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信她胡扯,说不得是郎意根本就没死透,就是一口气没上来,她又是开棺,又是抱尸体的,这么一折腾,把郎意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折腾出来了,这才活过来了。”还穿着孝衣的邬倩娘翻着白眼道。

郎华娘依旧笑眯眯的,不搭理邬倩娘,直接指着人堆里的一个媳妇道:“婶子,我这里有颗药,能治你脸上的黑斑,你要是信我,你就拿去试试。我和婶子无冤无仇,反正不会害你。再说了,婶子要是吃着不好,你打上门来找我。”

被指的是狗子娘,有一双杏核眼,撇开她脸上的黑斑不提,这是个清秀的农妇。

一听能治她脸上的黑斑,顿时有些激动,“华娘子,你真能治?我跟你说,我做姑娘的时候,脸上又白又嫩,我这脸上的黑斑是怀狗子的时候长的,我婆婆说,孩子生下来黑斑就蜕,可你瞧,我家狗子都八岁了,我脸上的黑斑不说蜕了,还越长越多,狗子他爹,天天嫌我丑,都不跟我睡一个屋。”

顿时惹得大娘小媳妇,老少爷们哈哈大笑。

男人堆里的狗子爹脸红了,喝道:“瞎娘儿们,你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啊,赶紧回家去。”

狗子娘一边接过郎华娘递给她的药丸子,一边狠狠瞪了她男人一眼,“赶明儿,华娘子要真治好了我脸上的黑斑,你想上我的炕,我还不稀罕你了呢。”

村里的独身汉就哄闹道:“婶子,你不稀罕他,稀罕我不。”

“滚你娘的腚!”狗子娘笑骂了一句。

“还别说,狗子娘才嫁到咱们村的时候,谁不夸她长的好。”村长老婆子笑道。

郎华娘打量着这些人脸上的神情,微微一笑,大方道:“大娘婶子,爷爷叔伯,这方子我就算写给你们,你们也做不出丹药来,这是神仙临走时说的,阿爷,咱家里有纸笔没?”

邬老头瞪了郎华娘一眼,支吾迷糊的道:“没有。”

冯村老一撇嘴,“老邬头,你这可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你孙子可在村塾念了好几年书了,说家里没有纸笔,谁信。人家大丫就乐意把药方子给我们大家伙看,你还想拦着不成?”

“大爷爷,你家要是没纸笔,我家里有啊,我这就回家拿去。”坐在墙头上,一个胖乎乎的少年咋呼道。

邬老头一看,又把郎华娘瞪了一眼,吩咐邬承嗣道:“去拿来。”

爹又活了,没人比邬承嗣更高兴激动的,眨巴了一下哭肿的眯缝眼,转身跑着去了。

邬兰娘捂着嘴做小姐娇笑状,“哎呦呦,大姐你啥时候会写字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感觉自己会写字。”郎华娘做出一副茫然状,转头问郎意,“阿爹,我不会写字吗?”

郎意就愧疚的点头,“是爹没用。”

“可我觉得我会写。”

片刻,邬承嗣回来,把东西摆到小桌上,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郎华娘。

村里的男娃都上不起学,更何况女娃,这个华娘子却说自己会写,村民们不禁忖度开了,莫不是神仙教的?

几百双眼睛盯着郎华娘下笔。

郎华娘不怵目光,落笔一气呵成,却把所有人都惊着了。

“村长,这是养颜丹的方子,也就是我方才给婶子的那颗药丸。您收着吧,村里谁要看就给谁看。郎华娘对天起誓,方子要有假,就让我被雷公劈死。我仿佛记得神仙说过啥话了,神仙说,她是丹药之祖,我是她选定的传承之人,药方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只有出自我手的丹药才能治病。”

狗子娘瞪着大眼道:“这不就跟镇上何仙姑一样了吗,小儿吓着了,她写个符给小儿揣怀里,小儿夜里就不哭了,我们狗子有一次吓着了,我去找何仙姑,何仙姑不在,我着急等不得,就去邻村瞎婆子那里求了个,却不管用,回头再求了何仙姑的符,狗子这才好了,人家何仙姑就说了,符是一样的符,只看写符之人的道行深浅了。”

村人听了,都寻思起来,看郎华娘的目光都不同了。

村长打量着郎华娘,又念叨了一句,“大丫是遇上机缘了啊。”

然而此时,众人心里还在观望,还不大信。

“大家伙都散了吧,郎女婿才醒过来,让他歇口气儿,吃点饭。”掂量着郎华娘将来的前程,村长冷着脸训道:“狗剩,做叔的得说你一句,郎女婿勤快能干,不嫖不赌,对孩子也好,你可别昧了良心,眼皮子别那么浅,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往后对郎女婿大丫头好点。”

老邬头没话说,就点了点头。

如此,村人都散了。

和狗子娘要好的几个媳妇,都聚到狗子家里,催促道:“我说,你倒是吃啊。”

望着手里这黑乎乎狗屎蛋子似的药丸子,狗子娘犹豫了,“真能吃啊,别是华娘子山里捡的鸟粪搓成的吧。”

“呸!你不吃我吃。”草根媳妇就要上手抢。

狗子娘赶紧一口吞下,咂吧了一下嘴。

“啥味道?”草根媳妇问。

“有点甜,没咬头,入口就化了。”狗子娘回味了一下道。

“你当你啃窝头呢,还有咬头。”一个胖乎乎的媳妇笑道。

狗子爹在院子里头喊,“泱泱啥呢,我饿了,赶紧出来做饭。”

几个媳妇怪识趣的,知道这是人家孩儿爹撵人了,就都散了。

晚上,黑灯瞎火的,两口子躺炕上,狗子爹从狗子娘身上爬下来,捏着鼻子道:“还嫌我不和你一个炕上,你闻闻你自己身上多臭。”

把狗子娘气个倒仰,“没良心的男人,才从老娘身上下去,就嫌弃老娘,你给老娘滚。”

“滚就滚。”狗子爹实在忍不了那股子臭味,纳闷道:“你拉炕上了,咋越来越臭了。”

狗子娘也闻着臭了,她自己也差点吐出来,赶紧道:“他爹,你赶紧的点上油灯,我脸上身上都不对劲啊。”

“娘的,别是你吃华娘子那药丸子吃出毛病了,原本就丑,再弄一身的臭味儿,我就休了你。”

狗子娘凶悍,一脚把男人踹下炕,“你休休试试,看我不半夜拿刀剁了你的命根子。”

狗子爹先不和她计较,把灯点上,端着灯凑近狗子娘一照,顿时就叫道:“我的娘啊——”

这一声,把一家人都吵起来了。

狗子一看他娘就叫道:“鬼啊——”

狗子娘撸起袖子就骂道:“黑心烂肺的玩意,我撕了她去。”

作者有话要说:又犯毛病了,一遍一遍的刷新后台看点击、看收藏、看评论,心里把数据看的太重,一看成绩不好,心里就郁闷,就惶恐,最后把灵感也逼没了。

写君妇后半段的时候,灵感哗哗的来,那时候君妇已经断更了很久了,一样的问题,看着数据不好,心里沉郁,自己把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怀疑自己不会写书。

后来看到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然后我猛然发现,我把写文的初心丢了,只一味儿的在意数据。

后来又鼓起勇气写君妇的后半段,扔开成绩的好坏,完全沉浸在写书的畅快里。

没想到,现在又犯了同样的毛病。

太在乎数据,让数据影响了写文的情绪。

如果把写文比作修真,我觉得我是有了心魔了。

也许成功的过程,就是不断的克服心魔,克服种种的困难,最终成神。

哈哈,好吧,写这章的时候,大山君又满血复活了。

扔开数据,好好的把自己的故事写完写好。

这就行了。

↖(^ω^)↗

你禽兽啊,人家受伤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农人的习惯,此时天才黑不过半个时辰,犬吠鸡鸣,邬老头家门口聚集了很多爬起来看热闹的村民。

“开门,快开门,郎华娘,你给我滚出来。”狗子娘做惯农活的大掌,把老邬头家的黑漆大门拍的“咚咚”响。

草根媳妇和狗子娘是邻居,她们俩是一块来的,此时她手里举着一个火把,往狗子娘脸上一照,“大伙都瞅瞅。”

“我的娘呦,这还是狗子娘吗,这是夜叉吧,瞧那脸黑的。”

“好臭,我说狗子娘啊,你掉茅坑里去了?”

眼见村里人议论纷纷,对她戳戳点点,狗子娘心里这把火烧的更旺了,一把推开草根媳妇,“你滚一边去,还不嫌我丢丑啊。”

火把把草根媳妇的脸照的清清楚楚,她只是略尴尬了一下就赶紧道歉,“我这不是让村里人都瞧瞧华娘子干的好事吗,咱们也好一起给你讨个公道啊。”

“就是。狗子娘你可过分了吧,人家草根媳妇好心好意陪你一起来的,你还凶人家,可不厚道。”

“要不是你和我抢着吃,我能一下吞肚子里去吗,说来说去就是你不安好心,平日里和我男人眉来眼去的,你当我瞎啊。”狗子娘骂道。

一下就把草根媳妇骂哭了,“狗子娘你骂我什么都行,可就是不能败坏我的名声,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这就去跳河表清白。”

狗子奶奶赶紧将草根媳妇拉住,狗子爹上来就给了狗子娘一巴掌,“臭娘们,我叫你胡咧咧。”

被打了脸,狗子娘了不得了,往地上一躺就打起滚来,“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这是碍你们眼了是吧,来、你来,有本事你杀了我,我成这样了,你要是敢休了我,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狗子一听“哇”的一声就嚎哭起来,“娘啊,你别死啊。”

“滚你奶奶个球,你娘还没死呢,嚎什么嚎,嚎丧啊。”狗子娘骂道。

“你还敢骂我娘,看我不打死你。”狗子爹气狠了,挥着拳头就要打。

狗子娘一看男人真发火了,一骨碌爬起来,钻到人家后头躲着,还嚎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狗子阿爷气的大喘粗气,一声怒喝,“行了!”

立时,狗子娘打了个哆嗦,嘴巴闭上了。

“叫门,让邬老头把华娘子叫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

狗子娘一霎清醒过来,开始踢门叫骂:“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人,你给我滚出来,你躲在里头还能躲一辈子?开门、开门!”

白日调戏狗子娘的独身汉,搓着身上的灰,懒洋洋马后炮的道:“狗子娘你也是个傻的,那小娘皮胡扯的话,你也信?我亲眼看见的,这小娘皮和柳家堡的柳繁生一起走的,这会儿她又自己回来了,怕是被人家玩烂了,扔了,她走投无路,这才不得不回来的。”

狗子娘一下就火了,“你咋不早说,早说一句能死了你还是怎么的。”

彼时,大门一下子开了,当头就是一盆冷水泼出来,正泼狗子娘脸上。

这会儿是初春天气,晚上还很冷,这么一盆冷水下来,狗子娘立时就打了个冷颤。

还要开骂,就被挑着灯笼,站在她眼跟前的郎华娘给吓住了。

郎华娘长的高挑,整整比狗子娘高出一个头,这会儿郎华娘就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狗子娘。

“你刚才骂了什么,再骂一句。”

“有娘生…”

“啪”的一巴掌下来,郎华娘直接把狗子娘扇倒了,就用她那条细细的胳膊,把一个做惯了农活,身子粗壮的农妇给扇倒了。

这反差,这震慑,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呼一吸的功夫,狗子娘捡起掉出来的血牙,一下就哭了,这回是真疼哭了,“你个狗娘养的玩意,你…”

郎华娘抬脚就踹,本用上了十成的力道,生了杀心,但立时忍住了,再踹到狗子娘身上的时候卸去了八成,狗子娘被踹的滚挪出去一尺远。

狗子爹看不过去了,撸袖子就要上前揍人。

郎华娘冷眼盯住狗子爹,“你们为何大半夜的来吵闹?先去看看你媳妇的脸吧。”

其实,郎华娘从打人到踹人,只在几个呼吸间,这会儿村民都反应过来了,草根媳妇心里虽乐得看狗子娘吃亏,但这会儿见狗子娘吃了大亏了,她又向着她,拿火把往狗子娘脸上一照,就呼道:“白了、白了。”

村民都围过去细看,见狗子娘除了脸上有五指印,黑斑一点都没有了,不禁大为惊奇,立时,原本不信郎华娘的人都信了。

若第一次救爹是瞎猫碰死耗子,那这第二次给狗子娘祛斑,就绝对是有真本事了。

“我的黑斑真没了?”狗子娘也不疼的叫唤了,立即喜不自胜的问草根媳妇。

草根媳妇记吃不记打,又和她好上了,喜道:“真没了。”

郎华娘打了个哈欠,淡淡道:“记住了,你们骂我,我心情好的时候就当你们放屁,骂我生身之母,再让我听到一次,废了你,我说到做到。这回是我疏忽,忘了提醒你,吃了我的养颜丹,排出来的黑泥越多,效力越好,回去洗个澡吧,婶子。”

说完就转身回去,“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小娘皮的,咋变这么厉害了。”独身汉嘀咕一声,打了个臭哈欠,“没劲,回去睡觉去。”

“狗子娘,你这张臭嘴,也真是欠扇。大伙都散了吧,回去睡觉。”狗子阿奶道。

“丢人现眼,回家。”狗子阿爷背手在后,先走了。

狗子爹扛起儿子,也不搭理狗子娘,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爹后头。

狗子娘瘪瘪嘴,“那我也没坏心眼啊,我心里有什么就骂出来,我就这样的人。”

肚子抽抽的疼,狗子娘哼道:“那丫头还扇了我,踹了我呢,扯平了。”

眼见就剩下她一个,委屈的落了几滴泪,抹一把脸,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走。

郎华娘提着灯笼回来,就见邬老头站在院子里盯着她看,他整个人隐在黑暗里,身体轮廓也是黑的,只有一小撮烟丝星星点点的亮着,看起来有些瘆人。

郎华娘顿住脚,高挑起灯笼,照出邬老头的脸,“阿爷有事?”

“大丫得了机缘,就了不得了。但做人啊,不能忘本,不能忘了,你是吃了谁的米粮长这么大的,行了,回去睡觉吧,咱们爷孙俩明儿再正儿八经的说话。”

说完,背手在后回去了,不久,正屋的灯灭了。

郎华娘多看了正屋几眼,转身回至自己的屋子。

说是自己的屋,里头放的却是柴火,郎意正坐在油灯下缝补衣裳。

“华娘,咋样?”郎意关切的问道。

“小事。”郎华娘不愿说话,“阿爹,天晚了,回去睡吧,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那两件衣裳我在山里采药的时候划烂了,不能穿了。”

毕竟闺女大了,他一个做爹的也不好深夜呆在闺女的屋里,就道:“补补还能穿。行,不说了,你睡吧。”

郎华娘把郎意送出去,见他没往正屋邬倩娘屋里去,而是进了隔壁的厨房,心里只是微微一顿,就径自关上了门。

她又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待院子里的人都睡了,她又走了出来,本想立时去找阮静宁,却是拐着脚走到了厨房的窗前。

彼时屋里有淡淡的光透出来,郎华娘从漏风的窗纸往里头看,就见,郎意正借着那微弱一点的光,眯着眼给她缝补衣裳,一针一线,聚精会神,灯不知是用了什么油,一直在冒黑烟,便把郎意熏的直抹眼泪。

在这一刻,郎意这个爹在郎华娘心里的样子蓦地清晰起来。

会为他心酸、心疼。

这就是我爹,虽然没什么本事,却用尽自己所有的疼我。

这一刻,郎华娘真正把郎意放进了心里,这个爹是她要守护的亲人。

溪水边上,简单搭成的木棚里,只容许人躺着和坐着。

听着山里的虎啸狼嚎,宁静远把自己缩成一团,双臂抱着双膝,他在微微的颤抖,像一个被抛弃在野外的可怜虫。

然而他的脸上却在冷笑,手指抠挖着自己的手臂,抠的鲜血淋漓。

“他就是锦乡侯府的瞎眼小公子啊。”

“是他,没用的瞎子,偏安和长公主不疼嫡长子,反疼他,在他一岁大的时候,就把府里五分之三的家业都分给了他。”

“这不是抢了他亲大哥的家业吗?”

“他也就是生在富贵人家,若是生在乡下山村试试,早被溺死在尿罐里了。”

“瞎子,没用的瞎子。”

脑子里一直在转这些话,每想一次,就把自己伤的越深。

“郎华娘,你给我等着,今夜我要是没死在狼腹里,我一定、一定…”

挡在木棚前的荆棘猛的被扯开,把宁静远吓了一跳,戒备的道:“谁?”

“我。”

当一听到是郎华娘,宁静远不知怎么的就怒了,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你还知道回来!”

有那么点怨夫的味道。

“…吓着了?”郎华娘试探的问。

“滚!你不是抛下我了吗,又回来干什么,让我死在野兽肚子里算了,一了百了。”越说语气越弱,最后宁静远就抿唇闭嘴,重重一哼。

“有血腥气,你受伤了?我看看。”

“黑咕隆咚的你看什么看。”宁静远没好气道。

“妈蛋,别得寸进尺啊,小心我揍你。”

宁静远撇撇嘴,精神紧绷了大半夜,这会儿她回来了,一放松,立时就打了哈欠,往软草甸子上一躺,就准备睡觉。

郎华娘却不许他睡,扒开衣裳就乱摸。

气的宁静远大叫,“你禽兽啊,人家受伤了还要。”

“…人家。”郎华娘忍不住往他双股之间摸了摸,“嗯,家伙还在,不管男女都是我的。”

“…妈蛋!”宁静远。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采访记者(高举话筒):听说你是华娘子的糟糠之夫,能问一下,你跟着华娘子都吃过什么苦吗?

宁静远(抹眼泪):你们能想到吗,我刚开始跟着她的时候,我们住过狗窝啊。

郎华娘(垂涎脸收起来,错愕状):…我咋记得你说是鸡窝呢?

宁静远(鬼畜脸):狗窝比鸡窝上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