻易显露自己的心思,她没有被这样的目光激怒而显出怒容,相反,她越觉得不舒服时,脸上的笑容总是越发明媚无邪。

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地回答,“蕊花夫人没有说错呢,小女正是颜筝。”

这声音清脆极了,尾音挑起,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婉丽明快,听起来十分悦耳。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落到蕊花夫人心上时,却令她感到无形中有一股压力扑面袭来。

那是种久居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蕊花夫人皱了皱眉,又疑心是自己眼花,便抬眼又打量了颜筝一回。

眼前这女子身材娇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生得也不如传言中那样地美貌,方才虽也显示出了几分急智,但到底还是怯弱了一些,看她一副懵懂无邪的模样,想来还是初涉人世,经验尚还浅了一些。

后院女人之间的斗争,一旦撕破了脸,就绝无再次转圜的可能。

倘若是她遇到了同样的事,必定反将一军,而不是这样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颜筝没有当着医正的面多说什么,这便表明,她有顾忌和避讳的地方,至少这一次,她绝无可能与自己闹开,说到底,还是初入韩王府。不懂得人心险恶,手段过于柔软了些罢了。

这样想着,蕊花夫人倒反而宽了心,她笃定方才那瞬间感觉到气势,不过只是自己一时眼花而已。

她挑了挑眉说道,“今日是我的丫头鲁莽了,若有得罪,还请颜筝姑娘不要与她计较,她也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绝口不提梨花胭脂的事,只将话题往双翠身上绕。

颜筝垂了垂眼眸。心里有些不屑,她想,双翠不过只是个小小的侍女。若无主子的授意,怎么敢对自己动拳脚?如今,蕊花夫人不过是见事败,不能再以胭脂的事来诬陷自己害人,便将双翠推了出来做挡箭牌罢了。

可她又不是傻子。焉能被这几句话敷衍过去?

蕊花夫人有花粉病,这是一试验就能够清楚的事实,她指名要的梨花胭脂,这是四季园每一位美姬都晓得的事,轻易抵赖不得,也不是一句事先并不知情。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颜筝这刻还愿意站在这里,笑着听蕊花夫人说这些话,不是因为她怕了蕊花夫人。也不是因为她没有对付蕊花夫人的手段,只不过是不想因小失大罢了。

她想要离开韩王府,就绝不能站在风口浪尖,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不与人争夺韩王的宠爱,不与四季园的美姬发生任何冲突。也不愿意得罪了任何一个韩王府的奴仆,只希望由此尽量安静地过完剩下的九个月。然后顺利地离开这里,回到皇城。

蕊花夫人,如今尚有恩宠,得罪她,没有任何好处。

颜筝百思不得其解的只是,她行事已然这般低调,除了卖了两盒香膏换了点钱外,几乎就不与别人有交道,为何竟会惹来蕊花夫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敌视,还给她下了这样一个居心歹毒的圈套……

她记得蕊花夫人出身临州府乡下的一户农家,与洛姬算是同乡,可洛姬投靠了司徒侧妃后,就屡屡与蕊花夫人发生不合,这两个人并非一路,绝无可能同仇敌忾。

便算有,她和洛姬之间,可也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啊!

她心念微转,不由想道,蕊花夫人莫不成是为了昨夜韩王生辰宴上被月乔抢走了风头?可月乔是月乔,她是她,蕊花夫人就算弄死了她,又岂能伤得到月乔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