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忙道:“请王爷放心,郡主只是太累了,昏睡过去了,并无大碍。”

李福晋闻之,长长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直接奔进了产房去看女儿了。

 

五十四、肉球儿子

 宜萱醒来已经是四个时辰以后了,只觉得浑身如散了架一般。内室已经没有了血腥味,床单被褥也都换了新的,不远处的宝塔香炉里袅袅吐着梅花香,馥郁宁神,倒是闻着不错。

昏迷的期间,宜萱做了个噩梦。那个时空管理员小肉球,居然又来了!!那小肉球死死抱着她的大腿,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也甩不开,随即眼前一阵朦胧,小肉球突然便小了,便成一个红扑扑的新生婴儿,光溜溜着屁股,仍旧死死抱着她的腿…

醒来后,宜萱看到被额娘李福晋抱在怀里的新生婴儿,顿时如遭雷劈。

她不是做噩梦…而是真的!!!

小肉球的那张胖脸,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宜萱心中气得咬牙切齿,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小肉球笃定她肚子里是“儿子”了,肯定是那个时候这个该死的小肉球就打定主意要投胎到她肚子里了!!

李福晋见女儿醒来,忙欢喜地走上前来,“萱儿,快瞧瞧盛熙。这孩子,可乖了!”

乖?!!

宜萱脖子一梗,这个小肉球根本和乖不搭边好不好?!!

不过…咦?居然不哭不闹,还真像个乖小孩呀!

等一下——

“额娘,您叫这孩子什么?!”宜萱急忙问道。

李福晋微笑款款:“盛熙。是你阿玛给取的名儿。”

按照纳喇氏的字辈排序,子辈是星字辈,孙辈便是盛字辈儿,前头已经有星衡之子盛煦,这个孩子叫盛熙即合乎辈次,听着也还顺耳。

“那阿玛呢?”宜萱四下张望,却只瞧见站在帘子外头的勇毅三等公雅思哈和纳喇星徽,并不见四爷身影。

李福晋道:“你阿玛见你平安生产,给孩子取了名儿,便匆匆回京了。若不快些,怕是就要误了早朝了。”

四爷爹也不容易啊,宜萱内心哀叹一句。昨晚一宿没睡,今早天不亮就要快马加鞭赶回去上朝。

“咦?”宜萱突然一皱眉头,“盛熙——这个‘熙’字没关系吗?”当今皇帝的年号可就是“康熙”,虽然年号不比名讳,用不着忌讳,可也不能随随便便拿来给小孩子取名呀!

李福晋微笑道:“四爷说,今儿早朝后会向皇上请示的,你放心就是了。”

宜萱缓缓点头。

雅思哈面色讪讪走了进来,探头探脑瞅着他的亲孙子,脸上却遏制不知激动之色:孙子!!是孙子!!哈哈!纳喇氏他这一支终于也融合了皇家的高贵血统!!原本他还担心,万一郡主生产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生的只是个孙女,可怎么是好!如今当真是天随人愿啊!他的孙子,是和硕格格的儿子!!想当初,明珠为何能位极人臣,得到皇上重用,还不就是因为他的母亲是英亲王阿济格之女和硕格格吗?!!他的孙子,将来肯定要比明珠那厮煊赫得多!!他的孙儿,今日是和硕格格之女,明日便是和硕公主之女!!!

雍亲王大势已定,他的孙子,便是日后万岁爷的外孙!!如此一来,纳喇氏他这一支终于要走向辉煌了!总算不枉费他多年苦心谋划!!!

明珠,也姓纳喇氏,又叫做纳兰氏,全称是叶赫那拉氏,算来明珠还是雅思哈的堂叔呢。只不过明珠早已随着直郡王被圈禁,而身死道消了。可当年明相爷的煊赫,仍旧叫雅思哈眼馋不已。虽然雅思哈功勋卓著,后来也封了三等公,可终究只能选择急流勇退,从权利的核心退下来。

雅思哈心中自然是不甘,可也晓得自己的年事已高,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更没有能力叫家族更上一个台阶。所以才将家族的辉煌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儿辈已经没什么太大指望了,就只能看孙辈了。

宜萱瞅着自己那公爹兴奋地都要抽搐的表情,顿觉无语。

雅思哈弓着腰,祈求道:“李福晋,可否让奴才抱抱孙子?”

李福晋面色不愉瞪了雅思哈一眼,随即叹息道:“罢了,养子不孝,你也不容易。”便将怀中的盛熙给了雅思哈。——毕竟将那个贱妾幽禁佛堂的,正是萱儿的公爹,这个雅思哈总算还明白些事理,虽说养子不教父之过,不过看在孙子健康出生的份儿上,总要给他亲祖父几分面子才是。

雅思哈抱着小小的孙儿,激动地胡子一抖一抖的,跟那羊癫疯似的!

站在雅思哈身后的星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这时候金盏端来了人参乌鸡汤,李福晋亲自接过来,送到宜萱跟前,柔声道:“这汤已经炖了两个时辰了,烂糊入味得很,你多吃些。”

此刻宜萱也是肚子里空空,自然胃口出奇地好,乌鸡虽然黑乎乎的不好看,可这碗人参乌鸡汤的味道还是不错的,虽然带点人参的苦味,可她饿着,也不挑剔了。

此时,宫中已经下了早朝,几个已经是中年人的皇子都穿着亲王品级的朝服来到乾清宫。

皇子们虽然爵位高低各有不同,但是只要他们一日是帝子,便可享受一日亲王等级的服制。故而,虽年岁不一,却清一色都是一般装束,乍一看,瞧不出贵贱高低。

其中最年长的是已经四十岁的诚亲王胤祉…四十岁的皇子…听着就叫人感觉悲催——不过他不是最悲催的,最悲催的是他前头那俩哥哥,一个废直郡王、一个废太子,一个四十五、一个四十三,都幽禁着呢。

其次的便是雍亲王胤禛,三十九岁了,平素都是不苟言笑,今日难得眼角见了笑纹。

旁边的淳郡王胤祐瞧在眼里,不禁惊讶,忍不住便又再瞄了两眼,终于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而是四哥真得在微笑呢!

养心殿金龙宝座上已经高领六十四岁的康熙陛下,缕着花白的胡须开口道:“老五,打进来,你就瞅着老四瞧,莫非他脸上涨了花了?”

五十五、纳喇盛熙

 一众老皇子们见了大礼,方才起身,跛着脚的淳郡王忙前二步,回话道:“儿子只是觉得惊奇,四哥素来端正肃穆,怎今日笑面款款呢?”

雍亲王一听恒亲王说他“笑面款款”,便忙收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了淳郡王所说的“端正肃穆”的模样。

站在八贝勒身旁的九贝子胤禟暗自冷哼了一声,老四还没得势呢,老七这瘸子在皇父面前就开始忍不住巴结了?!哼!

九贝子胤禟是在场的皇子中最年轻的,却也有三十四岁了,貌类女子,算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却难掩阴柔之色,也无怪乎不讨康熙喜爱,爵位也是在场皇子中最低的一个。

——千古以来,唯独清朝对皇子的封爵甚是抠门,而头号抠门皇父无疑就是如今位在九五的康熙皇帝了。众多儿子中,到如今也只不过封了三个和硕亲王(雍亲王、诚亲王、恒亲王)、一个多罗郡王(淳郡王)、一个多罗贝勒(八八)和四个固山贝子(九、十、十二、十四)而已,后头更有一流串的光头皇子。

九贝子阴测测开口道:“五哥的消息还真是不灵通,四哥福气好,已经抱了外孙了!”

长得一脸和善的八贝勒也笑容亲切地开口:“听说大侄女分娩之时,祥瑞临世,当真百年难得一见啊!”

“哦?祥瑞?”龙座上的皇帝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散去了。

雍亲王凤眸一凛,临走时,他已嘱咐了苏培盛封锁消息…如今看来,果然连萱儿的皇庄里都有老八一党的眼线了。随即,雍亲王面色坦然,走上前二步,语气平和地道:“回汗阿玛的话,却有祥瑞。就在今晨日出之前,分娩之后,有几只丹顶鹤飞来,随后没多久就又飞走了。若要较真儿,也可以勉强算是祥瑞。”

皇帝一听只是几只仙鹤,便露出如寻常人家老父一般和蔼的微笑。

这时候,九贝子轻轻一抚绣上的五爪行龙,一脉相承的丹凤长眸泄出几许幽冷:“四哥太过自谦了,仙鹤可是‘一鸟之下,万鸟之上’,当真贵不可言啊!!”

雍亲王面色不变,只淡淡道:“承蒙九弟赞誉了,但愿这个孩子真如九弟所言。毕竟仙鹤好歹是仅次于凤凰的仙鸟。”

诚亲王也笑呵呵开口道:“四弟说得不错,仙鹤不但有长寿吉祥之意,更有忠贞清正之德行,本朝文官一品的朝服补子上绣的便是此鸟。说不准,四弟的外孙将来有出息,能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呢。”

这话算是彻底化解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仙鹤再怎么祥瑞,说破天,亦不过只是“位极人臣”而已!既然是“臣”,便不值得帝王忌讳。

“多谢三哥吉言。”雍亲王道,谢过之后,雍亲王便拱手道:“汗阿玛,儿子想着这个孩子有幸生于康熙盛世,儿子像给他取名为‘盛熙’,还望汗阿玛允准。”

康熙一听,果然龙颜大悦,好一个“康熙盛世”!!人老了,这等马屁拍上来,自然心中无比畅快,便捋了捋胡须,赞道:“盛熙,这个名字极好!”

这爷俩完全忘了,最有资格给小肉球取名的小肉球的亲爹和亲爷爷已被彻彻底底忽略了,还轻描淡写地被剥夺了人家的命名权。所谓的皇家,其实就是最不讲道理的人家。

走出乾清宫,雍亲王脚下一顿,睨了一眼面貌最是阴柔的老九和最是一派和气的老八,淡淡道:“九弟不知是否听说过一句话。”

九贝子凤眸阴气愈盛,脸上却带着笑容:“还请四哥言明。”

雍亲王下巴略一台,冷冷讽刺道:“蛇,不过是永远只能匍匐在地的小畜生罢了!”

九贝子眼里冷森的火焰一闪,却咬牙忍了下来,什么都没说。

雍亲王却已经冷笑着拂袖而去,果然,老九家的小毒蛇把这句话告诉过老九…否则以老九的性子,方才必然忍不住的!他能忍住,是因为早就听说了这句话!

萱儿说得极对,不过是一条匍匐在地的畜生罢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只敢耍在晚辈身上,果然是下作的畜生!!

宫中的硝烟,宜萱不得而知,她现在被小肉球…哦不,盛熙的哭闹声折腾得不厌其烦。

李福晋焦急地抱在怀里,“哦哦哦”地哄着,一手还摇晃着一只错金的拨浪鼓,可惜没有半点效果,盛熙咧着嘴巴,嚎啕大哭。

李福晋急得不行,“这可怎么是好?你公公和星徽前脚才刚刚走,这孩子怎么就哭闹不停了?!方才还乖极了的!”

宜萱被吵嚷得脑门生疼,便气恼地道:“额娘,不要哄他!小孩子越是不乖,你越是不能惯着他!扔到摇篮里,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哭多久!”

“没良心的!!”李福晋听了,恼火无比,“这是你亲孩儿!你倒是一点都不疼他!”

宜萱沉着脸道:“我可以疼的,但绝不会惯他!额娘没听过,惯子如杀子吗?”——这个该死的小肉球,来了就来了,居然不给老娘夹起尾巴来做人!!

“什么惯子如杀子?!熙儿才多大?!”李福晋不悦地道,“而且他哭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他饿了…”

宜萱撇嘴道:“我两刻钟前才喂过他呢!!”吃奶的时候,倒是挺欢畅的,吃饱了就不认人了!扭头便哭嚎着折腾老娘!小白眼狼!跟你爹一模一样!!

“那是尿了?”李福晋急忙打开襁褓,摸了摸尿布,不由摇头,“干的,没尿。”

宜萱头疼地捂着自己一只耳朵,尼玛,生孩子就够痛苦的了,没想到养孩子更痛苦!!

宜萱便道:“额娘,叫乳母哄吧!您还怀着身子呢,别累着自己!”——左右乳母、保姆都早早备好了,总不能叫她们闲着!

李福晋哄了半晌,也是没辙,只好把孩子交给了乳母。

小儿难养,这其中的苦楚,宜萱上辈子不晓得,这辈子总算是见识到了!她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还觉得辛苦,现在她真恨不得这个小屁孩永远呆在她肚子里,起码那样他想哭也哭不得!如今好了,两个乳母加两个保姆,伺候这么一个小祖宗,处处精心妥帖,可这祖宗还是动辄要哭上一场!嗓门子当真是像极了纳喇星德那厮!!

宜萱也算是抓着规律了,吃饱了,要哭一场;睡醒了,还要哭一场;拉了尿了饿了,自然不必多说!两日下来,乳母保姆们一个个都憔悴了…宜萱看得不忍,便又拨了两个丫头过去帮忙。

 

五十六、洗三礼

 孩子出生的第三日,按照习俗,要办洗三礼。宜萱原本不想大办,可没成想,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竟然亲自赶了过来,主持洗三礼。

新丧女的年福晋虽然未曾来,却叫康嬷嬷松了金镶玉的长命锁和专门给小孩子用的柔软绸缎十匹。

再就是勇毅公府的人,算是来齐了,连最不情愿来的额附纳喇星德也穿得体面出场了。国公爷雅思哈自是不必多提,精神抖索的,就是他的继室夫人郑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寡居的衡大奶奶他他拉氏也带着儿子盛煦来了,星月、星移也来了。星徽自然也来了…

洗三礼的热闹场景,宜萱没看到,因为她要在屋子里做月子。不过今儿这臭小子倒是挺给面子的,整个洗三礼折腾下来,居然都没把他给折腾哭。宜萱啊算是明白了,这小肉球爱折腾人,同样也极为耐折腾!!

宜萱屋子里,星月和星移作陪,唠着家常。

星移能来昌平,倒是十分开心的样子,反倒是星月东张西望的,像是再找谁似的,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雍亲王没来吗?”

宜萱暗自一笑,倒是也能明白身为一个穿越女想见见四爷的梦想,“阿玛吩咐了嫡福晋操办洗三礼,他一早便叫人带话说不过来了。”

“哦…”星月顿时一副怏怏的模样。

“不过,我阿玛满月礼会来。”宜萱微笑道。

随即,星月如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

星移疑惑地道:“大姐姐怎么特别想见雍王爷吗?”

星月被一语戳中心思,连忙讪讪道:“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二嫂嫂的阿玛会是什么样子。”

宜萱笑容莞尔:“能是什么样子?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星月满是好奇地道:“可是我听说,雍亲王为人很严肃。”

宜萱点点头:“是有点严肃,不过也只是瞧着严肃罢了,其实我阿玛还是很温和的。”——对她很温和,对别人…她就不关心了。

“是吗?”星月眼睛瞬间亮晶晶的,“也就是外冷内热喽?”

宜萱呵呵笑了,倒也没有反驳星月的话,或许阿玛真的有一点外冷内热哦!

星月心中所期待的答案似乎是在宜萱口中得到了肯定,高兴得眉飞色舞,“我瞧着也是!雍亲王也很疼爱二嫂呢!我记得连二嫂身边的大夫都是王府的医官!我还听阿玛说,之前嫂嫂临盆,雍亲王还亲自守了一夜呢!”

是啊,宜萱笑容温柔,四爷爹对她这个闺女好得的确无可挑剔。忽的,宜萱却瞥见了星移羡慕的眼神,是了,星移是庶出…而平日里雅思哈最疼爱的是嫡出的星月,对她这个庶出的女儿素来是不上心。对于女孩子而言,哪个不渴望父亲的疼爱呢?何况星移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啊!

只不过星月提到了医官…医士石磐,也不晓得他现在如何了。宜萱仍然还记得那碗附子催产药的味道,纵然他相信石医士,可阿玛还是命人彻查石磐,那日后石磐便被苏培盛带走了,说是要等粘杆处详查之后,确认石磐的确没有谋害郡主,才能放回来。

星移小声地道:“我瞧见,二嫂嫂身边的医官好像不是从前的了。”

宜萱点点头道:“石医士进来身子不爽利,所以阿玛派了叶医正暂且替她几日。”

“医正啊?”星月满是惊讶之色,“我记得医正可是王府的最高医官了!”

宜萱颔首道:“的确,这位叶医正的医术很是了得,我幼时的体虚之症,也是他给治好的,阿玛也是担心熙儿早产,身子会偏弱些,才亲自指了叶医正过来。”——这位叶医正已经年逾古稀了,经验老道,的确更胜过石磐几分。

星月又问道:“我听说,几位皇子亲王府上的医正,似乎从前都是宫里的太医出身。”

“不错,自打我阿玛满十八岁从宫中的阿哥所分府出来,叶岐便跟着从宫里出来了,”宜萱面带回忆的神色,“只可惜那时候我太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星月追问:“二嫂那时几岁了?”

宜萱想了想,方才道:“才刚过了两岁生辰。”

“等一下——”星月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转瞬变得有些呆滞,“四爷十八岁的时候,二嫂嫂两岁了…???”

宜萱点头。

“也就是说,四爷十六岁就生了二嫂你——”

宜萱再点头。

她瞅着星月那张被雷到了的漂亮脸蛋,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喜感。没错,四爷爹十六岁就跟十七岁的李淑质制造出来爱新觉罗·宜萱,当真是好年轻的小爹小妈呀!

星月已然石化了。

旁边的星移推了推星月,“大姐姐,你怎么了?”

星月抽搐着嘴角,“没事…”

宜萱莞尔,便想要多雷劈星月几下,便道:“我是阿玛的次女,我上头还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长姐,可惜未足月就夭折了。”

“比二嫂大一岁…也就是说,四爷十五岁就有了第一个孩子?”星月眼睛瞪得滴流圆。

宜萱笑容满满,三度点头。

这时候,李福晋掀帘子走进来,怀里抱着盛熙,笑容怡人:“萱儿!”

宜萱从额娘怀中接过这个今日出奇乖巧的小兔崽子,不由纳罕:“前儿还鬼哭狼嚎的呢,今儿倒是没给我丢脸。”

星月疑惑地看着这个姿色不俗的妇人,面带疑惑之色,“二嫂嫂,这位是…”

宜萱笑道:“我额娘。”

星月登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这么年轻?!”

星月的举动其实有些失礼,只是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说年轻,况且是出自星月这般娇嫩的小姑娘的嘴巴里。李福晋登时高兴地合不拢嘴,“这丫头嘴巴倒是甜!我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早跟‘年轻’二字不沾边了!”

星移见状,急忙拉着姐姐一起见了万福礼,星移忙道:“李福晋真的很年轻,看上去顶多三十岁。”

李福晋笑呵呵道:“你们姊妹俩,一个比一个会说话!我都四十了!”

 

五十七、雍王不易

 李福晋笑呵呵道:“你们姊妹俩,一个比一个会说话!我都四十了!”

星月惊讶得再度脱口而出:“四十?那您不是比雍王爷还大一岁?!”

这话一出,算是戳中李福晋心里不高兴之处了,比自己的丈夫年岁老,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种悲哀。女子的容颜本就衰败得快,何况是她这种比自己男人年纪都大的女人。

星移见状,急忙赔罪道:“李福晋赎罪,大姐姐她是有口无心的。大姐姐看您那么年轻,只是觉得您比雍王爷大一岁有些不可思议。”

这话总算替星月找补了大半回来,李福晋勉强笑了笑,道:“你这孩子还算懂规矩。”——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星月不懂规矩了。

口无遮拦的,怎么可能回回说得都是叫人喜欢的话呢?宜萱不禁暗暗摇头,这个星月的脾性,终究还是缺陷诸多啊。

星月也听懂了李福晋话里的意思,低头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

宜萱忙叫金盏搬了椅子,又拿了软垫放在椅子上,请额娘坐下,又道:“今儿天那么热,额娘好好呆在屋子里不好吗?左右外头有嫡福晋主持大局呢!您可是有着身孕的人!”

这话一出,星月再度惊愕了:“有身孕???!”不过随即,星月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多说了。只是她内心翻江倒海,如何都不敢置信!历史上的齐妃,生有三一女,弘昐、弘昀夭折,活下来的只有三阿哥弘时和怀恪公主,这个岂不是超出了既定历史之外的第四个?!或者说,是她肚子里这个根本生不下来?

星移见状,忙上前万福:“恭喜李福晋,方才就瞧着您那么年轻,不想您身子是这般康健。”

李福晋露出几许笑容:“不过是上天垂怜罢了。”

说话间,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也进来了,除了躺在床上做月子的宜萱,李福晋与星月、星移二人都起身见礼。

嫡福晋便施施然坐在李氏方才坐的紫檀圈椅上,依旧是面容端庄而亲和,“萱儿如今一举得子,我也能放宽心了。”

宜萱垂首道:“今日叫嫡额娘费心了。”

嫡福晋笑道:“这本就是我这个郭罗妈妈应该做的。”——郭罗妈妈,便是外祖母的意思,按理说,嫡福晋的确是盛熙正头的嫡亲外祖母。

宜萱面上不见有额外的表情,嫡福晋又笑容可掬地道:“今日年氏没来,你不要介意,毕竟她才刚失了自己的女儿。”

宜萱忙道:“女儿是年福晋的晚辈,做晚辈的又怎么会生长辈的气呢。”从身份上来说,宜萱这个和硕格格,和亲王侧福晋是齐平的,所以年氏相比她的优势也不过是长辈罢了。不过她也的确没生气,年氏才没了女儿,她就生了儿子,不过宜萱不觉得年氏是嫉妒,想来也只不过是伤心未去,不愿来这等喜庆的地方吧。

又道:“何况不过是洗三礼,何必办得太隆重呢?熙儿这么小,我总怕她受不住那么多福气呢!”

嫡福晋抿唇道:“这是王爷的亲外,多大的福气都受得住!更何况,盛熙是身带祥瑞出生的,日后的福气,怕是大着呢!”

“就算福气大,那也是阿玛个嫡额娘恩泽庇佑。”宜萱不动声色接了嫡福晋的刻意捧高,然后轻轻落下,做足了一个晚辈应有的姿态。

嫡福晋一派温和端庄模样,忽的她“呀”了一声,忙拉着李福晋的手,满是歉意地道:“我光顾着和萱儿说话了,倒是忽略了李妹妹。你怀着身子,可不能久站。”说着,便吩咐人道:“快搬个绣墩来!”

李福晋忙谢了恩,侧身坐在绣墩上,面上亦是不见半点不快之色,照旧温润柔和,仿佛刚才被撩在一旁站了半晌的人不是她。

嫡福晋又笑呵呵对李福晋道:“到底年氏不如你有福气,如今又怀上了,当真叫我惊喜呢!”

宜萱挑眉,惊喜?只怕是有惊无喜吧!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若换了是她,必然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此刻,宜萱心里其实还是很佩服嫡福晋的,能有这样的忍耐力和超凡的演技,也当真不容易啊。

嫡福晋颇有谋算,可李氏也不蠢,李氏端坐在绣墩上,双手合十于膝上,面带几许惊讶之色:“这话妾身可不敢承受,妾身与年妹妹一样,都是曾经失去过孩儿的人,若说年妹妹福气不够,妾身倒是觉得自己比年妹妹更福薄几分呢。”

这话有些自贬,却清淡地化解了嫡福晋的挑拨。

嫡福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我也是失去孩儿的人,又怎会不理解年氏呢?只不过今日是萱儿大喜的日子,她着实太失礼了。”

宜萱见状,便插话道:“那就请嫡额娘再多体谅年福晋一些吧。”

嫡福晋微笑看着宜萱,若有深意地道:“你这孩子,素来都是这般心善。”

前脚送走了嫡福晋,宜萱也乏了,果然是斗心累脑啊!李福晋身为侧室,也得亲自送嫡福晋出庄子,才算不失了礼数。

额娘一走,宜萱便将盛煦交给乳母照料,这小崽子出生虽然才三日,却已经重了不少了!她可没兴趣像个宝贝似的总是抱在怀里。这个小肉球,老娘不揍死你,就已经够客气的了。

憋闷了许多的星月忍不住开口道:“二嫂嫂,四福晋瞧着很是温和的样子。”

“温和?”宜萱挑挑眉,将手里的空碗递给旁边服侍的玉簪。

星月却好像没听出宜萱话里的讽刺,又道:“不过那位没来的年福晋——好像挺张狂的。”

宜萱接过金盏奉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脸色略沉,淡淡道:“年福晋性情温婉,你不曾见过,不要胡乱揣度。”——张狂?若年氏有半点张狂之态,雍亲王又怎么可能那么宠爱她?她那四爷爹,胃口是何等的挑剔?在侍妾上,可从来都不会将就的!

星月却瘪了瘪嘴巴,很是不赞同宜萱话的样子。历史上的年羹尧那么嚣张跋扈,他的妹妹肯定跟他性子是一路的!

星月突然叹息着道:“雍亲王也真是不容易。”——不得不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还要如此恩宠她。

宜萱看着星月那副表情,有些无语,张了张嘴,随后又懒得解释了。反正星月和年福晋又不会又什么交集,管她怎么揣度年福晋呢!