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得,他也会这么像模像样的工作啊。”纪小行无意识的小声嘟噜着,坦白讲,苏辰不找她麻烦的时候,还是蛮帅的!

“你跟苏导很熟吧。”舒澈顺着纪小行的目光,也回头看了看苏辰,问着。

“唔,还…可以。”

“对了,你的那把伞…”

“怎么样,不错吧!”纪小行得意了起来,“其实那伞早就买鸟,一直觉得太大都没什么机会用,昨晚收行李箱的时候忽然想到,完全可以做为保护你的应急武器!”

舒澈注视着纪小行,好像已经不必再说谢谢,她眼底的那份暖让人恍惚。

纪小行忽地想到一个问题,“你的病况,辛垣陵知道吗?”

“嗯,知道。”舒澈点点头。

“知道了还故意把记者往你身上引,太坏了!”纪小行咬牙切齿的、本能的回头瞪向辛垣陵。

和昨晚类似,辛垣陵今天也是只穿了件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松开了第一颗扣子。机舱的灯光偏暗,遮光板没有完全紧闭,一道光散着出来,勾勒在他的脸上,愈发显得他的脸棱角分明。只是神色稍显疲累,和苏辰的谈话让他陷入了思考,眉头微微收紧着。简单的动作而已,却让纪小行看得有些错不开眼神。

看上去完美的近乎模板的人,也冰冷的像个移动冰山,就是不知道这座冰山会不会化,是哪里通了电在制冷吗…

纪小行正腹诽,冷不妨的、被辛垣陵忽然转过来的眼神逮了个正着。

“咳,咳…”

辛垣陵不经意的转眼,就看到斜前排的纪小行正为了掩饰她对他的偷看、端起热咖啡猛灌了一口,呛得不断咳嗽,坐在她旁边的舒澈自然地递来面纸,两人有说有笑。

“她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苏辰也注意到了那一幕,皱着眉,语带不甘,“舒澈进组做什么?”

“应该是怕我找人修改剧本,所以派了舒澈做钦差大臣。”辛垣陵不紧不慢的说着:“所以他要跟着进组,我没立场反对。”

苏辰了然的笑,“舒澈当然是为了帮沈寻,而沈寻明显是为了你。”

“我和沈寻只是好友。”

“这我知道,你们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发生了,不用等到现在。”苏辰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又问:“辛垣陵,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辛垣陵斩钉截铁的回答,顺手拿起报纸翻阅,表示他不愿就此话题再进行深入洽谈。

“那多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适合的时候,我会选择适当的对象结婚。”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苏辰笑问。

辛垣陵扫了眼苏辰,不置可否,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苏辰平时不是这么“热心”作媒婆的人。

“我是说真的。”苏辰颇为正经的语气,“我认识一个——”

“再说吧。”辛垣陵轻描淡写的语气打断了苏辰,看样子要专注于手中的报纸了。

苏辰了解他的个性,只有暂时放弃,又多少有些觉得无聊,耸了耸肩膀。

可能每个适龄或者超龄的人都会有那么一段至少是暗恋的情愫吧,辛垣陵承认这点,可“所有人”里面也并不包括他自己。因为他不需要。从小到大,他所接受的全部教育里,并没有“爱情”这一单项,而他认为爱情是浪费时间、精力,甚至金钱。当然,他不排斥婚姻,在必要的时候,他会请专业人士提供数个与他各方面相匹配的未婚女性人选供他参考、测评,如果最后的测评指数合格,那么他会立刻结婚,因为这有利于维护他在外界的良好形象。毕竟,在商界,如果你一直没有家室,很容易给人留下一个你玩世不恭、或是并未成熟的印象,这是对他拿回盛世相当不利的。至于他自己的感觉…个人感觉应该是最廉价的东西。不过,报纸拿得略低了些,他可以看到斜前方的纪小行和舒澈,她们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在小声说笑着什么,应该是很愉快。

可这不关他的事。辛垣陵再次专注于报纸上的金融类标题,心上风蚀出无数的洞孔,或大或小、无人得见,只在一个人的时候,能听到隐约的厮叫,那种声音,叫做寂寞。

江城距离西海岛直线距离虽不算太远,但没有直飞,经过中间经停换乘后,于傍晚五点钟到达西海岛机场。出了机场,一行人又驱车浩浩荡荡赶往码头,前行到达的工作人员已经租好了小海轮等在那里,此行最后的目的地是归属西海岛的月岛,电影的主景“月园”就在那里。

虽说平时都是大大咧咧的,可是下了飞机的乐怡就把自己调整为工作状态,跟所有工作人员一起,把带来的一些必须品肩挑背扛的往小海轮上搬。

纪小行也闲不住,在剧组当死尸的时候就习惯了帮忙。她先安排了舒澈坐在距离辛垣陵不远不近的地方,因为她留意到一个现象:在场的人如果全部是盛华的员工或剧组成员的话,辛垣陵身边对于舒澈来说就会是最安全、最安静的,因为根本没人敢去跟辛垣陵讲话!

好在大型的设备早就在月园安好,此行带的不过是些小零物,小海轮很快就启航了。乐怡兴奋的拉着纪小行往船舱外面跑,非说夕阳下的海面最美一定要看。可扶着栏杆看了一会儿,两人就兴趣缺缺了。海面美归美,但海风越来越大,浪也越来越急。船员出来警告了她们,要她们赶紧回舱。乐怡满口答应着,一边答应一边拿出手机,准备自拍几张就好。纪小行只觉得再这么摇下去她非要晕船不可,刚想要催乐怡,侧过头就看到辛垣陵远远的站着,背对着她们,像是在打电话。

“小行,你把伞打开给我挡挡风,我要自拍一张,头发都吹散了。”乐怡在一旁说着,再大的风也阻挡不了一个女人自拍的决心。

“哦。”纪小行心不在蔫的答应,一边想着辛垣陵那样站着好像不/太/安全,一边就顺手按了伞钮。

“嘭!”,黑色的特大号特制伞在纪小行眼前张开,说得文艺点像巨大的黑色双翼。为什么是双翼?因为纪小行根本没判断风向,顺着风就开了伞,偏巧这个节骨眼上风就急了、浪就陡了,整艘海轮在波涛中不过就是像一枚小小的树叶,而手里还打着伞的纪小行比蚂蚁还不如,在灌足了风的牵引下直直的、无敌冲击的、啊啊怪叫的…直接俯冲向船尾。

一个大写的尴尬

“沈寻,我没有任何必要跟你解释。嗯,报纸上关于我和纪小行的新闻是…喂!纪小行!”话说了一半儿的辛垣陵眼睁睁的看着纪小行啊啊怪叫的被那把破黑伞完全控制着、并直截了当地飞向了…自己!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是本能的呼喊“救命”,还是乱叫?

这的确是在纪小行漫长的、23年的生涯中,曾经想像过的问题。现在她得到了答案,一个相当完美的答案。她确定了自己是只能喊“啊”,并且一边喊、一边还能抽出时间思考为什么只会喊“啊”了。然并卵,船底忽然而至的乱流导致船身严重倾斜,而那一瞬间的她早就忘记了什么本能,她甚至连辛垣陵的人都没有看到,就直接用手中的伞,直接顶上了辛垣陵…

辛垣陵胸口一下巨痛,后腰撞到船栏,手中的手机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而沈寻优秀的声线也随着那声“喂?怎么了?”消失在空气中。与此同时,一个大浪拍来,船身倾斜,湿滑的船板在辛垣陵的脚下成为了助他“下海”的最后一道程序,他瞪着纪小行,甚至都没来得及暴怒的骂她一声…冰冷的海水如期而至,没有360度转体前翻或后翻、没有任何仪态可言,用最简单的话描述:

他被纪小行顶到了海里!

而纪小行终于在辛垣陵沉没的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辛垣陵,辛总!救命啊!”恢复了本能的纪小行总算想起了“救命”。

可好像晚了。

纪小行绝望而恐惧的扶着栏杆探身朝海面上看着,墨黑翻滚的波涛哪还有辛垣陵的一丁点身影。怎么办,杀人了吗?淹死了吗?纪小行核桃仁大小的脑花里盘旋着的就只剩下这几个问题了,她已经听不到乐怡的惊呼、听不到船员跑出舱踉跄着赶过来的声音。

完了完了,杀人了…要救他!

纪小行最后想到的三个字,只是:要救他。

而乐怡看到的画面却是:居然还扛着那把黑伞的纪小行,脸上带着“英勇就义”神情,以飞蛾扑火的身姿、重重地、重重地朝着辛垣陵方才消失的方向跳了下去。而与此同时的海面上,辛垣陵终于呛着、费力的露出头。

当然,刚一露头,就被炸弹一样的纪小行重重的又砸了回去…

哦,漏!

纪小行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梦,对,肯定梦。别人都是英雄救美或是美救英雄,而她和辛垣陵之间,却更像是一场谋杀。

她会游泳,体力也不错,在标准游泳池起码一口气能游两个来回。她也游过海泳,所以她敢于在任何防护措施都没有的情况下直接跳海。可她忘记了两点:一、风浪;二、惊吓。

风浪自不必再说,惊吓完全是来自她跳海的那一瞬间辛垣陵露出的头,以及他高喊着的那句:不要跳。

你妹的,你不早露头!当然,这句只是纪小行的腹诽。在她听清楚“不要跳”的同时,她已经重重的砸在了辛垣陵的身上,并成功的带着他再次沉没。她明明是来救人的,明明是,可是一下海就抽筋、一下海就灌进一肚子海水、一下海就被一个浪拍得晕头转向、一下海就…

如果有来生,她想,她一定致力于海边安全宣传,她一定要告诉大家:不要以为会游泳就可以下海救人!

辛垣陵的脸近在咫尺,在墨黑的海水深处反倒看得清轮廓了,完美的五官、坚硬的怀抱,这或许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到的活人,555555555还没嫁人就成泡沫了,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纪小行闭上了眼睛,像小说里写的,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小行,醒醒,你醒醒!纪小行!”一个声音由远即近、越来越清晰着,纪小行知道这个声音是属于谁,她更知道这个声音代表着安全、熟悉、温暖。声音的主人在喊着她的名字,拍打着她的脸。她平躺在坚硬的地面上,没有了海水里的冰冷、无助和不停的下沉,这些她都感觉得到,无数的委屈和抱怨一股脑涌进心里,她拼命的想让自己清醒,要睁开眼睛、要睁开眼睛。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甲板上,她首先看到的,果然是那个可以让她全情倾泄掉劫后余生的恐惧的人,她倾尽全力坐直,拼命的抱住他,大声哭喊着:“苏辰555555555我以为我死鸟55555555我没死对吧55555吓死我鸟555555…”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乖,别怕,没事了没事了。”苏辰紧紧的抱着纪小行,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在小行还在晕迷的时候,他所体会到的绝望和恐惧绝对不比她要少。此刻小行终于醒了,看样子是没事,还认识他、还知道哭,没事,一定没事。除了最老土的感谢老天,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一手搂着小行,一手拭掉眼角的湿润,满脑子的心疼和自责,他不该只顾着自己在舱里看剧本,不该没有照顾好小行,不该…呃…呃?

苏辰机械的回头,甲板上鸦雀无声,全部的人…都怔怔的注视着他,以及他怀里的纪小行。

这一瞬间,他已经读懂了全部人眼里的意味深长:哦哟,有一腿哦!

哦,漏。

“啪”!乐怡冷着脸,将一杯温水重重地搁在床边柜上。

“你干嘛,我还素个病号啊,对我温柔点好吗?”床上躺着的纪小行仍旧仄仄的,端起温水,吃下乐怡递过来的药片。

从她跳海…哦不,从她救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跟组的医生帮她和辛垣陵做了些检查,万幸的是都没大碍,船没有返回西海岛,而是按照原计划驶来了月岛。

月岛上的物资条件非常有限,人口也少,再加上大部分青壮年都离岛在外打工,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守着祖宅平静的生活。岛上也没有什么宾馆饭店,摄制组全体人员都是分散着租住在提前谈好的民居里,条件有好有差。

纪小行是病号,又是舒澈的助理,所以住的不错。是一栋靠海的院落。虽也是旧宅,胜在宽敞。院里共有五间房,一个敞厅、四间小小的卧室、一个半露天简单的厨房。最大的卧室是主人家老婆婆带着6岁的小孙子住。纪小行和乐怡一间、舒澈单独一间,还空了一间放些大家的行李和杂物。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在海里耗尽了体力的纪小行终于休息得差不多了,也吃了房主老婆婆送来的热粥和小菜,感觉自己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了过来。

除了还要面对乐怡这张臭脸之外,一切都还可以。

感同身受

臭脸归臭脸,乐怡还是伸过手探了探纪小行的额头,嗯,还好没再发烧。心里放松了,神情却还是绷着,严肃的强调,“纪小行你少来!你跳海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柔弱了。哦,说跳就跳,你是自杀还是救人!你下次再这么鲁莽,再这么不要命,我就把你关起来!”

“你还好意思骂我,要不素你非要自拍,我会有这四儿?啊对鸟,辛垣陵怎么样鸟,还好吧?才上岛第一天我就把他得罪鸟可怎么办啊。唔,还好不素他给我发工资!”纪小行忧心忡忡的放下水杯,有点内疚,虽然不算多。

“辛总?他好着呢,上岛还召集摄制组开了个短会。他是谁啊,铁打的人。”乐怡简单说着,意味深长的,“行,你这会儿也有精神了,想不想知道你掉到海里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能素什么。”纪小行懒懒的,提不起什么精神八卦,“就素我和他被船员救上来了呗,就醒鸟呗。”

“哼哼哼。”乐怡故意捏出来的冷笑十分不适合她的一张娃娃脸。

纪小行狐疑的盯了她一眼,“你笑成这样,素海里有妖孽粗现?”

“自!己!看!”乐怡直接把手机丢给纪小行。

“看什么?”纪小行怔了下。

“看我录的视频!”

“你录…你妹啊乐怡!”纪小行好气又好笑,“我生死关头,你居然还有心思录视频!”

“哎呀是你被救上来之后我才有心思录的,哼,我是谁,我可是专业的,这种千载难逢的镜头,我当然要用我专业人士的敏感把它——”

“滚粗(出)!”纪小行很想声厮力竭的对乐怡喊,可她的确力竭了,就算啦。气鼓鼓的打开了手机视频看:嘈杂的背景音、晃来晃去的镜头、乱七八糟的的甲板,“就这构图还敢说自己素专业的,呸!”

纪小行讽刺着,顺便送给乐怡一个白眼。

“你继续看啊。”乐怡的语气愈发古怪。

纪小行没再理她,看就看,有什么啊,不就是一群人围着晕迷中的她。她躺在船板上,身边有苏辰,有船员,还有剧组的工作人员。唔,还有辛垣陵。

辛垣陵当然也是刚刚被救上来的,就坐在她的旁边。一只手撑着船板、一只手搭在拱起的右膝,因气喘而造成胸口强烈的起伏、被海水泡过的白衬衫变得近乎透明,湿漉漉地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上半身身型。

“他这就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纪小行喃喃说着,悄悄咽了咽口水。

“往下看!”乐怡不耐烦的提醒。

“下面?下面是裤子啊。”纪小行白了乐怡一眼,继续看。视频里,苏辰跪坐在昏迷不醒的纪小行身边,近乎疯狂的摇晃着她的肩膀,一声声“小行小行”的试图唤醒她,嗓子都快喊哑了。

嗯,这小子不错嘛,不过这也是他该做的。纪小行得意的微笑着,可二十秒后,她终于明白了乐怡所指的“往下看”到底指什么…

视频里,像是终于缓过气的辛垣陵皱着眉推开了苏辰,转身就压在了…哦不,是他的手压在了纪小行的…胸口上!

“哦卖糕的。”纪小行怔怔地盯着视频,莫名心虚,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自己胸口的飞机场,尴尬的轻咳一声,讪笑,“呵呵,没四(事)啊,他在急救嘛,没四没四,很正常的嘛。”

“呵呵呵呵呵。”乐怡凑过头来,笑得比纪小行还诡异,“继续。”

她的话音刚落,专注盯着视频的纪小行就已经忘记了呼吸:辛垣陵…捏住纪小行的鼻子,扳开她的嘴,就…

“哦,漏。”

“没错,纪小行,你的初吻没了。好吧你一定会说这只是人工呼吸,但,没了,初吻。”乐怡凑近纪小行的耳边,一字一字、幸灾乐祸的、阴声阴气的…

“都怪你要自拍啊!啊!啊!啊!啊!”

如果声音是一道光箭的话,那么此刻站在屋外的人一定能看到:纪小行的声音,穿刺过屋顶冲向云宵…

半小时后,小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疲累的乐怡已经秒睡,就在纪小行的旁边。而经过一番折腾的纪小行反倒睡不着了,脑子里乱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意识的打量着屋子:窗帘像是新挂上去的,薄薄硬硬的廉价质感,却意外的可以让一些月色暖暖的透进来,挺好。

可是…纪小行仍旧在想着那段视频。其实她并不是个扭捏的人,当然明白人工呼吸和接吻的重要区别,更何况当时是那么危急的时刻,如果不是辛垣陵的急救措施得当,她此刻…的确是该后怕的,或者生死就决定在一瞬之间。但是辛垣陵…

纪小行悄悄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无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嘴唇。糟糕,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记住,自己当时是不是很丑?是不是所谓面如死灰的?越想越心虚,又轻轻拿了乐怡的手机,先调到静音,再调出那段视频。当然还是一样的画面,苏辰的慌乱、辛垣陵的镇定,并俯下身…

纪小行忽然觉得脸上发烫,发烧一样,她将画面定格在那一瞬,心里忽然被什么古怪的东西轻轻撞击了一下、两下,直到…直到她忽然在视频画面最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是舒澈。

在所有的人都围过来急救她的时候,只有舒澈…他远远的站在船尾,背倚着栏杆,怔怔的注视着人群包围里、纪小行晕迷着的位置。乐怡记录这段视频的主角显然是辛垣陵和纪小行,所以舒澈的身形是模糊的、摇晃的、遥远的,他被所有人遗忘着、忽视着,或许还被人鄙视着,鄙视着当船人大部分都跑过来出力的时候,他却只是远远的站着。

纪小行的心忽地收紧了,别人不会理解舒澈,只有她…感同身受。

轻轻的下床,胡乱找了件外衣披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现在是半夜,舒澈应该已经也睡下了,可是…她就是鬼使神差的要起来,要出门,要去…

推开房门,小院一如想像中一样,空气中挟裹着海边特有的、咸咸的气息,清清凉凉的,在瞬间萦绕了纪小行周身。而随着她“吱嘎”一声推门而出的声音,院里笔直而立的那个人也正抬起了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无风、无雪、无落叶,这只是夏季安静的海边小岛,应是炽烈的、火热的,可薄薄的月色就那样生生的凝固了他,漫无边际的疼痛、漫无边际的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个小假,后天再更新哈。

入岛随俗

这是纪小行第一次亲眼看到深夜里的海。

墨黑的浪不断地拍打着岸边大块大块的礁石,声音震荡得像是足矣挟裹着这片海岛而去。海风是烈的,即便裹了外衣仍旧会觉得有些凉。可坐在高处礁石上的纪小行却仍旧舍不得走,几乎是有些迷恋的大口呼吸着海风,这才是海,永远不会被人类驯服的、悲壮的海。

“舒澈,你以前来过这里吗?”纪小行扭过头,问着安安静静坐在她身边的舒澈。

“嗯,小时候来过,这里其实算是我家和辛家的故乡。”

“故乡?”

“嗯,不过我家的祖宅早就毁于战乱和台风。辛家的还在,叫月园,就是电影的主场景。”

“那么电影名字里的月字,是因为月园吗?”

舒澈点点头,“有一部分原因。”

“哦,那这次上岛,辛垣陵应该住在月园吧。”

“还没有,听说月园在打扫。虽说一直安排了人留守看房,可大部分房间空置了这么多年,水电管线全部要重新检查了再说。”

“哦,这样啊。”纪小行没有再追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膝而坐。

“小行。”

“嗯?”

“对不起。”

“又不关你的四。”纪小行微笑着摇头。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纪小行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注视着舒澈,轻声说着:“我素你的朋友,可当时的你只能远远的站着,看着别人救我,所以你的难过…是其他人没办法体会到的。我不素医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不能治好你的病,我也不想说些安慰你的空话,可能…可能在你今后的生活中,还会遇到和今天一模一样的事情,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所关心的人、或事身处困境,而你却无能为力。但是我只想你能明白,这不怪你,不怪任何人。我也向你保证,只要我在你旁边,不管遇到什么,我一定会帮你。”

舒澈怔怔的注视着纪小行,她的脸小巧而精致,皮肤晶莹光洁,嘴角也挂着永远那股温暖俏皮的笑意。而困了他整晚的不安、自责、内疚,就在这一瞬间崩塌着、融化着。他想过自己应该向纪小行解释,他也相信纪小行会理解他,相信他。可是…他唯独没有想过的是,他根本不需要说,什么都不必再说。

眼睛悄悄湿润着,他却笑了,抬手揉乱了纪小行本来就乱七八糟的额发,“也对,我们是蛋兄蛋弟嘛。”

“喂喂喂舒澈,我不会说,可是我会听哈,你的发音不对!”

“哪里不对,你一定是掉到海里泡糊涂了。”

“我才没有,哼,我和你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乐怡全部帮我录下来了!”

“哦?那你看到了什么?”

“呃…没什么…没什么…”

“哦,那你一定也看到辛垣陵帮你做——”

“不许唆,不许再唆了!”

“好,不说。”

“嗯。”

三十秒后…

“纪小行,你接过吻吗?”

“舒!澈!不许再唆啦!”

墨黑的海浪拍仍旧在打着礁石,可仿佛没有了方才的悲伤,而是沉静、温柔。

第二天,上岛的全体工作人员就要全部进入了工作状态。乐怡被分派到了导演组做助理,主要是跟着苏辰跑前跑后,她相当满意这个安排,一大早就爬起来把自己打扮成了导演,穿了件N个口袋的马甲,一脸的急于去向苏辰展示她敬业的神态。

纪小行对此深深地不以为然,“你跟着苏辰好好学,别以为导演只是穿件马甲就能当上的!”

“呸!我当然知道。”乐怡狠狠地白了纪小行一眼,“我是专业的好吗?再说了,纪小行,你当着苏辰的面怎么不见你如此的尊重他啊!”

“我们习惯了啊。”纪小行耸了耸肩,表情又忽地变的严肃,“对了,你也要保密,关于我和苏辰之间的事,半点口风都不能漏出去,半点都不能!”

“知道啦知道啦,真搞不懂你们,尤其搞不懂你,也不知道你图什么!”乐怡再次检查了自己的随身装备,又在背包里塞了个水壶就开门往外走,临走还不忘嘱咐了句,“你和舒澈也动作快点哈,晚了吃不到早餐了。”

“OK知道鸟!”纪小行对着空气挥了挥手,因为乐怡已经不见了…

纪小行多多少少也算是跟过几个小剧组的人,当然明白乐怡这么积极的跑出去不是为了敬业,而是为了领早餐盒饭。月岛与陆地脱离,长驻居民又少,自然不会有什么商业,甚至连像样的饭店都没有。岛上居民的日常饮食一部分靠自家种点小菜捞点海鲜,一部分靠每两天来停靠一次、运点日常品进岛的小海轮。所以剧组想在岛上吃到什么精致的盒饭是天方夜谭,就是就地取材,找了几户有精力也有意愿的老人每天给将就做一做。

其实舒澈在来的时候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尤其昨晚跟小行在海边聊天回来后,他睡的很棒,一夜无梦,起床后简单的整理了下被褥,看了看时间还早,没想到打开房门就看到纪小行正背对着他,站在院子里的小瓜棚下摘黄瓜。

“小行。”舒澈有些惊讶,“你起这么早。”

纪小行回过头,朝着他笑了。

一直以为,舒澈都认为阳光一般温暖灿烂的笑容都只存在于小说的描写中,尤其他的同学也好、在银屏或生活中接触过的大家闺秀也罢,笑容有甜美的、高贵的。可唯独那天早上的瓜架下,纪小行毫不矜持而掩饰的笑容与瓜架斑驳的光线柔和的交映在一起,带给舒澈足以维持整天的好心情。

“你起来啦,快去洗脸刷牙!喏,洗脸水给你打好鸟,那边台子上。”纪小行利落的说着,手也没闲,捧着摘好的瓜和几样小菜走向院里半露天的小厨房。

不是不惊讶的,舒澈没想到纪小行入乡随俗会融入得这么自然这么快。忍不住就是想笑,走到纪小行方才指的那个台子前打量,果然,洗得干干净净的木脸盆里盛好了清水,盆旁边的小口杯旁立着他的电动牙刷,就差没直接帮他挤牙膏在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