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跟他开玩笑地挣着:“先让我跟你爸说说话嘛。”

英修罗紧紧拉住他不放:“你又要耍赖,以为我不知道啊。”

杰克做投降状:“好,修罗王子明察秋毫,我这就去拿。”

两人笑闹着,拉拉扯扯地走了。

英翔坐下,看着坐到对面的加德纳,关心地问他:“总统先生,你怎么样?酶干扰素的问题解决了吗?”

“别这么客气,叫我加德纳好了。”加德纳笑道。“已经解决了,我们的新陈代谢速度都恢复了正常。”

英翔颇感欣慰:“那太好了。”

加德纳微笑着问他:“你今后打算怎么样?”

英翔想了想:“不知道,有可能到处走走,也可能找个地方隐居下来。”

“都不是好主意。”加德纳摇头。“现在全世界都在找你们。我建议你们不妨留在伊拉克,我这里比外面至少要安全得多。”

英翔温和地说:“如果要躲,我就不出来了,在那边也随时有数百人在保护我们。”

加德纳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于是点了点头:“好吧。不过,先在我这儿呆段时间,这总可以吧?”

英翔笑道:“当然,我求之不得。”

加德纳也笑:“你太客气了,是我求之不得。”

果然,加德纳确实是一直在盼着英翔来,因为他们的机器兵团有些问题需要英翔帮忙给看看。

英翔在巴格达呆着的那些日子,英修罗成天不见人影。似乎已经放心父亲没有危险了,于是他天天野在外面,与那些克隆战士和机器战士混在一起。

英翔反正也闲着,于是便应加德纳和杰克的邀请去看了看他们的机器兵团。

机器兵团驻在巴格达附近的一个营地里。营地旁有一个现代化的电子研究所,里面汇聚了最先进的机器人专家。

这些专家对机器人学十分在行,却不懂打仗,因此想向英翔请教若干问题。

英翔很快便明白,这些战斗型的精灵机器人仍然存在许多缺陷,发展得还不成熟。最重要的也是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他们不能当指挥官,他们拥有的是机器逻辑,很难判断出人类的天性中存在的种种犹豫不决、朝令夕改甚至一闪念间的改变,这使他们在与人类的战争中会处于被动局面。当然,他们拥有钢铁的纪律和意志,只要是指挥官下达的命令,他们会坚决执行,绝不打丝毫折扣。

英翔听完之后,思索了一会儿,对这些科学家说:“关于机器人的逻辑问题,我是外行,不大懂。我只能就机器人与人类协同作战方面提一些建议。目前就我看来,机器人也肯定是要与人类协同作战的。”

科学家们也同意他的看法,便对战斗机器人的一些装置进行了修改,譬如,将他们携带的子弹改为与人类使用的武器通用,并且一次可以携带三千发子弹,既可以供自己使用,也可作为人类战士的一个活动弹药库。

此外,英翔建议将机器战士的推进器功率适当加大,使他们可以携带一至两个人飞行,这样可以开展战地救护工作,迅速将伤员送往后方,或者深入敌后,救出陷入重围的自己人,等等。

可以修改的细节有很多,科学家们十分兴奋,立刻废寝忘食地干了起来。

英翔心里却很矛盾。这二十年来,他在枪林弹雨中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也杀过很多人,可现在,他却对战争与杀戮十分厌倦。他何尝不明白,按照他提出的建议重新改造的机器兵团,其战斗力将更加强大,对人类也更具威胁性,而且,面对具有如此威力的机器兵团,人类会被逼得只能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才能消灭他们。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是对是错。不过,即使他不做,加德纳随便重金聘个军事专家来,做得说不定比他更好。如果是他来做,至少还能在为他们出的主意中有一些节制,并且可以针对机器战士的特点,让英修罗暗中给他们加上一些控制性程序,让他们具有人性。

总之,他欠加德纳两个大人情,上次是在菲律宾帮他救儿子,这次是帮他们父子成功出走。他一定是要还这个人情,否则心里不平衡。

他们在伊拉克盘桓了一年。其间,英翔已从网上了解到了发生在中国的那些情况,包括在南海的天网军事演习大获成功,国际舆论针对天网系统的议论和各国的动向。也知道父亲的情况良好,他便打了个电话到北京,要他的代理律师闵曦去找英飞的父母,为他处理财产馈赠事宜。

现在,他才真的是无牵无挂了。

在他们出走之前,盘古召来精灵机器人,将他们的制药房搬到了巴格达。在加德纳的全力支持下,这个制药车间更先进,更完备。英修罗不肯让别人知道为父亲制药的秘密,仍然为这里设立了严密的监控系统。加德纳他们都知道英修罗的心意,便都没有来过问。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英翔一直没有间断吃药,再加上心情轻松,亚热带的阳光又明媚温暖,使他的病情好得很快,当中虽然发作过几次,但程度都很轻,对于英翔来说,简直不算什么。

工作之余,他总是任由儿子将他带到东,拉到西。英修罗这时才算是真正跟父亲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兴致勃勃地一直不断地给他看各种各样以前玩的东西,向他介绍那些过去交往的朋友。他们的足迹几乎遍及中东。

此时,中东的局势已越来越紧张。伊拉克固然与美国一直关系紧张,伊朗也与欧美等西方国家剑拔弩张,叙利亚对基督教世界一向爱理不理,黎巴嫩内战不休,别国也插不进手。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之间的争斗仍然不断发生,所谓中东“和平路线图”计划早已名存实亡。

大战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英翔不想搅入其中,婉言谢绝了加德纳和杰克的再三挽留,带着英修罗离开了伊拉克。

这期间,英翔虽然为加德纳的电子研究所工作,但却拒绝接受酬劳,算是还了加德纳的人情。英修罗则接下加德纳旗下几家公司的业务,替他们设计了数个软件,很挣了些钱。父子俩便用英修罗的钱游山玩水去了。英翔心里暗笑,没想到这么早就可以靠儿子生活了。

这次,他们没有带上盘古。英修罗觉得没必要,英翔认为目标太大,不安全。

随后,他们便开始了周游世界的旅程。当然,对于要到哪里去玩,玩什么,英翔全无主意,都听儿子的。

要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儿子的国籍居然是南非籍。英修罗不但持南非护照,而且护照上用的是英文名字阿坎吉尔(Archangel:大天使,天使长)。以前,那些人老跟他说他是中国人,英修罗却总是听不明白,原来他还真不是中国人。

为了掩人耳目,英翔为自己和儿子选择了法国护照。英修罗的英文名字不变,而英翔使用的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皮埃尔。

这两个有着东方面孔的法国父子便悠闲地穿行在世界的边缘,一直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

第49章

英修罗又长高了一大截,已超过英翔的肩膀,达到他的耳根,看上去完全是个长身玉立的美少年,只是孩子气依旧。

这两年,他们一直在全世界到处闲逛。每到一地,英修罗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朋友都会对英翔的年轻感到惊讶,随即想到英修罗的养父也是年轻得奇怪,便只得赞叹神秘的东方人果然都是不老的。

而且,由于时下流行的“卡拉族”的服饰和妆扮中什么稀奇古怪的颜色都有,英翔那一头与年龄不相称的白发从没让人觉得有什么奇怪。大家都把他看成是一个古怪的“卡拉族”,似乎在引导某种即将流行的新潮流。对此,他觉得很愉快。只要不引人注目,别人怎么看他,他根本无所谓。

英修罗先是兴致勃勃地带着父亲到大雪山上去看“美女”,结果英翔看到的是一只身躯硕大的大白熊,而且这位性格温驯的“美女”已经生下了两只小熊。英修罗大喜,天天与胖乎乎可爱至极的小熊在雪地上翻翻滚滚地打架、追逐,英翔则与“美女”瞧着他们玩乐,偶尔也去帮“美女”捕鱼、摘浆果,倒也其乐融融。直玩了半个月,那三只白熊才恋恋不舍地送他们下了山。

从北极圈边回来,英修罗又带着他去了非洲丛林,与黑猩猩们开心地玩了几个月。接着,他们在东非大草原到处闲逛。英翔发现,英修罗的动物朋友十分多,他似乎能够与动物们沟通,动物们也都很喜欢他,从狮子到非洲羚羊,似乎都当他是好朋友,这让英翔惊诧不已。

从非洲到南美洲,他们父子二人十分逍遥自在。

随后,他们到了加勒比海,英修罗拽着英翔去见那个着名的巫师,受到了当地最神秘的土着部落的热情欢迎。

英翔听不懂他们的话,英修罗却与他们水乳交融。后来,英修罗说,巫师很郑重地要他告诉英翔:“你虽是他的父亲,但他却是天神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英修罗不解地问:“爸,他说的是我吗?”

英翔笑道:“是的。”

“咦?他为什么说我是天神的孩子啊?”

“嗯,或许是说你妈妈是天神。”

英修罗接受了这个解释,又去与那些有着黑亮皮肤的孩子们摸爬滚打去了。

由于母亲的遗传,英翔有着极高的语言方面的天赋。闲来无事,他便学着说当地的土语,渐渐的也能听懂一点了。那些纯朴的土着大乐,都对这个看上去很单纯,性格又温和的年轻人颇有好感。

他们也曾经一起去丛林里打过几次猎。英翔很久没有在树梢之间活动了,行动速度与以前的水准已不能比,不过在土着眼中看来却依然很棒,对他更加另眼相看。不过,英翔从不开杀戒,只是帮忙围堵一下动物而已。

现在,对于英翔来说,生活就如徐缓流过的溪水,单纯而平静,事情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他是更加无可无不可。身边那些陌生人对他总会友好微笑,日子过得明朗而欢快。他用不着再投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也用不着时刻提防周围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再没有人硬要逼他就某事做出选择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好,病情发生起伏的阶段越来越短,时间间隔越来越长,程度也越来越轻。呆在海地的时候,那个巫师一直给他吃一种古怪的奶白色药汤,好像对治疗他的病相当有好处。

这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在加勒比海呆了几个月后,英修罗忽然停止爬树,跑来问他:“爸,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我爹地妈咪?我很想他们。”

英翔立刻说:“好啊。”

非常突然的,他们父子就与当地热情的土着居民道了别。

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英修罗周游世界,英翔从来不问他下一站会去哪里,这次也一样。英修罗带着他先从太子港飞到加拿大温哥华,随后便从那儿飞往印度的新德里。

英翔登上飞机后,心里微微有些犹豫。他轻声问儿子:“你爹地妈咪在印度吗?”

英修罗悄声说:“我爹地妈咪到处走的,他们有公司,必须处理业务。不过,他们休假的时候便常常回到一个固定的地方。过去有好多年他们都在中国的西藏休假,最近几年才改到印度。我爹地对藏传佛教和印度密宗特别感兴趣。还有,那些地方的风景可真美呀。不过,我爹地他们搬到印度,我就再也吃不到神仙果了,可惜…”

英翔想了半天要不要易容乔妆,免得被发现。到了亚洲,父子两人可有点惹眼。英修罗天真无邪,才想不到那么多。

不过,转念一想,在机上改妆显然是不可能的,过海关也不可能,他们护照上的相片没改过,如果改了相貌只怕会被拒绝入境,反而更引人注目。

左思右想,怎么着好像都不妥,只好把心一横,管他的,先过了关再说。

其实,对于人力来说,世界这么大,城市这么多,任何国家的情报机构都没有力量派人盯住所有口岸、城镇、乡村,只能借助电脑网络,而那些电脑人朋友现在的惟一任务就是保护这两个人不被发现,所有数据库都被修改过,与他们的护照资料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他们才能到处走而不被发现。

下了飞机,印度的海关人员并没有特别注意这对斯文的父子,连问都没问便放行了。

英修罗轻车熟路地出了机场,立刻跑去找预付款出租车处,用英语与他们侃价。几个工作人员望着他,都觉得好玩,因此谈判很顺利。谈好价格后,英修罗便掏出欧元来付了款,工作人员笑着递给他一张写有车号和目的地的凭证,英修罗拿着这个凭证跑去找给他们派的出租。

世界着名疯狂的印度出租车司机很快便将他们送到了国内机场。

英修罗大大咧咧地跑到窗口,买了到斯里那加的机票,这才与英翔进了候机厅等着。英修罗问英翔:“爸,你去过克什米尔没有?”

英翔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他到过那个常常充满战火与硝烟的地方,不过却不是旅游。当年,他曾经奉命到那里去阻击一个从中国判逃的重要人物。此人被某国特工护送,从西藏经克什米尔到印度,随后飞往西方。他们刀锋小组接到命令后,立即在这条路线分段阻截,却在西藏被他们逃脱了。因此,他不得不独自潜入克什米尔的拉达克地区,在那人必经之路旁的雪峰上等了将近五天,终于等到了由三辆车组成的目标车队。他接连发射了七枚火箭弹,将三辆车炸得粉碎,车上的人无一幸免,终于完成了任务,随即便直接撤回西藏。

他从未到过被人称作“人间天堂”的克什米尔。他呆过的那个地方很像是白色的地狱。除了极度的寒冷外,他还忍受了五天五夜的孤寂。茫茫雪原上连个动物都没有,只有偶尔在远远的公路上会有一辆车开过,传来隐隐的引擎轰鸣声,才算是给他的惟一的慰藉。

那该算是他刚出道以后执行的最艰苦的一次任务吧。那时候他还不到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一心要建功立业,为国尽忠,替父亲争光…

他静静地想着,直到英修罗碰了碰他,说道:“爸,该上飞机了。”他才回过神来。

飞国内航线的是印航的空客A320,机上只有寥寥十余人,大部分乘客看上去都是印度本地人,很少游客。

克什米尔位于印度北部、喜马拉雅山南麓,拥有清新的山谷和优美的湖泊,周围环绕着雪峰,山谷中到处都是油菜花田、果树和森林,景色美丽,仿如仙境。不过,由于印、巴两国在这一地区的争端日益激烈,而克什米尔极端武装分子组成的军事组织也一直在闹独立,这些都使这个“地球上的人间仙境”充满了危险,敢冒险去那里旅游的人并不多。

英修罗对这些战争之类的消息全都不清楚,也不理解。他坐在机窗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从机翼下掠过的雪峰。

从机窗看出去,大小群山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群山环绕的谷地里,金黄的稻田、翠绿的森林和灰色的河流清晰可见,一路风光美不胜收。

一个小时后,他们便到达了克什米尔的夏都斯里那加。

机场不大,有些建筑物被绿色防空网覆盖着,一些迷彩防空掩体中依稀显出了高射炮的轮廓,几架战斗机静悄悄地停在机棚内,连机场的建筑外墙也全都涂上了迷彩。这些景象在其他印度机场是根本看不到的。

刚进机场大厅,他们就被几个便衣警察请到一边,要求他们必须填写一份详细的登记表。如果外国人在印控克什米尔出了事,警方可据此迅速通知该国使领馆。

走出机场大门,迎面扑来的不仅是沁人心脾的凉爽空气,还有一股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这里到处都是防撞栏杆、水泥墩、铁丝网,大部分荷枪实弹的军警都手扣扳机。几个身穿防弹背心的士兵坐在一辆装甲车上,手握机枪,神情严肃地注视着过往的车辆和旅客。

英修罗对这个景象有些意外,不过倒也并不害怕,很快便与父亲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机场门口转了无数的弯,这辆车才绕过路障,向斯利那加市区驶去。

那个本地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一路上都在叮嘱他们,出于安全起见,要时刻牢记“三不要”:不要对军警拍照,不要朝着军事目标拍照,不要到市区里人多的地方闲逛。他郑重地说:“最近暴力事件很多,军警们的神经成天都绷得很紧,手里的枪可不是摆设。”

英修罗立刻点头:“我们从不拍照,也不爱瞧热闹。”

英翔只是微笑,却一言不发。

斯利那加没有高楼,市容破旧,大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不少扛枪的军警,有的军人还牵着军犬,呲牙咧嘴地望着来往行人。印度军人的制服很漂亮,帽子却五花八门,有戴贝雷帽的,也有戴钢盔的,还有包锡克头巾的,显然属于不同的兵种或建制。

各主要建筑物旁更是军警成群,军车成堆。市区的许多十字路口和街边小巷的拐角处都垒着掩体和沙包,上面覆盖着伪装网,一眼望去,可以看见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和一顶顶迷彩钢盔。

气氛很紧张,英修罗却一点也不怕,好奇地看来看去,觉得很有趣。

年轻的司机安慰他们:“没事,不用怕,他们都是例行公事。”

话音未落,几个士兵就把他们的车拦下来,仔细检查了他们的证件后才放行。

那位司机无奈地摆摆手:“瞧,这就是克什米尔。”

英翔心平气和,一直保持着合作态度。他搂着儿子的肩,示意他不要慌,没关系。英修罗很开心,一直镇定自若。

当车穿过斯里那加市区,他们的眼前豁然开阔。

一片安详平静的湖水如梦如幻般地展现在他们眼前,这就是印控克什米尔地区最璀璨的明珠之一,达尔湖。

英修罗付了出租车费,与英翔提着旅行袋下了车。

他们站在岸边,向前望去,只见湖中荷叶碧绿,莲枝轻摇,湖畔则柳树低垂,岸边和湖中到处都是美丽的船屋,雪山的倒影不断在水中荡漾,清脆的鸟鸣此伏彼起,让人感觉已经来到红尘之外。

这里的交通工具是一种类似舢舨的小船,当地人称“希卡拉”。为保护自然景色,政府规定船上只能用桨,不能装引擎。他们刚刚走到岸边,便有船主迫不及待地将船划过来,大声吆喝道:“希卡拉,先生,坐我的希卡拉,只要十卢比。”

英翔和英修罗并不挑选,也不讲价,便跨进了最先驶到面前来的希卡拉。

等他们坐定,小船便缓缓地往湖中划去。

英翔看着远处连绵无尽的喜马拉雅雪峰,再打量着眼前波平如镜的达尔湖。

初冬的阳光像网一般散下来,湖中泛着细细碎碎的波光。伴随着清脆的木桨划水的咕咚声,他们的影子缓缓地从湖中飘过。远远的,是一排排停驻在湖中的充满欧洲童话风格的船屋。

忽然间,英翔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梦境,不由得疑幻疑真。

这么美好的一切,是真的吗?

第50章

克什米尔地区位于南亚次大陆的最北端,处于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中国之间,风光明媚,土地肥沃,农作物丰盛,常年气候凉爽,从莫卧儿帝国时代开始,就被视为印度的最佳避暑胜地。

英国殖民地时期,克什米尔是欧美人士趋之若鹜的度假胜地,这片山水秘境被誉为人间天堂,被称为“东方的瑞士”。

克什米尔人对于种族、宗教、土地都有强烈的认同感,半个世纪以来,他们不断寻求独立,导致印度政府如临大敌,从此蒙上了一层战争的阴影。

不过,在斯里那加,人们的生活还是比较平静的。尤其是在风景秀美的达尔湖上,当地人都依旧过着自己悠闲的不紧不慢的生活,而少数游客则脸上满是梦游般的神色,也显得很安静。

此时,平静光亮如一面镜子的达尔湖气温颇低,湖水冷得像冰,看得见丝丝雾气从湖面蒸腾而起。远处的喜玛拉雅山群峰矗立,高耸入云。一座座或简陋或豪华的彩色船屋从英翔和英修罗乘坐的希卡拉边滑过去。他们渐渐穿过铺满了阔大荷叶的水面,接近一幢雕梁画栋的豪华船屋。

这时,船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男子,凝神向他们看了一眼,随即微笑起来。

那是苍月。

英修罗大喜,向他连连挥手,大叫道:“爹地,爹地。”

苍月也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希卡拉一驶到船屋的楼梯边,英修罗便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英翔掏出五欧元递给那个划船的克什米尔年轻男子,用英语轻声说:“谢谢你,不用找了。”便提着旅行袋走了上去。

英修罗已经扑进苍月的怀里,一迭声地叫着“爹地”。

苍月轻轻拍拍他的背:“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英修罗撒着娇:“我想你了嘛。”

苍月微笑着向英翔点点头,搂着英修罗便往里面走。

英翔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这艘船屋由客厅、餐厅、起居室、厨房和六间自带卫生间的卧室组成,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克什米尔羊毛地毯。

客厅很宽敞,布置得简单而干净,有两组沙发围在壁炉前。角落里有个吧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酒,还放着一些茶叶和茶具。一面墙有个书柜,上面放着一些纸质印刷的书籍,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台大屏幕超薄型等离子彩电。

壁炉里正点着火,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反而更增添了这里的宁静气息。屋中温暖如春,英修罗把英翔在飞机上硬给他套上的保暖外套脱了,朝沙发上一扔,便往后奔去,一边还大声喊着:“妈咪,妈咪。”

苍月微笑着对英翔说:“来,我带你先去你的房间,把东西放下。”

英翔跟着他到了客厅旁一个生活设施齐备的卧室,把旅行袋搁到地毯上,赞赏地说:“你可真会过日子。”

“这很容易的,稍稍用点心思就可以了。”苍月笑得很轻松。“我们生性懒散,时间也多,又不打算做多少事,过得去就行,所以比较从容一点。”

英翔现在也在过这样的生活,自然明白,便笑着点了点头。

苍月轻声说:“你们倒是大摇大摆地四处乱逛,现在还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修罗想你们了,要来看看你们。”英翔满不在乎。“我知道,全世界都在找我们,就算我们躲到天涯海角,也仍然不安全,所以索性不管那么多了。”

苍月哑然失笑:“你倒是洒脱得很。”

英翔耸了耸肩:“至多不过一死,还有什么?我不想让修罗跟着我过得藏头露尾,鬼鬼祟祟,那不是我的性格,更不是他的性格。”

“嗯,好。”苍月轻笑着点头。“反正也来了,就安下心来住着吧。”

他们回到客厅。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湖上顿时烟波弥漫。

苍月给英翔倒了杯水,又给自己沏了杯克什米尔绿茶。两人慵懒地靠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悠闲地聊着天。

英翔淡淡地笑着,看着外面的美景,轻声说:“以前,觉得世界挺大的,总有做不完的工作。现在,不工作了,却觉得地球太小了,竟然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看来,只有躲到太空里去,远远离开地球,才能安全。”

苍月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真要说起来,宇宙中也不安全。不过,这个世界其实也还是很大的。你看,各国都在对你们父子画影图形,到处查找,布下天罗地网,誓必要找到你们,结果却还是被你们不断地溜掉。而且,这还并不是因为你的警觉,却往往是由于修罗的突然心血来潮。”

“是啊。”英翔也觉得好笑。“有几次我也感觉到,仿佛周围有杀机。不过,还没等我细查,修罗忽然就带着我上山下海的,跑得没影了。”

“修罗是天使,上天总会眷顾他的。”苍月慨叹。“我们不太介入这个世界的日常生活,所以那十年里带修罗去的地方往往都是偏僻原始的地区,那些地方至今也被外界视为神秘莫测的恐怖区域,科技不太能伸向那里。”

英翔点头:“是的,所以我们可以逍遥自在。”

苍月轻笑:“看来,你们这段时间过得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