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是说我答应了治好你,就一定会负责到底,而且商家的命运还握在你手中呢,所以你不可以”

“喔。”雷恺浓眉一挑。“原来你是指的这个,我还以为”

他刻意的嘲弄,让商小婵突然想起刚才对他不纯洁的幻想,羞愧加上心虚脸更红,恨不得自己在他面前能隐身。端起早已调配好的药,递到他面前。

“这是第一次的药,味道不太好,你不要介意喔。”

雷恺冲着黑乎乎的一碗东西皱了皱眉,仰头一口气吞下。脸色微变这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恐怖!他咳了一声,多亏了强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吐出来。

“这要喝几次?”

“七天一次,共十次。”商小婵语气似安慰,以为他是迫不及待。

雷恺点点头,还剩九次,她与他仅剩的联系也就断了。

屋外黑云翻滚,雷声阵阵。他的胃,不可遏止的疼了起来。

林七七坐在树下,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一片光影。微风吹拂,带来一地凌乱的斑驳。

她抱着膝,偏着头,享受这美好。地上出现男人高大的影子,不似虚幻的树影,他那样真实。有力的手臂自后揽住她的肩勾进怀里。她仰靠在他的胸膛,闭起双眸,嘴角微翘。

一双小手慢慢爬上他的颈子,下颚,脸颊,感受他眉眼鼻唇的分明轮廓。男人低下头,额前的发轻掠过她的鼻尖,唇。

好痒。

她咯咯的笑。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她脸上,温热,湿润——血腥。

疑惑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他血肉模糊的脸,一双墨黑的双眸。

她惊叫,从他怀里挣脱开,向后退。他一步步靠近,怒目狰狞,脸上,身上,没有一处完整。

为什么逃,你不是爱我吗?这样的我,你害怕了?这都是拜你所赐。

拜你所赐,拜你所赐

他冷笑,每说一个字都喷出鲜血来。她无路可退,他抬起腐烂的手腕,血淋淋的指轻抚她的脸,黏稠的液体流到她身上。

动作温柔,黑眸里却悲伤无比。

我那么爱你,不顾一切的爱你,为什么你还要背叛我,伤害我?看见我死,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吗?

她泪流满面,摇头。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

她想去安抚他,手腕却被一只大手擒住,一扯,跌落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她看不清他的样貌,袅袅白雾隔在他们之间,仿佛离的很近,却又很远。只听得一个很好听的男声对她说。

不要跟他走,你不能爱他,你是我的,是我的。

她想挣脱,没有力气,想呼救,发不出声音。只能回头睁看着他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绝望染进眼底,默默的退开,再退开,直至从她眼前,彻底消失。

她在心里呐喊:不!别走!别走!

林七七猛然坐起,双眼惶恐的睁大,张着唇大口的喘息,衣衫湿透,一双手死死的绞着薄被。一摸身旁,空的。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大脑防空了半晌,才回到现实中。

原来,是梦。

只是封澔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的样子在她脑海中太过清晰,让她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她慢慢缩进被子里,平息下来,可心头一直笼罩着不安。

异常强烈。

她告诉自己,都是梦,都是梦。

五分钟后,她终于无法忍耐,掀开被子爬了出来。睡不着,来到浴室放水洗澡。

看样子她还在这个别墅里,而他不在。

对于封澔那个特殊的身份,她从来不去过问。在古堡住的日子,她知道身边这些出色的男女在寻常的身份下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封澔经常在夜里突然离开,那是他所谓的任务。只是她不知道那会有多危险。

擦干了自己,换上衣服,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灰蒙蒙的天,心中更加不安。

别墅很大,她几乎没有见过鬼手和佣人以外的其他人。鬼手告诉她,封澔临时有事要去办,要她在这里安心的等。

她坐在回廊的长椅上,抱着膝蜷缩着身体在大雨中等待他的出现。

时间静静的过,林七七连一通电话都没有等到。

她不是没有等待过,即使在那些他刻意冷落她的日子里,她也没有如此惶恐过。每次日出,日落,她心中的失落无以复加。

脸上没有笑容,食不下咽,失魂落魄。

封澔,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怎么就这样丢下我消失掉了呢?

雷恺双臂交叠在胸前,静静的看那个落寞纤瘦的身影,深如潭水的黑眸里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她消瘦的双肩一抖一抖的,他终于捺不住走了出去。

忽的被人拉起,林七七一惊,却挣脱不开男人强大的力道,被拖着走,直到被塞进车里,男人回到驾驶座上,她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怎么是你!”

雷恺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向她倾身过来,她肩膀倏地一缩,身体僵硬靠在车门,一脸戒备。他眸色黯沉,拉过安全带替她扣好。

她微松了口气,怪自己多想了,怎知还没来得及彻底放松,他依然悬宕在她身上,不想离去,深沉的黑眸直直盯在她脸上,单手撑着车窗圈成一个小空间,一再靠近,呼吸相闻,她一颗心绷紧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个温润的男人,明明神色淡然,却有兽一般强势。

她不敢动,不敢反抗,生怕触动了他理智的某跟弦。

火热的唇试探着碰上她的。她浑身一颤这感觉,这气息,她熟悉!太熟悉!望进男人半眯的眸子,寻找心头驿动的原因,寻找那丝想抓而抓不住的记忆。

她没拒绝!他欣喜,继续,辗转碾压,小心翼翼探进,追逐纠缠。

唇齿,鼻间全是属于他的味道。似温柔又霸道的吻,属于他,诱惑着渗透着她的心间,理智抽空,身体有记忆一般对他产生反应,甚至每一条肌肤的纹路都先于思想接受他的碰触。

“小东西小东西”声声呢喃低沉而沙哑,窜入她的耳,惊雷一般激醒了她。

察觉她的僵硬,他止住入侵,紧张,微喘,“嗯?”

熟悉的尾音上扬,绵长丝丝入扣进她心扉。

是他!竟然是他!如此暧昧,宠溺,亲密,缠绵的昵称,竟然出自他之口。

凌乱的记忆再次快镜头掠过,她看不清,抓不住,心里满满的酸胀气体,凝聚在眼底,雾气升腾。他俊美的轮廓近在眼前,黑眸后面翻滚着汹涌的漩涡,要淹没她的气势。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可以!不可以!

“七七?”他唤她的名,她的回应是一串清凉的泪珠。

他手忙脚乱的擦,懊恼自己吓坏了她,忘了他已不在她的记忆里,他说,抱歉。

听见她抽噎着告诉他:你是封澔的朋友,怎么能这样对我?

心,眼,冷下来,他却牵起嘴角,低低的笑,一再说抱歉。笑止不住,笑的手脚冰凉,心碎一地,苦涩不堪。

他越笑,她泪水越不止。为什么?因为她身体对他的记忆,因为本能告诉她不要想起关于他的一切,因为心中压抑不住的涩,因为竟然看得懂他笑中的痛。

良久,他恢复如常,扣上自己的安全带,启动车子。

“不要哭了,我带你,去找他。”

平静淡然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久久不散。一丝怅然在她心间久缠不散。

谢谢你,曾经那样爱过我。

东京也在下雨。

雨水能冲淡一些东西,却毁不掉最初的痕迹。

就像爆炸后的狼藉,雷恺环视四周,踩在废弃物上,根据点点残骸,脑中依然可以将毁灭性的场面复原,眉头蹙紧。

空气之中残留着杀戮的余味。

手下送上的资料确实是这里

林七七捏着手机从车里奔出来,伞都没打。看到一地破败狼藉心尖狠狠的震。雷恺把她扯进自己的伞下,看不清她脸上的是泪还是雨。

“我要去救他!”她声音不大,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不甚清晰。

雷恺拿过手机,查看通话记录,拨过去,脸色阴沉下来。再看她的湿漉漉的眼睛,是坚定。

“我去,你等我。”

她不肯,他拗不过,微不可闻的叹息,拉着她回到车上,去一个未知的地方,迎接已知的危险,为了她,为了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她十指纠结的泛白。他紧握了握方向盘,忍下碰触她的冲动。

那个梦,竟成了现实。他真的遭遇不测,想起梦里他可怕的样子,她更加忐忑。她不是教徒,不懂怎样祈祷才会管用。哪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原本就是她的信仰。

不要担心,有我在,七七,有我在。

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

车子停到港口,上了巨大的游艇,岸边渐远。随身武器,联络工具被缴。有人带路,进了舱里,雷恺勾唇。

“果然是你。”

高山清司带着一只眼罩,坐在轮椅里不断的咳,健壮的身体因酷刑变得佝偻。狭长眼睛冷光四射。

“贪狼,我真是搞不懂你,这女人真值得你几次送死?”

“我不来的话,你多失望。死里逃生的滋味,如何?”撇开她投递过来疑惑的目光,雷恺双手插在裤兜,姿态闲适,不着痕迹打量对手人数。不多。对方有枪,他没有。

高山清司冷哼,手一扬,手下带上一个满身是伤,额上胸前手臂都缠着绷带的高大男人。

“封澔!”

林七七惊呼一声,脑中有白光一闪,他受伤的样子她并不陌生。雷恺一个没抓住她就已经飞奔到封澔怀里去了,她心疼的几乎哭出来。

“怎么会伤成这样,痛不痛?”

封澔不语,面无表情垂眼看她,抬起的手撩开她额前的发,手指滑落到下颌流连。

雷恺微眯双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开门见山的说吧,你想怎样?高山。”

“我想怎样你还不清楚?我要这个女人,我要你死!我要封晟泽的儿子给我当狗!”高山清司愤恨的说,手掌啪啪的砸在轮椅扶手上。看到林七七的怒视,他眼神几变,仿佛站那里的人是君冢唯一,那个原本应该嫁给他的女人。

“你做梦呢?”雷恺嗤笑。“几年前的你都做不到,现在的你更是妄想。”

“妄想么?至少现在我已经做到了两样。”高山笑的诡异。

雷恺沉吟半秒,沉声说道。“林七七,过来。”

她没动,只转头疑惑的看他。

“过来!”他的话还未说完,封澔已有了动作。

“唔!”

林七七不敢置信的睁圆了双眼,纤细的颈部已经攥在他掌中。她才发现,他眼里似乎蒙上一层灰暗,那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眸子是她不熟悉的。

他的力道太大,不顾她的挣扎,抓着她生生让她的脚后跟离了地面。眼前是一个她不熟悉的封澔。

“封澔!你做什么!”雷恺第一眼就发现封澔的异样,现在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他撂倒挡在身前的黑衣人,才迈出一步就听得一声短促的枪响,他身型一顿。

子弹打在他脚尖前的地面上。这是警告。

“封澔你看清楚她是谁!”雷恺咬牙低喝。

高山阴冷的呵呵笑,撑着轮椅往前几步。“没用的,我用药物控制了他的心智,他现在只听我的命令。”

封澔仿佛真的听不到别人的声音,有力的大掌一再的收缩提着她。林七七勉强的用脚尖撑地,脸蛋涨红开始耳鸣,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全身的力气像被一丝丝的抽掉。雷恺眼里积聚冷冽的寒意,声音越发的低沉。

“高山,你应该知道林七七若有事,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你贪狼再厉害,现在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高山满不在乎。

雷恺低低的“哦?”了一声,突然散了浑身的戾气,掸掸袖口,唇上似笑非笑。“你要试试看么?”

明明他那么一个高贵优雅的男人只身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场却让人不寒而栗。高山清司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生生被他震慑到,打了个手势,封澔在林七七几近窒息的时候忽然松手,任由她扑通的跌倒在脚边,看都不看一眼。

林七七瘫软在那大口的喘息,像离岸的鱼。这个男人真的是封澔吗?怎么会这样?

高山清司越想越怒不可遏,雷恺现在与阶下囚无异,这里都是自己的人,封澔都被他控制了,还怕他做什么呢!

“把这个女人给我带过来!”

封澔像对待小猫小狗一般把林七七扔到高山身前,毫不怜惜。高山抓着她的手臂提起来,年轻女人的气息萦绕在他鼻间,倔强的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君冢唯一。他一阵恍惚,神情激动,嶙峋的手抚摸她的面颊,林七七刚想推开他,封澔便在后面死死扣住她的双腕。

高山笑的淫亵,手掌甚至滑到她领口去,掌下细腻的触感让高山更加兴奋。“唯一”

“你没资格碰她!”雷恺骇人的视线刀子般凌厉的射向高山。

她感觉一阵阵的恶心,扭动反抗,怎么唤封澔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

“你就有资格?”高山停了手,看向雷恺。从她十四岁的时候他无意中就发现了林七七的存在,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身上到处都有君冢唯一的影子。君冢唯一和高山清司可以算是青梅竹马,若不是封晟泽的出现,君冢唯一就会成为他的妻子。而她却移情别恋爱上封晟泽,宁愿背弃君冢家族放弃大小姐的身份,跟封晟泽回中国当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君冢唯一是高山清司这一生的心结,爱她,亦恨她!恨她对自己的无情。也恨君冢家的人对她死无动于衷。他暗地勾结山口组密谋多年想要毁掉君冢,以泄心头之恨。当初他失去了君冢唯一,得不到她,现在便想得到她的女儿。若得不到,宁可想毁掉。但毁灭君冢家能得到的利益更是诱惑他。他以为通过子母蛊就拿稳了贪狼,没想到他和君冢神私交甚好,他是君冢神将计就计安插在他身边的利刃,在最后时刻反挨了致命的一刀。多年的计划溃败,他在君冢神手下死里逃生,更不会轻易放过雷恺!

“你当年为了保她的命,不惜让我种蛊,我以为你爱她,没想到你的计划是把她送给仇人之子。贪狼果然是贪狼,心狠手辣冷血残忍。为了报仇如此不折手段,对自己都这么残忍。”

伤疤被揭开,雷恺儒雅一笑。“过奖,不然呢,把她送给你?你明知道她不是林唯一,还要把她当做她母亲一样爱着?你可大她三十岁呢,不恶心么?”

“是君冢唯一!不是林唯一!她永远是我的君冢唯一!”高山涨红了脸,咳的厉害。

林七七蹙眉,听着他们对话,心里暗涌翻腾。她确定他们口中说的人是自己,猜测着她和雷恺和封澔的关系,越发纠结

雷恺讥诮一声,“选男人这方面来说,林唯一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高山被戳到痛处,怒火攻心,把林七七推给手下,如柴的手微颤的指向雷恺。“死到临头你还嘴硬,来到这里我还会放过你吗!”

这命令显然是对封澔下的。封澔像是领命的傀儡,面无表情逼近雷恺,扬手就是一拳。雷恺早有准备侧身避开,还未站稳又见他挥来第二下。

相比封澔的拳势凶猛,没有顾忌下手不留余地,雷恺的只防守不进攻就占了下风。封澔步步紧逼,雷恺连连后退。

“封澔!住手呀!”任由林七七怎么唤,封澔还是毫无反应,机器一般攻击雷恺。腹部又结实的挨了一圈,随之而来的疼痛让雷恺终于怒了,一反刚才的被动,反击越发的凌厉,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

这不是单纯的较量,两强相争的打斗场面相当的惊心动魄,在场的保镖背后发凉。

高山看好戏一样稳稳的坐在那里。“你不是恨死了封澔吗?趁这个机会杀了他!你不动手他就会杀你!”

这句话说对了,雷恺确实恨死了封澔。他得空扫了一眼林七七,她的担忧,为谁?

一飞腿踢在封澔胸口上,立即有血色浸染了白色的绷带,他毕竟有伤,动作不十分灵活,雷恺一勾他的膝弯一带放倒他,曲肘格着他的咽喉,右拳高高扬起。

“不要!!——”她的尖叫让他动作一滞,心里凉下去。封澔抓住机会挡他的手臂顺势向外一拨,屈膝顶上来。雷恺吃痛滚到一旁顺带泄掉一部分力道。两人同时纵身跃起,带着一身的杀气隔空对峙。

又是几个回合,一屋子人看的已经冷汗直流。

这是俩个什么男人啊

林七七急的直跺脚,高山清司却对这种僵持不下的场面似乎有些腻了。搓着下巴眸光一闪,嘴角裂开。

“停!”

封澔应声收住拳势,这副听话的走狗样子让雷恺气极,狠狠的挥出一记勾拳打偏了他的头连连后退几步,却不再还手。雷恺捏紧拳再度扬起——

“雷恺!你再动他一下、我、看、看!”

这声音像尖锐的毒针,刺进他的心。

挥出的拳已来不及收回,他动作一偏,猛烈的劲道擦过封澔的耳边砸在后面的柱子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刺骨的疼,白色的柱面留下一个刺眼的血色拳印。

封澔眼都不眨一下的绕过他,回到高山身边。雷恺紧抿着唇,不声不响扯下领带缠住流血的手。

高山清司不怀好意的笑,命人拿过一把锋利的匕首扔到封澔面前。“我讨厌你的眼睛,剜掉它!”

封澔一身的冷傲之气与封晟泽确实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眼睛。他恨透封晟泽那股傲然的样子。看见封澔就让他想起封晟泽。而封澔此时受人摆布又大大满足了他的变态心理。

林七七倒抽一口冷气,激烈的挣扎。“不要!不要!你这个变态!”

封澔竟真的拿起匕首逼近自己的双眼。

“高山清司!你究竟想怎么样!”雷恺咬牙切齿,他受不了那女人泪流满面频频像他求救的眼神。

高山低声一笑,最后关头大发慈悲。“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