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只好点了点头,跟着那小丫头上了后面一辆车。

车厢里,钱老夫人笑容满面地望着颜筝,夸赞地说道,“侧妃病了,姑娘自请来佛前持诵祈福,倒是个有孝心的,你且放心,神佛必不会亏待诚心实意的人,姑娘将来定有大造化。”

颜筝心里苦笑,她这哪里是自请来的差事,不过只是盏儿怕司徒侧妃在外人面前落下了口风,随意胡诌的罢。

但这位老夫人既这样说了,她倒也不好拆穿她们,只能垂着头谦逊地说道,“老夫人过奖了,为侧妃祈福,是小女的本分。何况,小女自小便跟着家里长辈持经诵佛,也喜欢佛堂清静,在梵香中冥想,能令人心境平和,参透些从前看不透的事。”

夏朝百姓笃信佛教的多,她其实倒还好,但因着她的特殊身份,不能像其他贵族女子那般参加诗社花会筵席,护国寺,是她为数不多,可以随意走动的所在。

是以,为了能常有出门透气的机会,她很是苦心钻研了一阵佛经。

有时梦入前世,醒来后万分惆怅,她也曾想过的,也许她能有此机缘,也未必不是菩萨的垂怜,所以如今倒是笃信了十分。

钱老夫人闻言双目便亮了起来,她啧啧称赞,“现在的年轻女孩子,有这样悟性的可并不多。”

她笑着拉住颜筝的手,“等会你便随着我一同去见明经大师,有他引荐,你去了显慈庵,妙莲师太看在明经大师份上,定不会为难你。”

颜筝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机遇,便忙谢过了钱老夫人。

她心里想着,只要显慈庵的人不与盏儿一般刻意为难她,到时,她要趁机离开的机会,便又多了几成。

049 像谁

049.

颜筝跟着韩城令钱护的母亲钱老夫人进了大雄宝殿,敬拜过菩萨后,便由知客僧引了去后院的禅房。

一路上,盏儿心里不虞,脸色如同墨盘般黑沉,但偏偏对钱老夫人,她又莫能奈何,只能不停向颜筝甩眼色示意。

见颜筝一副懵懂的模样,咬了咬牙,贴近她压低声音说道,“时辰不早了,姑娘该跟老夫人请辞,若是晚了,显慈庵不让咱们进,看姑娘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这语气森冷,带着浓烈的威胁意味。

颜筝晓得,盏儿并不愿意自己和钱老夫人相处太深,也不愿意自己有机会见到明经大师。

她心里揣测,这位慈和的钱老夫人及她的家族在韩城乃至北地,该都有着极高的地位,连司徒侧妃也要高看三分,盏儿是怕她得了钱老夫人的欢喜,将来令司徒侧妃难做。

她一个决心要离开的人,倒没有那样的野心去攀附钱老夫人。

但明经大师她却是非见不可的,如钱老夫人所说,显慈庵的一应供给都出自于广莲寺,那位妙莲庵主再清高孤傲,对于自己的金主,总也该有几分敬重的。

有了明经大师的引荐,说不定要比司徒侧妃的印信还要管用。

司徒侧妃令她持经诵佛十五日,她必须要在这十五日间想法子离开,如果显慈庵的人不甚友好,那她被诸事缠身,还哪有这个机会?

颜筝想着,盏儿一路之上对她态度极差,想来是打定主意了要尽力为难她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非要与盏儿修好?横竖不是一路人,那不妨就对立到底吧。

是以。盏儿的威逼她只当做没有听懂,便咬了咬唇说道,“老夫人美意,怎好拒绝?盏儿姐姐要是不愿意见明经大师,就自个跟老夫人去说。”

这声音不轻不重,恰落到钱老夫人耳中,在禅房门口,她的脚步顿住。

钱老夫人挑了挑眉,眼中便带了几分锋芒,她声音沉稳浑厚。虽然满面慈爱的笑容,但说起话来,却颇有威慑。

她说道。“明经大师德高望重,早已不见外客,这广莲寺的事务,皆交由首徒玄真打理,今日老婆子三请四求。才有幸能听他说禅解惑,闲杂人等,本是不该带进去的。”

她转过身,笑着轻轻抚触颜筝的手,“听高僧讲经,受益匪浅。你既有佛缘,便跟着我进来吧。”

言下之意,是要将盏儿留在禅院外面。

盏儿急了。忙唤了声,“钱老夫人,颜姑娘此来是要为侧妃持诵祈福的,侧妃可还病着哪!”

钱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在明净堂做事,是几等?”

盏儿一凛。低低地答道,“三……三等……”

钱老夫人冷哼一声,“改日我得去问问王爷,韩王府的规矩什么时候竟改了,区区三等的丫头也能在老婆子面前呼来喝去了。”

她话锋一转,言语中透出几分隐隐的不屑,“你放心,颜姑娘是我带走的,若是侧妃因为她迟了一时半会的念诵,就一病不起了,这账算在我身上,老婆子会亲自到王爷面前负荆请罪的。”

话刚说完,她便拉着颜筝的手进了禅院。

钱府几个粗壮的管事婆子横眉冷对着盏儿,用力将她一推,就将禅院的大门合上。

颜筝这会倒有些受宠若惊,她自问一路之上也没有竭力表现,怎得倒让这位钱老夫人为了她竟肯得罪司徒侧妃?

她不由有些不安,低低地说道,“老夫人垂爱,您维护小女的心,颜筝感激万分,只是……侧妃那里……侧妃总是侧妃,若是您……小女于心何安?”

韩王尚无正妃,司徒侧妃主持韩王府一应事宜,也常召属官的家眷入府来闲谈聚会,俨然就是北府地位最高贵的女人。

若是她刻意为难,钱老夫人就算家族再显赫,也是吃罪不起的。

钱老夫人闻言倒是重新看了颜筝一眼,她嘴角露出欣慰笑意,轻轻拍了拍颜筝的手,“老婆子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好孩子。”

她话音微转,“你放心,这回的事是司徒侧妃做得不地道,她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又怎会拿这事来大做文章?好了,住持已在禅房,你我噤声,莫要再拿这些俗世之事叨扰他。”

颜筝见钱老夫人不愿意多谈,心里隐约觉得,钱老夫人与司徒侧妃之间,似乎本就有着心结。

她沉下眼帘,不再深究,跟着钱老夫人进了禅室。

明经大师笑着起身相迎,“老檀越,别来无恙。”

钱老夫人与他寒暄两句,便将颜筝拉到身前,“这是韩王府的姑娘,到妙莲师太那持诵清修的,还请主持看老婆子三分薄面上,派个师父亲送过去,这孩子素有佛缘,妙莲师太一定会喜欢的。”

明经大师看了颜筝两眼,连连点头赞叹,“这位女施主面相极好,是个有福缘的。”

他对着隔厢唤了一声,“玄真,你亲自领着这位女施主去见你妙莲师叔。”

厢房的门被拉开,进来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僧人,他对着明经大师行了一礼,便请了颜筝要将她送去显慈庵。

颜筝见到那玄真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只是她想不起来,到底曾在哪里见过这人。

按说,她前世可从未离开过皇城,哪里有机会见过北地的僧人?便是在护国寺,她也只见过主持圆琛大师,其他的师父不会有接近她的机会。

可她还是觉得这个玄真十分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几回。

但这会却没有让她恣意回想前世的时间,也不是追究玄真和尚眼熟不眼熟的时机。

她晓得钱老夫人并不是当真要带她与明经大师一起参佛,不过只是求这一份体面,便忙谢过了住持和老夫人,深深一福之后,便跟在玄真身后。在院门口与盏儿会合后,一道往后山走去。

从禅院到显慈庵倒并不算远,只走了小半刻钟便就到了,那玄真亲自将颜筝交托给了妙莲,这才离开。

有了广莲寺住持首座弟子的交托,妙莲师太果然客气了许多,亲自领了颜筝去了一座空阔安静的禅院,说道,“姑娘既是为侧妃持诵祈福,倒也不必每日去前殿与比丘尼们一道做早晚功课。”

她推开主厅。笑着说道,“此处设有小佛堂,姑娘可在禅院里持诵。”

颜筝心想。倘若不必与那些比丘尼们打交道,倒更多了几分自由,这是好事。

她又见这所禅院屋宇颇多,想着这样不必与盏儿挤在一室,行事便越加便利得宜。等她熟悉了庵堂的环境,再查探好下山的路线,便可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了。

她心里存了希望,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明媚,深深地对着妙莲师太鞠了一躬。“有劳师太了。”

许是这大礼足够谦恭,令妙莲师太心里有一种满足感,她越发慈和。笑着说道,“姑娘若是有事,便唤无尘,她就住隔壁的禅院。”

她又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颜筝心情愉悦地进了自己的屋子。见盏儿也拿着包袱跟了进来,不由皱了皱眉说道。“我方才在山门口摔了一跤,弄脏了裙子,我想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开始为侧妃祈福。”

这是逐客的意思。

盏儿却道,“姑娘腿脚不便,来时周嬷嬷叮嘱过我,要多帮扶着姑娘一些,是以,我想,不若我便与姑娘同住一屋,也好就近照看姑娘。”

竟是打定了主意,要与颜筝同住。

颜筝不由冷笑了起来,“原来周嬷嬷叮嘱过盏儿姑娘要多帮扶我这腿脚不便之人,看来在山门之前,我倒是错怪周嬷嬷了,我还以为是我素日哪里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得罪了她老人家,她才借着这机会让盏儿姑娘来折磨我的呢。”

她双目微寒,“这一路之上,盏儿姑娘既不曾帮扶过我,这会想来我也不再需要,这禅院里空屋那么多,你随意找一间住下吧,我这里用不起你。”

盏儿倒不曾料到颜筝说话竟然如此毫不留情面,但她原本心里就怀着恶意而来,倒也管不得这些,便索性将包袱的衣裳一件件地往衣橱里头挂,一副誓不离开的模样。

颜筝嗤笑一声,便将自己的包袱取了,拄着木拐踱步去了隔壁的屋子,也不理会盏儿,将门重重栓上。

盏儿在外头叫了半天也叩不开门,反倒将隔壁禅院的比丘尼引了来,她恐是自觉理亏,便也乖觉地回了屋。

屋外头虽然清静了,但颜筝心里却起了警觉。

她心想着,倘若只是寻常的祈福,这盏儿何苦非要贴身跟着自己,连宿都要宿在一屋?莫不是司徒侧妃早就疑心她要跑路,是以让这盏儿跟着监视她?

可她要借此离开的念头,连碧落都还瞒在鼓里,司徒侧妃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晓?

但不管司徒侧妃打的是什么主意,颜筝都已看清,盏儿如同血蛭一般紧咬着她,一刻不停地监视她,无时不刻地想要为难她,有这样一个热盯着,她的逃脱之路绝不会轻松。

她想到自己前世不论做何事都是顺风顺水,可自来到永德十三年后,却如同蛟龙被捆锁,凡事都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仔细想来,这三月竟没有一件做得顺利的事,不由悲从心来。

胡思乱想间,颜筝脑海中猛然一个激灵,她想起了那玄真和尚到底像谁……

050 圈套

前世,景帝怜惜颜筝年幼丧母,对她格外恩宠眷顾,不仅早早地定下她皇储妃的名分,还时常宣她入宫小住。

景帝没有女儿,当真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的,她虽只是个外姓郡主,但整个皇城,何人不将她以公主待之?

因为这份疼爱,景帝行事便不大忌讳着她。

有一回,颜筝去皇极殿回话,与一玄袍老者擦身而过,她约莫猜到那是景帝的隐卫。

隐卫在夏朝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存在,人人都知道有,但却鲜少有人亲眼见到过,这一支隐藏在黑幕之后的军队,是皇帝的獠牙,传闻景帝靠着隐卫掌握朝野上下的阴私,将朝臣牢牢控制在手中。

也有传闻说,当年韩王篡逆,景帝能将这伙叛党一网打尽,其中亦有隐卫莫大的功劳。

颜筝因为好奇,是以便多看了那老者一眼,将他的样貌记在了心中。

她自小有过目不忘之能,看过的书册,见过的人事,鲜少有忘记的。

哪怕隔了一世,但她第一眼看到玄真和尚时,却还是觉得眼熟,而这会胡思乱想之后,竟被她想到了那人像谁。

没有错,时光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但是眉眼之间的轮廓,却是生就好了的。

她有七八分肯定,广莲寺住持座下首座大弟子玄真和尚,与她前世皇极殿所见的玄袍老者,是一个人,将那人年纪往前推算三十年,恰好也能对得上。

颜筝先是惊喜,随即却又萎靡下来。

她心想,倘若她还是从前的身份。倒是可以棋出险招,让玄真秘送自己回皇城,但她如今什么都不是,轻易将玄真的身份说破,除了会引来杀身之祸,不会有任何好处。

就算知道了这个大秘密,又能怎样?

她虽然不乐意看到韩王和紫骑全军覆没,兵祸总是让人遗憾的。

可她更不愿意看到景王落了下风,毕竟在她心中,景王才是亲人啊。他疼她宠她,某种程度上,给予了她求而不得的父爱。这份感情如此珍贵,哪怕隔临异世,她也不舍得伤害。

所以,她决定忘记这个秘密,就当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到了午间。显慈庵的小沙弥尼过来请颜筝和盏儿去膳堂用饭。

盏儿紧贴在颜筝身后说道,“姑娘今日这般待我,就不怕我回去跟司徒侧妃告状吗?打狗还要看主人,姑娘看来是一点都不将侧妃放在眼里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姑娘不肯与我同住一屋。那便也罢了,但持诵时却必须要和我一道,否则我回去不好跟侧妃交差。还请姑娘体恤一下我们底下人的艰难。”

颜筝的脚步顿住,她回转过身,望着盏儿说道,“我不晓得你来时侧妃是怎样吩咐你的,但侧妃若要打发我。不过只是一道谕令的事,何苦要让你这样折磨我?”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里透着七分犀利,“所以我猜,若不是周嬷嬷让你为难我,就是你自作主张,不论是哪一种,你都绝不敢回禀侧妃的,对吗?既如此,我必是要远着你一些的,难道还要送到你跟前,好让你欺负我吗?”

这话说得直白,又恰好说中了盏儿的心事。

盏儿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脸色涨得通红,“我一片好意,你却当成我要害你?好,颜姑娘,你的事我盏儿不再管了,这里的沙弥尼可以作证,将来不论你有什么事,都与我盏儿无关。”

她甩开颜筝,脚步大阔地径直往前走去,也不理会沙弥尼的唤声。

颜筝目光微挑,随即沉下眼眸,她一言不发,跟着沙弥尼去膳堂用过午膳,便自个拄着木拐四处闲逛。

显慈庵坐落于广莲山的后山,居高临下,纵览半个韩城。

她沿着山道走走停停,不一会儿便到了峰顶住的一座小亭,这亭子几乎算是盖在广莲山的最高点,三面有栏杆,栏杆之外,却都是深不可见底的万丈悬崖。

饶是六月,整个韩城都被暑意遍布,但这里却十分清凉,颜筝觉得舒畅,便靠着亭柱坐了下来。

清风伴着湛蓝色的云天,偶尔有不知名的小鸟欢鸣。

颜筝难得有如此惬意,不知不觉便闭上眼睛休憩。

她刚昏昏沉沉有些困意,猛然觉得身后有一股大力要将她往下推,急急睁开眼睛抓住栏杆往后跳了两步,只听轰轰一声,刚才她倚着的半截栏杆已然顺着悬崖掉落下去。

颜筝大惊失色,急忙往安全的地方躲了几步,等了小半刻,才强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四下张望了一回,见这亭子四周都只是石头,连个藏人的草丛也无,便上前两步,扶着亭柱去看那断开的半截栏杆,之间截面整齐利落,像是被利刃割开的一般,并不是木材腐朽脆烂才断掉的模样。

她心下大骇,晓得这是有人存心要害她性命了。

此时一股山风卷来,将地上的许多小石头吹落,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动静,颜筝不敢多留,便急急地顺着山道往回走。

她一边走着,脑中却也在飞快地旋转。

联想到盏儿诸多奇怪的言行,她不由茅塞顿开,心中燃起一股怒意。

盏儿是故意要惹自己不快的,也是故意要在众多沙弥尼面前说出那番话来的,只有这样,她若不幸遭遇意外,盏儿才能理直气壮地推卸责任。

没有错,是她颜筝不乐意让盏儿相陪的,盏儿只是个奴婢,自然做不了四季园姑娘的主。

就算颜筝遭遇了意外,可旁人不会疑心到盏儿身上去,只会说,是颜姑娘不听劝,非要自个一个人独自闲逛,这不出了事也没有个帮手,这是活该了。

原以为盏儿不过是受了司徒侧妃的命令。刻意为难她一回。

谁料到,盏儿要的,却是她的命。

她不晓得盏儿此举是否司徒侧妃指使,但她和盏儿无冤无仇,想来,若非领了上头的意思,盏儿也没有必要去害她。

司徒侧妃当真要弄死她,何其容易,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难道是为了司徒锦吗?

她心里想着。司徒侧妃未免也太多虑了,她和司徒锦之间四年未见了,四年前她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呢。就算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但那样小的年纪,又能生出什么样的感情来?

但不论如何,司徒侧妃还是向她伸出了恶鬼之手。

韩王府后院的掌事者要她死,她不可能再回去。所以她这回必须要离开,安全顺利地离开,永不回头。

颜筝掩下心中惊涛骇浪,目光里一片肃杀清冷。

回到禅院,盏儿面无表情地问道,“姑娘去了哪。怎么吃完午膳就不见了人影?我还和沙弥尼们寻了姑娘一回,就生怕出了什么事。”

她冷哼了一声,“下回姑娘要是再乱逛。若是不想跟我说,也请和庵堂里的沙弥尼说一声,否则的话,若是出了事,你让我和妙莲师太。该如何回禀侧妃去?”

盏儿对方才的事,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她口口声声说“若是出了事”,这就泄露了她的秘密。

身边藏着一条随时会撩出毒牙的蛇蝎,颜筝有些不寒而栗,但她没有将自己的厌恶和焦虑露在脸上,只是冲着盏儿不冷不热地笑了笑,就进了禅堂盘膝打坐,默默念起了心经。

一篇念诵罢了,她徐徐睁开眼,心里想道,原本她还害怕盏儿会被她所累,所以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走,可现在盏儿露出了凶恶的面目,她又何须再顾虑这样的人?

她垂头咬了咬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显慈庵和广莲寺之间有一道铁门,白天是不落锁的,穿过这道门墙,便是塔陵,塔陵之后,坐落着大师们的禅院。

颜筝不是显慈庵的人,亦不需做早晚课,是以每当白日,她便拄着木拐穿过这道铁门,去到塔陵瞻仰下这些圆寂的名僧风范,读读碑文,诵念经书,遇到不解处,还会询问下路过的小沙弥。

初时,这些小沙弥见她是年轻女子,都有些退怯,但后来见她沉稳持重,所问的又都是佛理中的精髓,便都认真了起来,有时被她问得回答不上来,也会找大一些的师兄师叔来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