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云来往月疏疏 作者:草芯人

第一卷

楔子

我回到了离开了四年的城市。

八年前,我与杨子在西子湖畔相识,我们是大学里同学年的校友,我读中文,他学法律。毕业后,我远离了父母,追随他去了北方的小城工作,那是他的家乡。

八年的相恋,最终却抵不过一场只有三个月的网恋。他们闪电式的结婚了。分手那天,他慷慨激昂的讲述他充满激情的新的爱情,下结论的认为我与他都浪费了八年的时间,认为八年里我们根本就不懂真正的爱。

没有什么比全盘否认更让我心痛!如果正如杨子所说,那八年里,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看着这个弥漫着速食爱情的世界,我迷茫了…

没有太多的眼泪,辞了工作,带着空落落的心,我回到了这个美丽的城市。

与四年前离开时不同,如今的这里已没有了熟悉的家人,父母三年前就办了移民,去了哥哥所在的澳洲。因为我固执的认为,我会永远生活在那个有他在的北方小城,父母走之前处理了这个城市所有房产。

现在的我回来了!可是,爱情走了,亲情走了,家也已经不在了。

第1章 我穿越了

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酸痛,头痛欲裂,手脚也仿佛不是自己似的,怎么也动弹不了。耳边是轻轻的抽泣声,眼皮似千斤重,我努力了半天,终于慢慢睁开双眼。

咦?这是哪儿呀?

看着象古董一样的雕花大床和浅紫色的床幔,还有坐在床边正哭得双肩直抖的古装版的女孩,顿时感觉脑子更晕沉了。

“你?…你是谁?”考虑了半天,看着那女孩仍然在那里低着头伤心地哭着,只好开口问道。

女孩听到我的声音,象是吓了一跳,猛得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我。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布满了泪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啊!小姐,你醒啦!…唔唔…太好啦!太好啦!…唔唔…大夫还说你肯定醒不过来了,让刘妈帮你准备那个…太好了,小姐终于醒了!…唔唔…小姐啊!你吓死小紫了,我以为你…唔唔…我这就叫刘妈去!”女孩边哭边语无伦次地说着,然后一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什么情况?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自说自话的女孩一阵风似的跑开,不由抬手拍拍脑门,想弄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记得那天我回到了杭州,住在一家离西湖很近的饭店里。记得那天晚上我在西湖边散步,然后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发呆,好象看见有人要跳湖,我就跑了过去,想拦住她。对,好象是个十七八岁的很瘦的小姑娘,记得跑近她时,我还愣了几秒钟,因为我看见了一张酷似自己的脸。然后…然后好象我想拉住她,她先掉下去了,我也扑了个空,也随之落进了湖里,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现在的状况是?我到底来到了哪里?看这个房间的布置还有刚才女孩子的打扮…难道是…我莫名其妙的穿越啦?…突然,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刚刚被我抬起的手臂,这麻杆似的手臂是我的吗?天啊!究竟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急急忙忙扫视了一下房间,发现了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有一面大大的铜镜,我吃力的爬下床,有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梳妆台前。

妈妈呀!瞧我看见了什么?铜镜里分明就是那天我在湖边想拉住的那个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相貌酷似十年前的我,甚至左手腕上那块红色月牙形的小胎记都一模一样。只是显然比十年前的我要瘦得多,脸色也很苍白,脸颊凹陷,身上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头了,象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我极力让自己安静下来,一幕幕的情景不断的从我脑中闪过。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我,我不得不相信,活了二十八年,终于第一次运气好到中了“穿越”这注六合彩,而且还穿越到了年轻了十年的身体里。虽然这个身体的健康状况实在让我无法恭维。

这不,站了一会儿我就发现两腿发软,眼前也开始暗了下来…我模模糊糊看见门口朝我奔来了几个人影,还有一声声“小姐!小姐!”的呼喊声,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了。案几上点着几支蜡烛,窗外也黑漆漆的。唉!这下子我是百分之百肯定真的穿越了,而且是肯定穿到了没有电灯的古代。

床边围坐着三个人,两个年轻点的小姑娘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见我睁开眼睛,红肿的双眼顿时又溢满了眼泪,激动的喊了起来:“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小姐!你终于醒啦!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居然去跳湖,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们怎么活啊?”大概是听到妇人的声音,两个小姑娘也醒了过来,两人也都是双睛红肿的样子,看到我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个小姑娘忙起身弄了块温热的湿巾过来,递给了妇人,妇人细心的帮我擦起脸来。“小姐!你饿了吧?我厨房里还温着粥呢?这就去拿来!”妇人转身吩咐那个先前见过的叫小紫的小姑娘去厨房取粥。

我知道那个去拿粥的小姑娘叫小紫,这个妇人大概就是小紫说的刘妈。除了这些,对于身边其它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脑子里千转百回,最后还是决定装失忆。说实话,这办法虽然有点落入俗套,在这种状况下,还真是唯一一个比较合理比较能让人接受的方法。

“你们…你们是谁呀?我这是在哪儿呢?”我看着妇人,茫然地问道。

“这…这…小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刘妈呀!这是小芸,那是小紫!你不认识了吗?”妇人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盯着我说。拿着粥回到房间的小紫也把粥放在桌上,很快地跑到了床边。三个人都急切的看着我。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捂着头,装着很努力回忆却引起头痛的样子,虚弱地说道:“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头好痛噢!”三个人又手忙脚乱的扶着我躺下。

“现在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头好痛,我想休息了!我不饿,不吃粥了。”我挥挥手让她们离开。

“醒来就好了!头痛就不要想了,你睡吧,今天晚上小紫就睡在外间榻上,有什么事可以叫她。”妇人又低声嘱咐了小紫几句,与小芸一起走出了房间。

感觉小紫帮我掖了掖被子,然后转身往房间的外间走去。我又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对于明天,有着未知的茫然,也似乎有着隐隐的期待,老天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就是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杨子!杨子!你真的离我很远了。明天开始,我就要忘掉这个名字和这个人,过去的幸福和伤痛都将成为前尘往事,随风而逝。

爸爸!妈妈!哥哥!你们好吗?不知道现代的那个我,是不是算已经死亡。我实在不愿意想象他们三个风尘仆仆、万里奔丧的样子,不愿意留给他们太多悲伤…

想着想着,我又睡了过去。

第2章 我的身世

第二天醒的很早,在小紫的帮助下,梳洗完毕,用完早餐,然后坚持不再躺回床上。小紫没有办法,只好把我安顿在外间窗边的软榻上,不过一再坚持不可以走出房门。这个破身体确实很差,这么折腾一会儿就有些气喘吁吁了。我也不好再勉强,只好听话的在软榻上躺好。

“小紫!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待会儿把我的事说给我听听吧。或许听些过去的事情,我就能想起什么来了。”

“小姐!大夫一早就请来了,先让大夫帮您看看吧。我就去前厅叫大夫过来!小姐想知道什么事,等大夫看完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小紫说完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跟随小紫、刘妈进来,坐在塌边仔仔细细的把我检查了一遍,望闻问切,一道程序也不漏。

我紧张地看着老大夫又皱眉又摇头,心想完了完了,这身体恐怕已是病入膏盲,大夫难道也已回天无力了?那我这次穿越算什么呀?短期旅行吗?只是不知道现代的那个身体还在不在,如果从这里死亡的话,不知还能不能穿回我原来的身体里…

我还在那里天马行空的想象,老大夫站了起来,对着刘妈说:“奇迹!奇迹!这位小姐的病是老朽看到最怪的病症了!昨天来时明明已经脉相微弱、心脾两亏、气血俱损,均是长期心力交猝、忧思抑郁而致,恐难以醒转。今日看来,除了体虚身乏,其它一切都很正常,只要好好休养几个月,适当进补,就无大碍了。至于失忆,恐怕是小姐落水时头部受了些损伤,这个也只有慢慢调理,能否恢复也很难断定。这次老朽就给你们小姐开几付补身子的药,假以时日,她定能健健康康的了。”

刘妈一听,非常高兴,吩咐小紫好好照顾我,乐呵呵地送老大夫出去。

听了老大夫的话,我也放下心来。看来这个身体除了心情抑郁、营养不良,到也没什么大的毛病。既然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只能随遇而安了。

我让小紫搬了张椅子到软榻前,示意她坐下,让她把知道的事情细细说来…

很巧的是,这个身体不但与我十七八岁时长相酷似,连名字也很接近,我叫左月,她叫左月月,只差了一个“月”字,看来以后在称呼上我也不会感到陌生。

左月月是杨州左家庄庄主左天风的女儿,今年十八岁,是正房夫人所生。左月月排行第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都分别是其他三位姨娘所生。左月月的生母杨氏在左月月十岁那年过世了,左天风一直没有再立正室,对左月月也一直特别宠爱。只不过左家庄生意做的很大,左天风长年出门在外,他不在的时候,姨娘和兄弟们对左月月并不友善。左月月生性良善,不喜争斗,很多时候对于他们的排挤和欺压,也都是能躲则躲,平日里也总喜欢在自己的院子里弹琴绣花,尽量避免与他们见面。

(咳咳!弹琴绣花!这两样我可不会!说是因为失忆所以忘了,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刘妈是左月月的奶娘,原是左月月生母杨氏的陪嫁丫鬟,一直细心地照顾着左月月。小紫今年十七岁了,跟另一个叫小芸的同年,两人都是八岁时被卖到左府的,都是左月月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

(随身就有两个丫鬟和一个奶娘侍候,怪不得左月月被保护成这付柔弱无力的样子,不过,三个人侍候还弄得这般瘦骨嶙峋,唉!我看看鸡爪似的手,感慨不已。)

四年前的春天,十五岁的左月月嫁给了京师顺天府苏家的大少爷,苏家在北方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商家。据说那位大少爷长相俊俏、学识渊博,年纪轻轻(成亲时才二十二岁)就做了苏家的当家人,跟左家一样,苏家的生意也是遍布大江南北。

(天啊!天啊!十五岁就嫁了!貌似我想重新寻找好男人的机会也没有了,一穿就直接穿成了有夫之妇。古代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本就少有幸福可言,又加上有商业联姻的嫌疑,看来左月月肯定是成了这桩婚姻的牺牲品。)

出嫁三个月后,因为不可知的原因,左月月被夫家送回了娘家,说是要在娘家长住,并不是休离。然后左月月的爹又把她送到了自己在杭州的别院——梅苑。随她来到这里的,有刘妈、小紫和小芸,这三人当时也是陪嫁到苏家的。第二年春天,左月月在梅苑里生下了一个男孩,但左、苏两家似乎都还没有正式承认这个孩子,甚至长到三岁,至今还没有一个可入宗谱的正式的名字。来到梅苑后,左月月一直心情抑郁,更是经常性的不想进食,这次更是一个人偷偷溜出梅苑,在不远处的西湖落了水,差一点一命唔呼。

(晕啊!晕啊!我还没从下堂妇的震惊中缓过气来,又被告知直接升级做了三岁孩子的妈!而且这个孩子的身世似乎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左月月啊左月月!你究竟把我从那个世界招来,要让我替你承受多少问题啊?)

听完小紫的诉说,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我简单地归纳了一下所得知的信息,得出了以下几条结论:

第一,左月月(也就是我)现在是个有夫之妇,虽然没有被夫家正式休离,却已是个实实在在几乎没有翻身可能的下堂妇。

第二,我的娘家在扬州,夫家在顺天,现在住的地方是杭州。因为不可知的原因(小紫似乎也不了解,我想等有机会得问问刘妈,或许她能知道点什么)被夫家和娘家很隐讳的“流放”了。)

第三,我有个三岁的儿子,这似乎是个不被左家和苏家承认的孩子,至今没有取名。而且因为以前的左月月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孩子与我似乎不太亲近。

第四,我现在所住的院子叫梅苑,是我老爹在杭州的一处别院,三年来,其他左家人和苏家人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过,我似乎被他们彻底地遗忘了。这个苑里目前有六个人,我、孩子、刘妈、小紫、小芸、许嫂。许嫂是孩子的奶娘,住的离梅苑不远。

第五,目前我所在的朝代应该是明朝,具体哪年不详。如此判断是因为小紫提到了京师是顺天府,也就是北京,而且我看到老大夫的发型并没有清朝男子的那种光亮的剃顶。对于究竟是哪个朱某某做皇帝,我不太感兴趣,反正以后我也是老百姓过日子,跟皇帝扯不上关系。(主要是我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决不会象其它穿越人那般好运,穿过来无一例外都跟皇上、王爷有故事。)

第六,据说左月月是自己跳湖的,目前算是生死不明。我莫名地穿越到她的身上,不知道她是否也穿越到了现代。这个问题我实在想不出可通过什么途径去了解,或许永远都会是个谜。这次穿越即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灵魂出窍,也没有遇见牛头马面阎王老爷,也不是收错魂魄的小神仙跑来道歉送的还魂机会,也没有能打开异时空之门的古物宝贝,更不是中了天堂地府奈何桥相关的某某大奖。现实就是,我左月落了水,然后醒过来,变成了左月月,就这么简单。

现在的我灵魂思想都是左月,不是那个软弱的左月月。无论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我都不能象她那样一心求死的活着。

虽然跟我在现代一样,身边仍然没有父母、没有爱人,可是现在我多了一个孩子,而且还年轻了十岁,多不错的收获啊!我乐观的下着结论。

“小紫!你让许嫂下午把孩子带过来吧,我想见见他。”听小紫说,因为我出了事,这几天刘妈让许嫂把孩子带到他们家暂住几日。

“小姐!你?…”听我这么说,小紫似乎有些惊讶。

“怎么了?我不能见他吗?

“不是!不是!小姐原来从来没有主动说要看小少爷,我以为…”

“我想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还有孩子,还有你们。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干什么傻事了。会好好在这里过下去。”我打断小紫的话,很认真的表态。

“太好了,小姐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我这就去通知刘妈,让她去许嫂家一趟,快点把小少爷带回来。刘妈知道你这么想,肯定很高兴。”小紫很激动地说着。

我笑笑,目送她出了门。

躺在软榻上,能看到窗外碧蓝碧蓝的天,古代的新生活噢,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第3章 儿子佑佑

大概是饿的太久了,早上又吃的是粥,看到小紫端进来的热乎乎的四盘炒菜和一碗米饭,顿时感觉饥肠辘辘。拿出当年读书时冲食堂的狠劲,似秋风扫落叶一般,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菜和饭都卷进了肚子里。

拍拍鼓胀的肚子,抬头看到小紫张着嘴巴、差点傻掉的表情,我不好意思地轻声解释:“嘿嘿!我太饿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嘛!”

靠坐在软榻上,手捧小紫端上的清香热茶,百无聊赖!

房间里没电脑、没电视,连本书也没有,不知道以前的左月月这时候该做什么。我只能盯着窗外蓝蓝的天发呆。想想在讲究效率、讲究速度的现代社会,似乎连抬头看天的心情也没有,这么蓝的天,该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小紫迎了出去。接着抱着个孩子进来,后面跟着刘妈、小芸,还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的妇人,应该就是许嫂。

“娘!娘!”孩子朝着我奶声奶气地喊道。

我示意小紫把孩子放在软榻上。这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小脸粉雕玉琢似的,小手也粉嘟嘟胖乎乎的,看来几年来,孩子被她们照顾的很好。坐在我旁边,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有点怕生似的看着我。

不知道是第一印象极好,还是这个身体对这个孩子有着本能的骨血相连的反应,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我试着把手伸向他,他怯怯地回头看了看许嫂,然后抓住我的手,我把他拉到了怀里,轻轻的搂着他。

一开始,小家伙似乎还有点怕我,继续瞪着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许嫂。一会儿就象是熟悉了我的亲近,不停地把小脸往我怀里钻。

我朝他笑了笑,抬头对着刘妈他们说:“这孩子以后就叫左佑,保佑的那个佑,小名就叫佑佑。是我左月月的儿子,姓左也不算有错。这次我能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也多亏了菩萨保佑,取个“佑”字也算是个纪念吧。”

其实我没有说出的真实原因是,我的小名叫“左左”,亲戚朋友从小就这么叫我。“佑佑”听起来就象是“右右”,左左右右,很近很亲切地样子。小佑佑,以后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过去的事情,我有很多都不记得了。几年来,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们跟着我受了不少苦。以前不好的事,我们就当是前尘旧事,都把它放下吧。以后,我也不会再做傻事了。跟佑佑还有你们在一起,我们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小姐!你总算想通了。我可怜的小姐啊!刘妈对不起你对不起死去的夫人啊!没能好好照顾你,让你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多委屈。刘妈答应你,会永远跟小姐和小少爷在一起,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刘妈已是泪流满面,看着她的样子,我也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小紫和小芸也早已在旁边抽泣哽咽,不停地说道:“我们也一直陪着小姐和小少爷!”

怀里的小家伙伸出胖胖的小手,笨拙地来抹我的眼泪。我感觉到了他的不安,轻轻地拍拍背,对他说:“佑佑,以后佑佑就是你的名字了!记住噢,再有人问你的名字,你要告诉他,你叫左佑,左边的左,保佑的佑,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叫左佑,左边的左,保佑的佑,娘叫我佑佑!娘,我的名字是不是比小豆子的名字要好听啊。”

“小豆子?”我疑问地看看刘妈。

“小豆子是许嫂的儿子,跟佑佑同岁。小少爷大概是这几天去许嫂家认识的。”刘妈说。

“噢!”我看了看站在最后面的许嫂,长得很清秀,全身上下都打理的很整洁,正腼腆地看着我笑。

“这个问题以后你见了小豆子,你们互相叫叫对方的名字,然后比比谁的更好听吧。”

“以后我还能看见小豆子吗?”

“能!只要小豆子愿意来,以后你天天都可以看到他。”

佑佑听我这么说,惊喜地抬头看看我又看看许嫂。

“许嫂,谢谢你帮我把佑佑带得这么好,你每天白天来上工,小豆子放在家里你也不放心,以后上工的时候就把小豆子带来吧,即可以给佑佑做个伴,你也可以两个人一起照顾。”许嫂自佑佑断奶后,一直做的是早来晚归的白天工。

“这…这…”许嫂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又看看了刘妈。

“小姐都这么说了,以后你每天上工就把小豆子带来吧。苑里就小少爷一个孩子,平日里也确实孤单了些。”刘妈对许嫂说。

许嫂冲我笑了笑,欠身行了个礼,说道:“谢谢小姐了!”

接下来两三个月,我依然卧在软榻上的居多,每天早晨一起床,我还是坚持在房间前的小院里走上几圈。伸伸腿、弯弯腰,只盼着能早日恢复一个十八岁女孩该有的健康和活力。十八岁诶!想到这点就开心。

我住的这个院子位于梅苑的后院,是个独立的院子,有三间厢房,我住的房间是左边面积最大的那间,中间一间是书房,右边的一间小厢房是小紫住的。刘妈、小芸和佑佑则住在隔壁另一个小院里。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书房里面居然有很多的藏书,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武学易经、天方地理、小说传奇、野史杂记,收藏的范围还颇为广泛。据说,这个院子以前是左月月的爹来杭州时住过的,那些书也是当年留下的。

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消遣的地方,我非常高兴。这么丰富的藏书,不乏有我感兴趣的内容。对于我突然激起的对书房的热情,小紫很是不能理解,听说我过去三年从来没有进过这间书房。幸好我旁击斜敲地获知,左月月从小就开始读书,并不是目不识丁。这样,我就能大模大样地在她们面前看书了。大学我读的是中文,古文与繁体,对我来说并没有阅读上的障碍。看到有趣的,也讲给刘妈她们听,常使得她们用那种很崇拜又带点不确信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慌慌,忙暗自检讨自己是不是又那里露了“我是左月不是左月月”的马脚。

每天下午我都让许嫂把佑佑送到我的房间,让我们俩单独相处两个时辰,这是我安排的与佑佑的“亲子时间”。

以前的左月月与佑佑并不亲近,一开始,佑佑对我还是有些生疏。一个多月下来,我的童话故事、童谣儿歌终于成功征服这名古代小帅哥。现在佑佑的口头禅就是“这是我娘告诉我的”,呵呵!听了让我颇为得意。

每天上午一个人无聊时,我就拼命回忆小时候看过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里的内容,以及象司马光砸缸、孔融让梨这样的历史小故事,为了保证长期有新的故事讲给佑佑听,我不得不拿起毛笔开始做起笔记——被我称之谓“记忆笔记”。每当想起一点新的内容,我就勤快的记录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看我写下的密密麻麻,在外人看来天书般“记忆笔记”,我可以很自豪的说,目前手头上的这些内容,可以让我给佑佑讲足整整一年了。

佑佑虽然小小年纪,记忆力特别好,我每天下午给他讲的故事,第二天就献宝似的讲给小豆子和小紫小芸他们听。小紫小芸总是难以相信的说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呀?原来从来没有听你说过。我总把原因指向书房里的那些书,原来的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没有看过那些书,等看了那些书就懂的多了。反正她们也不会真正让我找出具体是哪本书。

不得不说的是,我实在对我那个未曾谋面的爹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我在书架上甚至找到了唐代白行简的《李娃传》和元稹的《莺莺传》。我实在没办法想象,一个整天与铜钱打交道的商人,居然对涉及各个门类、内容包罗万象的书籍有兴趣。我不由对这个爹充满了好奇,甚至还在心里为他塑造了一个有着清俊面容、温文而雅,举手投足充满魅力的儒商形象。

只到有一天,我在书房里翻到一本名为《真元妙道要略》的关于炼丹的书,实在是忍不住,对着小紫感叹道:“我爹读过这么多的书,一定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么一个文人怎么就去做了商人呢?”

小紫奇怪地看着我,愣了半天,然后慢慢说:“老爷并不识字啊!”

我差点又一次华丽丽地晕倒。想象中神仙般飘逸的儒商形象,訇然倒榻。

第4章 惊人秘密

一晃快四个月过去了,我的身体好了许多,再也不用整天躺着了!我让刘妈请人在我房间里置了张小床,让佑佑搬来我房里住。小家伙越来越可爱,也越来越粘我。我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虽然这个身体只有十八岁,事实上的我却有着二十八岁的思维,这个年纪对孩子本身就有一种渴望。

我现在对整个梅苑已经很熟悉了。当然,也仅限于梅苑里面,还是没有机会走出过大门。我这个人向来比较容易随遇而安,说白点就是有点懒。对于目前这种平静安详的生活,我感到非常适应。看看书、逗逗佑佑,也教小紫小芸识字读书,这种慢节奏的感觉,仿佛是我很久以前就曾梦想过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常常想起我的父母。原来的我与他们隔着太平洋,现在的我与他们隔着未知的时空,这种距离感似乎并没有变化,我总觉得我们仍然同步地活着。未知的距离,被我当成还是原来那个买张机票就能达到的地方。如此想着,我便觉得心安而幸福。

梅苑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庭院风格的建筑,分为前厅、后院和后花园三个部分。前厅有三间房,中间那间是用来接待客人的厅堂,旁边一间听说是宴请客人摆席的地方,大概就相当于现代的餐厅,还有一间厢房,本来是看管梅苑的管家住的,我们搬来后,他就离开了,我猜想大概是被我那个有钱的爹派到新置的别院里去了吧。

后院有三个独立的院子和一间厨房,我与小紫住的院子叫听梅院,刘妈与小芸住的院子叫咏梅院,两个院子是并排的,中间就隔了一堵院墙,不久前我让刘妈请人在中间开了个门,合二为一,这样走来走去也方便多了,最主要的是我觉得这样才比较象一家人。另一个院子叫迎梅院,是完全独立的,有四五个房间,现在全都空着。

穿过迎梅院和咏梅院之间的一条小路,就可以走到苑子最后面的花园了。花园面积虽然不大,人工湖、假山、亭台、水榭到也一样不缺,都被建的很精致,与四周的景观相得益彰。各种品种的梅树,散种在园子的四处,想必到了赏梅季节,这里定有一番别具风韵的迷人景致。

这几天,刘妈他们都变得特别忙,因为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梅苑里本来人手就少,仅仅整个苑里的“扫尘”就得花去几天的时间。

上午吃过早饭,刘妈进来,交给我一张纸:“小姐!我列了一下过年必须要置办的一些东西,你先看看吧。看有什么缺的,你再告诉我。”

我接过来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吃的用的穿的。我知道,要想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那个被我回避了几个月的问题,现在不得不让我正视了。我一直不清楚我们目前靠什么收入生活,几个人一起吃穿用度,一个月必定也要花费很多。而且就我养身体的这几个月来说,每天送到我房里的吃的都是很不错的。

或许我潜意识里还是没有真正把自己融入这个身份,总觉得也许哪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所以,这样的我只需做一个千金小姐般的“左月月”,一个不需要自食其力,不用考虑未来生计的“左月月”。

这种想法到今天就得结束了吧。虽然我不确定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十几年的“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教育仍然是根深蒂固的。想想目前我的状况,万一要在这里一辈子的话,我是不得不考虑长久的经济问题。

“刘妈!有几个问题我一直没有问你,先前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也就没有多说。现在我也健健康康了,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能够了解到真相。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估佑还年幼,我也不得不多为他考虑。今天我们就好好谈谈吧,有什么事你也千万别瞒我。”

“小姐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

“因为我失忆了,我不记得我们现在是靠什么生活?这几个月,这个家都是你在操持,我也吃了很多补品喝了很多药,我想知道买这些东西所花费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小姐!因为你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我也就没把帐单拿来给你看。当初从苏家回来的时候,苏家给了五百两银子,这些年,每年老爷也会派人送一百两过来,其它就没什么收入了。”

“那这些钱平日花费够吗?”我不太了解一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一年上上下下的支出也就一百多两,现在府里现银还有四百多两。”刘妈想了想说。

“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苏家的钱总有用完的一天。现在左家还是我爹当家,万一哪天我爹不在了,就我那些兄弟,恐怕这一百两迟早会没有的。”我突然想到现在所住的梅苑,继续问道:“刘妈可知现在梅苑的地契和房契在谁的名下?”

“应该是老爷的名下。”刘妈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疑惑地看着我。

“我也是担心以后,怕到时候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现在我爹还在,一切还好说,以后有些事情就很难讲了。”万一哪天我那个爹过世的话,恐怕我会被那些兄弟们赶出梅苑。想来这梅苑也不是个永久的世外桃源啊!

“小姐,你能想得这么长远就好了。左家这边总有一天会被少爷们来继承,到时候对你恐怕不会有太多照顾。刘妈我也一直在担心,到时候刘妈年纪大了,小紫小芸她们到了二十岁也恢复自由身,可以出府嫁人。到时候留下你跟小少爷,这日子可怎么过呀!”刘妈眼眶泛红,开始掉眼泪。

“刘妈,有件事我想让你告诉我。当时在苏家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我被送回娘家,连佑佑他们也不承认。”我知道,这个真相,才是所有问题的症结。

听我这么问,刘妈哭得更伤心了。

“我苦命的小姐啊!这几个月看你这么开开心心的活着,笑得时候比以前好几年加起来都要多。有些事情你忘记了最好,我本不想再告诉你。但是想到小少爷,想到你们俩以后的日子,我也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当时发生的太突然,苏家为了顾全面子,也就几个人了解。虽然他们都这么说,可是我知道小姐肯定是被冤枉的,我从小看着小姐长大,小姐是怎么样的性子,我比谁都清楚。再看看小少爷的样子,长得跟姑爷简止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不是姑爷的孩子呢!…”说起四年前在苏家发生的那件事情,刘妈仍然很激动,几次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断断续续说了一个多时辰,我终于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我看来,单纯的左月月,似乎一到苏家就进入了别人设的圈套。或许是其他苏家人为了苏家庞大的财产想破坏左苏两家的联姻,以减弱苏家大少爷的势力;也有可能这主谋根本就是那个苏家大少爷,为了即跟青梅竹马长相厮守,又把丑事栽赃给左家以期以不休离的条件继续进行商业联盟;更有可能是那个表少爷故意制做丑闻准备来讹诈苏家或者左家的银两。

只是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等左月月来到杭州,被发现有身孕以后,苏家大少爷仍没有来认这个孩子呢?虽然当初左月月在客栈房间被苏大少撞见衣冠不整的与表少爷躺在床上,即使那天有发生什么事(虽然刘妈十分肯定地表示那天什么事都不可能发生,因为那天她帮小姐洗澡时,小姐身上根本没任何的痕迹。要说那天之前跟表少爷之间有什么事,更是不可能),孩子究竟是谁的,谁也说不准啊?为什么会如此肯定呢?这似乎是个很大的疑点。要不就是这位苏家大少爷根本就没什么人性,即使是亲生儿子流落在外,也不当回事。

了解了这件事,我是百分百肯定自己是要把这个“下堂妇”的身份做实了!京城远在千里之外,要想给左月月平反,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主要的是,我对那种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没什么兴趣,而且对那个苏大少爷,我更没有什么好感,想必定是一个冷酷无情、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人。这样的男人,只要我是一天左月月,我一定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当然不会傻到自己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想来想去,在梅苑里自由的过,才是我最好的生活。左家和苏家,以后都不能做为长期的依靠。所以接下来最主要的是,要想办法开源节流,即使以后没有左苏两家的财力支持,我们也能有稳定的收入,以保证我们几个人的生活。

那天晚上做了个非常美妙的梦,梦里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堆在梅苑里,我大笔一挥,写了休书一份,甩到苏大少的脸上,当场他那张脸,黑得跟整盆墨倒在了脸上似的。哼哼!不休我就当你是老大啊?看我怎么休你!

第二天醒来时想到,禁不住哈哈大笑。

番外1:刘妈

我是夫人嫁到左家的陪嫁丫鬟。夫人十六岁时就嫁给了左老爷,两人的感情很不错。夫人出嫁后,三年里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夫人给老爷娶了两房小妾,不久这两个小妾都怀了孕,生下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夫人到了第四年才也有了孩子,小姐一生下来,左腕上就有个月牙形的小胎记,所以老爷给她起名“月月”。

夫人在世的时候,小姐过得很好,夫人很小就请了夫子教小姐念书,那时候小姐性子活泼,待人又和善,院里的下人们都很喜欢她。虽然后来老爷又娶了第三房小妾,还有了四少爷和五少爷,但老爷对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儿还是特别疼爱。小姐十岁那年,夫人有位远房表亲的孩子来投亲,那个孩子就是表少爷杨亭之,长得清清秀秀,比小姐大五岁,看上去人也很机灵。表少爷来到左家不久,夫人就病逝了。

老爷的生意越做越大,经常性的出门在外。老爷不在家的日子,小姐经常受到三位姨娘的刁难。我想是因为老爷对夫人感情特别好,夫人去世后,老爷宣布不再立正室,几位姨娘心里很是不满,经常性的把这些怨恨怪在了小姐身上。小姐跟夫人一样,都是那种心地善良,与世无争的人。对于姨娘和少爷们的排挤,总是一忍再忍,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告诉老爷。而且不光她自己不说,也不让我们几个贴身的下人去说。

表少爷跟小姐之间其实接触也不多。表少爷被老爷安排在左家的铺子里做事,平时就住在铺子里,只有每月月底才回庄里一趟。小姐平日里就很少见人,亲近的人也不多,除了我和两个贴身丫鬟,也就是这位表少爷,因为是夫人娘家亲戚的关系,小姐每次还愿意跟他坐下来说说话。每次表少爷来,见面的时候总有我或者小紫小芸在旁边陪着,几年里根本就没有他俩单独见面的时候,所以后来听到那件事,我是坚决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