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袁老师从商场里出来,已是一身全新的行头,羽绒服,冲锋裤,雪地靴,再配一顶丑得出奇的毛线帽,加上身高又高,整个人臃肿地犹如一头东北大熊。

结果也证明,袁老师对自己的这番评价还是很中肯的,因为她顶着这身行头由郑衍叙领着走进钟以默的病房时,钟以默足足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从那顶丑得出奇的毛线帽的遮挡下,认出了袁满。

“袁老师?”钟以默只差震惊到自戳双目了,“你这是要连夜赶去东北滑雪么?”

袁满撇撇嘴,尴尬地不知如何作答。

反观郑衍叙,默默站在一旁,嘴角一勾,得意极了。

第61章

袁老师的这身装束实在是够奇葩,以至于钟以默专注地打量了她半晌,而后才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钟以默的目光足足在袁满和郑衍叙之间来回了三轮,终于,眼睛狐疑地一眯:“你们俩…”

袁满喉咙一颤,嗓子一干,眼珠一转,立马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飞扑到钟以默的病床前:“你怎么伤成这样啊?怎么严重?得一直这么卧床么?”

转移话题转移得如此生硬且毫无技巧,钟律师一撇嘴,却没拆穿她,顺着袁满给出的杆儿就往上爬了:“袁老师,你昨晚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好事?好端端的一个我一觉醒来,怎么就五级伤残了?”

“我?”毫无预兆就被指控了的袁老师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鼻子。她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轻轻松松就造成了两个男人的噩梦和阴影…

可惜脑子一团浆糊,且越往回忆的深处扒,思绪就越是跑偏,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某个画面——

她衬衣的纽扣被一颗颗咬开,似乎是刻意地慢条斯理,每一个举动,都牵动神经;每一声呼吸,都蕴热耳际:“你不是好奇我那些吻痕哪来的么?”

…就是,这么来的…

袁满猛地一晃脑袋,强逼自己回神,却忍不住本能地扭头看了眼此时此刻站在她身旁的郑衍叙。一副冰山冷男的样子,谁能想到冰层之下的岩浆一旦涌动起来,有多势不可挡,哎…真是道貌岸然。

她瞥过去不过0.5秒的时间,再回眸时,却发现钟以默越发狐疑地盯着她,分明是捕捉到了她刚才那0.5秒的羞赧。

这清冷的、飘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顿时令袁老师口干舌燥,她作势清了清嗓,“嗯嗯!医药费多少?我来出。”

钟以默倒也不是一根筋的人,见她被盯得颇为尴尬,钟以默自然收回了目光,只像平常一样笑道:“土豪,正好我饿了,去给我买点吃的呗!”

郑衍叙眉一扬:“你一天没吃饭?”

这话明明是郑衍叙问的,钟以默却是对着袁满撒起了娇,一撅嘴,楚楚可怜的样子便跃然纸上:“是啊,被人丢在医院一整天,原来还可以靠美色骗小护士们给买点面包吃的,现在连脸都毁了…”

“哪有那么严重…”袁满瞅瞅钟以默的脸,明明就颧骨挫伤、额头包扎了一下而已,颜值丝毫未受损。

钟以默不接话,只看着袁满,眼睛里几乎要挤出一丝泪光了,袁老师哪是对手?立马就无法招架了,跟哄孩子似的:“行行行!我给你去买!你想吃什么?”

钟律师的那张嘴还真是叼,哪是一个面包能打发的?袁满听他报了一连串菜名,当时就头大了,“大晚上的,吃这么多?”

“饿饿…”

袁老师当下就被恶心坏了,再不敢多问,直接扭头走人。

走到门边时,却听身后有脚步声跟近,袁满一顿,回头看,郑衍叙竟跟来了。

“你干嘛?”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袁满连忙摆手。

钟以默指定的那家餐厅倒是不远,袁老师自然抓着这个理由不放,她可不想和郑衍叙在夜色下漫步——越是浪漫的事,对象搁郑衍叙身上就越是恶寒。

袁老师就这么“嗖”地就溜了,空留给郑衍叙“砰”地一声关门声。

随后就听钟以默“噗”地一声笑了。

郑衍叙没什么表情地回头,钟以默只好悻悻然收起笑脸,只不过眼角还残留着揶揄。郑衍叙也有吃瘪的时候,简直大快人心…

至于袁老师,前脚还被人夸是土豪,后脚出了病房,走了没多远,一摸口袋,竟然发现两袋空空。

穷得叮当响的土豪只好硬着头皮扭头折回去。亏她刚才走得如此潇洒,不出一分钟就得灰头土脸地回去向郑衍叙要钱,哎…袁老师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

很快回到病房外,袁满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钟以默的声音——

“小叙叙,你跟袁老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袁满一愣。

钟以默的声音就好似落入了千丈深潭,没有激起一丝回音——可郑衍叙越是沉默,门外那位正在偷听的小姐就越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不敢错过分毫。

就这么心痒痒地躲在门外听了半晌的空气回荡,终于,郑衍叙开口了:“没什么情况,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

显然,钟以默有着和她一样的疑问,语气加重反问了一句:“顺其自然?”

这说了等于没说嘛…弯腰躲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的袁满只能无声地撇撇嘴已表不满。

“小叙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袁老师不由得激动到双手攥拳紧抵胸前:钟律师啊钟律师,您简直明察秋毫、机智过人啊!问出了所有我想问的问题…

透过门缝,袁满可见郑衍叙那笔挺的背影。

这道背影不带任何情绪,教人完全猜不透他下一秒是会嘲弄地笑开,亦或深情地表白…

终于,郑衍叙开口了:“其他的我不确定,我只确定只要能看见她,我心情就会很好。”

什么意思?袁满眼珠一转,总觉得个中深意马上就要跃然纸上了,只差临门一脚——

钟律师,继续继续…有如大石压境、几乎要呼吸困难的袁老师满心焦虑地祈祷着。

果然,钟律师不负众望,再次一针见血:“可是如今的她跟当时被你拒绝的她,唯一区别只是瘦了、漂亮了而已。袁满还是那个袁满,你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别告诉我你也看脸啊…”

“…”

“…”

又是长足的沉默。

“也许吧,”郑衍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笑,“不然我也找不到别的原因。”

“哐当”一声,压在袁满心口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了,却是将她砸了个粉身碎骨。

愣了半晌,终是惨淡一笑。袁满颓然地垂下了原本紧握着门把的手。

她该怎么办?

哦,对了,她得去帮钟以默买吃的

但凡狗血剧,女主失望离开时,不是该弄出点什么动静?对方不是该追出来解释一大通?她不是该跟摇滚乐手似的疯狂摇着头,一直重复“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么?

却原来,失望并不是那么激烈的一件事,而是像流水一般,一点点地渗入,直到最后蚀骨灼心。

袁满跟游魂似的,脚步既飘忽,又沉重,走出半段,突然笑了:她跟医院简直太有缘,当时郑衍叙的不辞而别,不也是从医院开始的?

而她现在,也只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

袁老师消失了——

此话未免过于危言耸听,准确意义上来说,只是郑衍叙找不着她而已。

直到那一刻,郑衍叙才恍然发现,他和这个女人之间的纽带,真是脆弱到说断就断。他找到她的手段太有限——手机,公司电话和袁家,三个方式而已…

手机永远是关机状态。

找去她的公司,永远就只有高登一人,“不好意思,袁老师年休旅行去了。”

甚至找理由登门拜访袁家,袁爸袁妈的口径永远那么一致:“袁满啊,她出国玩儿去了,郑先生你找她…”

直到有一天,连郑衍宁都被他拦下了——

“我听钟以默说你因为一个什么课题,在找袁老师做调研,最近有见过她吗?”

“你问这干嘛?”郑衍宁对这同父异母的哥哥可从不客气,语气里没有半点善意,眼里也是狐疑满满。只是在心里暗忖:算你钟以默有良心,只说我找那女人是为了课题调研…

郑衍叙不说话,只静静地用眼神施加压力。

果然这招百试百灵,郑衍宁最终败下阵来,只能表面上不屑地撇撇嘴:“我很久没见过她了,她貌似不想接我这单,躲起来了。”

三个月后。

皇城根儿下,被一片霾意遮得严严实实,明明是即将入春的天,寒意却依旧料峭,这个城市,依旧快速而压抑。

根据单身癌app改编的电影春节后就已开机,身为版权的出让方、也是广告商之一的科信老总,郑衍叙虽被邀请过多次探班,终于在拍摄临近结束时,抽空来了趟片场。

原以为文艺圈的人和商圈的人没什么可聊,但郑衍叙料错了,港台腔浓厚的副导演上从国家形势、下到北京城的重霾指数,没有不能聊的,甚至科信的上市,他都能侃上几句。

为了此次行程,郑衍叙特地空出了足足一个半小时,不仅亲自来探班,还准备等演员下了戏,和导演以及男主一同吃午饭。这对于近来一秒钟都要掰成几瓣用的郑衍叙来说,着实是连行政助理都看不懂了。

甚至连拍戏延误,主演得晚半小时下戏,老板也毫无辞色…

莫非老板对投资影视圈有兴趣?

当然,没有人会知道,科信的老总只不过是对男主角比较感兴趣——从某人口中听过太多次该男演员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