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看向她:“直到我刚才遇到你。”

“你的语言神态是不会变的,我越看就越怀疑。而当然我真正怀疑,是在你和顾珩说那些话的时候。”萧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阿沅生性谨慎,绝不会将这些事告诉旁人知道。并且她在山西的那段时间,从未出过大哥的驻地,又怎么会遇到什么小姑娘将这些事告诉她呢。这样推测来,只有一个解释,便是你就是阿沅。当然,我最后真正确认,还是在你扑过来的时候了。只有阿沅才会这般扑我。”

“虽不知你为何会变成这般,但我知道你就是阿沅。”萧风说着看她。

元瑾也笑了笑,他不刨根问底也好,否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她的目光落在了萧风脸上,又皱了皱眉。

“你这脸上的伤…”元瑾伸手想去摸一摸。“还有你的声音怎么…”

萧风却别开头,错过了她的手。

他顿了顿,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说:“能留下一条性命已是万幸了,阿沅,不要过问了。”

看着自己一贯谈笑风生,幽默风趣的五叔变成这样,元瑾心中也一痛。他要经历多少苦痛,才能平淡地讲出这一番话。他其实远比自己更痛苦吧,她一觉醒来异变都已发生,而萧风却是实打实的经历了这一切。

“罢了,不说这些了。”萧风盯着她,严厉地道,“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嫁给朱槙?”

元瑾没料到他突然提到这个,嘴角微抿:“五叔,我是为了…”

“不论你是为了什么!”萧风打断了她的话,“他发现了你的身份,你还能活命吗?就算你想为大哥他们报仇,也不能如此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你若有个闪失,我怎么同他们交代!”

原来他是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担心自己的安危。

她眼眶一红,又要辩解。

“当我不知道,你曾为了大姐刺杀他五次,你以为他真的不记恨你?”萧风说,“我这次来,就是要把你带回京城的。从此后你就离朱槙远点,此人极善权谋军政,你不能应付。”

萧风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说什么。

萧风见她眼眶红了,又缓和了语气道:“总之,既然我回来了,接下来这一切都由我接手,你好生休息就是。”

元瑾知道,萧风是想担负起萧家男人的责任,不想再把这一切给她扛着。

但是,萧家的女眷,也从来不是无能之辈啊。

元瑾苦笑道:“五叔,恐怕这是不行的。”她继续说,“您一个人是战胜不了朱槙的。加上我或许还有可能。”

萧风的确是萧家除了父亲外,行军作战最有天分的一个人,但是跟朱槙比可能还要差一些。

萧风看了她一会儿,只能叹气。

元瑾从来不是那个,会躲在他背后任他保护的人。

这时候正好打猎的人回来了,在篝火上烤熟了兔子、野鸡等物,只洒了一点盐,吃起来就很鲜美了。

萧风递给她一个烤好的鸡腿:“罢了,这些都回去再说。眼下我们还在山西境内,朱槙肯定是在追捕你吧?明天就到榆枣关了,只要过了关,他便不能再追上来了。”

过了榆枣关应该就是闻玉如今的地盘了。

那也得要,他们能先过了榆枣关再说。

元瑾接过鸡腿却没吃,看了下萧风带的二十多个人。他这次轻装入山西,就是为了来救自己的。为避免打草惊蛇,只带了三十多个人,不过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方才折了十多个,眼下这群人也略显疲惫。

“若是朱槙追上来,我们必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元瑾道,朱槙军队的行军能力很恐怖,这个方向能出山西的地方只有榆枣关,极有可能会被追上来。她看了看远处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突然问萧风,“五叔,这附近有集镇吗?”

萧风微微楞了一下:“你问集镇做什么?”

*

朱槙是在傍晚到达驿站的。

他高坐在马上,紧抿嘴唇,举目四眺这周围的地势。

有人跑到他的马前跪下,道:“殿下,侯爷说是有急事要立刻去处理,先行离去了,只留了一半的军队在这儿,和这字条给您。”说完他站起来,将字条递给了朱槙。

朱槙看了之后,面无表情地将之捏成团。

顾珩的这个行为是很大胆的,他才发号了施令。顾珩真正应该做的,是将元瑾追击回来,但是他没有。只留了张似是而非的字条,甚至都没有等到他来。

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凌也骑在马上,有些忧心地道:“殿下,如今西北各将领已经被召集到太原,恐怕是您要赶回去了…”

现在薛闻玉已经登基,他们必须要拿出应对态度来,再晚就不行了。

朱槙自然也知道,他不能浪费太长时间。

薛闻玉想坐稳这个位置,肯定会除去他。同时他也肯定不会让薛闻玉坐稳那个位置,朱槙如今总算是悟到一个道理,只有把这天下都抓在手里,才能不愧对自己这么多年保家卫国所受的苦,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才能拥有极致的权势。而极致的权势,则代表了一切。

“不行。”朱槙淡淡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先向着榆枣关追再说,他们没有置换的马匹,肯定要停下来休息。”

他现在还暂时放不下这件事,必要知道,薛元瑾是为了什么不可。

他不觉得光因为薛闻玉就能让元瑾做出这样的事来。元瑾对自己的态度是非常复杂的,他都已经主动求和,原谅她的过往了,她竟然还敢跑,不把她抓回来,好生惩戒,他心里如何过得去!

朱槙没有在驿站停留多久,就带着兵马继续向前追。

元瑾一行人则是天还没亮就继续赶路了。

榆枣关是以种植枣子闻名的地方,路上村落不少,枣树蓊蓊郁郁,半青的枣子累累缀在枝头,将枝桠都压弯了。可见今年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除枣子外,这里更有大片大片的玉蜀黍田地,太阳晒得人发晕。她们从凌晨一直赶路到了下午,才看到榆枣关出现在眼前。

一片荒凉草野展开在眼前,路也近乎荒芜,却有不少宅屋立于关口。据说这关口是山西与北直隶五台县的交界处,供往来的枣货商人经商,还出现了小集镇,但后来此道被官府查封,所以集镇也荒芜了,守卫的人也不多。只要过了榆枣关不久就是五台县。

眼前榆枣关在望,萧风等人也加快了速度,只要跨过关口!

“将军,这榆枣关竟无人守候!”有人大喊,声音有些兴奋,“咱们不用冲关了!”

萧风却心中一凉,总有种说不出的预感。

却正好听到旁边的元瑾也大喝一声:“不好,快停下!”

萧风立刻勒马站住,喝令手下倒退。却看到前方那些荒废的宅屋之间,果然冒出了不少人。为首的正是高骑在马上的朱槙。他身穿玄色劲装,可能是完全不需要任何伪装了,他的英俊中又有几分邪异,看着萧风淡淡地道:“萧大人,沙场久别,你可是别来无恙?”

朱槙竟先他们一步,到了榆枣关!

萧风皱了皱眉,他们比不得朱槙,他一路过来可以在驿站换马。但他们一人只有一匹马,不敢让马不休息,怕就是这个空档让朱槙赶上来了。若不是元瑾发现端倪,他们已经陷入朱槙的包围了。

“上次见靖王殿下时我正要被发配充军,如今我自然是无恙的。”萧风说着含蓄一顿,“只是靖王殿下千辛万苦为朱楠取得皇位,却仍然被他所算计,而今退回山西,恐怕才算是有恙了。”

朱槙的目光却落在了元瑾身上。她竟然是会骑马的,单独骑在一匹略小的马上,站在萧风身后看着他。看来她的确是有很多事瞒着他,一点也不像表面所表现的那样乖巧。也是,她能在自己身边蛰伏这么久,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朱槙的情绪并未被萧风煽动,而是继续说:“当初就是你大哥,在我面前也要恭让三分。怎的你反倒如此猖狂。真当我这山西,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么?”

当初萧进在世时,的确对朱槙有所忌惮。能斩杀宁夏总兵,攻下土默特的人自然不简单!尔后的无数次战役,也证明了这一点。

萧风见朱槙未被激怒,也暗道不好办。若是遇上顾珩,他们还有冲击之力。眼下朱槙堵住榆枣关,他们想要冲关口就是痴人说梦。若此时背后再来军队,便是形如瓮中捉鳖了。

凭朱槙的性格,他会考虑不到这一点吗?

元瑾则突然抬起头,道:“别硬冲,往左撤走高洪口!”

高洪口亦是关口,去榆枣关不远。只是因榆枣关把守较少,他们之前才选择此处。现在朱槙带人把住榆枣关,高洪口势必薄弱!萧风听后立刻一拉缰绳,带众人朝着左侧奔突而去。他们本就未中埋伏,又突然朝左撤离,朱槙的军队措手不及。朱槙冷声道:“给我追!”他也立刻策马追了上来。

而元瑾这时候则和萧风对视了一眼。

六月末的荒野,天气干燥,元瑾他们一跃至丘陵的高处时,回望朱槙。

这时候元瑾策马上前,对朱槙笑了笑:“殿下,您还是别追了吧。”

她的神色出奇的平静,让朱槙顿时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他正要策马上前,只见突然,这草野荒林之间就燃起了大火,火势也出奇诡异,竟然自上而下蔓延开来,瞬间就将他们包裹席卷。

火舌突地蹿起一丈高,火气的热浪逼得他的马倒退了好几步,其余的马也被火势感染,竟不顾主人呼喝地后退。

他们这是在下风口,火势蔓延得非常快,竟几下就将他们逼得越发后退。

朱槙立刻闻到了空气中火油的味道。

火攻,当年,在崇善寺的时候,这还是他教她的,对付他的方法。竟然现在立刻被她给活学活用,用到了他身上来。

朱槙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抬头看向元瑾:“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这不会是萧风的计谋,萧风正统行军打仗出身,没有这么的诡计多端。

元瑾却不回答,只是一笑:“朱槙,再见了。”

看着她转身离去,朱槙略微低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随之眼神一厉,竟不顾眼前蔓延的大火,策马踏过熊熊的烈火,追了上去。

元瑾跟在萧风等人身后策马而去。心料如此大火,他应该不会再追来了。便趁着这个时间赶紧往前溃逃。谁知她身后突然擦过猛烈的风声。还没等元瑾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在接近她的瞬间一脚蹬住她的脚蹬,落到了她的后面,紧紧地控制住了她的马匹。他身上的热度灼热得烫人。

是朱槙,他竟然不顾烈火,追上来了!

他钳制住自己无法动弹,元瑾回头死命地瞪他。朱槙却是冷笑,在她耳边说:“怎么,刚才想烧死我?”

感觉到她的挣扎,朱槙紧紧将她按住,继续道:“你怎的如此狠心,杀了我你便要守寡,你就这么想守寡吗?”

元瑾气急:“谁要给你守寡了,你死了我正好高兴!”

朱槙抱住她的身躯,怀中这个人是如此的诡计多端,狡诈心狠,就连说话都这么毒。

“为什么?”朱槙在她耳边问,炽热的呼吸就扑在她的耳朵上。她整个人都陷入这个男人的怀抱中,听到他继续问,“你不仅背叛我,还三番四次的逃跑,究竟是为什么,告诉我。这绝不只是因为你弟弟,你必须告诉我!”

前面的人已经发现了元瑾被制住,立刻策马来围攻朱槙。

元瑾道,“朱槙,你在榆枣关的粮草库也被我倒了火油,你再不回去看看,恐怕军马入冬就要挨饿了。”

朱槙紧紧地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这时候他的嘴角仍然有笑容,但是语气却很冷酷:“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

她并不想知道。

朱槙继续说:“我想把你抓回去,关在个屋子里,日夜惩罚你。”

叫她说不出这些刻薄的话来,叫她只能顺从自己。

虽然知道他现在不可能做到,但元瑾仍然觉得尾脊骨蹿起一股战栗,竟然想起那夜的场景。

她人生中首次经历这样的事,欲望的狂乱和索求的无度。

“朱槙,你…”元瑾欲言又止,她看到朱槙的衣袍角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知道他必然是十分在乎,否则绝不会这样以身犯险。但是她不能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又能改变什么。

这时候萧风已经带着人拔剑追了过来,朱槙抬头一见,知道他不能再呆下去了,这次是他轻敌了,没想到元瑾竟这样的诡计多端。

他的人被留在了火势之下。他的战马又在跨过火的时候受了伤,而朱槙也没料到,薛元瑾这匹马恐怕是在集市上买来的小马,根本承不住两人,他无法用这匹,再把元瑾带回去。

这马身已经有些颤抖了。若是他此时还不离去,下场很可能是被抓。他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低沉道:“别以为我放过你了,我立刻,就会来抓你。”

反正他总会,再将她抓到手上的,很快。

朱槙说完,伸手一揽她的腰,瞬间将她下了马。终是策马回奔。

萧风过来后,一把将元瑾扶上自己的马。没有停顿,继续带着人往前跑。生怕火势已尽,朱槙的人会追上来。

但他看着元瑾回望了好几次,也觉得有一丝不对。脸色一沉道:“阿沅,你难道是对那靖王…”

阿沅还年轻,又和靖王那样的人物长期相处,难道真的不会爱上他吗?萧风非常不希望如此。

“不会。”元瑾淡淡地道,闭上了眼睛。

萧风只看了她平静的面容一眼,没有再问。

在她闭目沉思的时候,马匹已经冲破了关口,朝着她未知的京城奔去。

第68章

进入五台县后,元瑾便不需要再骑马,而是换乘了一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在第三日的清晨抵达了京城顺天府。

元瑾在这个时候醒来,她撩开车帘,看到永定门城门打开,正如一道画卷在她面前徐缓展开,透出清晨金橘色的光芒。

元瑾静静地看着,想起很多年前,她五岁的时候,第一次从父亲身边被接到京城。到的那时候,大抵也是这样一个清晨,随行的嬷嬷给她吃了红豆馅儿的甜面糕,就这样开始了她长达十数年的丹阳县主的生活。

而今,她似乎是以同样一种面貌,再度回到京城。

马车开动之后,萧风才挑帘上来。

“你终于醒了。”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之后,递给她一个油纸包。元瑾看了他一眼,接过打开,才发现是一包松仁馅儿的粽子糖。个个都是小小的棕色尖角,只有拇指指甲盖大,晶亮诱人。

“你小时候爱吃甜的,尤其爱吃这种粽子糖。”萧风说,“我记得那时候你的一口乳牙都吃坏了,大哥发现了,便勒令我们不许再给你糖吃。但是你馋糖,仍然要威逼我偷偷带给你吃。结果你的糖被大哥发现了,你便把我供了出来…我挨了宗法,要领十军棍。你还记得么?”

五叔说的是她很小,还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元瑾仍然模糊记得,那时候五叔不过十四五岁呢。就被父亲罚了军棍,军棍不同一般的杖责,一棍下去便能疼得人冷汗都出来。

“我记得刚打了两棍,你就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了我身上不让大哥再打。”萧风笑着说,“后来敷药的时候,你抱着我一边抽噎一边哭,赖在我怀里。那时候我心想,我是要一辈子护着你的。”

元瑾拿起一颗糖放进嘴里,熟悉的甜味弥漫口中,带着一股松子特有的酥香。

“五叔竟还记得这么久的事。”元瑾笑了笑。

萧风就说:“在我苦的时候,这些便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

元瑾看向他,他的神情有种无法言说的平静。

萧风又继续说:“阿沅,你打小就非常有主见,又极是聪明。太后曾说若你是男儿,就没你几个堂兄弟什么事了。”

这话姑母说过很多次,元瑾记得。

“而如今很多事,只有你我可以完成。”萧风说着,眼中露出几分冰冷,“阿沅,到了当断即断的时候,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元瑾终于明白五叔想说什么。

她淡淡道:“五叔不用多言,我都明白。”

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宫门次第打开,元瑾在乾清门外下了马车。

早已有个着赤红袍,约莫四五十岁的太监等着,向元瑾行了礼:“二小姐,奴婢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刘松,皇上已等候您多时,请您随奴婢这边来。”

元瑾回头看了萧风一眼,萧风则道:“我正好去瞧瞧灵珊,便暂时分开吧。”

说到灵珊,元瑾欲言又止:“却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我如今的身份。”

“我来跟她说,你看到她,恐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萧风道,随后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却又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你先去见陛下吧。”

元瑾才颔首,随着那大太监一步步上了台阶。

萧风看着元瑾走上台阶,直到她隐没入乾清宫大门中,才收回视线。

身后的手下见他一直望着,便轻声道:“将军,您怎么了?”

萧风才收回视线,一步步朝着御花园走去。他轻声说:“阿武,从我初上战场到现在,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手下侧头一想:“十二年了,将军。”

萧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竟然十二年了,从萧家的巨变,命运的浮沉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十二年了。他淡淡说,“现在仔细回想当初萧家的悲剧,你可知道,我们究竟败在哪里?”

这阿武却又不敢胡说,沉默了一下才说:“可是因为靖王?”

“不全是。”萧风笑了笑,“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大姐没有立朱询做太子。”

真正的溃散是从内部开始的。倘若不是朱询的里应外合,靖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扳倒萧家。

阿武也有些疑惑:“这说来倒也是,只是属下也不明白…”他犹豫了一下才问,“当初,太后娘娘为何不立朱询呢?”

萧风这次却没有再回答。

很多人以为,太后不立朱询,是因为朱询身份低微。但其实不是,太后不立朱询,第一是因为他心思诡谲,行事狠毒,日后可能会对萧家不利。

第二个原因,却是因为元瑾。

这个原因,萧太后几乎从未对谁说过,唯独向他,说过一次。

那便是朱询,对元瑾有违逆的心思。

朱询自小跟着元瑾,日渐长大,元瑾对他又极好,他的心思就渐渐偏了,萧太后对他说:“阿瑾对他并不喜欢,且他们俩又有辈分之差,自然是绝无可能的。朱询若登帝,他日必当执掌大权。到那时就无人再能阻止他了,元瑾若未嫁人,自然是会被他强行收入身边。元瑾若已嫁人,他必会将元瑾弄得家破人亡…”萧太后的语气很是平淡,内容却又是绝对的狠厉,“所以,决不能让他有登上帝位的那一天。”

而今,萧太后的做法,从某种程度来说仍然实现了。

但是…

萧风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薛闻玉的情景。

薛闻玉初除去一切阻碍,还未曾登基,但是皇宫内外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他坐在金銮殿的那张龙椅上,高大的身材,秀丽典雅的面容,微抿的薄唇。他血统里天生就带着这种贵气,同权势的巅峰,同这金碧辉煌的一切交相辉映,仿佛他天生就该是如此,这让萧风意识到,有的时候血统真的有其本质意义。

当他听到元瑾被朱槙掳走的消息时,竟突然发怒砸了一套玉器,随后他冷静下来,吩咐人去施救,但他的表情、眼神仍然没有丝毫放松。那样阴冷的眼神…让萧风想起了朱询。

他对元瑾的感情,绝不仅是姐弟这么简单,可能有更深层次的占有。

朱询,未曾坐上皇位。

但是这位薛闻玉,却已经是皇上了。

这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萧风只能希望,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并且也只能庆幸,眼下还有大敌朱槙未曾解决。有他牵制,很多事情就只会被压在水面之下,暂时不得爆发。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希望是如此吧…

元瑾踏入御书房内,却看到一个着宝蓝色绣银龙纹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在看书。听到通传她进来的声音,才转过身,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放下书朝她走来。一把将她紧紧搂住,一时之间仍然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