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将这簪子握紧,那光华一点点收于她手。

仿佛,将那过去曾经属于她的的荣耀,也握在了手中。

这原就应该是,她的东西!

她跪下,行礼谢过皇后的赏赐,在宫中吃了午膳,才得回到府中。

一回到府上,老夫人便惦记着皇后所说的靖王出征的事。派了个人去靖王府询问。

很快,朱槙身边的李凌就过来了,给老夫人行了礼笑道:“殿下本正要派我来跟您说这事。他的意思是,吉日吉时都是瞧好的,这个便不动的,其余繁琐的细节可省去一些,一切由府上斟酌着办。若有犹豫不决的,再问他便是。”

那就是说,还是不要匆忙提前婚事。老夫人也松了口气,叫拂云领李凌去吃饭,她亲自将几个管事召集了过去。虽然时辰不变,但亲事布置要加快了,元瑾陪嫁的东西也要整理,除了靖王给的那一百八十担,定国公府还要添上二十担,这都是需要一一上册的。

元瑾却摩挲着簪子,看了好一会儿。

凡昨日种种,她都不能忘,有些事她也必须要加快了。

她叫紫桐去找薛闻玉过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闻玉就过来了,元瑾问他:“徐先生可出来了?”

闻玉摇头:“…锦衣卫是靖王的势力,没有我们的人在里面。别的人脉出手,又怕会打草惊蛇。至于是拿钱打点,却是无人敢接,只说必须要上头首肯才能放人。所以暂时还没有办法。”

那就是被人卡住了。

这可不行,她要见徐先生,不能再拖下去了。

“明日你准备一辆马车,就说是你要出去。给我用一用。”元瑾沉吟后说,“不要让旁人知道。”

“姐姐要去做什么?”闻玉眉头一皱,总觉得她不是去做好事。

元瑾淡淡道:“去给你把徐先生救回来。”

闻玉正想说什么,元瑾就摇了摇头:“我有办法,你不要担心。”

闻玉拗不过她,只得帮元瑾准备好了马车。第二日一早,元瑾坐上了马车,吩咐了车夫:“去松子胡同。”

这条胡同名松子,是因整条街都是卖炒货的铺子。因为离锦衣卫的衙门很近,所以裴子清自己的宅院就设在这里。元瑾在胡同口停下来,先叫人去买了两包炒松子。才往胡同里面去,叫紫桐扣响了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门房。见元瑾这马车精致考究,势必不是一般人,就笑着拱了拱手:“阁下来是何意?烦请道明。”

元瑾只叫紫桐递上了个名帖,说:“你家主子看了便知。”

那门房半信半疑。

这位是谁呢,口气这么大,他们老爷在京城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寻常人是根本不得见的。他又怕耽误真正的大人物,还是不敢不接,叫护卫把名帖递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人飞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说:“大人请姑娘进去。”

门房才把大门打开,放了元瑾进去。

元瑾被小厮请入了客堂,上了杯汉阳雾茶,请她边喝边等。

元瑾没喝两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今日居然有兴致来找我?”

只见裴子清穿着件平常的月白直裰走进来,他气质略显阴郁,着月白色更衬得面如冠玉。

元瑾放下茶杯,淡淡道:“裴大人扣押徐先生不放,不就是想让我来找你吗。我既来了,你又何必再问。”她抬头看了看四周,“我记得第一次出宫找你的时候,你就住在这里。这么多年,竟然也没变。连个住处都不捎给我,你便这么有信心,觉得我还记得这里?”

“你不是已经在这里了么,那便是记得的。”裴子清嘴角一扯,坐到了元瑾的对面。“定国公府我已不敢去。我一去殿下便会知道。但我的确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元瑾看向他。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样,叠得方方正正的东西。元瑾一看那布料,脸色就略变了。

是已经褪色的,圣旨的织锦料子!

“这是你的那徐先生,想从侍卫处买的。我手下的人一见这东西,不敢耽误,立刻就送过来了。现在我问你,你的教书先生,买这圣旨做什么——还是说的前朝太子的事。”他合上这块布料,盯着薛元瑾,“我记得萧太后在的时候,曾暗中派人去寻找过前朝太子。元瑾,你告诉我——”

元瑾的心猛烈一跳。

裴子清直视元瑾的眼睛,透出一股凌厉:“元瑾,你现在,是不是也在找前朝太子?”

元瑾原本心被高高吊起,只觉得悬。听到他问的话,才猛然一颗石头落地了!

她还以为,裴子清是发现了闻玉的什么异样!

原来不是。幸好裴子清的想法有误!

裴子清恐怕以为,徐贤忠是受她指挥的。

她报仇心切,但是如何才能报仇呢?若只是借靖王的手除去几个世家,那也太小儿了,不是她会干的事。

她要干就会干个大的,比如她会选择去扶持起一个新帝,将如今这个皇帝推翻。那么那些曾经背叛过她的人,还不就是被她切瓜砍菜一样搞定了。但是靖王、朱询都跟她有仇,不是她选择的对象,唯有这个前朝太子,是正统的继承者,也是萧太后一直在找的人,非常符合元瑾的要求。

所以,他以为元瑾是想找回那个前朝太子,扶持他继承皇位。却不知道,这皇脉唯一正统的继承人,其实已经在元瑾手中,就是薛闻玉!

但元瑾也不可掉以轻心,不能让裴子清察觉到薛闻玉在其中的关键作用!

她嘴唇一抿,仿佛不想说一般,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只有这样,裴子清才会真的相信,这事是她吩咐徐先生去做的。

裴子清看着,果然叹了口气:“你…!你可知凭你单薄之力,想和靖王、朱询抗衡是异想天开!你马上就要嫁给朱槙,成为靖王妃了,倘若让他发现了,他会怎么样对你?”

“那是太后的遗愿,我想帮她达成。”元瑾说,“你放了徐先生吧,他不过是受我指使罢了。”

裴子清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元瑾的肩:“萧元瑾,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元瑾抬起头看着他:“裴子清,你可还记得,当初曾折辱过你的那个工部侍郎,是怎么被贬官的吗。”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我设计了他一步步走错,到最后让他沦为一个县主簿。”

“我们之间,恨已如天堑。我只希望你看在往日我待你不薄的份上,不要阻碍我就是了。”元瑾站了起来,迎着裴子清的目光说,“其实我倒是想问你,你扣押他,真的只是因为这封圣旨吗?你分明知道,即便我拿到这个东西,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你——究竟为什么,要逼我过来一趟呢?”

裴子清面色一变。

他扣着元瑾肩的手也慢慢松开。

元瑾趁机一把捋开了他的手:“你放了他吧,我不会去寻前朝太子了。”

裴子清最后抿了抿唇,轻轻地叹了一声。

薛元瑾说得对,他分明知道,薛元瑾就算有这封圣旨,也不可能找得到什么前朝太子的。不过是他自己还有心魔不可解,想要看她来求自己,甚至是,想要再见见她。因为再过不久,她就是靖王的妻了。

他低声说:“我可以放了他。但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元瑾点头。

裴子清道:“殿下的身边也是危机四伏的,你嫁给他之后,千万不要有什么动作——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靖王殿下是个极机敏的人,你稍有不慎他便会察觉到。到时候,我很难说他会不会留情面!”

元瑾静了片刻,缓缓地叹了口气:“我知道。”随后,她想去拿裴子清手里圣旨,“这个还我吧。”

裴子清却放了回去,说:“这我是绝不会给你的。”

给了她,那就是她心中还对此有妄想,他不希望她还有什么妄想。

罢了,若是真的强要。恐怕也会引起他的怀疑。

元瑾没有强要,告诉他:“你把徐先生送回来吧。他还要给我弟弟授课的。”然后,指了指桌上放的两包松子炒货,“既是求你办事,便也得按照章程给个礼,你收下吧。”

她说着便要告辞了,裴子清却又在背后说:“对了,我还有一事。顾珩回京了。这个人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为何?”元瑾面无表情地问。

裴子清停顿了许久,才缓缓道:“元瑾…其实,他才是当年真正杀你之人。”

元瑾回过身,脸上的笑容已完全消失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个图斩草除根的人,倘若宫变不成,你活了下来,他可能还会被逼着跟你议亲。所以他才在你的饮食中下了毒。我之前只是猜测,这几日才真正确定了。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不会骗你的。”裴子清道,“你小心顾珩。”

元瑾嗯了声,从裴子清这里出来,上了马车。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顾珩…真的派人杀了她?

那也实在是太好笑了。

她原只是个猜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顾珩说他一直在找她,却已经派人毒杀了她。他若是那日知道了,势必会很精彩吧!

元瑾最后,闭上了眼睛。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弥漫心头,让她忍不住想要发泄,想要大喊。但她也只是静静地坐着,什么都没有做。

元瑾回去后,第二日,徐先生果然被人送回了定国公府。

他第一个就去见了元瑾,拱了拱手谢她:“这次若不是二小姐,徐某怕就要折在里头了!”

他不过进去了几日,人就迅速瘦了下去,面容也有些憔悴。

“小事而已,先生不必介怀。”元瑾让他坐下,除紫桐外屏退了左右,给他倒了水:“不过那道圣旨我没有拿回来。”

徐先生心中一跳,原是个好东西,现在却变成了索命之物了!他低声说,“二小姐莫急,我找机会拿回来就是。”

元瑾摇了摇头:“罢了,不必。”

裴子清并不知道那道圣旨是什么用处,那也还好。

再者,锦衣卫指挥使身边,岂是这么容易近身的。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元瑾又道:“圣旨一时暂不提了,其实把先生救出来,是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她抬起头,“我的婚期要提前了,西宁边疆不稳,靖王需要提早赶赴边疆。怕是不足两月就要去了。”

徐先生听了元瑾的话,深深地皱起眉。

元瑾喝了口茶说:“我现在想知道,先生的计划是什么。”

徐先生抬眉看她:“计划?”

“我之前就说过,先生想我留在靖王身边,为你们收集机密,我是愿意的。只是,你们是如何计划的,现在要同我讲清楚了。”

徐先生沉思片刻,告诉她:“既然是答应过二小姐的,我自然该说。我们所依仗的,就是靖王与皇上之间的罅隙,便说这西宁卫增援一事,皇上一再催促,靖王的军队却在拖延行程,可见得他们二人早已不再同心同力了。不过,皇上毕竟是个庸懦之人,但太子朱询却又是个狠角色。他暗中数次针对靖王,羽翼渐丰,不可小觑。靖王自己也知道,对朱询极其防备。所以世子爷正好可以利用这种割据,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

元瑾明白徐先生的意思,乱世就是舞台。虽说现在算不上乱世,却也是个好机会。

她眼睛一眯:“你们想利用这个,煽动他们反目成仇?”她思索片刻,又笑了笑,”怕根本不用煽动,这一刻迟早会来的。”

“二小姐果然聪慧,只要他们二人斗起来,那便非要是以一方死亡不可结束。我们先挑起争斗,选择一方站队,等到了一方战败时,战胜方亦是元气大伤。便可伺机做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元瑾抿了口茶。既然如此说来,最关键的问题便是,闻玉究竟选择站队谁了吧。“那先生现在可有选了谁了?”

徐先生却思索片刻,反问道:“二小姐,若是你的话,你会选择谁?”

元瑾目光微闪,淡淡道:“我会选朱询。”

徐先生有些意外,他以为元瑾会选靖王,毕竟定国公府整个都是朱槙的人,且朱槙的军事能力是强过朱询的。

元瑾继续喝茶:“若想等靖王胜出,再从他那里虎口夺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靖王是起兵谋反,兵力极盛,且追随他的人必然狂热,对什么正统不正统嗤之以鼻。闻玉想做黄雀,恐怕得不偿失。但朱询则不同了,他们若真同靖王开战,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靖王,精力有所分散,只要他稍露出薄弱,闻玉便能伺机而上,更何况支持朱询的人中,不乏朝中大臣,他们对正统很是推崇,只要先生能叫他们相信,闻玉就是前朝太子的后代。收服他们不费一兵一卒。”

徐先生听了元瑾的话,十分赞叹。薛元瑾果然头脑极其清醒!

“正是如此。”徐先生笑着问她。“我们如今还是靖王殿下的人,等时机一到,便要真正做出选择了。”

知道了徐先生想的路线,和她是一致的,元瑾就放心了许多。那么她嫁给朱槙之后,主要目的,是要挑起他和太子的矛盾,达到激烈的对峙。二则,是要尽量削弱靖王的军事实力,否则朱询是无法在军事上比肩朱槙的,便达不到双方对峙的局面了,而这种局面才是有利于闻玉的。

“如此甚好。”元瑾一笑,“希望徐先生莫要让我失望才是。”

其实元瑾也知道,只要她抱着这种目的嫁给靖王,是不可能不伤害到他的。

但是她顾不得了,她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其实她选择站队朱询,那也是因为,他们最终会背叛的人还是朱询。至于靖王,最后自然是光明正大的对峙,到那时候,她亦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心里已经有了谱,又问:“闻玉可是已经,暗中投靠了朱询?”上次景仁宫走水,朱询太过针对闻玉时,元瑾就觉得有些异常了。如此针对,反倒像是刻意为之一般。

否则,徐先生他们何以有信心,到时候投靠朱询时,朱询能真的接纳他们。

徐先生沉默片刻,点点头:“二小姐实在聪明,只是还不能让人看出来,所以没告诉您。”

“无妨。”元瑾轻叹了一声,这种隐瞒她也不会责怪,只要她问起时,大方承认了便无碍。

她已无旁的事,便叫徐先生退下了。

日子说快也快,婚期将近,几天的时间内,定国公府已是处处张灯结彩。

定国公府送出的请柬,已经邀了京城大半的世家,还送至了山西,请了元瑾的外家,崔氏一族来观礼,就连崔老太太都来了,崔氏欢喜得很,成日带她们去京城中游玩。

同日里,靖王府的人抬着来了送来了催妆盒子,凤妆霞帔。

老夫人携着元瑾看那顶凤冠,做金凤开翅吐珠,以明珠和红宝石缀成的流苏垂于眉心。顶上嵌以鸽子蛋大圆润透彻的红宝石,金光熠熠,华贵非常。又有大红织锦金麒麟喜服,取‘麒麟送子’之意,这麒麟竟作双面绣,麒麟宛若活过来一般灵动。霞帔上是金绣云霞翟纹,这是正一品的命妇才能用的花样。

“你虽还未嫁,但靖王殿下说了,先用正一品品秩的花样,嫁了再为你请封。”老夫人笑道,“殿下待你当真用心,日后这凤冠下的宝石拆下来,也可镶嵌七八件首饰了。”

元瑾抚着金冠上宝石冰凉的质地,徒然有了种陌生感。

她真的即将嫁人了,还是嫁给靖王朱槙。

真的到了这个时候,难免还是有些莫名的不真实感。

第52章

冬去春来,今天便是元瑾出嫁的日子,院子里的杏花经冬,发出了淡青带粉的花苞,如丝一般垂坠在枝头。一派春日初使的景色。

整个定国公府也忙碌了起来,丫头们布置宴席、花厅。国公爷和老夫人迎宾朋,薛老太太等人则在一旁帮衬。一时间府中喜气洋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元瑾则一大早就被婆子们服侍着起来,梳妆绞面,一层层、一件件地穿好吉服,足足用一个时辰。再由太后派来的全福人给她梳头。

全福人长着个白净圆脸,穿着云纹暗红的绸袄。一看就是祥和之人。据老夫人介绍说,当年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娶皇后,就是请她梳的头,来头挺大。所以太后特地派了她来。

她拿着象牙梳,一边梳着元瑾未绾的头发,一边笑眯眯地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梳好之后,还说,“小姐耳垂生得好,一看就是个有福气之人。嫁了靖王殿下,日后的必定是福寿双全。”

元瑾从铜镜中,看到自己比往日更加娇艳明媚的脸,一时恍惚。

来帮忙的姜氏先给了她封红,笑着道:“承了您的吉言,劳烦嬷嬷,您先去歇息吧,一会儿等着吃席就是了。”嬷嬷亦没有推辞,收下了封红被丫头带着出去了。

崔氏却看着女儿上妆的面容,一时间情绪万千涌上心头。半晌后才开口:“一转眼的,你竟就要嫁人了,”说着顿了顿,感慨起来,“娘还记得你生下来就瘦小,丁点大的时候还不肯喝奶。娘那时候急得整夜睡不着,后来经人提点,掺了羊奶和蜂蜜来喂你,你才肯喝。你从小一直到三岁都不离我一步,离了就会哭。”崔氏自己都眼红了,“可怜见你嫁人了,不知道要多久见不着娘。”

屋子的丫头们俱都是早早离了自己的老子娘的,一听崔氏说这话,都红了眼。

元瑾自小是独立惯了的。再者她嫁了又不是不回来,见崔氏伤心,正欲安慰崔氏几句,崔氏却画风一转:“我又想着你不会女红,不会厨事,光会读那些劳什子没用的书…便为你操心不已,怕人家靖王殿下嫌弃了你。我怎的就生了个手这么笨的姑娘,连个鞋样都画不来!我想着好歹多留半年,总将该教你的都教了,再嫁也不迟。谁知道竟然这样快…”

崔氏说着更是伤心了。

丫头们又噗嗤笑了,姜氏道:“四弟妹不要担心,元瑾陪嫁了二十多个丫头婆子呢,女红精通的不在少数,用不着她动手。再者元瑾以后便是靖王妃了,这些事总有人替她办的。”

崔氏却不认同地道:“做给自己丈夫的,哪能让旁人动手。”又叮嘱元瑾,“你嫁的不是旁人,而是靖王殿下。故一定要记得更加的恭敬侍奉,他以后便是你的天,庇护你周全。不可惹怒了他。你若惹了他的厌弃,娘便是再心疼你,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一开始时知道元瑾和靖王殿下的事,崔氏还是高兴的。但过得久了,她又想到这夫家如此显赫,女儿若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连个能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她又怕了起来。

崔氏现在隐隐有些后悔,她是想女儿嫁得好。但她又觉得,嫁个家境殷实的新科进士,或者四五品官的嫡子便够了。一下就来个身份这么吓人,女儿岂不是凡事只能忍让。便是嫁给裴子清,若是有事,老夫人或者国公爷还能帮一句嘴呢。但是靖王殿下呢,谁人敢说。

靖王殿下的身份,在他们这些山西人眼中尤为不同。他是山西的保护神,是个传说中才有的传奇人物。是绝对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人。如今这样的人,娶了她女儿…

崔氏还是两腿发软。

元瑾只能笑笑说:“娘,我都记得了。”她能理解崔氏这种,越临头了,反而越害怕的心情。

不一会儿,老夫人、薛老太太等都过来跟她说了话,无一例外叮嘱她虽是高嫁,但这嫁得太高,婚后便更要谨慎,小心伺候靖王殿下。唯独姜氏不同,笑着同她说:“三婶母倒觉得,你亦不必拘束。殿下既不顾身份之别娶了你。那便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太过拘束,反倒失了趣。”

元瑾却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反正让她做卑微恭敬之态,她也做不出来,便这样吧。

到了午宴的时候,众人皆先去吃饭了。元瑾由几个丫头守着,不敢多吃,只能吃几口芝麻花生的汤圆。

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这时候站到了门口。

他静静地斜倚着门框,看着元瑾吃了会儿汤圆。

“您吃三个就够了,不能再多吃了。”紫苏见她已经吃了三个,要将她的碗端走。

元瑾却还正饿得紧,她自起后就水米未沾了。央道:“好紫苏,我再多吃两个,两个就是了。”

紫苏笑道:“不可坏了规矩。”还是端走了汤圆。

元瑾就微微叹了口气,她什么时候为一口吃的,这样求过人!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低笑,她抬头一看,蓝色右衽长袍,比女子还要秀美精致的脸,他正看着她,不是闻玉是谁。

闻玉却对紫苏道:“你先退下吧,这里由我看着就是。”

紫苏犹豫了下,将桌上炕几上都看过了,没有别的吃食,才带着丫头退出去了。

闻玉才走过来,元瑾则有些不满道:“作甚的来笑话你姐姐了。”

闻玉却不作言语,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掐金填漆的盒子出来,他将它打开了,原是是个精巧的四格攒盒,分开放了牛肉干、枣泥云片糕、芝麻酥饼和窝丝糖。

“知道姐姐吃不着东西,才给你拿来。”闻玉说着,元瑾已经面露欣喜,从他手上拿走了盒子。

她先吃了个大概,也没多吃。笑着将盒子还了他:“不枉姐姐平日疼你。”又问,“你怎的不吃饭来看我?”

“我还不饿。”他随口道,看着她一身正红色绣麒麟纹的吉服,称得她肤如雪,眼若盈春。他心里又不好受起来。不知道为何,虽然明知这是计策,姐姐与靖王不会发生什么,但他心里还有有种莫名的不安。仿佛姐姐若是嫁了过去,那一切就不受他们的控制了一般。

“虽然说过许多次,但还是想跟姐姐说。一切都要以你的周全为先,不可为了我,做些以身犯险的事。”薛闻玉叮嘱道,“靖王那里势必是龙潭虎穴,姐姐不要掉以轻心。”

元瑾只是随口道了声知道,很多时候,不以身犯险是不可能得到回报的。

薛闻玉见她不在意,继续面无表情地说:“你若有个闪失,我会杀光这些人,然后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