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玩笑般问:“你在吃醋?”

“吃醋?”杨帆诧异,抬手放在可儿的额头上,困惑:“没发烧呀,怎么就糊涂了?”

“把你的爪子拿走。”可儿拍开他的手。

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看一眼挂在床头的盐水瓶,声音变得轻柔:“别乱动了,注射完点滴我送你回寝室。”

可儿不由也看向床头高挂的盐水瓶,竟忘了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收回。

徐光宗拿着一包药站在病房门口,默默看这一幕。

“徐光宗同学,”周正浩走上前堵住门口,从徐光宗手里接过药,笑嘻嘻说:“辛苦你了,谢谢你替我们照顾可儿,即然现在我们已经来到,就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回去吧,回去吧。”

可儿觉得过份,拚命冲周正浩瞪眼,他却背向着她,对她无声的抗议一概无视。

徐光宗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只是笑了笑,站在门口对可儿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可儿有些歉意的点头:“好,今天谢谢你了。”

注射完点滴,姜兰扶着可儿走出医院,杨帆已经把车开到医院门口等候,是一辆很漂亮的跑车,可惜姜兰和可儿对车子的品牌都没有什么概念。

上车后,姜兰见开车的人是杨帆,好奇问周正浩:“为什么你的车要由杨帆来开?”

周正浩拍一拍杨帆的肩:“他是我的司机,懂不,是司机。“

可儿崇拜:“小周同学,你真有钱。”

“低调,低调,”周正浩说得煞有介事:“你看我从不把车开到学校来,就该知道我是个很低调的人,不过为了你,我可以破例,以后你再要去市区办事,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命令杨司机来接你,等你办完事再送你回来,这样就不怕中暑了。”

可儿乐呵:“咱以后也有专车接送了,小周,不如你包养我好了。”

“好说,好说,”周正浩眉开眼笑:“今晚就去我家住吧。”

车子猛然刹停,周正浩一个趔趄向前扑去,挣扎着稳住身体,他怒吼:“搞什么鬼?”

杨帆不理他,径直转过身向着可儿:“你决定了没有,我现在是开车直接送你到周正浩家里去呢,还是送你回寝室?”

可儿终于有一点点身为病人的自觉,老老实实缩进座椅里,十分虚弱的说:“我要回寝室。”

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居然看见徐光宗坐在宿舍值班室门口,正和守门的阿姨聊天。他似乎很有女人缘,不但班上女生对他印象良好,连这位平时见男生就横眉竖目的阿姨也对他青睐有加。

看见可儿一行人,徐光宗起身相迎,大方和每个人打过招呼后,他从值班室里拿出一个电饭煲递给可儿:“我问过医生,他说你这两天饮食要清淡,绿豆汤能清火消暑,你还在医院昏睡时,我就去买了绿豆煮汤,现在应该可以喝了。”

可儿双手接过电饭煲。

“你看看合不合口味,要是喜欢,我明天还可以煮,或者想喝点别的汤,可以告诉我一声,我用电饭煲在学生会办会室里煮,很方便。”说完,他又冲在场诸人礼貌笑一笑,转身离去,夕阳的余辉下,他的影子被拖成长长一条。

可儿打开盖子,绿豆的清香扑鼻而来,一粒粒的豆子已经煮化在汤水里,显然煲了很长时间,这辈子长这么大,他是除姥姥和妈妈之外,第一个特意为她煮东西吃的人,这份心意让她无法不动容。

周正浩在身旁夸张喊:“你也太容易被感动了吧,一锅绿豆汤值多少钱,杨帆,我们现在就去买一堆吃的东西来。”

可儿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从小在优越环境中长大的周正浩也许不会明白,有些感动与钱无关。

杨帆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可儿的眼神复杂莫测。

徐光宗的表白

十月中旬,一年一度的院学生会换届选举活动如期进行,对于学生社团的活动秦可儿一向不感兴趣,但这一次有同寝室的宋恬和关系较好的徐光宗参选,她想不关注都难。选举会场设在新教学楼的阶梯室,所有候选人必须提早四十分到会场旁边的小教室集中等候,届时会有专人按照抽签所排的序号依次通知候选人进入会场演讲和答辩。

叶菲作为班团支部书记自然要提早去为本班参选的同学打气,寝室里除桑丽娜之外的三个女孩也随她一起去给宋恬加油。为不影响侯选人的情绪,其他人不得在小教室里多作逗留,几个女孩才和宋恬匆匆说了几句打气加油之类的话,就被轰了出来。

徐光宗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抽烟,看见可儿和室友们从教室里出来,喊了一声:“秦可儿。”

秦可儿停步回头。

他说:“能陪我说会儿话吗?”

“好呀,”可儿爽快答应,转过头对室友们招呼:“你们先进会场吧,帮我留个位。”

陪徐光宗慢慢走到教学楼另一端的露台,他一直沉默不语,抽完一支烟,又紧接着点上一支。

秦可儿只好先开口:“以前没见过你抽烟。”在她的印象里,徐光宗是一个相当自律的人,一切不良嗜好似乎都和他无关。

“有点紧张,”徐光掐灭香烟,“我对自己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秦可儿不解:“何必呢,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我家在一个偏远贫穷的小山村,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上面有三个姐姐,”徐光宗突然说起自己的家事,“我父母一年到头辛苦劳作,却没办法保证一家人衣食无虞,我曾发誓将来绝不重复这种生活方式。三个姐姐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年纪小小外出打工养家,我的学费来自大姐出嫁换回的一笔聘金,全家的人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我的身上,你明白这种责任有多重吗?”

秦可儿点头:“我当然明白。”以前只知道徐光宗和自己一样出身寒门,其他情况一概不清楚,她并不喜欢打听别人的家事,正如她不喜欢向别人提及自己的家庭情况,现在听他说起,感同身受,她肩上的责任何尝不重。

“从小到大,我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我比任何人更努力,与你相同,我也是以我们那里文科状元的成绩考入这所大学,来学校那天,全村人为我送行,我以为命运终于为我翻开另一页,到了学校,我才明白天大地大,校园生活多姿多彩,但一切都和我无关;每次看见学校里鲜花一样灿烂绽放的女生,我会想起我的三个姐姐,因为贫穷,她们的青春不来及绽放就已经枯萎,除了认命,她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也有奋斗得厌倦的时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为哄女生开心,请吃一餐饭的钱就远远多过我们一个月生活费,而我却只能为一个看不见的未来奋斗,可是,如果连我也放弃了奋斗,谁来改变我和我亲人们的命运?这次学生会主席竞选,是我为未来累积资本的一个开始,成功了,我才有继续奋斗下去的信心和动力,所以我不能容忍失败,更没有作过失败后的打算。”

秦可儿本想劝他不要把这种无谓的选举看得太重,听他说了这一番话,便不忍心再说什么,只能诚挚祝福他:“你一定能成功,我们大家都看好你呢。”

徐光宗侧过头看着秦可儿:“你真这么认为。”

“当然,”秦可儿含笑说:“我的家庭情况跟你差不多,我们这种寒门子女,努力奋斗至少还有希望,如果放弃奋斗,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你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还怕什么事会不成功呢?”

徐光宗看秦可儿的眼神带起了一丝温情:“可儿,你知不知,我一直很喜欢你。”

“啊?”可儿目瞪口呆。

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徐光宗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从大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你,你不同于我所接触过的任何一类女孩,即不会象我的姐姐们那样屈从命运,也不会象有些女生那样娇气或虚荣势利;你聪明坚强上进,在你身上,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可你又那么的漂亮,围绕在你身边的都是周正浩杨帆之类的有钱公子哥,他们用名牌开跑车,我拿什么跟他们比,每个月做兼职挣的一点钱除去生活费,节余的钱甚至买一束鲜花都不够;一年多来,我只敢在远处看着你,默默关心你。”

徐光宗的表白让秦可儿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她从没动过谈恋爱的心思,有时候室友们说她是天生冷情,她也认同,身边的人个个谈恋爱谈得热火朝天,她却稳如泰山岿然不动,没那时间更没那心情。她一直认为在感情方面拖泥带水是害人害已的行为,所以对于任何追求者一概拒绝得干脆利索,从不给人丝毫暇想的空间,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来招惹她,她也乐得清静。至于和徐光宗的友谊,在她的概念里,就如她和姜兰叶菲之间的友谊一样,仅仅是关系较好的朋友,如果说徐光宗能变成她的男朋友,那么姜兰或叶菲差不多也可以变成她的恋人了。

“可儿,”徐光宗声音沉缓,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这些话我本来想等竞选成功后再对你说,那样至少证明我在物质上虽然不如周正浩杨帆他们,在能力上却毫不输于他们,可以许你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我又怕万一失败了,也许永远没有勇气和机会对你说这些话了。”

“不、不——”可儿慌乱,“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换作别人,她早就不留余地的直接拒绝了,可面前这个人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而且在这种关键时刻,她不敢肯定自己的拒绝会给他竞选前的情绪带来怎样的影响。

“可儿,”徐光宗靠前一步,诚挚的目光凝视着她:“能不能许我一个承诺,如果我竞选失败了,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如果竞选成功了,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

可儿后退一步,大急:“我、我、我没想过在大学里交男朋友…”

“我以前也没想过在大学里交女朋友,直到遇见你,”徐光宗眉宇间显出几分廖落:“总是一个人奋斗太累也太寂寞,我们可以作个伴,在未来的漫漫长路上,相互鼓励,相互扶持,可儿,我比杨帆更适合你,我们才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可儿茫然不解,她接不接受他,关杨帆什么事呢?第一遍电铃响起,意味着选举大会即将开始,她急忙向会场的方向冲去,“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徐光宗仓促拉住她的手臂,“可儿,给我一个答案好吗,让我安心去参加竞选。”

可儿回头,他用一种祈求的眼光望着她,也许是因为紧张,他握着她手臂的手不知不觉加大了力度,她想到了那一锅绿豆汤,在她中暑后的那几天,他每天煲好绿豆汤或银耳汤,让值班的阿姨帮忙送到她寝室。她心一软,算了,先给他一个安心的答案,让他顺利通过竞选,其他的事等竞选结束后再说,她一咬牙,说:“好吧,我答应你,如果你竞选成功了,我给你一个机会。”

可儿心急火燎的跑向会场,和同样急冲冲跑来的周正浩撞了个正着,两个人同时踉跄后退。

“你、你——”周正浩指着她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你”字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可儿拽一下他的衣袖:“走吧,迟到了。”

一抬头,却看见桑丽娜站在会场门口冷冷瞪着他们,可儿不由脚步一滞,电铃第二次响起,大会正式开始,周正浩反手拽起可儿的手腕,“快进去。”两人从桑丽娜身边越过,踩着铃声冲入了会场。

会场里已经人满为患,幸好叶菲身边留了两个空位,原本是留给可儿和桑丽娜的,但桑丽娜不愿意和可儿坐在一起,早有倾慕者为她占好其他座位,于是多出的那个座位就便宜了周正浩,两人气喘吁吁坐下,主持人开始致开幕词。

周正浩缓了一会儿气,见身边的可儿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靠近她耳侧低声说:“还在为刚才的事烦恼?”他指的是刚才碰见桑丽娜的事。

可儿心不在焉应一声:“嗯。”

“没什么好烦恼的,不管有没有今天的巧遇,她都恨定了你,就算你一辈子不跟我说话,她还是一样的恨你。”

可儿抬起头问他:“毕竟是青梅竹马,现在弄得跟仇人似的,你就一点也不难过?”

“难过?”周正浩摇头,困惑说,“很奇怪,我原本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喜欢她的,那天晚上一闹,倒把这点喜欢给吓跑掉了,现在看见她,我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可儿好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周正浩认真思考,慎重的表情给人一种他正在考虑什么大事的错觉,想了半天,却来一句:“我不知道。”

可儿气得:“你不是有过喜欢一个人的经验吗?”

“只是凡事会多关心她一点,对她会比对别人好一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喜欢,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感觉了。”

旁边的叶菲实在听不下去了,侧过身来小声说:“你们这两个感情白痴,我来告诉你们吧,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看见对方就快乐,看不见对方就想念。”

秦可儿和周正浩异口同声:“哦——”两人对视一眼,周正浩先转开视线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可儿仔细思索,看不见的时候不会想起,看得见的时候也不觉特别快乐,一切只是平平淡淡,原来是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难怪那个承诺让她不开心。

不懂委曲求全的人(1)

徐光宗的演讲和答辩都相当出彩,到了最后全院学生投票选举程序,他毫无悬念的以绝对优势战胜竞争对手,成为Z大经济学院新一任学生会主席,同时宋恬也如愿以偿的当选生活部长。

选举大会结束后,上一届学生会干部和新一届学生会干部还有一个工作交接会议要举行,其他人员先行退场。可儿随人流走出会场,路过旁边的小教室,无意间往里面看了一眼,徐光宗和几名学生干部在里面,正围着学院领导说话。人群中,他谈笑风生,一幅意气风发的样子。看见可儿经过,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下,冲着她颌首微笑,可儿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烦躁情绪。

因为是周未,在回去的路上,姜兰和何曼雪相继离开去陪男朋友,只剩下叶菲和可儿同行。一路上,可儿出奇沉默,叶菲奇怪:“怎么了,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儿停下脚步,“叶菲,我好像做了一件傻事?”

“嗯?”叶菲惊讶,寝室里六个女孩,除了姜兰,就数可儿的年龄小,但可儿却是处世最沉稳最有主见的一个,叶菲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流露出这种不知所措的神情,伸手楼住她的肩,“走,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聊一聊。”

在校园西侧的小树林里,叶菲安静听完可儿所说的一切,问:“你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

“唉——”可儿愁眉不展:“刚才大会上的那几个小时,我基本上没有听进去什么,一直在想徐光宗的话也有道理,他的确比较适合我,一样的寒门出身,不存在谁高攀谁、谁低就谁的问题;一样的不肯认命,要靠自己努力拼搏,只是拼搏的方向不同而已;也一样的肩负着对亲人的责任…可是、可是…我就是没办法让自己感觉到快乐,如同你和慢慢、姜兰几个人的那种快乐。”

“可怜的孩子,”叶菲笑:“你不喜欢他。”

“你也这样认为?”

叶菲说:“我是过来人,当然清楚,女孩子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尤其是初恋,根本毫无理智可言,只要你有一点丁点儿喜欢他,就用不着找那么多条适合的理由来试图说服自己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到头来还不是没说服自己,对不?”

可儿沉默一会儿,说:“叶菲,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如果问错了,你可别生气。”

“说吧,能答的我就答,不能答的我就不答,绝不会生气。”

“江波开始追求你的时候,我们几个都觉得他并不适合你,为什么后来你却接受了他呢?”寝室里的几对,最让大家意外的就是叶菲和江波这一对,叶菲踏实稳重,而江波却总是嘻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很难想象这两个人能凑到一块。

提到江波,叶菲的眼神顿时变得温柔:“大概人都有一种补偿心理吧,我是文科生,就比较向往理科生,凡事我不太主动,江波很主动,他会打球、弹吉他、下象棋和围棋,而这些东西我都不会,看起来不合适的人,偏偏喜欢上了,有什么办法呢。”

可儿缓缓点头,有道理,平心而论江波也算是帅哥一枚,曾经在校园的林萌小道上多次碰见高大的江波呵护着娇小的叶菲,看叶菲的小鸟依人状,可儿便知道叶菲是快乐的。同样的道理,看起来合适的人,却不是自己所喜欢的,硬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快乐。

叶菲看着可儿:“看样子你心里有数了,打算怎么办?”

可儿的思绪已经清晰,“如果徐光宗不再提起这件事,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大家还是朋友;万一他提出要我兑现承诺,我只好实话告诉他,我和他之间只能做朋友,当初同意给他机会,仅仅是为了不影响他竞选的情绪。”

“不怕落得个跟周正浩、桑丽娜一样的结果,朋友变仇人?”

“应该不至于吧,”可儿不太肯定的说:“周正浩当初也被我拒绝过,我们还不是一样做朋友。”

叶菲失笑:“你呀,别的事很聪明,怎么遇到感情方面的事,反应就迟钝了呢。徐光宗和周正浩是一样的人吗?周正浩家里有钱得不得了,性格开朗,人长得又帅,很受女孩子欢迎,他把泡妞当乐趣,能不能泡上手根本不在乎,丝毫不影响他的自信心。徐光宗却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换个角度来看,他的自卑心也很强。虽然你答应给他机会的时候是迫于当时情形,可他未必这样想呀,说不定会认为你是嫌他家贫,出尔反尔。”

“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但是如果他一定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可儿抬眸笑一笑:“或许,我应该说得委婉一些,顾全他的自尊心。”

叶菲一手托住下巴,“嗯,是得好好设计一下说辞,不要伤及他敏感的自尊心。”

两人商量了好一阵,终于定出一套相当委婉客气的说辞。

果然如可儿所预料,当天晚上,徐光宗打来了电话约她出去,可儿选在学校大喷泉池旁见面。喷泉池位于校图书馆前,周围是种满绿色植物的花坛,环境幽静且四面通透,既方便说话,又不会给人以暖昧的感觉。

可儿刚走到图书馆附近,就远远的看见徐光宗已经等在喷泉池旁,叶菲轻拍一下可儿的肩:“去吧,速战速决,我在图书馆阅览室里等你消息。”

可儿点点头,慢慢向喷泉池走去,脚上仿佛有千钧重,她不是君子,不一定要一诺千金,但违背承诺,终究是自己理亏在先。

徐光宗也看到了可儿,从她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可儿,”他靠近可儿,亲昵的喊。

可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向旁边挪了两步,拉开和徐光宗的距离。

“可儿,”徐光宗大概兴奋得有点过度,平时细心的他居然没有注意到可儿神情间的异样,自顾自的激动说:“我今天很高兴,真的高兴,想当初刚入校时,只是羡慕学生会主席的风采,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坐上这个位置。”

可儿淡淡一笑:“恭喜你。”

他含笑凝视她,喷泉池畔的白炽灯光映照着他的眼睛,眼眸显得格外深邃明亮,“所有的喜悦,我愿意和你一起分享,你肯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才是我进入大学以来最开心的一件事。”

可儿侧首避开他的眼神,一字一字有点艰难的说:“徐光宗,我一直把你当作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之一,你说你喜欢我,我感到很荣幸,毕竟有人欣赏是一种好事,而且你又这么的优秀,但是…”

“徐光宗,好巧呀,在这里碰到你。”有人正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声招呼,打断了可儿的话。

徐光宗迅速迎上前和来人握手:“张书记,你好,你好。”

来人是经济学院大四学生张平,曾经担任过学院团委副书记。可儿刚进入大学时,张平追求过她,他自我感觉相当良好,认为他一个学院风云人物追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一新生,可儿应该受宠若惊,结果却被她拒绝得不留一点情面:“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也没兴趣和你做进一步的交往,请你不要打扰我。”这让张平很没面子,深以为恨,他曾咬牙切齿说:“只要我张平在Z大经济学院一天,她秦可儿就不要想在团委、学生会有所发展,我要卡得她死死。”没想到秦可儿对于这些学生团体的官职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要说发展,连边都不想沾,他想卡也没有机会。

和徐光宗寒暄了一阵,张平抬头向不远处喷泉池前的可儿张望了一眼,挤眉弄眼暧昧问徐光宗:“在约会?”

“哪里,”徐光宗面不改色撇清:“我刚从图书馆出来,碰巧遇上秦可儿同学,大家随便聊了几句。”

“我还以为你这么厉害,居然把你们班有名的冰山美人给搞定了。”

徐光宗笑容满面:“秦可儿同学又能干又漂亮,我哪里高攀得上。”

“你们班美女多,男生机会也多。”张平说:“比如那个桑丽娜,简直成了大众梦中情人,至今名花无主。”

“桑丽娜呀,”徐光宗嘿嘿笑:“我每次看见她,心跳就加快,太漂亮了。”

喷泉池底下安装有彩灯,高高喷起的水花在七彩灯光渲染下,如同无数道腾空的霓虹,绚丽夺目,可儿看得几乎入迷。晚间的轻风把徐光宗和张平的对话一字不漏送入她耳中,她止不住的笑,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只觉得如释重负,再也不必有任何愧疚心理,真可惜了她和叶菲苦心设计的委婉说辞。

不懂委曲求全的人(2)

徐光宗送走张平,转身正对上可儿似笑非笑的眼眸,他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很快又恢复如常,略带歉意的向可儿解释:“张平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我现在正处于考察期的关键时刻,不得不敷衍他一下,而且,我今天才刚当选为院学生会主席,马上就谈恋爱,影响不好,所以——”他迟疑一下,接着说:“可儿,以后可能要委屈你了。”

“委屈?”可儿莫明奇妙:“委屈什么?”

“我们的关系暂时不能公开,”见可儿眉头略略一皱,徐光宗又急急忙忙的说:“但私底下我们还是恋人关系,可以暗中往来。”

可儿觉得很好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做你的地下女友,或者也可以说成是黑市情人?”

徐光宗讪讪:“不能这样说,张平在校时间只剩下一年,等他一毕业,我们的关系就可以公开了,”他用一种深情的目光注视她,“可儿,只要两情相悦,形式并不重要,我心里有你,这才是最重要的,刚才我说桑丽娜漂亮,不过是为了掩饰我们的关系,在我心中,你才是最美的那个人…”

他说得仿佛情真意切,可儿听得毛骨悚然,赶紧打断他的话,正色说:“徐光宗,我和你之间只是光明正大的同学关系,用不着做任何掩饰。”

徐光宗不安:“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在张平来到之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当时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只能做朋友,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关系。”

“你还说没有生气,分明是在说气话,”徐光宗黯然:“我知道这种不能见光的恋人关系的确是委屈你了,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可儿,你就不能为了大局委曲求全一年时间吗?”

“我真的没有生气,只希望你能明白,今天下午那个承诺,是在不得已情况下的权宜之计,你千万不要当真。”

“不要再说气话了,”徐光宗笃定:“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情的,你刚才明明说过,我能喜欢你,你感到很荣幸。”

可儿咬牙用力抓紧喷泉池畔的栏杆,好想一脚把他踹进水池里,简直是鸡同鸭讲,该怎么样才能跟他说得清楚?水花飞溅起蒙蒙雨丝飘落到脸上,感受到丝丝凉意,她深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放缓语速,尽可能让自己一字一字吐词清晰:“好吧,你听清楚了,我不适合你,我不是一个懂得委曲求全的人,从来就不会委屈自己一丝一毫,如果我真打算开始一段恋情,就一定要求堂堂正正的站在对方身边,否则,我宁可不开始。”

“可儿,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徐光宗语调低沉恳切,显然试图说服她:“在我人生规划里的每一步,我必须赢,因为输不起,所以不能冒险;竞选学生会主席、争取入党,全是为将来累积资本,拥有了这些资本,毕业后无论是留校还是推荐免试基层公务员工作、甚至找工作,才有被优先考虑的机会。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如果有朝一日我成功了,你会是我背后唯一的女人,我们可以共享成功后的一切果实”

可儿忍不住大笑:“那我就更不适合你了,作为文科生,你看过的史书应该不比我少吧,还有现实生活中的许多案例,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应该看得出有这样一个现象,对于许多男人而言,只有在贫困时才需要贤妻良母,作为他的后盾,为他牺牲,辅助他成功;一旦功成名就,他所需要的是妩媚娇娥,贤妻良母或者守着一个空名寂寞老死,或者被弃下堂。我不会做任何男人背后的女人,与其耗尽青春去辅助一个男人成功,不如开创自己的事业。”她松开喷泉池的栏杆,拍了拍手掌,准备离去,“我们终究不是一样的人,还是做普通朋友比较适合,其他的事不要再提了。”

徐光宗冲着可儿的背影急切喊:“你应该相信我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可儿回头笑:“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肩上的责任很重,父母老了,一辈子受苦受穷,我不能不理会他们;姐姐们没文化,这辈子没有别的指望了,我做不到对她们的困境不闻不问。”说到动情处,徐光宗泪盈于眶,“我所做的一切,不只为了我个人,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