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翔感叹不已:“我现在觉得每一天都是捡来的,所以很满足,很快乐。”

苍月看了他一眼,很明白他的感受,不由得摇头叹息:“修罗对你的感情太深了,实在是难分难离,如果你要有什么好歹,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英翔温和地说:“等他长大了,有了女朋友,就会嫌老爸跟在身边碍手碍脚的,可能就好了。”

苍月微微摇头:“我看不容易,起码得等到十年以后。”

“十年?”英翔侧头想着。“是啊,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苍月悠然地道:“在印度,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么想,时间对他们没有意义。很多人天天坐在门廊上喝茶,一生也就过了。他们觉得人有千世万世,这一生没做完的事,大可放到下一世去做,所以,凡事能不急就不急,时间多得很。”

英翔忍俊不禁:“是,我很欣赏印度这种古老的哲学理念。”

接着,他们陷入沉默,都不再说话了。苍月饮他的茶,英翔喝他的水。两人看着窗外的暮霭,听着绵密的雨声,都很平静。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英修罗欢喜不尽的声音渐渐近了:“妈咪,你还没见过我爸爸呢,来,出来见见。”

英翔立刻放下水杯,礼貌地站起身来。

被英修罗拉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她的气质与苍月非常像,也很清秀瘦削,瓜子脸,剪短发,皮肤是微褐色,细腻温润,穿着一件男式的格子羊毛衬衫,下面是一条米色的休闲裤,脚上却套着一双中国的真丝绣花拖鞋,一派仙风道骨,非常像一个艺术家。

虽然苍月看上去就不大,英翔也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儿子的养母居然如此年少,仍然微微吃了一惊。

那女孩对他笑道:“我叫铃音,铃铛的铃,音乐的音。”

英翔微微欠身,礼貌地说:“幸会。”

铃音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解释:“我们不太显老。十五年前见到依露逊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个样子了。”

英翔诚恳地说:“修罗多亏你们的照顾,我真是感激不尽。”

“请坐,英先生。”铃音的声音始终温婉动人。“是依露逊托付给我们的,我们自然要尽力。你不用跟我们客气。”

英翔重新坐下,有些辞穷。

英修罗的个子已经比养母还高了,此时被铃音握着手,看上去却很温顺乖巧。

铃音拉着他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爱怜地替他理着已经理得很顺的头发,又给他拿水果,十足十像个母亲。

苍月瞧着英修罗,略带调侃地问:“修罗,这两年乐坏了吧?”

英修罗哈哈笑道:“是啊,爹地,下次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去玩。”

苍月忍不住摇头:“你这孩子,这个世界迟早被你搞得天下大乱。”

英修罗做个鬼脸,起身过去拉英翔,兴致勃勃地说:“爸,我带你去看看。今天我来做饭,你看你想吃什么。”

英翔便笑着跟他进了厨房。

铃音奇异地看了英翔的背影一眼,轻声说:“他可真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苍月却说:“以前像,遇到依露逊以后才不像的。”

铃音的声音仍然很低:“你该告诉他依露逊是什么人。”

苍月缓缓摇头:“我不想让他产生困扰。”

铃音却不以为然:“我看你才不懂人类的感情呢。他跟依露逊之间的情意已绝非普通的男女之情。依露逊不论是妖是魔是怪物是异类,他心里都不会有什么困扰,对依露逊的感情也绝不会改变。”

苍月似乎有些迟疑。

铃音微有些着急:“现在依露逊那边的事态已经很紧急了,她还不愿意让英翔知道。我看应该告诉他,说不定他和修罗还能帮帮依露逊呢。”

“铃音,你又感情用事了。你到了地球上才十五年,感情就越来越丰富,这可怎么得了?”苍月笑着摇头,神情已经变得很坚决。“依露逊认为还不到时候,现在修罗需要他父亲。既然依露逊坚持不肯告诉他,我们就得尊重她的意见。”

铃音的眼神很奇异:“我看,依露逊当初那么轻易就进入了他的思维,他们其实就是同类,只不过他自己没感觉到罢了。”

苍月轻笑:“你说的是还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他还没有悟到那个境界,我们可不能拔苗助长。你忘了我们全体成员共同订下的规矩了?”

铃音这才作罢,起身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英翔一个人走了出来。

第51章

这时,深沉的夜色已笼罩下来。湖上很静,许多船屋都亮起了灯,整个世界有种超脱凡尘的安详宁静。

这一夜,英翔睡得很安稳。外面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摇篮,将他温柔地拥在怀中,轻轻地安抚着。

此后的日子过得十分舒缓。

英修罗兴致勃勃,每天都要拉着英翔,乘坐苍月的希卡拉出去,有时候在湖里转悠,有时候会上岸去城里瞎逛。

白天的达尔湖其实颇为热闹,水上不仅有船屋,湖中心还有不少浮岛,上面有学校、农田、市场、商店、加工厂、医院等等。

凌晨五点,这儿着名的水上市场便会开市,到七、八点收市。英修罗特意在一天凌晨早起,硬要英翔陪着,坐希卡拉跑去看稀奇。

市场上,大家都是划着小船在湖上交易。不小的集市却非常安静,因为讨价还价都以手势进行。英翔很感兴趣地观察了一下交易的过程,只见两艘船停在那里,船头各蹲一人,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们在干什么,如果成交就会有人掏钱,过程却只有当事人清楚。搞得如此神神秘秘,交易的却只是普通的新鲜蔬菜。

每到开市的时候,湖面上就会出现许多载满鲜花的小船,向游湖的和船屋上的游客兜售。花漂亮,船也漂亮,在清晨的达尔湖中就像是一幅欧洲的印象派名画,诗意盎然。

斯里那加人比印度人漂亮,高挑白净,几乎都是俊男美女,而且都很大方。英翔知道他们大都是雅利安人种,跟当年亚历山大大帝远征到此,留下的希腊人种不无关系。

这里的男子普遍皮肤白皙,脸型瘦削,五官俊美,有些连眼珠都是蓝色的。英翔和英修罗处身其中,竟然很像是本地人,那些见到游客便一拥而上的小贩常常会放过他们。对此,英翔心里暗暗高兴。

每天早上九点钟是上学时间,很多人家会划着希卡拉送孩子去水上的学校。那些孩子的书包都是鼓鼓的,显然里面全都是书和文具,还有些孩子静静地坐在船上看书,争分夺秒地学习。每当英翔看到这样的情景,就会瞄一眼儿子,微笑不语。英修罗便颇有些得意地一仰头。

他们来了没几天,苍月和铃音就出门了,说是要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业务。

英翔随口问了问儿子,他的养父母是经营什么业务的,英修罗轻描淡写地说,他的养父母在南非有钻石矿,是国际联合珠宝公司的大股东。英翔吃了一惊,原来这一对看起来少不更事的年轻夫妇居然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珠宝大亨。

等把周围的一些地方都看过之后,父子两人的日子便更加惬意悠闲了。英修罗有时会接连几天呆在船屋,制作游戏软件。英翔便会陪着他,却不打扰,只是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美丽的湖光山色。

安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缓缓地过去。

虽然这里的伊斯兰教占主导位置,但英翔仍然充分领略了已经浸进每个印度人骨子里的那种传统文化。

在印度古老的哲学理念中,认为世界包括十四个世间,大地仅仅是其中一个,而无限宇宙又包含着数亿个这样的世界。至于时间,宇宙时间是由造物主梵天的昼(创造,一昼相当于地球人类的432万年)与夜(毁灭)构成了一个没有开端的系列。在一个没有起点的系列中,任何时期只有在与其他时期的对比中,才能确定相对时间的早晚。

这种宇宙浩瀚的时空观以压倒性优势支配着印度文化的思想背景,使得印度思想家自然而然地认为地球极端渺小,存在极其短暂,尘世很微不足道。人生就像时间海洋中的一缕细波,虽然无数的人们来来往往,但是人类相对于宇宙却是无足轻重。在无始无终的创世与毁灭中,有无数美好的岁月,也有无数堕落的光阴,幸福与灾难,文明与野蛮,都随时间的车轮而不停地交替往复。

在这种时空观的影响下,印度人注重持久的价值甚于短暂的事物。在伦理学与宗教学方面,它赋予印度人豁达的心胸和超然的人生观。在他们看来,获得心理上的宁静与安逸比做其他任何事情更为重要。

在现实生活中,克什米尔人也和印度人一样,生活得十分悠闲。他们有的喜欢坐在草地上闭目养神,有的喜欢围坐在自己的家门口一起喝茶。他们对大自然抱着一种敬畏的顺从态度,对生命极其尊重,连一根草、一朵花都不可轻易伤害。

英翔很喜欢他们的这种文化,并尽力去了解他们,不过,他从来不进伊斯兰教的清真寺或者印度教、锡克教的神庙,以免麻烦。

这一时期,主权冲突、民族冲突、宗教冲突等引起的一系列紧张局势一直徘徊在这个美丽的地区,且越演越烈。

在与巴基斯坦进行主权纷争外,当地信奉伊斯兰教的居民又偏向巴基斯坦,常常指责信奉印度教的大多数印度人迫害歧视他们,要求脱离印度而独立,从而导致极端离心分子不时闹事,挟持游客及杀害外国人,以引起国际注意。

面对种种外忧内患,印度为了避免发生暴乱及保护游客安全,向这里派驻重兵把守,草木皆兵。游客们走在街上,动辄受到军警们的“关怀”询问,无形中更让他们感到沉重的压力。

在斯里那加的市中心,满街都站着手持突击步枪或冲锋枪的士兵。

在外面闲逛的时候,英翔和英修罗都看到了路边有不少被炸成空架子的建筑。

一次,甚至有几个军人拖着被打死的极端武装分子在游街,那人浑身是血,被两个人拉着脚,倒拖着走过,在地上留下了一溜粗大的血迹。路人纷纷走避。英翔远远地看见了,立刻拉着英修罗转进一条小巷,不让他看那种血腥的场面。

不过,外面的扰攘传到这里来时,往往已经痕迹很淡了。这里的居民大部分是穆斯林,不但是素食者,而且待人热情,助人为乐。英翔和英修罗混迹其间,如鱼得水,过得很轻松。

等到了大雪纷飞的寒冬,游客基本绝迹,这里的气氛更加安宁。

英翔走在街上时,常常被热情的克什米尔人叫进家里去喝茶。大家捧着热气腾腾的克什米尔茶喝着,天南海北一通瞎聊。当然,通常是人家聊,他听。尤其是那些老人们,有孩子在国外留学的,更要当着他的面念叨孩子。英翔总是温和地倾听着,偶尔安慰一句两句。

英修罗已经跟湖区的孩子们搞得很熟了,常常在岸上聚众比赛印度的国球板球。大人们也组织了啦啦队。孩子们比赛起来十分认真,大人们助起威来也有板有眼,场面总是很热闹。

英翔听说后,只是愉快地微笑,但从来不去观看。他仍然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再后来,他在书柜里看到了一套法文原版的《追忆逝水年华》,便呆在船屋里,慢慢地读起书来。

这套由着名的法国作家M·马赛尔·普鲁斯特用了十五年时间写成的巨着,英翔过去从未看过,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

普鲁斯特自幼患哮喘病,终生为病魔所苦,以致无法出门,便只得闭门写作。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一生饱受病痛折磨的法国文学巨匠倒与英翔有些相似。

不过,英翔这时已经停了药。

刚到斯里那加不久,苍月就替他仔细检查过一次,并认为可以暂时停一段时间的药,看看情形再说。不过,他还是反复叮嘱英翔,不能受伤,不能大量失血,不能太劳累,要注意保暖,注意饮食,注意心情…

英翔很感动,表示已经将这些嘱咐全都记在心上,一定会注意的。苍月这才放心地和铃音离开。

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身在南非的苍月和铃音还没有回来,只是偶尔会跟英修罗通个电话。英修罗在电话里常常嘻嘻哈哈地把在这里的丰功伟绩大肆宣扬一番,得意极了。英翔听着他欢乐的声音,也觉得很开心。

初夏,达尔湖里的莲花全都开了,色彩斑斓的希卡拉就在莲花之间穿行。举目望去,周围重峦叠嶂,洁白的雪峰与天上的白云几乎融为一体。各种羽毛艳丽的小鸟在欢快地飞来飞去。荷叶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犹如一颗颗钻石,耀眼夺目。湖面上一片宁静,只听到木桨缓缓滑过水面的声音。小船上放着空灵迷幻的宗教音乐,轻缓地随风飘扬。

在出奇的安宁中,英翔会身着印度式的宽衣长衫,席地坐在门廊下,松弛地靠着软垫,沐浴在纯净的空气中,出神很久很久。

夜里,天上的繁星与湖面上的灯光相映生辉。幽幽的莲花香会随风飘进来,令人怅然若失。在人们的头顶,不时有流星划过美丽的夜空。

现在,英翔觉得不仅是自己的身体,包括自己的心灵、头脑、魂魄,都变得极为空灵澄澈,已经看到了智慧的明光。

从小受到的训练使英翔从来没有信仰过任何宗教。但在这一生里,他曾经遭受过濒死的砺炼,达到过生命的极限,并走过黑暗的隧道,他以巨大的勇气、力量和忍耐承受了这一切,闯过了危险而混乱的临界点,摆脱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诱惑,最后,在这里,他渐渐找到了心灵的家园。

他眼底深处的阴郁逐渐在消褪,深埋在心底的尖锐的痛楚也在缓缓地变淡、融化…

这时,他想起了在所有通往克什米尔的主要路口处都写着的那句话:“尘世终于此,天堂始于此。”

第52章

在凉爽的盛夏季节,苍月和铃音回来呆了一个月。

他们对英翔身上发生的变化似乎感到有些惊诧,但并未与他就此多作探讨。他们在一起时,要么不说话,只是听听音乐,喝喝茶,要么只交谈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譬如就英翔最近在他们这里看的那些书发表一些温和委婉的评论,或者对人类历史进行无伤大雅的讨论。

这段时间里,英修罗快乐得像一只轻盈的小鸟,在湖里、岸上和贡马滑雪场飞来飞去,仍然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不久,苍月和铃音似乎接到了什么消息,又匆匆离去。

这时,英翔注意到了网上出现的有关这一地区的一些消息。这些消息使整个世界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动荡,与之有关的各种猜测和分析层出不穷。

据英国和法国媒体报道,美国和印度特种部队正在位于印度、巴基斯坦和中国边界的拉达克地区举行联合高海拔军事演习,但有关官员拒绝透露两国参于联合演习的部队人数。

美国的一位官员称,这次为期两个星期的联合军演,其内容主要是高海拔作战行动,包括“山区安全措施、适应高海拔作战环境和医疗保障。”

印度媒体则纷纷披露,一支美军特种部队秘密潜入印控克什米尔拉达克地区,与印军特种部队在喜马拉雅山区展开为期两周的联合军事演习。这是美军三十多年来首次进入敏感的克什米尔地区进行演习,从而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在这个媒体无孔不入的信息时代,网络上有不少新闻和评论,对这次两国联合开展的秘密军事演习都报道得十分详细。

印度《先锋报》披露,一架满载美特种部队士兵和装备的美制C-130大力神军用运输机于九月初秘密抵达印度北部的历史名城阿格拉,在机场停留一小时后,飞往北部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展开美印联合军事演习。目前,两国军方都拒绝向媒体透露演习的细节,只表示此次演习是在一个“秘密地点”举行,演习地点的海拔超过五千米。

仅仅三天后,《印度快报》的独家报道就揭开了美军参演部队的神秘面纱。该报头版的一张照片显示,在拉达克首府列城的一家酒店外,美军特种部队官兵正充分利用演习前的空闲时间,一边晒太阳一边喝茶。分析人士据此推测,演习地点应距列城不远,靠近中巴交界的喀喇昆仑山。

该报还披露,双方此次参演兵力均在一个营左右,人员都来自最精锐的特种部队。

自美印两国改善军事合作关系以来,尽管海陆空联合军事演习陆续搞了不少,但由于此次演习地点特殊,还是引起了国际观察家的关注。

由于外界都意识到此次演习地点非常特殊,为避免国际社会和周边邻国的猜疑,印度国防部长日前对媒体强调,这只是例行的军事演习,没有任何政治目的。美国驻印度使馆也表示,演习只是美印军事合作关系的继续,否认含有政治意图。

就在众说纷纭之时,印度与中国也在迅速加强进一步的军事合作。

据印度媒体报道,继印度国防部长访中之后,中国的国防部长黎远望将军将在下个月率中国高级军事代表团回访印度,并将邀请印度军队于年内在西藏地区附近举行陆军军事演习。

有军事专家分析,此次中印演习的部队极可能是当年曾经在高原雪山交过手的精锐边防军,地点应该是在几乎酿成第二次中印战争的东段边境地带。由于中印边防军特殊的性质与驻扎地,双方可能举行单兵和小建制单位协同演习、山地战科目交流和实弹射击。

由于这次引人瞩目的陆军联合实弹演习的具体时间还没有最后确定,因此中印双方都不愿意透露更多细节。尽管如此,国际军事观察家和分析家还是对演习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推测。

不少媒体都如此报道:“中国的国防部长、赫赫有名的‘铁臂将军’黎远望上将即将对印度的访问正是中印军事关系发展的重要标志。黎远望将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印两国在各个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展现出广阔的发展前景,这是中印双方共同努力的结果,符合两国和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在两国领导人的共同关心下,中印两军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必将不断得到发展。”

英翔看完了大量的新闻报道和专家分析后,不由得皱紧了眉。看来,三年前在南海那石破天惊的一战和天网防御系统的横空出世使各国都在迅速调整国务政策、政治经济策略和军事发展战略。

世界格局是越来越复杂了,几乎没有人能清楚地预见到以后的走向。

英翔轻轻叹口气,离开了电脑。他现在已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顾尚且不暇,哪里管得了这些闲事?

不过,想着在网上看到的黎远望的照片,他又微笑起来。这位新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上将现在真是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前年,黎盛和英奇都正式离休。去年初,刚满四十二岁的黎远望正式出任国防部长,被中外媒体称为“铁臂少帅”,真可谓三军敬服,万众瞩目。

现在,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他们两人都如愿以偿了。

正想着,英修罗乐呵呵地来找父亲,要他陪着一起去水上的木器工厂,买一副更趁手的全木材制作的板球球拍。

英翔欣然同意,笑着坐进了希卡拉。英修罗兴高采烈地划着桨,缓缓驶过莲花盛开的湖面,拐进一个狭窄的水道,登上浮台,进了木器商店。

一时没看见人,他便大声叫道:“老板,老板。”

老板正在另一边的门口坐着,手里握着锤子、凿子等木工工具,摆着姿势让游客拍照,一听生意来了,立刻扔下手里的家伙,转身迎了过来。

英修罗朝他连比带说,要订制一副趁手的球拍。老板连连点头,带着他到墙边的工作台前,拿起纸笔写写画画,与他讨论起形状尺寸等细节来。

英翔微笑着站在店堂里,瞧着儿子兴致勃勃的模样,很有耐心地等着。

片刻之后,他便听到不远处的门边传来一声轻呼:“英翔。”

第53章

英翔微微一怔,转头看去。

那个刚才在门外替木器店老板拍照的游客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用克什米尔传统的有着璀璨色彩的花布制作的短上衣,下面是一条宽大的黑色麻质长裤,裤脚上绣着五色祥云,脚上是一双黑色绣花皮靴,颈上围着一条浅驼色的克什米尔羊绒围巾,黑亮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在她那依旧纤细修长的身姿后面,是一碧连天的荷叶和在风中摇曳的莲花。

她是江离。

这个女子,英翔认识她已经超过十五年了,可每次见到她,她都依然色若春晓。

江离惊诧地看着他:“英翔,你怎么会在这里?”

英翔微微一笑:“过来度假。你呢?”

江离愣了片刻,这才答道:“我们杂志要做一期克什米尔的专辑,介绍这个人间天堂。”

英翔走过去,与她站在外面的浮台上,看着湖上的美景,轻轻笑道:“这还需要老总亲自来啊?”

江离的震惊之情才慢慢平复,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一声:“我心里闷,算是假公济私,出来散散心。”

英翔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跟远望吵架了?”

江离转过脸看向湖上,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发生激烈争执。”

英翔不想介入人家夫妻之间的隐私,便温和地说:“出来走走也好,对心情有好处。”

江离再也忍不住,转头问他:“英翔,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英翔很平静。

“三年前,你怎么不告而别?”

英翔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件事,不由得顿了一下,才淡淡地说:“这是我一向的风格。”

江离啼笑皆非:“别开玩笑了。”

英翔心平气和:“我知道你一直为我当年不告而别而替依露逊恨我。这次,不会又替远望来恨我吧?”

“谁管他?你走了以后,他一直情绪不好,不过,那也是他自己活该。”江离哼道,忽然想起他的话,便解释道。“依露逊的事,我也不是恨你,只是,你的一些做法不太符合我做人的原则,所以有些小冲突罢了,其实也不算什么冲突,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英翔微笑,江离嘴上说是不再恨他,却到底意难平。他微微点头,轻声说:“我的确对不起依露逊。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任何理由替自己辩解。”

江离温和地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依露逊都不跟你计较,我还计较什么?再说了,既然是两情相悦,也就谈不上谁对不起谁,也无所谓责任不责任,所以,谁也没理由来怪你。”

英翔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江离却不肯罢休:“三年前的那件事,我听说是远望软禁你,以此要挟你儿子替他工作,这才逼得你冒死出走,是不是真的?”

“这说法也太离谱了。”英翔温和地笑道。“哪有这种事?”

“这件事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江离深深地看着他。“我不但听说了,而且也调查过。”

英翔摇头:“都是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