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君。”

“你今日早上可练过剑了?”沈长钧又问秦景,秦景一摇头,沈长钧就指着殿阁外的殊兰花林,叫秦景出去先把今天该做的做好。待秦景一出大殿,沈长钧就叫松风坐下,当松风沈长钧会讲竹露的事时,沈长钧讲的却是修行上的事。

松风竹露都有近千载寿元,松风还好一些,到底已经是金丹期,寿限有一千五,就算不能达到一千五,一千三四总跑不脱,掐着寿限到元婴应也不成问题。但竹露却是掐着寿限如今才摸到金丹门槛,如果这次不能成功结丹,只怕寿限要就此终结。说是筑基寿元一千,但很多修士若无法到成功结丹,都很有可能会在八百或九百余岁时离世。要像竹露这样,现在才第一次冲击金丹期,冲不过就很有可能陷入寿元大限将近的恐慌中,修为再无寸进不说,连原本筑基修士应有的寿限也无法达到。

他们兄妹二人,既是受限于天资,也同时受限于悟性。若非二人乃是玄门飞升大能后裔,如他们这样的资质,原本连踏上大道的机会都不会有,也是因为是飞升大能后裔,两人才能得到即钧峰这么轻松自在的差事。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安逸自在,更使二人修为进境缓慢,沈长钧的意思是,他在外游历颇有所得,叫松风竹露也出去走一趟试试。

“这…我倒没什么,只怕竹露不愿。”对于从来没有出过玄门的兄妹俩来说,叫他们离开玄门,这本身就是件让他们打心眼里没有去想过的事,下意识里他们会拒绝去想这件事,因为未知的一切处处充满着未知的危险,他们心里对此都怀有深深的不安。至于竹露,除这份不安外,还有着对沈长钧的执念,妄念。

“大道非天不给,乃人不争,她不愿你便不去?”

除没出去过这一条外,不能扔下竹露在即钧峰也是一条,这些年若不是他看着竹露,竹露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顾一切的事来,而真君…真君并非不顾一切就可以得到的,也并非可以不顾一切的态度去得的对象:“不,她不愿,我也要强带她去。”

沈长钧听罢,点头表示这答案他很满意,须臾真人与松风竹露的父母有很深的情谊,当年把松风竹露差来,自也有要他好好提携他们的意思。眼看着这两人,他远行未归,竟也能偏安一隅,沈长钧便知要挑明。修士,尤其是剑修,困于一隅,是永远也无法长进的。当然,这些都不是沈长钧开口的原因,如果真的有这么用心提携,就不会那么多年坐视不理,修道本就是自我之事,就算师长也只不过从旁答疑解惑,他又怎么会多加关注。

此刻松风即已作出决定,凭他为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就像他说的那样,用强也要带她去。

且不管松风怎么带竹露出玄门,松风一离开,沈长钧便朝殊兰花林中走去,纷纷雪又下,冬日的极寒在山间罩起一团冷烟。秦景在林下,一丝不苟的挥动手中长剑,或灵巧飘逸,或疾风骤雨,或似万水奔流,一招一式无不带着或连秦景自己都还不曾察觉的从容。哪怕剑招是林半山最近新教给她的,很多招式还显得有些欠缺,但剑在她手中,她从不迟疑,便有偏差也是从从容容继续,但在下一遍时又将偏差之处再改正。

这一点,止戈比沈长钧更清楚,因它是她手中剑。

更没有比此刻,止戈更确认秦景有颗属于剑修的心,她心中没有疑惑,也没有迟疑,既是对她手中的剑,也是对她自己。要止戈来说,小姑娘连剑道门槛都还没摸过去,哪来的这份强大自信。

 

第十三章 濯濯

 冬日的即钧峰比无应山其他两峰要更冷一些,一是千风崖下有冰川经行,二是罗预峰与闳中峰都有避免严寒酷暑的法阵,但既钧峰却没有。修士到一定修为,就不会再惮于冬寒暑热,即钧峰上总共也就三个人,最低的竹露也正冲击金丹,怎么会怕冷怕热。

但秦景才不过炼气,加上她从来就怕冷,在即钧峰的第一个晚上,夜里不管她盖多少被子,都被冻得睡不着觉。后半夜得止戈指导,用元火精晶作个简易的取暖法阵,才勉强入睡,早上起来整个人蔫得如同失去水分的菜叶子,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走路也是半摸半看的。

她到前厅时,松风竹露正在摆早饭,沈长钧则正好收了剑从殿阁外走进来,打眼一看她这样,不免让人要多问她一句:“不曾睡好?”

“冷。”秦景还跟止戈商量,到底要怎么弄呢,靠火元精日取暖简直是该一剑戳死的可耻浪费行为,用下品灵石布取暖阵法倒是不浪费,可她一边学着炼丹,一边学着炼剑,元昊真君怕她贪多嚼不烂,都还没开始教她阵法基础。沈长钧一问,她就默默一想,问这位应该也可以,怎么说她也是元昊真君弟子,得喊他一声师叔,完全可以代替元昊真君为她答疑解惑,“小师叔,调节温度的阵法当如何布置,可否教我。”

沈长钧坐下,叫秦景也坐下:“先用早饭,稍后便教你布长春阵。”

沈长钧自然可以代劳,但他没有,而是决定将自己会的那些实用的,等阶不高的阵法都教授给秦景。又是阵法又是炼丹又是修剑,沈长钧还得仔细想怎么安排,上午练剑,下午修阵法,晚饭后关起门来正好炼丹。不过秦景现在还没有丹火,自身灵力也无法合药,这样一来他就必需在旁边看着,沈长钧想着,对松风道:“去将配殿收拾出来作丹房。”

“是,真君。”

竹露捧着碗浓稠的红豆百合粥,一边递到沈长钧面前,一边笑盈盈地道:“真君怎么忽然想起收拾丹房,可是要炼什么丹药,这些年我在丹道上颇有所得,若是丹药等阶不高,不若交给我,也省得真君动手。”

“不必。”沈长钧早年虽然也曾落魄过一段时日,但在凡人俗世间,沈长钧乃豪族子弟。这位从小十七八个人围着伺候长大,吩咐身边的人办事,早已不再多解释,他的态度是去办且办好既可,别的他不说,他们也不该问。

“真君日日修炼已是劳累,何必亲自动手。”竹露却当是开炉为秦景炼丹,自然看不过去。

“竹露。”

“是,真君.。”

“退下。”沈长钧自己不爱说,也不爱听人总在他耳边没个消停。

竹露退后几步,犹自不满地扫一眼秦景,小丫头片子一个,迟早叫她知道她的厉害。竹露知道真君眼里没她,自然更没她那些小心思,但一个男人有心思是什么样,竹露还是知道一点的,秦景一来,沈长钧就待她有点不同,虽然没到有心思的地步,却也很明显另眼相看了。光只秦景被真君看在眼里这一点,就够竹露看秦景不顺眼,何况秦景居然还敢当着他们面光明正大地向真君撒娇,简直不知耻!

被认为向真君“撒娇”的秦景冤枉得很,在她古代的家乡,从三岁小姑娘到三十岁妇人都是一口清音软语,讲起话来抑扬顿挫声调悠长,好些个俗世的诗人都曾用诗赞美过。加上秦景在现代也是南方人,吴音软楚音清,口中如含蜜糖,字字句句声调都轻轻上扬,怎么听怎么甜软,怎么听怎么含娇带嗔:“小师叔,我今天是不是起太晚了,以后要多早起来?”

“天冷,不必早起,早饭过后稍歇片刻再练剑。以后每日上午练剑,下午修习阵法,晚饭后闭门炼丹。”沈长钧说罢看秦景,他话里也有询问的意思,叫秦景自己思量这样安排是不是合适。

秦景当然同意,学习方面听老师就对了,其他生活方面的事就自己争取嘛:“好,我听小师叔安排。”

沈长钧脸上不由带出点淡笑,小姑娘看起来特别乖巧,加上话不多,又是个肯受教的,在沈长钧这很是讨好。早饭过后一会,沈长钧就带着秦景去珠兰花林中练剑,因昨夜又下了雪,昨天盖过膝盖的雪,今天能把秦小景半个人都埋进去,秦景看着雪就犯悉。却见沈长钧长剑一扫,林下的空地深雪消融,连雪水都一并化去,枝头的雪也纷纷扬扬化作细细雨幕坠下。

“半山教你练的乃是凡人称作贯云的剑谱,贯云走飘逸轻灵的路子,讲求的是行云流水挥酒自如,这剑谱你只还欠几分熟练,其中真意则已了然,如此,大可不必再练下去。”沈长钧站到空地中央,长剑轻轻一扫,在他身周带起一片寒烟,“凡人修习的剑招再练,也练不到剑道玄奇,今日另教你一套剑法,看好。”

语毕,沈长钧剑尖轻轻一挑,随着手中的剑挑出,长腿窄腰随之向右倾倒,那弯折的弧度,叫秦景忍不住想去扶,别到时候叫小师叔把老腰给折喽。看着场中衣袂随剑飘,眉止带雪光转的小师叔,秦景一边记剑招,一边还要分出大半心神努力克制自己,叫自己别发花痴。见到小师叔后,秦景才明白,为什么无应山的一众弟子们说起这位师叔来,惯常不讲容貌如何,因为压根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小师叔永远会让人觉得词语匮乏,所有的赞美在小师叔容貌气度前都显得无比苍白。

秦景还记得赢清一讲过一句词,当时没咂出意味来,现在看着真是合适又余味绵长“他一张目,万古濯濯”。秦景还问了下“濯濯”什么意思,赢清一说既是明光也是光明,盛极而光明。在此之前秦景还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理解了,小师叔就是个自带光源的发光体,他身上发散出来的光明,足能照彻万古明光。

唔…别怀疑,这单只是概括容貌风采而已。

我师叔真绝色!绝对是男神中的神,绝色中的色,眉承山岱,目载星河,长腿窄腰八块腹肌…呃,腹肌暂时还不能确定。

沈长钧收剑时,秦景正在发呆,她再怎么叮嘱自己不要发痴,还是没能扛住她小师叔那简直不分种族不分年龄可以穿透岁月的魅力。沈长钧将剑往背后的剑鞘中一收,走向秦景,而秦景看着那越走越近的发光体,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亮瞎眼,刚刚练完剑的小师叔,绝对远超过赢清一那“盛极而光明”的形容。

“秦景。”

沈长钧出声喊,秦景压根没反应,她这会正在想:我是要献上膝盖呢,还是跪舔。网络时代的小伙伴们使得她在这样的时刻,只有这两个念头涌上,算了,跪舔还是有点太过,不如悄悄献上膝盖!

“秦景。”沈长钧又喊一声。

献完膝盖的秦景连忙回过神来答应,给小师叔的绝色献上膝盖同时,她也没忘给小师叔的剑法同样献上膝盖,幸好她把剑招在脑海里过一遍才发痴的,所以她敢毫不要脸地说:“小师叔我正在回想剑招呢,已经差不多了,我练一遍,请小师叔指正。”

沈长钧真当她是在识海回放剑招,遂也没计较,站到一边示意秦景开始练剑招。

秦景先闭上眼,真正把剑招从识海中回放一遍,然后才睁开眼,剑尖轻挑扫出。点刺劈挂扫,云崩抹穿压,沈长钧传授的这套剑法,比起轻灵飘逸的贯云剑谱来,多了一份庄重遒健,但却也同时不失飘逸。以秦景的感觉来说,贯云剑更像是个出世的隐士,飘摇白云里,逸怀林野间。而沈长钧传授的剑法更像是出身名门的剑道宗师,庄重柔和飘逸遒健,一招一式间尽显气韵皎然。

贯云在清且高但不孤傲,沈长钧教的在清正温平,要说秦景的话,她显然会更喜欢前者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高劲儿,但清正温平的剑法却莫名让她觉得,这才是真正适合她的,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剑法。练过一遍后,秦景收剑站到沈长钧面前,问道:“小师叔,这剑法叫什么?”

“埤苍。”沈长钧说着,两个古意盎然的大字浮于空中,片刻后又作烟雾散。

秦景好歹穿过来是个秀才家闺女,这个埤字还是知道的:“有益苍生?给这剑法取名的人口气好大。”

也不知她的话怎么愉悦了沈长钧,沈长钧居然难得的脸上有了十分明显的笑容,明显得能把寒冬化作万里春风:“曾也有人与你一样想,但并非埤苍非指埤益苍生,埤亦有低下之意。”

“这也合乎道?”叫苍生都低下,或者叫苍天都低下,天道难道不会弄个雷下来劈死她吗?

“合乎剑道,长剑所指,无不俯首。”

听着倒也对,不过什么叫“曾也有一人与你一样想”,这个“曾也有一人”是哪一人,男的女的,死的活的,姓什么号什么,师门在哪,洞府何方?

第十四章 非鱼

 要是元昊真君,秦景直接就敢问,因为秦景早已穿她这位师父的真身,那就是个纯粹的…顽童。可面对的是沈长钧,这位怎么看都挺正经,而且总给人一种感觉,无应山被元昊真君这么个顽童不闲不散地管着居然也屹立不倒,完全是靠沈长钧在后边默默顶着。所以,不管秦景有多好奇,她也没多问一个字,而是沈长钧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上午练剑毕,下午便修习阵法,阵法是出了名的好入门难精能[通,秦景需要的长春阵就属于入门阵法之列,三十六块中品灵石,搭九十二块下品灵石,按照阵图就能轻轻松松摆出来。但,阵图是固定的,四周的环境却并非固定,长春阵是以灵气引地气,地气便是长春阵冬暖夏凉的奥妙所在,因此长春阵并非一成不变。首先要做的就是观察四周环境,确定地气走向,以灵石布阵,将地气引上来。

说难不难,但要说容易,也不算多么容易,需要的还是个融会贯通。沈长钧摆长春阵,闭着眼睛分分钟就能成功,而秦景愣是整一下午忙和,到晚饭前一刻才把长春阵的缩减版摆出来。晚饭过后是炼丹,沈长钧并不太擅长炼丹,但无应山一直有丹道传承在,作为须臾真君的关门弟子,沈长钧的不太擅长都比一般丹修强不知多少。

秦景除阵法够呛,练剑炼丹都很让沈长钧这初为人师的很有成就感,一教就懂,一懂就通,还能自我纠错举一反三。沈长钧碍着元昊真君的面子把人接下,因秦景这份天赋和认真才开始真正对秦景用心教导,看着秦景这样的,沈长钧都想是不是也该收两徒弟教导教导。

晚上总共炼了两炉丹,一炉失败,一炉成功,秦景捧着成功的丹药和失败的丹药再三对比后,记下了自己炼丹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原因。待她记录完毕,已经夜深,二更的钟声都已经响过,这几天夜里总是不停下雪,秦景这么个南方人,可算看足新奇。从丹房所在的配殿回主殿有一段路,就算有长春阵,也只作用于各殿阁中,对院落里的雪并不起作用。

秦景正想要怎么走时,沈长钧已经跃于剑上,朝她道:“上来。”

“多谢小师叔。”秦景跳上去时,身后的殊兰花林中忽响起数声脆响,回头去看,却是几株殊兰花的树枝因承受不起厚厚积雪而断裂坠地。见此情形,秦景呼吸一滞,忧心起凡世的父母亲人来。虽她古代的家人也都在南方,但南方未必就没有大雪,反而是南方越经不起大雪,北方反倒要好些。

南方的房屋经得雨经得水,就是经不起冰冻雪压,南方人对大雪的承受力就好比北方人对涨水的承受力。南方人遇见涨水一般都会颇为欢脱,水质不错的地方还能邀伴去网鱼,水质差的还可以发个去看海之类的好好调侃,可要遇见大雪,那就得懵。秦景的担心分明地写在脸上,沈长钧如何能看不到:“忧心何事?”

“在想家里是不是也在下雪,家中房屋虽是新造的,但不知能不能承受得起这般大雪。”即钧峰的林木有灵气浩养尚不能承大雪之重而断裂,那深得能把她埋进去的雪凡世的房屋又是否能承受得起。相处经年,秦景也已经彻底成为秦景,自然也放不下属于秦景的亲朋,“小师叔,可否请你送我回罗预峰,我想找林师兄陪我回家去看看。”

“不必喊半山,我带你去便是。”秦景家乡离得不远,沈长钧并不觉麻烦,况,他心中也有所惦记,就是不捎秦景,他也得出门一趟。

秦景立刻点头,满怀感激,心里默默给沈小师叔献上一张好人卡:“多谢小师叔,到我家中,我叫阿娘给小师叔做好吃的。”

秦景的家张美味还是很诱人的,沈长钧答应一声,载上秦景就往定州去,定州城中,此时确实在下雪,雪厚得整个定州城都不堪重负,连定州府衙都塌了半边屋子,何况是民宅。饶是秦家的青砖大瓦房新盖,也很是吃力,秦景的父母一到晚上就睡不着觉,总得起好几回去清理屋顶上的雪。好容易一家人生活有点起色,日子有点奔头,一场大雪下来,简直一切还原,地里的菜蔬全冻死不说,栏里的牛羊鸡鸭,也冻死大半,家里备下的柴也已不够烧,却又出不得门,只能将院子里的几株树砍了来烧。

秦父一边砍那几株有近两百年树齿的紫薇花树,一边还嘀咕:“这是阿景喜欢的,砍了不知道得多难受。”

“她回不回还没准,再说如今她身在仙山里,哪还会在乎这几株树,快些砍了放炉上烤几天才好烧。也不知道阿景现在怎么样了,当时我把她塞去给仙师带走,她还有点埋怨我呢,阿景最是不愿离家的,也不知在那惯不惯。”秦母也并非没有担心,仙师们的世界,虽然她听着大部分都是好的,但也总有一两分不好的,为着这些不好,秦母既有后悔难安,又有忧心难眠。

“会好的,阿景从小福气就比别人厚几分,又向来老成知事,自然会好好的。”秦父砍好一会,才砍下一株紫薇花树,几株百余年的紫薇花树猛砍去一株,院落里一下子就空了小半,秦父看好一会也不惯,愣是停着没再去砍第二株。实则秦父也舍不得,这几株紫薇花树,秦景才看多少年,秦父又看了多少年,一代一代老秦家人,都是在这几株紫薇花树底下长大的,从小就是睡在紫薇花荫子里,成串成串压枝低的粉紫黄白,伴着他们从牙牙学语到娶妻生子,如此又传承下去,“不砍了,再想想别的办法。”

“好好好,不砍了,留着叫闺女回来再看一眼也好。”秦母也舍不得,这么大的紫薇花树,别说整个定州,就是整个皇朝怕也没有,因为这个几株紫薇花树,每年卖花都能卖出去不少钱呢。到夏末一开花,好些大户人家专门差人来采回去供在案头观赏,还常有文人跑来吟诗作画呢。

秦父秦母说话的时候,秦景其实已经到自家大瓦房上空,父母的话自是听在耳里暖在心田。父母便是如此,儿行千里原,牵挂也分秒不曾断。见家中一切也都还好,秦景却又有些踟蹰,这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相见时难别亦难”。沈长钧并不催她,但秦景绷着呢,要自家师父且叫他慢慢等,小师叔的话,还是别耽误太久为好。秦景思来想去,还是没下去相见,她怕到时候会不舍得离开,与其撕心裂肺的别离,不如彼此怀淡淡牵挂的日日惦记。

不过家中的难题,还是可以帮忙解决一下的,暗摆个长春阵即可,用好一些的灵石,有长春阵在,能保这小小屋院中许久不必耐酷热严寒。布好长春阵,临走的时候,秦景将那株砍去了的紫薇花树桩拔出来装在乾坤镯里,想着种到罗预峰她那屋子外边去,也算个念想。

“小师叔,我们走吧。”秦景没说回,意思很明显,接下来去哪,我听您的。

沈长钧看她两眼,到底没说什么,而是默默驭剑飞向定州城的别一端,亦是农家院,但比起秦家的小院,却是屋高瓦阔,只能称作大院。虽处处还是乡间屋舍的样,但一柱一砖都明显要比秦家要结实得多,也有两三仆从在打理,足见大小是个乡绅地主。这家人多已入睡,只剩下几个仆人关顾着屋顶上的雪,并看着屋院。

屋檐下的灯笼在雪上烙下一层橙红,后边有两间屋还亮着灯,一间是住着乡绅家老太太,一间则是乡绅家的小姐。老太太且不说,只说那小姐,端是肤光胜雪眉目如画,那盈盈一双妙目真个是如水波横。小姐在烛下绣花,绣的是殊兰花,殊兰花开盛开时是洁白的一串串,花丰叶茂淡香悠扬。秦景一看那小姐绣的花,就略有点明白,她的小师叔绝对是暗搓搓地恋着人家。

“小师叔,你为何不将她带回无应山去呢,凡世寿短,何如修仙千年万载红颜长驻。”秦景实在没忍住,虽然她开口了,但她一点也没巴望沈长钧会回答她的问题。

“修仙亦有千难万险,做个凡人,平安顺遂一世,岂不也很好。”沈长钧似是在答秦景的话,又似是在向绣着花的小姐倾诉着他心声,只愿她一世平安喜乐的生老病死,不需经历世事艰难,更不需被大道磨砺去眉目间的天真美好。

“或许吧,但小师叔又不是她,怎么能确定她会更愿为凡人平安顺遂一生呢?”这就是“子非鱼”这个难解的哲学问题,真以为这个问题有解,那就想得太浅了。当然,秦景就是想得太浅太浅太浅的,她不过是被赢清一那学中真神给解释的。

“你非我,又怎知我不知。”这答案可够标准的。

秦景也有标准的:“我非你,你非她,所以我知。”

感谢赢学神,我终于能在听到这个反问时,成功用十个字把人噎回去了,所以要坚定地信赢学神一百年。

秦景却不知,此时她的回答,给她带去多少麻烦,所以说,干什么都别装B啊,装了迟早得招雷劈。

 

第十五章 腰肢

 那乡绅家的小姐名董秋韶,看着年纪约十七八,浑身透着温婉少女之姿,前也微凸后也微翘,却竟与秦景生于同年同月,不过是董秋韶早几天,秦景晚几天而已,竟像是差好几岁一般。秦景看完人家再看自己,不由得想拍案而起,穿越大婶大概在给她选定角色时打了盹——瞧瞧人家十四岁,再看看她这十四岁,居然还没开始发育呢!

被沈长钧带着往玄门飞,路上秦景不时看自己的胸,还不时摸一把自己屁|股,越看越心酸,越摸越没底,在现代虽不敢说前凸后翘,好歹也算是个有点料的。现在倒好,人家穿越换壳,大多都比原来好,她倒换个还不如原来的,呜呼哀哉,何其残忍。

沈长钧知她在身后作鬼作怪,想随便她作,又实在被她那张不时挤成妖魔鬼怪的脸沁着,只得开口:“你这是作什么?”

居然问她“作”什么,可秦景又不好说“小师叔,你心上人发育得太好,我羡慕妒忌恨”,只能闷闷地回一句:“无聊得紧。”

对于这无聊时要作鬼作鬼一脸的小师侄,沈长钧只想把她一脚踹到山谷里去:“想来,叫你自己飞回去定不至无聊。”

秦景瞬间睁圆双眼,小师叔居然也会开玩笑,这没好气的语气里竟还带着一分无赖三分顽笑,真是平地一声雷,原来小师叔也不是那种端肃到跟教科书一样的存在。就说嘛,上梁不正下梁该是歪的才对,凭须臾真君那传说中很欢脱的脾气,就不该有个太板板正正徒弟:“原来小师叔也会顽笑,我还道只师父才像师祖那样爱逗乐呢,看来还是想忿了,就该一脉相承才是。”

被师侄误解读了话里的意思,沈长钧正要说什么,却忽有一抹流光自远处飞来,直击沈长钧面门,沈长钧面色一顿,瞬间凝重起来。那枚流光停下时却是一枚玉符,符上正面有玄门印记,背面却是无应山的闳中峰,就连秦景一看都明白过来,大约是闳中峰那位从来没出现过的师叔发来的,而且看这样明显是求救之用。

“我先送你…罢了,你与我一道去。”沈长钧二话不说,调转灵剑便冲玉符中所示的苍亡海去,一边驭剑飞,沈长钧一边从乾坤戒中取出几样东西递给秦景,分别是玉符两枚,符咒一把,丹药数瓶,“是四师兄发来的求救讯息,玉符发得急,一刻也不容耽误,到苍亡海后,你只管自保便是,余下的事都别管。”

秦景连忙点头,乖乖地不再作鬼作怪,默默在沈长钧身后想着待会遇上麻烦要怎么怎么样。止戈此时化作剑符配在她腰间,有止戈在,秦景心里还是很有底气的,她家小止戈直到紧要关头,可抵元婴十成之威呢。秦景拍拍腰间剑符,心中安安稳稳的,这叫手里有剑心中不慌!

苍亡海离玄门有数万里之遥,沈长钧全力催动长剑,不过半个时辰便达。苍亡海虽以海为名,实则是一处辽阔无边际的荒地,奇的是苍亡海四周皆山明水秀,而苍亡海方圆数千里内非但寸草不生,连雨水也极为稀少。这样一个地方,原本是该没人来的,但因苍亡海多年前曾出现过秘境天宫,招致许多人来此探寻,后来却不知为何无疾而终,直到现在还会再来的都是些经过此地顺便来碰个运气的低阶修士,就这样每年还有不少人要消失于苍亡海中。

沈长钧手里有他师兄庐阳真君张峥嵘的玉符,凭着这玉符,沈长钧准确无误地来到当年据传曾出现过天宫的地陷坑之上。秦景当沈长钧会先四下观望一番再说时,沈长钧二话不说就领着秦景一块跳下去,秦景:“小师叔,其实你把我扔上边也就是了,省得我进去还要拖您和四师叔后腿。”

“给你那么些东西,不会用?”实则,苍亡海外边也并不安全,日里夜里有修士进过不说,偶还有高阶灵兽凶兽经过,凭秦景的修为,随便来个凶兽或筑基期修士都能要了她小命,沈长钧怎么可能把人扔在外边。

秦景只当自己倒霉,被沈长钧一时给遗忘,才不小心捎带下来,认命地道:“会用会用,二师兄教过我。”

听她说会用,沈长钧便也没再多话,地陷坑有幽深且长,但却并非没有光,各长长短短石笋皆发七彩光芒,虽有些黯淡,但却能叫人看清地陷坑中的情形。那些石笋都是些会发光的石头,却并没什么大用,当作照明且还不够,作宝石打首饰却又只夜晚能看,白天看着很是打眼,遂也没人打石笋的主意。一路向里边越走越深,石笋散发的光芒就越黯淡,似乎那些光都被什么给蒙住一般。

沈长钧越走,却脚步越快,但他并没有错过四周的变化,只叮嘱一声叫秦景多加小心,他自己则没这顾虑。既然张峥嵘在这里没出事,他自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出什么事,且这地陷坑里,虽有些怪异,却从没有出过人命。不多时,沈长钧在前,秦景在后,两人前后脚到了地陷坑尽头,那尽头的石壁上刻着一幅玄奥幽深的星图,每一枚星子都散发着光,那光却蕴而不发,一丝一毫也不能将四周照亮。

“这秘境名作星相天宫,进入其中的人都已失落于诸星之中,师父猜测这天宫多半连着其他界位,进去便很难再出来。”沈长钧说着走到石壁前,伸手按向其中最大的一枚星,或者说开关,星相天宫刹那间光芒大作,七彩星辰交错成一片斑斓光柱,同时将沈长钧和秦景都罩入其中。

秦景:别捎上我呀,我在外边待着就行。

沈长钧在带秦景进去的同时,将一样东西掷于石壁前避光处的一倒生石笋上,秦景看得分明,却没问是什么,因为她此时已经完全被进入星相天宫后,天宫里边的情景所震慑:“又穿了?”

无他,秦景眼前的人尽作现代衣装,如果是幻境,不可能那么细,就是她在剑阁九层遇到的幻境,真实到不能再真实,却也难免有些瑕疵,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瑕疵,秦景当时也无法从幻境中脱身。然而眼前这个,怎么都不像幻境,他们的身体带着温度,他们的一呼一息能带动气机的流动。甚至有飞机,有高于秦景所在的时代的科技文明,所有的幻境都是依托于人,然而凭秦景记忆里的一切,根本无法构筑这样一个幻境。

所以,秦景笃定自己又穿了。

“你看到什么?”沈长钧抱剑于胸,问秦景,因她满脸见鬼的表情,然而沈长钧却只看到茫茫一片白雾。

“你没看到?”秦景默默地问候了一下这星相天宫的主人,居然把幻境搞成这样,还能自我升级,简直混帐,而且幻境还带针对人的,居然只幻她,不去幻沈长钧,难道是知道骗不过,真是连个幻境都知道畏惧强者,“许多人,打扮得有点怪,短袖露胳膊,短衫露大腿,还有四四方方的铁皮法器,却不会飞,只能在陆上行。而且这里的人似乎并无修为,连凡世中人所修的凡俗功夫都没有,这幻境,可真奇怪。”

“不,并非是幻境。”因为这里压根没有布下幻阵,之所以秦景能看到,因为她看到的才是真实,而他看不到,则是这方天地对此界中人的保护,因此界中人既不能修武,也不能修仙,“你去问问此界中人,找一处与地陷坑中差不多的石壁,或者其他,只需有星图便可。”

因看着像现代,秦景很自如,找人问话什么的,也很快搭上话,期间沈长钧一直在她身边,她能看到他,但此界中人都看不到。沈长钧能看到她,但此界的种种他什么也看不到,这可真是有意思。忽然想起现代地球,是不是就算有修仙者或神仙在地球,与他们同处同样的空间,也不能看到与被看到。

脑洞开完填好,秦景问的也已经差不多,此界确实有如地陷坑差不多的存在。这却是个君主立宪的国家,那石壁在原先的紫金阁,如今的议会山。光看议会山就知道那是个人来人往,还保卫特别严的地方,秦景这点修为想要瞒过人真的不容易,所以她问沈长钧:“我们得去个叫议会山的地方,那里是此界大臣处理政事的地方,守卫颇多,光凭我躲不开他们去。小师叔又看不到此界中种种,需得我带路才行,小师叔看怎么办吧。”

沈长钧很快取出剑来,便要驭剑叫秦景指路,但秦景分明看见四周虽没有人,玻璃窗却将小师叔的剑映出来,小师叔人完全照不出,剑却出现,可见除小师叔本人,其他的东西都是能被看见的。秦景一说明,沈长钧沉默片刻,不等秦景讲出她的建议,便长臂一伸揽住秦景的干瘦小腰肢,搂着着飞到半空中,吓得秦景赶紧伸手紧抱住小师叔脖子。

她虽然不怕高,但很怕掉下去好不好,这可不比驭剑,灵剑自会替牢牢将她牵扯住,这可是人肉飞行,万一掉下去,小命就要没了呀。

被紧紧搂住脖子的小师叔…瞬间红了脸。

待想拨开秦景的手,秦景却一点不敢松,反而搂得更紧,整个人都恨不能揉进她小师叔怀里,而她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这行为有什么不对——在绳命面前,连神都浮云。

第十六章 峥嵘

 小师叔是心中有肤光胜雪小姑娘,故对欲亲近他的其他大姑娘小姑娘一概不假辞色的,就这事来说,小师叔是个特别纯情的家伙,一切都还停留在理论层面上。纵他心中有千万种宠爱心中小姑娘的想法,却至今只实施一条——保护她,让她安安稳稳的生活,可这条是摸不着人,也近不了前的。于是乎,小师叔被秦景这臭不要脸的搂得死紧,小师叔也不敢拉开,万一拉开真掉下去,可以想象得到对此界中人来说画面会有多惊悚,大白天的嘿,天上忽然掉下一人来。

小师叔进入此界,本来就是破坏规则,万一天道察觉到,他们再想干点什么,就要寸步难行。是以,小师叔最后只能随秦景死死揽着他脖子,任她将湿湿暖暖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小师叔低头看一眼秦景,心中默默地,他还是想把人丢下去啊!

秦景哪知道什么叫心有所属的干粮别乱碰,在可能被摔成肉泥面前,什么都是可以先放一放的。

好容易秦景安稳下来,也不及先想自己的举止有什么不对,她得给沈长钧指去议会山的路。秦景已经在公交站牌的画片上看过,议会山真就是一座占着一整个小山包的建筑,说不上是中式风还是中古时代罗马风,画片上看着有点不伦不类,不中不西。但真正到议会山前看,又十分谐和,并不显突兀。

“小师叔,那块石壁被他们搁在屋子里边。”准确说是议会中心合议厅,进去还挺七弯八绕,所以她还得继续揽一会她家小师叔。别说,秦景反应过来后,挺没脸没皮的感觉到,小师叔的怀抱还是很伟岸宽广的,人肉飞机舒适度很高呐。

“指路。”沈长钧已经被揽得没脾气了,他甚至没注意到秦景已经不害怕,却还故意不撒手。

因为小师叔一直脸红红,秦景心知是自己这举止在“古人”眼里太过奔放,遂把小师叔给羞着了,待到地方时,秦景立马把小师叔松开,人也不能太不要脸,节操还是要留一点的。再说那块石壁,被此界中人从前当作王权象征,如今当作自由解放的象征安放在合议厅中央,石壁上如星辰般的七彩光点淡淡有光:“小师叔,就在这里,我已经摸到了。”

然而,此刻沈长钧已经能看到了,在一片白茫茫中,这是他唯一可视的存在,遂在秦景正要按哪里可以离开此界时,沈长钧越过秦景,将手按在那枚代开启星阵的星图。就在手指快要按上去时,忽然合议厅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秦景“啊”了一声说“有人来了”,沈长钧立刻收回手,把秦景给揽进怀里,这下动作就流畅多了,一点也不见刚才的僵硬,但脸还难免有点泛红。

秦景:哎呀,好想调戏一下小师叔,瞧这面若桃花,貌盛春风的模样。

合议厅外响起的脚步声是议会山的警卫,在监控画面里看到合议厅忽然有人出现,马不停蹄地叫齐一队人赶过来,但打开门一看,里边又没人。一队人又以为人已经从合议厅逃离,把合议厅的门一关上,又迅速撤出去其他地方找“潜伏”进议会山的“可疑人士”。

沈长钧也不放开秦景,只空出一只手来开启星图,星图光芒大作,不消片刻便将他们罩入其中,直到此时,沈长钧才撒手。然而就是这样,秦景和光团依然被监控画面拍下,那青衣广袖,长发低绾,佩玉簪珠的形象,遂被当作自由女神显灵,虽然也有人怀疑是官方作假,但有更多的人相信,这是自由女神的真身。

尔后,秦景便在此界有了塑像,并被立在此界中的自由广场中央,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合影留念。

石壁的光柱中,秦景似乎对自己被当作自由女神的事有所感觉,因为她已经听到有人在合议厅外大喊“自由女神万岁”。秦景低头看自己平平如无物的胸一眼,默默地想:你们家女神还是个平胸萝莉哩,不知道这一点你们注意到没。

光团瞬间将合议厅照彻如白雪一片,不可视物时,秦景便跟在沈长钧后边被光团吸进石壁中。

这光团像是漩涡一般,吸得人一阵天旋地转,落地后也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不过幸好此界比较正常,秦景能视物,沈长钧也没被排斥,足见此界是有修士的。秦景安安心心跟在沈长钧后边,等着看他怎么安排:“先别动。”

“小师叔,怎么了?”秦景正安安心心着呢,却发现沈长钧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能安心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凝重。

“四师兄在这里,且离我们不远。”能这么快找到张峥嵘,是沈长钧没预料到的,但既然离他们不远,却一直没能出星图,只能说明此界颇险。站在这里不动,他们身上来自星图的光罩在他们身上就不会消失,也就不会被此界中人发现。但他们是来救人的,不可能一直停着不动,沈长钧看一眼秦景,又对她说了一句,“你别动,我看看再说。”

“是,小师叔。”秦景乖乖在原地不动了,只把眼睛往四周去看,是一片山明水秀的山谷,有松林茂,有碧竹青,还有溪水流。能感觉到灵气充足,那些花花草草也都各蕴灵光,水也飘着淡淡的一层乳白色灵气。这界,似乎比他们所在的真法界还要好一些,至少真法界的野花野草不会蕴灵光,野地里也不会随便一条水流都氤氲着肉眼可见的灵气。

沈长钧则通过玉符与离他们不远的张峥嵘联络,这玉符是子母符,既可以用来追踪,也可以用来通话,追踪没有界限,而通话则必需在同一界中:“师兄,我是玄湛。”

“阿湛?怎么是你来,大师兄二师兄呢?”在张峥嵘印象里,沈长钧还是若干年前,剑阁九层摘剑时的模样,修为境界也还停留在那时候,自然不足以解决他此时困境。

“大师兄在无应山,二师兄…二师兄已陨落,三师兄与五师姐,一个入了魔宗,一个失了音讯。”沈长钧这一说,不仅是张峥嵘知道了他离开后门中种种,在一旁的秦景也听着了。

她就一直好奇另外几个师叔上哪去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居然还有叛出宗门进魔宗的,玄门也够心宽的,弟子叛宗入魔居然还没掀大旗去灭魔宗。

“莫非,已过去了许多年?”张峥嵘此时传来的语气里,有万分的惊愕与疑惑。

“离四师兄消失于苍亡海天宫已经有三百余年过去,师兄,你现在处境如何,可有危险?”沈长钧问道。

“阿湛,你先回去,此地之险,非你一人能敌,但此地之机遇,也非常人所能想象。你先回去,待返虚以后,再入此间,必能有所得。”张峥嵘发玉符是为求救没错,但那却是他被困此界时发出的,也就是说,这玉符竟走了三百多年才找对地方,亏得玉符是不见正主不消的。

“师兄,我已返虚中期。”

张峥嵘:“我离开时你不才破丹结婴吗?噢,是,三百年过去了,凭阿湛的天资,也是该到返虚期。我给你指路,你过来吧,走对了路便不险。此界倒如同是玄门中给弟子试炼的地方,说险也险,说不险,只要不走错,也能安稳。”

“是,师兄。”沈长钧在前边走,叫秦景跟上。

秦景好奇地想问一问元昊真君曾提起过的“张小四”,但看沈长钧和张峥嵘都没空,她也就没开口。

大约走了大半个时辰,秦景和沈长钧才走到一处石洞前,石洞外有简单的法阵,却是为拒鸟兽而非拒人。沈长钧停下脚步,秦景也跟着停下,不过片刻,石洞中走出个人来,高大修长,眉目间英气勃发,那股子阳刚之气,隔老远都能把秦景给震住,秦景差点想点三根香拜一拜了,这活脱脱就该是关二爷由凡入圣后的武圣形象呐——要再添一把美髯就更像了。

记得《三国演义》里讲关羽是“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张峥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更添几分仙威赫赫。

张峥嵘还来不臁跟他小师弟打招呼,就被秦景这一双贼眼给沁着:“阿湛怎么还带人来,你徒弟?”

“并非,乃是大师兄弟子。”沈长钧回头看一眼秦景,那双贼亮的眼睛,不怪张峥嵘要皱眉看她,“秦景,还不拜见。”

秦景连忙垂首一揖:“弟子秦景,见过四师叔。”

“看来大师兄还是一点没变。”张峥嵘的话特别意味深长,笑得也格外豪迈,像沈长钧第一次见到秦景一样,张峥嵘伸手便往秦景怀里丢了样东西:“别在洞口久站,先进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