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美雅的招牌就是不一样,扮什么像什么,呵呵…”

“嗯!人美、钱多、人精!”

“哈哈…哪个男人想追我们言言,得要有好心脏!”

“…”

姐妹们调侃的声音,让容静言柳眉一扬,凉凉地说:“我昨天刚签了一个大合同,做一个大型别墅区的色彩顾问,本想好好请你们一顿,心情突然不太好了。”

“呃!”众美女愕然,连忙摇头,作可怜状,终于逗笑了她。

“哇…言言,恭喜啊!我也有喜事公布,我嫂子昨晚生了,生了一个小子。”杨帆激动地宣布,妆容适度的白晰脸庞因激动而染上红晕。

“杨帆,又要你给他们寄钱了吧?你的几个兄弟姐妹已经独立了,你不能养他们一辈子。”刘丽了然地说,眼里有着不赞同。

杨帆在外面拼命赚钱,钱赚得越多,她却越来越穷,老家一大家子人,理所当然地伸手向她要钱,刘丽心疼地望着她。

“杨帆,你应该为自己考虑啦!”另外几个同事相继附和着劝慰。

杨帆愣愣地望着她们,眼里闪过挣扎,低声说:“他们是我的亲人啊,难道看着他们过穷苦日子,而我一人独自潇洒吗?”

容静言漆黑漂亮的眸子里闪过点点星火,不以为然地说:“杨帆,你大哥的儿子姓什么?姓杨!你是他的姑姑!无论你待他如何,他将来最亲近的仍是他的父母,而不是你!将来他可以养他父母一辈子,你老了时,他却不会养你一辈子。你爸妈、你大哥、你侄子,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你将来的儿子,不会姓杨,就算是同姓,也不同根、同祖,不可能是一家人。这就是差别。”

杨帆如遭电击般,猛地抬头瞪着她。

容静言深吸口气,继续说:“养你爸妈,那是你的本职,是孝敬,理所当然,但有一个主次之分,你的哥哥们才是主要的责任人。但其他人跟你有多少关系呢?他们如果真关心你,就不会毫无节制、又毫无愧疚地伸手向你要钱,不信你试试,你一旦拒绝给他们钱,你将不如他们的一个牌友来得亲昵。这就是亲情!你可以有亲情、可以适当地给予一些关照,但不要‘愚亲’。”

杨帆清澈的眸子流下眼泪,神情变得尴尬又难堪,容静言的一番话,如尖锐的针一样,狠狠地刺在她的心头,那个她一直逃避的问题,被其狠狠地剥开,呈现在她眼前。

“言言!”刘丽出声打圆场。

容静言猛然醒悟,眼里一丝压抑的痛苦一闪而过,冷漠地转身,“我还有约,先出去了!”

众人看着她孤寂、消瘦的身影,久久无言。

“杨帆,言言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的凌角太尖锐,可是没有坏意,嗯!你好好想想吧!多为自己想想,不是要你自私,而是学会如何去‘给予’。给予,是有很大的学问的。”刘丽拍拍杨帆的肩头,起身离开。

其他几人安慰地抱抱她,留她在会议室里安静一会儿,有些问题,需要她独自静静地思考。

容静言在自己专属的办公室里收拾东西,提起背包准备离开,看到刘丽站在门边,眸子一瞥,低头。

“言言,今天你说得太过了。”刘丽语重心长地说。

“姐,对不起,我失控了。”

“你说得没有错,但说的方式错了,改天跟杨帆道个歉,都是同甘共苦的姐妹。”

“知道了!”

容静言拿起桌上一个蓝色的夹子,递给刘丽,说:“我最近忙不过来,这个案子,你给别人吧!”

刘丽含笑接过,看着外表冷情又别扭的静言,“为什么从不自己给她?”

“你不是说过,给予,也是一门学问吗?”容静言机敏地回答,意味深长地说。

刘丽摇摇头,慨然地说:“言言,你真是一个矛盾的人。你的性格走在各种极端的边缘,却又无从下定论,变化莫测。”

杨帆是合伙的几人中,性格最内向,业务能力最弱的,大伙儿会经常给她一些单子,而这其中,给得最多的,就是容静言。

容静言耸耸肩,自嘲地说:“亲情,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让你上天堂,也能让你下地狱。我,现在就在地狱中。”说完,她拿起包走出办公室,留下怔住的刘丽。

静言迷茫地走在街头,今天她根本没有客户预约,只是出于逃避杨帆而外出,她现在去哪里呢?

她走到地铁,踩着一级一级的阶梯进入,纷乱的思绪让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今天的她,失控了,想起了太多痛苦的记忆,还有至今仍无法卸掉的沉重负担。

“啊…”她因太过专注地想心事,被后面的路人一碰,一脚踩空,往台阶下面倒去。

她感觉整个心脏要迸出胸腔,认命地等待预期的疼痛,却久久没有等来。

“没事了。”一个低沉而略显冷漠的男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静言浑身一僵,男人?!她慌乱地抬头,跌进一双如墨的冷瞳之中,男子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她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是趴在他的身上,他在楼梯下方接住自己。她望着纵深下去的陡峭阶梯,背脊冒出冷汗,刚才如果不是他救了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谢谢!”

“走路要看路,不看路,就不要走路。”

一个漠然又带着训斥的声音,冷不丁地传进耳朵,让容静言挑眉,抬头瞪着他。

眼前的男人,衣着陈旧,款式独特,她也说不出是什么布料,又粗又厚,背着一个少数民族的布包,平头。在看到他的脸时,她瞪大了美眸,一条如弯月型的红色疤痕横过额际,下巴处亦有一条伸入脖子的疤痕。这两道疤痕,和那双墨黑的浓眉,使他凌角分明的削瘦脸庞更显严酷,冷冷的,预示着生人勿近。

这个男人不能称之为好看,只能说,性格!他的相貌很有性格。

静言愣愣地看着他,因他独特的衣着和相貌,都忘了要生气的事了。她突然感觉阵阵阴风吹来,是带着地铁独有异味的风从廊道里吹过来。这个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是逃犯?农民工?从哪个山寨出来的?还是…

男人冷漠地瞥她一眼,不顾围观众人惊异、害怕的眼神,径直往地铁口走去。

容静言回过神,转身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从下往上看去,他的背影几乎占据着整个地铁口,巨大而宽厚,她捏紧小拳头,在心里嘀咕:今天自己是疯子,却遇到一个更像疯子的男人!

想起男人的那一句话,她自嘲地笑了,回视着围观的众人,看到他们眼中熟悉的惊艳时,无聊地撇嘴,继续往地铁里走去。

这一幕小插曲,瞬间被她丢在脑后,一个不需要别人感恩的人,记着他的恩情,那是自作自受。

Y城,一栋老旧的社区,来了一个衣着怪异的男子,他的怪异引起了社区里居民的注意,纷纷防贼式地偷偷打量他。

男子目不斜视,缓缓行走在弯曲小道上,熟练地走进一个楼道,停在101室的房门前,手激动地在身侧握了握,才按住门铃。

铃声响了许久,一个年轻男子前来应门,一脸陌生、茫然又戒备的表情看着他。

“你找谁?”

男子一怔,看向屋内,屋里熟悉的一切让他迷惑,冷漠地问:“你是谁?”

年轻男子一听,愤然地说:“喂,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敲什么门?神经病。”

砰!门关上。

男子冷漠的脸上浮上薄怒,再次按下门铃。这次,他一直按着不松手,晒成棕色的手臂上青筋突出,浑身紧崩。

“喂!你存心找茬是不是?再闹我就报警。”年轻男子一脸愤怒地开门,眼神闪了闪,眼里闪过畏惧,门外男人脸上的疤痕让他畏惧。

“这里是我的家,你到底是谁?”男人的话里有着浓浓的质疑,他的岳父呢?妻子呢?女儿呢?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这是我两个月前买下来的,要看房产证吗?疯子,你再敢按一次门铃,我就报警。”

男子一怔,面露惊诧,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房子被卖了?他怎么不知道?

男子漠然的脸上,平静不在,厉声质问:“谁将房子卖给你的?”

年轻男子被他的表情怔愣住,隐约感觉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讷讷地说:“房主是谷絮洁,一个月前她将房子卖给了我,听说她现在搬到专属于富人的别墅区去了。”

男子僵在门外,怔怔地望着屋内熟悉无比的一切,她居然将这里的一切,全都卖了?

岳父呢?

他们去哪里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2008-11-02

第04章再死一次

富贵园,园如其名,居住着Y城最富裕的阶层,是Y城财富的中心。

入夜时分,天气有点儿阴沉,乌云缓缓朝这边涌动,一切,沉沉的,闷闷的。

富贵园气势磅礴又奢侈的大门前,来了一个衣着非常怪异的男人,男人身上的穿着与这里干净、精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显得异常突兀。

“喂!找谁?”穿着笔挺保安制服的保安,趾高气扬地盘问,眼神里充满不屑和嫌恶。

男子精神恍忽,陷于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保安刁难的声音传来,他才回过神。他本就是不顾世人眼光的人,一直以来特立独行,但今天一天受到的歧视和感受,仍让他愤然不已。

“玫瑰园,谷絮洁。”男子冷静地说,打量着园内精致美丽的景观,有种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你是她什么人?”保安明显地不相信他的话,富贵园内所有的住户,都是有名、有钱、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可能会认识这样人?

“你联络一下她,就说是谷镜明找她!”男子即谷镜明冷冷地说,严酷的脸上闪过难堪。

自己的妻子,他却联络不上,她换掉了一切联络信息,包括手机。知道她住在这里,还是打电话给一个曾经跟岳父交情不错的长辈那里得知的。他这才知道,外界以为他已经死了,连法院都出了证明,在法律上,他已经死了。

岳父去逝了!那个对他恩同再造的养父、恩师、岳父,去逝了!

这是她卖掉老房子的原因吗?可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这里的别墅?

就在他思绪翻转间,保安从岗哨室走出来,怪声怪气地说:“进去吧!前面路右转,第五栋别墅。”

谷镜明望着已经亮起路灯的小路,沉默地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故意慢慢地走,比起回到老社区时的激动,他显得平静极了。

玫瑰园,是一座玫瑰红外墙的精致小别墅,两层,外面有一个小型花园,别墅内灯火通明。

花园外面,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鹅蛋脸,一双丹凤眼,眼尾斜斜地上翘,顾盼流转间,别一番妩媚风情。她伸长脖子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妩媚的丹凤眼里充满惊慌和焦急,不停地一一扫过别墅区的几条路。

就在她以为是保安传达假信息时,她修长妖娆的身形僵住,一抹异常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弯曲小道的尽头,他走得很慢,缓缓地接近,轮廓渐渐清晰,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谷镜明看到站在花园前面的女人,停下脚步,微怔之后,迈开步伐,朝她走去。

谷絮洁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稍显陌生又异常熟悉的男人,打量着他奇异的装束,讷讷地说:“镜明!”

眼前的谷镜明让她感到陌生。

印象中的他,桀骜不训,视一切外在的形式如无物,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整天追寻古人清静的隐世生活,跟父亲两人比她更像亲生父子。经常莫名地消失在众人眼中,去寻找他的灵感、他追求的境界。

他是冷漠的,甚至有点儿自闭,只有在面对他至爱的书画时,他才会陷入痴狂之中,任何人、任何事都被他抛之脑后,包括他这个妻子。

她就着路灯的光线,看到他剪短的头发,微愣,他居然剪掉了宝贝长发,目光往下打量,盯着他脸上的疤痕,微颤,眼里闪过惊吓。

两年多了,对于他突然的出现,突然的改变,她感觉陌生极了。

以前,熟悉吗?她的唇边泛出落寞的苦笑。

“絮洁,我回来了!”谷镜明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太热情,一如他们三十年来的相处,永远是淡淡的,看似最亲近,又有着隐隐的距离。

三十五岁的谷镜明,比谷絮洁大6岁,他是谷恒收养的养子,后来成为得意门生,继而成为女婿。

谷絮洁拘谨地一笑,突然意识到什么,将他迅速拉进花园,偷偷地左右打量,见没有人路过才放心。

谷镜明随着她进入客厅,站在门廊处,环视装饰得奢侈、讲究的大客厅,一种冷冰冰又陌生的感觉迎面袭来,从心底深处升起一阵凉意,他静静地站着,看着正低头换鞋的妻子。

“进客厅坐一下吧!”

谷镜明敏锐地发现妻子话里的用意,这应该也是他的家,对他却像对待一个客人般,他深沉地研究着她,半晌不语。

谷絮洁低垂着头,双手无意识的交织着,她跟他结婚六年间,始终相敬如宾,她甚至怀疑这个男人是否真有爱过自己。

他,对于父亲有着一种愚忠,只要是父亲安排的,他都会毫无怨言地接受。这个世上,唯一能让谷镜明妥协的,就只有父亲,而不是她这个妻子。

她跟他,总是缺少一种激情、一种能让她心动的爱情,没有…

他也没有吧!他,根本不会爱人!他爱的是他自己,他自我的世界,他的书画!

“为什么要卖掉老屋?那是老师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谷镜明仍站着不动,转身,平静地问出心底的疑惑。

谷絮洁抬头,妩媚的脸上,种种矛盾的情绪纠结,欲言又止,眼神抱歉地望着他。

“为什么?”仍是平淡的声音。

“镜明,进去坐一会儿吧,太复杂,我们好好聊聊!”

谷絮洁的额际冒出细汗,对于他,她一直有一种莫名的敬畏。这个男人,有着钢铁般的意志,更有着强势不愿弯腰的性格,她不知道如何解释目前的乱局。

她没有想到,他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眼前的一切,包括这栋别墅,都会消失,而谷家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这里!既然是一会儿,我怕弄脏了沙发。”谷镜明冷冷地指出她话语中语病,深沉地望着她。

谷絮洁的身子一颤,为他的敏锐而难堪,她无意识地添添嘴唇,低哑着说:“镜明,你…你在法律上已经…已经死了…”

谷镜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静待下文。

“既然已经死了…能不…能…再…死一次,谷镜明…是死了…而你…活你自己的…”

妻子断断续续的话,如一把利刃刺进他的心脏,他万万没有想到,刚刚回到家,马上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设想过种种她变卖老屋的原因,没有想到,她根本不愿意他“活着”。

“谷镜明死了!再死一次!呵呵…哈哈哈…”谷镜明喃喃地重复,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谷絮洁的眼神陌生又怪异。

谷絮洁望着他的脸上因大笑而扭曲的疤痕,眼神闪了闪,沉默地低头。

“妈妈!”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谷镜明近似疯狂的笑声嘎然而止,猛地回头。

一个如洋娃娃般的小女孩站在楼梯间,看着站在门廊的谷镜明,清澈的眼神由好奇到害怕,然后哇哇大哭…

“妈妈…怕…娃娃怕…”

谷镜明欲迈出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住,痛心地望着哭泣的小女孩,冷然的眼里闪过慈爱,他暗自咬牙,强忍着将眼里的情绪掩饰。

谷絮洁奔到她身边,抱起3岁的女儿,柔声哄道:“娃娃乖哦…不怕…不怕…那是爸爸…是爸爸…”

娃娃哭得通红的眼睛瞟了站在门边的“可怕”男人一眼,再次放声大哭。

“他不是爸爸,爸爸已经死了啊…妈妈骗我…爸爸才不是可怕的人呢…呜呜…他不是爸爸…不是…”

女儿的哭诉,让谷絮洁慌了神,将受到惊吓的女儿抱上楼,用眼神示意男人稍等。

谷镜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到现在为止,他受到的所有打击,都没有女儿刚才的话给他的冲击来得大。

他这是怎么啦?突然之间,一无所有了。

十多分钟后,谷絮洁下楼,看到如影子般站在廊道的丈夫,她下楼的步伐放慢,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紧捏成拳的手,将他拖进客厅,坐在昂贵的沙发上。

她静静地给他倒上茶水,深吸口气,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镜明,事情是这样的…”

2008-11-03

第05章死亡宣告

谷镜明又一次独自出去旅行,一个月后,仍然没有丁点儿消息传来,谷恒担心不已,用尽一切办法搜寻他的迅息而无果,谷镜明仿佛突然从人间消失了。

最后,谷家报了警。

警方迅速进行侦察,确认谷镜明在一个月前,在西南某个山区可能遭遇泥石流,生还的机会极其渺小。

谷恒一听爱徒遭遇意外,悲伤过度,突发脑溢血中风,几天之后,也撒手人睘。

谷絮洁接连失去亲人,悲痛欲绝,在她慌乱地办完父亲的丧事之后,陈宇强找上了她,说是要跟她谈一桩生意。

陈宇强是画商世家出身,陈家和谷家家族渊源,却一直关系疏淡,仅是点头之交。他曾经极力想买谷恒和谷镜明的画,被两人拒绝了,只因两人不同意他为了炒作而无所不用其及的行事作风,将他立为拒绝往来户。

陈宇强曾经对谷絮洁暗生情素,被谷恒一口回绝,执意将女儿嫁给最得意的弟子谷镜明,让陈宇强灰溜溜地消失在谷家人面前,他一直不曾死心地盯着谷家的一切。

谷恒和谷镜明的画,他是最清楚的,无论是从市场效应还是从艺术欣赏的角度,都是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