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后的水声轻响,纪小行应该是站出了桶,瑟瑟的声音说着:“辛总,那您先忙,我就不打扰鸟,不打扰鸟…”

辛垣陵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深信,再多看纪小行一眼,恐怕会少活十年。

纪小行的衣服就搁在浴桶旁边,她当然不会大胆到就在这间屋子里穿了,只有裹着浴巾抱着衣服,轻手轻脚的朝着门口赶紧走,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外乐怡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大喊:“里面的绑架犯给我听着,放了纪!小!行!”

“咣当!”

树枝门被一柄大铁锹直接拍倒,而铁锹的把手自然是在乐怡手里,只见她怒目圆睁、身披五彩星光、脚踏一字拖鞋、威风十足的女侠风范。

可有范儿的女侠,在看到门里赤、裸着的男人居然是辛垣陵之后,瞬间变成了泄了气的皮球、亦或更像一个鲜嫩的狗腿,“辛辛辛总是您啊,您忙着呢哈,我那什么,那个,我那个,我家纪小行…在吗?”

辛垣陵平静的注视着乐怡,显然,杀人灭口已经来不及了。他还能怎么办呢?他没有回答,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仍旧被乐怡踩上一只脚的…树枝门下。

“哈?”乐怡怔了。

辛垣陵沉默着,点头。

乐怡倒吸一口冷气,跳开,丢掉手中的铁锹、蹲下,慢慢的掀开被她一锹拍倒的树枝门…

裹着浴巾的纪小行呈大字,躺在地上。应该没死,因为眼睛是睁着的、额头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嘴唇嗫嚅着,像是有话要说。

“5555小行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什么你说吧,我听着,我都听着。”乐怡扶起纪小行,拼了命的啜泣,虽然眼角挤不出半滴眼泪。

“你…”纪小行气若游丝。

“嗯嗯,我,我怎么了?你继续说。”

“专注坑我…一百年。”

“小行你看你一定是摔糊涂了,咱俩是好朋友啊是闺蜜啊,小行你不认识我了吗你晕了吗你醒醒啊纪小行!”

辛垣陵忽然有种感觉,此生不会再有哪个时刻,会比现在更艰难…

“正常情况下,正常的人类、女性,是不是该在辛总进入木屋之前就出声尖叫、或冷静提醒?不过辛总您别跟她计较哈,她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乐怡重重地把创可贴拍在纪小行手臂的伤口上,挤眉弄眼的说着,试图消除方才纪小行的所作所为可能会带来的恶果…

不过,连乐怡自己都不知道辛垣陵有没有在听。从进了这间屋子,辛垣陵只是丢了个小药箱给她和纪小行,就皱着眉拔了好一会儿电话,对方也没接。此刻又开了笔记本电脑在读着什么文件,总之完全视她们如无物。

其实这应该怪舒澈消息有误,极误!

月园是在进行大维护没错,排查水电管线也没错,可错在辛垣陵喜静,就让人收拾了间房、牵了根明线吊了个电泡就凑合先住下了。

不过也难怪舒澈的消息会有误,恐怕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万般挑剔完美主义强迫症的辛垣陵会肯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又不知道园子里会有别人…”纪小行小声抱怨,实在觉得又疼又窝囊。

方才乐怡的那一锹直接把她拍在了门下,那门根本就是树枝扎的,丝毫谈不上平整,把她手臂、脚踝都擦伤了不说,最惨的就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小巧而又挺直的鼻子…撞成了个红鼻头!

纪小行偷偷看了眼辛垣陵,他侧身坐在窗下的小书桌旁、专注的地在电脑上敲打着什么,薄唇紧紧地抿着,神情里一如即往的严苛。其实他的侧面非常的完美,棱角分明的下巴、高挺的鼻梁无不昭示了他不服输的个性。

“咳咳。”辛垣陵咳嗽的频率更加的密集。沈寻关机、开机仪式流程有了新问题,所以他根本没兴趣研究那个一沾到她就出事故的纪小行到底正常不正常。

“不过,这房子这么旧,辛总,您能住吗…”纪小行忍不住开 口。

辛垣陵抬头,瞥了她一眼,懒理,继续手上的工作。

“辛总,那根电线迁的真马虎,也不知道老化了没有。”纪小行抬头,皱眉看着顶棚下单吊着的灯泡。

“我旗下的员工,都是专业人士,哪怕是普通电工。”辛垣陵终于不耐烦,冷冰冰的丢了句回答。

“不素,我的意思素这房子这么潮,电线也有可能会短路。”

“你很懂吗?你就知道会短路?”辛垣陵冷笑,“我的电工——”

“滋~~~~啪!”

即使是瞎子,听到这个声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短路,灯泡炸了。就在辛垣陵骄傲自信说出“我的电工”的同时…

房间里变得安静,十分安静,只能听到辛垣陵越发粗重的呼吸。乐怡很想把头埋进土里,成为一只驼鸟。而纪小行正眨着那双眼神无敌无辜的眼睛,对着坐在窗边、在笔记本屏幕幽暗光线笼罩下、萧杀之气乍起的辛垣陵继续警告着:“辛总,笔记本电池够用吧?”

话音刚落,屏幕光线倏地消失,答案已经很明显…

“呵呵呵。”纪小行讪讪地、嗫嚅着:“辛总,您…文件保存了…哈。”

“闭——嘴!”辛垣陵、乐怡,异口同声。

深夜,寂静的海岛。

夜空一轮皎洁明月、远处传来阵阵波涛拍岸的声音,理论上应该是浪漫的、让人沉醉的。可实际上…走在前面的辛垣陵周身笼罩着无形的刀光剑影,让纪小行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再多说一个字,就得死。

她不想死,所以她聪明的选择了当哑巴,跟乐怡一起牵手回家。

当然,还带着辛垣陵以及他的电脑。

另一种安心

“小行,辛总咳的好厉害。”乐怡的声音低得像蚊子,仅纪小行能听见。

“素啊。”纪小行点点头。辛垣陵一路走一路咳,他宽宽的肩膀…

纪小行脑海忽地里竟是方才树枝屋里的画面,辛垣陵背对着她,脱下了衬衫…不行了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喷鼻血了!

“就是这户吗?”辛垣陵停住,转身问着。

很明显,问的是乐怡。

为了弥补“纪小行给您带来的严重伤害”,乐怡点头哈腰汉奸模样的向辛垣陵提议,住到她们的小院,反正本来就还空着一间卧室,跟房主婆婆说借住,一定没问题。

纪小行能反对吗?显然不能。

心虚的看着乐怡把辛垣陵带进小院,纪小行就直接溜进了自己的卧室。她知道乐怡会帮辛垣陵搞定入住的琐事,那么她就尽量不要再出现在辛垣陵面前了。

太危险!

正如她所估计的,房主婆婆很乐意的借出空着的卧室,还热心的提供了被褥。纪小行在房里听着乐怡在院里跑前跑后地帮辛垣陵布置,有些不忍心,觉得过意不去,遂轻轻拉开门…直接被院子里站着的辛垣陵一个“你再出来捣乱我就把你丢进海里”的眼神,生生顶了回来。

不粗去就不粗去!哼!

纪小行没再试图帮忙,脱了衣服先睡。没一会儿乐怡就回来了,折腾一晚她也累坏了,没和纪小行搭几句话就上炕直接睡熟了。

可是纪小行却无论如何再没有睡意。

辛垣陵住下的卧室就在她这间的隔壁。而整个小院是就地取材,屋子都是由岛上的板岩和一些普通的石料土料砌成,挡风遮雨是没问题,隔音就十分差强人意。辛垣陵的咳嗽声从进了房间似乎就没有断过,而且越来越密,声音也越来越闷。

一定是那天被她推到海里之后就着了凉。纪小行深知始作俑者就是自己,愈发的内疚不安,怎么想都不安生,可实在又没办法帮什么忙,一通胡思乱想之后,瞧着身旁的乐怡睡的却更香了,还打起了小小的呼噜。纪小行无奈,披衣坐起来,打算喝点水,可却一眼瞧见窗外有个人影,慢慢走到她这间房门后了。

纪小行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轻轻下床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的人正躬身强忍着不要咳嗽出声,显然没料到纪小行会忽然开门,有些尴尬、又有些狼狈,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要说什么才好。

“辛总,素要找药吗?”纪小行轻声问着。

辛垣陵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眼前这个总是让他哭笑不得疲于招架的女生,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您回房等一等,我找点药,再给您烧点水。”

辛垣陵立刻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还是停了,回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我曾经素少先队员。”纪小行柔声答着。

辛垣陵转身又走了几步,实在不解,忍不住再次停下,“关少先队员什么事?”

“这素我们少先队员应该做的!”

月光下,辛垣陵怔怔的盯了纪小行好一会儿,深深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头一问…

因超龄而早就脱离少先队员队伍的纪小行当然不会因为辛垣陵的冷脸而打消了自己的一片热诚,还是轻手轻脚翻出了自己的药包,又去院里的厨房烧了壶了热水,并将自己的劳作声音尽量压到了最低。她倒不是怕吵到乐怡,乐怡睡熟了之后就算人贩子把她抬出去也不会有知觉。她是怕吵到舒澈,还好,舒澈的房间一直暗着,没有一点动静,看来也是个贪睡包。纪小行没细想,提着水壶和药包敲响了辛垣陵的房门。

门没关,掩着,透了小台灯的光线出来,却没人应声。纪小行想了想,就试探性的一边说“辛总我进来了”、一边进屋,一眼就瞧见辛垣陵和衣躺在炕上。

“辛总,吃药吧。”纪小行走过去,轻声说着。

辛垣陵的眼睛却紧紧闭着,眉头也皱在一起,像是睡着了,咳嗽却没停,胸口时不时的震动。纪小行觉得不太对劲,犹豫了下,把药和水都搁在一旁,伸手探上辛垣陵的额头,竟然滚烫!

纪小行吓了一跳,转身刚要离开去叫人来帮忙,手腕却被攥住。

“不许告诉别人。”辛垣陵疲惫、却强硬的命令。

纪小行怔怔的注视着辛垣陵,后者眼神里的坚持是她并不陌生的,几乎在同一时间,纪小行就读懂了那坚持背后的含义是什么。或许别人会认为那是矫情、那是毫无必要的较真。

可她却懂。

方才纪小行烧的那壶水派上了大用场,除了用来给辛垣陵服药,剩下的被纪小行倒进了盆子里,浸了毛巾,用最原始古老的办法帮辛垣陵敷额头降温。

即便已经烧得很厉害,辛垣陵仍旧还是打开笔记本回复完最后一封工作邮件才又躺下。药力中安眠的成份很快见效,迷迷糊糊间,他仍旧能感觉到额头上的热毛巾变冷,一双柔软的手探上来、悉悉的水声、烫烫的毛巾又再次覆上他的额头。

他其实很想问纪小行,为什么没有奇怪他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生病了,可终究还是没问。

他早就习惯了不跟任何人解释。豪门二代也好、继承人也罢,他从小都必须是以强者的形象去生存。而强者,是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的。尤其在他现在这个位置、现在这个随时有可能被舒望之踢走的位置上,他不能有任何小小的行差踏错,他不能给人留下一上岛就病倒、无能、连自身健康管理都做不好的印象。

夸张吗?

或许吧,可这却是他的生活,生活的全部。

他不要求纪小行能理解,可奇怪的是,纪小行竟然没再追问、也没有大惊小怪的跑出去找人帮忙。

无论如何,额头上时时探上来的那双柔软的手,凉凉的、小小的,带给他另一种安心。

清早,舒澈推开房门,对面半露天的厨房里,看得到房主婆婆带着小孙子在忙活早餐,乐怡也兴高采烈的跟着忙前忙后。

可是坐在桌旁的那是…

辛垣陵?舒澈怔住。

辛垣陵坐在桌旁,低着头,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开机仪式策划书,时而提笔勾划。

“你怎么会在这儿?”

辛垣陵不用看也知道问这个问题的人是舒澈,可他也并不打算回答,因为没有那个必要,所以只简单应了句,“放心,我吃过早餐就走。”

舒澈刚要再问,乐怡端着两大海碗的馄饨从小厨房走出来,极开心的,“舒澈,你起来啦,来来吃馄饨,虾肉馄饨,鲜着呢!辛总,吃馄饨。”

说着,两碗鲜汤馄饨就搁在了木桌上。

馄饨是房主婆婆早起包的,虾肉新鲜,白胖的馄饨浮在甜美的汤里,上面还洒了些细碎嫩绿的小葱花,看着就诱人流口水。

辛垣陵淡淡的说了句谢谢,就收了策划书,将其中一碗馄饨挪到了自己面前,从桌上的筷笼里取了双竹筷,又拿出自己的手帕,认真而又慢条斯理的擦试起来。

舒澈也坐了过来,环顾了下小院,问乐怡:“小行呢还没起床吗?”

“唔,是哦,我去叫她。”乐怡转身,朝她和小行的卧室走。

“不用了。”辛垣陵忽然平静的开口。

乐怡和舒澈下意识看向辛垣陵。

“让她再睡会儿吧,昨晚我把她累到了。”辛垣陵面无表情的擦完了手中的筷子,收好手帕。

小院里是忽然而至的沉静…

始作俑者辛垣陵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话带来的震撼力是有多少,其实他的心思根本就还没有从方才的策划书上转移到现实中来。可说完之后,院子里的沉默也瞬间让他清醒,皱了皱眉,尴尬莫名的抬头看了眼舒澈,开始在脑海里组织语言,试图能用一两句话来解释昨晚这个“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嗯,昨晚,是——”

“嘭”的一声,卧房的门忽然打开了,打断了辛垣陵的解释。所有人看过去,只见纪小行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口,脆着声音微笑着,“早安,每一位!咦?辛总您也起来啦,怎么样,昨晚舒服吧,我的技术不错吧!”

小院里的沉默,更沉了…

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辛垣陵的筷子正伸在馄饨碗上,僵住,注视着纪小行,还是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两个字:不错。

其实辛垣陵认命的觉得,自己应该习惯了,习惯于事情一涉及到纪小行,就会错乱。

好在错乱终会有拔正之时,关于“昨晚为什么累”,还是在乐怡的快嘴解释下说清了。而在乐怡解释的时候,辛垣陵不发一辞,只是听着,坦白讲他还有些好奇,这个一直以来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沈寻的舒澈,究竟是用什么心态在对待他和纪小行之间的瓜葛。他一直觉得,舒澈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无害。

至于中心人物纪小行,她更加根本就没理会自己的话带来的小风波,三下五除二洗漱了,就直接了当夺下了辛垣陵的馄饨碗,并严肃的批评了乐怡,“怎么能给辛总吃海鲜,他还在服药!”

“辛总您等一下,我马上给您做碗粥,瘦肉粥好吗?”纪小行提着菜刀,站在桌旁问着。

辛垣陵刚要开口。

“那好吧就这样说定了,可好吃啦!”纪小行提着菜刀,边说边转身离开。

辛垣陵活生生的咽下想说的话,冷眼扫过乐怡,她已经快把头埋进馄饨碗里,就差在头顶浮个光圈出来写着:我什么都没听见。

舒澈也像没关注,安安静静吃着馄饨。

“她厨艺如何?”想了想,辛垣陵还是问了乐怡。

“小姑娘不错,很能干的。”房主婆婆代替乐怡回答了,她正抱着小孙子吃馄饨,提到纪小行就不住的夸奖。

“她?能干?”辛垣陵颇惊讶。

“她当然能干。”远远的,舒澈却慢条斯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小行什么都行。”

“婆婆,你冰箱太旧了,全是霜,我顺便帮你除一除哈。”纪小行的声音从小厨房里传了出来。

“成,谢谢啦小姑娘。”婆婆乐滋滋的应着。

“好咧!”纪小行爽利的回答。

“小行比很多男人还要能干。”舒澈的话更加的慢条斯理,理所当然。

“咣、咣、咣!”小厨房里开始传出一声声重重的砍音。

乐怡忍不住问:“小行你在干嘛?”

“我在拿刀砍霜!”纪小行喊着。

“砍?”辛垣陵、乐怡、舒澈,异口同声的脱口而出。

“咣!啊!”小厨房忽然安静了,伴随着最后那声“咣”的碎裂音、以及纪小行凄历自责的“啊!”。

小院第三次陷入了沉默,只有从小厨房里不断传出的“砍坏了!”“哎呀怎么办”“哎呀我去这破冰箱”。

“咳。”舒澈打破沉默,只是语气不再那么理所当然,“我是说,至少大部分时间,是比男人能干的。”

舒澈这种睁着眼睛说的瞎话,让即使是纪小行好友的乐怡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咳。”咳嗽的人换成了辛垣陵,他真诚的注视着房主婆婆、平静地说:“冰箱,剧组会赔。”

剧组赔?那就好那就好。乐怡抬起头继续吃馄饨,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顿早餐,众人在胆战心惊中结束。

当然,“众人”是绝对不会包括纪小行的,没什么她不行的,自然也没什么她怕的。

虽说把冰箱砍坏了,不过最后当她捧出一碗瘦肉粥、轻轻的搁在辛垣陵面前的时候,她暖暖的笑容融在暖暖的香气里,舒澈看着,嘴里的鲜肉馄饨似乎立刻变得索然无味。而辛垣陵却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碗粥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喝光,并没有说谢谢。

辛垣陵喝完粥,方离才终于急匆匆的赶到了,一脸的自责不安。做为随行私人秘书,没有照顾好辛垣陵的生活起居显然也是他的失职。他已经做好了被辛垣陵冷面责罚的心理准备,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辛垣陵看上去心情竟是不错的。虽然还是咳嗽,好在烧已经退了,而那个叫纪小行的,正拿了药包出来,仔细将不同的药片一颗颗地搁进小小的随身分类药盒里,细声细气的叮嘱着辛垣陵,“这个药盒你带在身上,白色的素退烧药,半小时后你还素吃一粒巩固下;这个胶囊素消炎药,每次两颗,每日三次;唔这个感冒药也要吃,放心吧里面没有安眠成份,白天素可以吃的。”

方离几次想打断纪小行,想告诉她,辛总的药可以交给他这个秘书,可他敏感的察觉到,一直以来非常反感别人跟他说这些琐碎小事的辛垣陵,神态竟离奇的平静,虽然根本不接话,却也没有制止纪小行的喋喋不休。而是坐在那里,由着纪小行将那个可笑的盒子塞到他的手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离悄悄的站得远了些。其实他不确定自己这样做是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他只是觉得,一直以来独来独往、感情从不外露永远紧绷着的辛总,偶尔能有这样一刻松驰,也是好的。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方离看了看屏幕,上面显示的是盛华影视秘书室的办公号码,遂接听,低声的:“喂?”

“您好方秘书,纪小行的个人资料已经传到您的邮箱”

“好,我知道了。”方离挂断了电话。

查纪小行的背景是辛总的指示,而秘书室也高效迅捷的完成了这一指示。不知道这份资料会有什么改变。

希望没有吧。

“那,辛总再见!”纪小行终于结束了她对辛垣陵的各种嘱咐,辛垣陵也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转身朝方离走过来。

方离赶紧迎上来,习惯性的要去接过辛垣陵手里的小药盒。辛垣陵却像是对他视而不见,直接跟他擦肩而过,而那个药盒自然还在辛垣陵自已的手里握着。

方离笑了笑,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辛垣陵离开后,乐怡也急匆匆跟着走了。今天是开机前最后一天,她被安排了很多工作。

只剩下纪小行和舒澈算是“闲人。”纪小行先是帮着房主婆婆收拾了下小院,打算问舒澈要不要去海边散散步,可推开舒澈房门,诧异的发现舒澈居然和衣睡着了。

不是才起来吗,这么快又困了?纪小行虽疑惑,可也没叫醒舒澈,轻轻的帮他关上房门,一个人出了小院。本打算是到剧组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可又瞧见海边似乎有什么热闹,就好奇的跑过去看。原来是凌晨出发去海钓的岛民们回来了,在岸边的礁石上分鱼。

纪小行知道岛上没有什么年轻人,出去海钓的都是些年长的、曾经的渔民,他们钓鱼也不是为了卖钱,就是闲不住,钓上来也都是分给岛上的邻里吃。纪小行跟着看了一会儿,又嘴巴甜甜的帮着干了点儿活,竟也分到了一篓不少的鱼虾,还有些她不认识的贝类,乐得她跟大家约好,下次再去海钓也叫她上。渔民们都笑呵呵爽朗的应了,也是觉得这个城里的小姑娘蛮可爱。

而远处的礁石上,带着摄制组看景的辛垣陵,却罕见的走神了。

他要看的景就在他踩着的这块最高的礁石下方。这是一片背风的礁石群,落潮后海水会被截住一部分形成个不大不小的水窝。而这个水窝就是电影开篇的一幕:月光下,听上去简单,可安全问题却是摆在首位的。海灵从水中缓缓站起,歌唱,再与慢慢走过来的男主角甜蜜相拥。

虽然说海灵并不是主角,她在电影里全部的戏份也不会超过十分钟,但辛垣陵并不会因此而不重视。他注意到首先就是礁石并不平整,尤其在夜间,演员进入水窝后很可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踩不踏实,如果又要拍得自然、又要拍出美感,那么前期的准备工作必须要十分的充分。所以他亲自过来看一看。当然,剧组的副导演也在,所以他做为制片人并不会过多的发声,也要留给导演充分的工作空间。所以在参与检查安全问题之后,他就打算和方离离开的,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看到了远处和渔民们聊天的纪小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请假,后天十点更新哈,不要想我!

惊喜

他听不到纪小行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坐在礁石上,抱着一篓鱼,身上穿了件再普通不过的T恤、牛仔短裤,修长的双腿有一半儿泡在海里,时不时的拍着水花,脸上是比阳光还要炽烈的、放肆的笑。辛垣陵忽然又有了那种感觉,仿佛觉得纪小行本来就是属于这片海、这片岛。

“辛总,这是纪小行的资料。”身后的方离轻声说着,打断了辛垣陵的出神注视。

辛垣陵犹豫了下,接过方离递过来的手机,低头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